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祸水，一直是中国历史经久不衰的命题。只要是有关宫廷内乱、战争、亡国，乃至于男人身亡这样一丝儿的不自然现象，如果能找到同女性沾边的蛛丝马迹，看客们就会立刻将“祸乱朝纲”的标签给她贴上，并且代代添加，世世累叠，最终摆在我们面前的人物形象，就是一个个美艳风流的旷古妖姬……
夏、商、西周三朝，作为我国奴隶社会发展的主要阶段，孕育了古老的中华文明，在我国的历史长河中占有重要地位。
透过历史的烟云，我们会发现，这三个朝代都有一个共性，即都亡在了昏君手上，而他们背后都有一个“妖精王妃”存在，更离奇的是，背后还有一个谜一样的亡国三笑——妺喜笑裂缯、妲己笑炮烙、褒姒笑烽火。
后来，当卧薪尝胆的越王勾践，派范蠡把古代四大美女之一的西施，献给吴王夫差时，伍子胥进言说：“臣闻：夏亡以妺喜，殷亡以妲己，周亡以褒姒。夫美女者，亡国之物也，王不可受。”
＜妹喜
＜佩剑戴冠的“百变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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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来说说被称作“红颜祸水第一人”的妹喜，夏朝最后一位君主夏桀的王后。有诗称赞妺喜的美丽:“有施妺喜，眉目清兮。妆霓彩衣，袅娜飞兮。晶莹雨露，人之怜兮。”
史书中对妹喜的记载极为有限。《国语·晋语一》中载：“昔夏桀伐有施，有施人以妹喜女焉；妹喜有宠，于是乎与伊尹比而亡夏。”夏桀率军攻打有施氏，因实力悬殊，有施将领们只好用“美人计”止战，妹喜就成了这场战争中的关键人物，做了礼品和间谍，潜伏在敌国，伺机灭夏。著名作家柏杨先生在《皇后之死》中如是说:“施妹喜是个可怜的女孩子，她的身份是一个没有人权的俘虏，在她正值青春年华的时候，不得不离开家乡，离开情郎（假如她有情郎），为了宗族的生存，像牛羊一样地被献到敌人之手。”
《国语》中记载的妹喜可不是一位简单的人物，她是和伊尹一起灭夏的女间谍！
妺喜不仅姿色超群，且特立独行，有时像男人一样佩剑戴冠，有时又柔情似水楚楚动人。这个另类的“百变王妃”深得夏桀宠幸。《帝王世纪》载：”妹喜好闻帛裂缯之声而笑，桀为发缯裂之，以适其意。”在农业时代初期，丝绸织造业刚刚兴起，破坏这种稀有昂贵的物品，无异于暴殄天物。对于挥霍无度的昏君和败家女，群臣和百姓怨声载道。
伊尹是商朝初期重臣，也是辅助商汤灭夏的关键人物，他是作为“间谍”被安插到夏朝内部的。据《竹书纪年》记载:夏桀派兵攻打峨山国，峨山国无力抵挡，于是效仿有施部落，将美女琬与琰献与夏桀，从此夏桀对妹喜的宠爱大打折扣。妹喜失宠落寞之时，伊尹乘虚而人，不仅博得美人芳心，还探得诸多军事情报，为商汤灭夏铺垫了一条明路。
妹喜助商灭夏，本是大功一件，商汤应该重赏她才是，可妹喜却被赐死。《史记·殷本纪》注引《淮南子》：“汤败桀于历山，与妹喜同舟浮江，奔南巢之山而死。”商汤为什么要赐死这个女人呢？一是因为她作为前朝帝王的女人，于理不能容忍；二是她掌握着许多商汤谋取天下的重要信息，商汤怕日后多生枝节，不如杀死了事。正所谓“狡兔死，走狗烹”。
夏朝之所以灭亡，是它气数已尽。然而在君王争霸的战争中，妹喜却成了炮灰，被世人唾骂。很多人把夏朝灭亡的原因归结到妹喜身上，说她是“千古第一狐狸精”“中国有历史记载以来的第一个亡国之皇后”云云，却没有一人说她是灭夏扶商的英雄。
