将爱进行到底
作者|李慧 编辑|婉清扬
假使我又见你，隔了悠长的岁月，我将如何致意？以沉默，以眼泪。
——拜伦
离婚后，简牧还管我妈叫妈。
两年没有回国，踏上故乡见到的第一个熟人就挺意外的。简牧挥了挥手，嗨，安安，我在这里。他熟练地接过我的旅行箱，妈在车上，走吧。
我叫裴安安，名字是我妈给取的，八岁那年，我爸死于一场车祸。从那之后，我妈就把我的名字改成了安安，希望我一生平安。后来我妈一直没有再嫁人，守着爸爸留下的摄影店过了十几年。上中学的时候，我劝过她找个好男人嫁了，我妈不肯，推说生意太忙没空考虑这些。其实我知道，我妈是怕别的男人对我不好。我曾经暗暗发誓，一定要对我妈好，要一辈子陪着她，可我没想到我会走那么远。
简牧拖着箱子走在前面，我默默地跟着他。他比两年前略微瘦了些，没有染发了，隐约瞥见几根银丝在黑发中突兀地存在着。我们都不说话，就像当年一样。
他顶替了我们家缺失的那个男人。
坦白说，飞机上这漫长的十几个小时里，我一直都在想，当年究竟为什么和简牧离婚。仅仅是因为另一个男人的追求？走得太远，竟然忘记当初为什么离开。多么荒谬！
简牧是个好孩子，天资聪颖又肯拼，说话靠谱，还挺会照顾人。我妈从来不掩饰对他的喜爱。而我，虽然妈妈也夸我灵秀，可我从来没有正经花过时间在功课上。高二，我妈决定送我学画。那时候为了保证文化课不荒废掉，我只能抽出晚自习的时间学画，常常很晚才到家。我妈不放心我一个人坐出租车，正好画室里有个女孩儿和我住同一个小区，她表哥每晚都开车来接她，我就搭个顺风车咯。是的，你大概已经猜到了，他就是简牧。
从一串意味深长的短信开始，以一个绵长深远的长吻结束，长达三个月的暧昧期结束后，我正式答应做他女友。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简牧都代替着我爸的角色照顾我：接送我上下学，督促我做功课，做了好吃的放在保温盒里让我带去学校。对普通家庭而言，高中就接受孩子谈恋爱几乎不可能，可我妈默许了。为此，我一直心存感激。那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嫁给简牧，然后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后来我真的嫁给了他，而“永远在一起”却成了一个荒诞的笑话。十几岁的小孩儿许下的“永远”能当真吗？她甚至都不明白什么是爱情，又怎么可能弄懂永远的含义。
曾经我们都坚信，再微小的钻戒也会发光。
我的高考成绩并不理想，学艺术的在小城市念书也没什么前途。我妈凑了钱，让我去北京念了2+2的留学项目。简牧不声不响地辞职了，说是北京有朋友一再邀约，他都拒绝，现在终于可以去北京发展了。我知道，他那是舍不得我。
北京很大，但并不显得空旷，这里塞满了人、车还有各色斑斓的梦想。我没有住宿舍，而是直接搬出去和简牧住在一起。没有了车的简牧还是坚持接送我。每到放学的时候，我远远就能见到他等候在校门口，我便笑着走向他。后来他跟我说，背后的晚霞把我的轮廓勾勒出一道金边，让我看上去像极了云端来的安琪儿。可是他忘了，安琪儿也有飞走的一天。
根据课程安排，两年后，我会转去加拿大念大三。对于即将到来的异国生活，除了期待，更多的是不安。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一个没有简牧的世界，在地球的另一端，当他已经熟睡，而我才刚刚醒来。
那一年的情人节，简牧带我去后海。北京的风很大，我和他都把自己包裹得厚厚的，像两只熊。那天的简牧出奇的爱说话，可是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他说安安看那些垂柳上都挂着雪呢，真好看。我说，嗯。他说这一带的酒吧比起三里屯倒是又有另一番味道。我说，对。他说等咱有钱了就在这儿买个四合院，庭院方阔、尺度合宜的那种，种些芭蕉、海棠什么的，再养一大缸金鱼。我说，成。
我突然停下来，侧过脸微笑着看着他，简牧你到底要说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一种若无其事的口气说，安安，不如我们去领证吧。
我说，好啊。
简牧手忙脚乱地拿出戒指给我戴上，很纤细，上面有一颗小而明亮的钻。我便打趣他，怎么，不答应连戒指都舍不得给？他把我拥在怀里，自言自语道，等你回来，我给你买个像鸽子蛋那么大的。我笑了笑，这是傻孩子才会说的情话，他没有说谎，而我却当不了真。可是，别忘了，再微弱的星光也能划破黑夜。
重生后，能否将爱进行到底。
出国半年之后，我爱上了一个加拿大的男孩，执意同简牧离了婚。人年轻的时候，三年五载也过得跟一生一世那样长，现在回望在北京的日子，已经久远得如同另一世了。
车上，简牧问，安安，你还好么？
还好啊，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你也知道，我妈年纪大了，家里需要个帮衬的人手。
其实，这些年，我都在店里，帮妈打理生意。他的语气平缓，波澜不惊。
为什么？半响，我轻声问道。
找不到更好的工作啊！他有些孩子气地笑了。我也笑起来，一个多么可爱的心照不宣的谎言。
他还好吗？简牧又问。
早分手了，现在还是一个人。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上演破镜重圆的戏呢？我有些戏谑地挑了挑眉。
简牧便不再做声，只是眉头始终蹙着。
情人节，我妈神神秘秘地递给我两张电影票，让我和简牧去看。我正在犹豫间，简牧已经站立于门外，只得应承着。
十多年过去了，徐静蕾和李亚鹏都老了。看到最后一个篇章时，眼泪籁籁地掉下来。将爱情进行到底，可是有多少爱情能进行到底呢？就像赤名莉香和永尾完治，在那个背向而行的游戏里，始终只有一个人回头。黑暗中，一只大手将我的手捉了过去，环上一枚戒指，很沉……
李慧：笔名秋林，热爱生活，喜欢用文字诠释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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