＜妲己
＜披着美人皮囊的九尾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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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妲己这个名字，就更是我们耳熟能详的了。她是商朝末代国君纣王的宠妃。在明朝奇书《封神演义》中，对她有了进一步浓墨重彩的刻画。妲己因“魂魄已被狐狸吸去，死之久矣;(九尾狐)乃借体成形，迷惑纣王，断送他锦绣江山”，成为普罗大众追捧的对象，真正走入民间。书中对其容貌的描述格外生动：“乌云秀发，杏脸桃腮，眉如春山浅淡，眼若秋波宛转；隆胸纤腰，盛臀修腿，胜似海棠醉日，梨花带雨。”“话说那妲己绑缚在辕门外，跪在尘埃，恍然似一块美玉无瑕，娇花欲语，脸衬朝霞，唇含碎玉，绿蓬松云鬓，娇滴滴朱颜，转秋波无限钟情，顿歌喉百般妩媚。”
武王伐纣原本是商周更迭的关键事件，因年代久远，很多细节无从考证，但《封神演义》中借助神魔想象，把焦点聚集到了妲己身上，更准确的说是借妲己秀美皮囊的九尾狐身上。
一开始，纣王带领群臣去女娲宫参拜，发现女娲圣像后竟起了歪念，还题了歪诗，女娲一气之下，决定在商周更迭的大悲剧下，送纣王一程，命轩辕坟里的千年狐狸精、九头雉鸡精、玉石琵琶精等三妖设法进入纣王后宫，在女人堆里闹风雨。在这里，妲己成了被女娲派去潜伏在纣王身边的一名女间谍。
《国语·晋语》称，妲己原本是诸侯有苏氏的千金，因为有苏氏反抗殷商暴政，遭到国家军队镇压，有苏氏寡不敌众，输掉了战争，而妲己则被当做战利品带回京师，从此沦为周王室的性奴。书中记载的妲己身世，与妹喜何其相似？都是战争的牺牲品，都是自己部族的贡品，且都有一个不得善终的悲惨结局和“红颜祸水”的千古骂名。
在《封神演义》中，妲己喜观“炮烙之刑”，即将铜柱涂油，燃以火炭，令犯人行其上，跌落火红的炭中，脚板被烧伤，不时发出惨叫。妲己听到，就像听到刺激感官的音乐一样发笑。她怂恿纣王，残酷将比干剖心而死。商纣王的无道，激起人民反抗。公元前1046年，周武王乘机发动诸侯讨伐商纣王，在牧野之战一举击败商军，商朝灭亡，商纣王逃到鹿台自焚而死，妲己也被周军所杀。
为什么妲己会被后人认为是千年狐狸化身呢？原来这与北宋《太平御览》有关，书中说：“狐者，先古之淫妇也！”表明它是有关古代荡妇的一个戏剧性隐喻。《古小说钩沉》辑《玄中记》更说：“狐狸五十岁就能摇身一变成女人，一百岁则成美女，尤其善于蛊惑男人，令男人丧失理智，而到千岁，就能与天相通，名曰天狐！”南北朝时期，一个叫李逻的文人在为《千字文》作注解时，多说了一句，说妲己其实不是寻常嫔妃，而是九尾狐狸精！
时至今日，我们总会下意识地将美女，尤其是妖艳尤物，与狐媚二字等同。然而，在真实的历史上，妲己不过就是一个受宠的妃子而已，倘若纣王是位勤政有为的君王，妲己那左右朝纲的潜力是永远不会被挖掘出来的。
＜褒姒
＜中国版“潘多拉魔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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褒姒，周幽王姬宫湦第二任王后。《东周列国志》记载：“目秀眉清，唇红齿白，发挽乌云，指排削玉。”亦是美得不可方物。
《史记》说，褒姒不爱笑，周幽王想出各种办法让她笑，但她还是不笑。周幽王设置烽火台和大鼓，有敌人到来就点燃烽火召集援兵。一次，周幽王点燃烽火，诸侯都率兵赶来，却发现没有敌人。褒姒看到诸侯惊慌失措的样子，果然哈哈大笑。周幽王非常高兴，因此多次点燃烽火。后来诸侯们渐渐不肯应召而来。前771年，申国联合缯国、西夷犬戎攻打周幽王，周幽王点燃烽火召集诸侯援救，却无人前来。犬戎最终杀死周幽王，俘虏褒姒，西周灭亡。这个极具戏剧性的历史典故，堪称古代帝王版的《狼来了》。
不为人知的是，有关“冷美人”褒姒的来历，还有一个希腊神话式的版本。
根据《国语》《史记》等史书记载，夏朝后期，有两条神龙飞到夏的皇宫，说：“我们是褒人的二位祖先。”说完就待在皇宫不走了。当时的君王夏桀请巫师占卜，看看如何处置这两条龙。占卜的结果是，既不能杀也不能赶，让他们待在皇宫里也不行，最好的方案是“请其漦而藏之”，就是把龙的口水（视为龙精）收藏起来。两条龙很自觉，当它们的口水被夏王恭敬地装在盒子里后，便主动离去。这个“宝物”从夏末传至西周，没人敢动，王室均以郊礼祭之。到了周厉王时，他禁不住好奇打开观看，一不小心，把龙漦洒流于王庭，擦也擦不掉。周厉王很是慌张，决定用巫术除之。他让宫女裸着身子大声喧哗，迫使龙精化为玄鼋。这只黑色的像乌龟一样的动物爬到后宫，恰巧被一个七岁小姑娘碰上。到了周宣王年间，这个小姑娘在“及笄”之年竟“不夫而育”。宣王认为小姑娘肚里的胎儿一定是龙种，不吉，就把小姑娘囚禁在后宫之中，待其生产。没想到她一直怀孕到四十年后才诞下一个女婴。女婴被认为是不祥之物，一出世即被遗弃。
这时，在都城镐京的大街上，开始流传一首童谣：“檿弧箕服，实亡周国。”所谓“檿弧”就是桑木做的弓，“箕服”就是用箕草编的箭袋。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具有杀伤力的谣言。周宣王一日出宫，恰巧听见这首童谣，心头一紧，以为童谣所指是那些卖檿弧箕服的人，他们的弓箭将会灭掉周朝，于是下令将街上卖檿弧箕服的人全部抓起来杀掉，然后忧心忡忡地驱车回宫了。
当时有一对正在卖檿弧箕服的老年夫妇，见王宫卫士满街抓人，便拼命往城外逃。在郊外的路上，他们发现有一个被丢弃的女婴，将其带回领养。这个女婴就是褒姒。十几年后，褒姒出落成一个妖艳异常的尤物。当时的君主幽王是个昏君，他因一件小事把褒部落出身的一位大臣关入监狱。部落首领搭救不了他，便使出美人计，将褒姒献给幽王……
这段记录在正史《史记》中的情节，竟与《封神演义》又撞上了。妲己是被九尾狐上了身，褒姒则是龙涎的化身。如果说妲己是女娲派往商朝的间谍，那褒姒是否是龙的间谍呢？只是，她实在任重而道远，竟然一口气穿越了三代！
我们都知道，西周的亡国之相早在周厉王时就奠定了，周幽王又加了一把火，烧毁了整个社稷，与什么龙涎、童谣没多大关系。至于褒姒为什么一直不笑，可能与她童年的悲惨经历有关。而关于她的所有记载中都没有显露出她有丝毫毁灭西周的举动和念头。如果说夏末的妹喜、商末的苏妲己还主动做过一些坏事的话，褒姒则纯洁得像只羔羊。但就是这样一个女人，还是挡不住被后人泼了一身的脏水。
【作者简介】
神编小妖，贵州贵阳人，《劳动时报》文艺副刊部主任
见报版面
2020.5.8
《劳动时报·周末》
“漫话·说史”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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