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鸟”事

“自古逢秋悲寂寥，

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

便引诗情到碧霄。”

夏末秋初，暑气未消。我憧憬着刘禹锡秋词的意境，想找个僻静清凉所在，暂避城市的喧嚣。去哪儿好呢？思忖片刻，忽然想起了下乡当知青时的老队长，有了，回村儿！

说去就去，这一天不等太阳升高，我已开车过了洋河，一路向南，下了万怀公路便驶进只有几里长的村道。这村道早已不是插队时的山沟土路，而是正儿八经的柏油公路，路边树木葳蕤粲翠，杨柳在秋风中摇曳，有如曼妙少女婀娜起舞。田间的庄稼油绿喜人，随风而动，哗哗作响，饱满的谷粒儿已到了灌浆的时节。

沿村道一路深行，路虽不宽，但车辆不多、行人很少，路况环境让你觉得在此开车很是惬意。偶有机会，我会侧目窗外，远眺久违的田园，但见庄稼长得黪绿茁壮，浪滚翻江。

不远处的地里，常能看见三四个人在齐腰深的谷子地摇旗呐喊，不时传来阵阵爆竹声，令人感到诧异。进村后跟老乡一打听才知道，那是种植户们在轰麻雀。我在想，当年知青下乡时有人被派去看青，但也没听说有轰麻雀的活计。那时的麻雀只是在收秋后的场院上，成群结队地飞来飞去，偶得机会便落在谷堆上饱餐一顿。不曾想，今天的麻雀正值庄稼灌浆的时节，就来蚕食谷物了。听村民们说，如果不想办法对付麻雀任其糟蹋，黍谷麦梁类作物或可减产三四成之多。看来当年把麻雀列为四害之一，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出于好奇，为了探清鸟害的成因，我便和几位村民详细地探讨了此番话题，还顺便上山下田走了一大圈。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观察，我终于弄清了鸟害的来龙去脉。

如今，站在村西南的山梁上向远处的山峦望去，当年在穷山恶水荒秃的野岭上开垦的大寨田已经没了踪影，经过几十年的封山育林，退耕还林，这里已是山高林密，郁郁葱葱，果蔬飘香，鸟百争鸣。几座山脚转弯处的洼地，竟然涵养出一片湿地，水草参差密绿，微泱荡荡，一汪清水倒映出大山之间的蓝天白云，景色煞是蔚为壮观。如此妙美的环境，必然引来大量鸟类栖息，麻雀便成了这里的最大群体。

再看村民每年种植的大田作物，玉米是其中种植最多的，小杂粮类作物却很少。而便于麻雀这类小型鸟类啄食的农作物，更是少之又少。于是，少有耕种的谷子、高粱地便成了鸟类觅食的天堂。

再加上近些年过量使用的杀虫剂，导致大量的昆虫灭绝，鸟儿的食物链断裂，这才致使它们开始疯狂的蚕食粮食，等不急果粒的成熟了。

从山圪梁下到一片谷子地来细看究竟，这片长势不错的田里，主人一家三口正在分兵布控，实施轰鸟作业。他们或西去东来，地头畦边呼号怪叫；他们或手摇小旗，嘴吹铜哨，忙得不亦乐乎。田里靠中心的地方还固定着人工扎放的稻草人，远看穿着得体的衣裤，戴着人像面具，怒眼红腮，怒发冲冠；两边地头高挂着偌大的粘网，地埂上放着几支闪光雷（爆竹）。全家皆“兵”，一家人真可谓使上了所有的招数。

和这家地块主人细细攀谈，得知这看似简单的轰鸟活，其实让人伤透了脑筋。最初的稻草人虽然样貌像人，但管用不过三五天，聪明的鸟儿很快便识破了人类的鬼蜮伎俩。目前，较比有效的办法就是在地里摇旗呐喊。使用爆竹则成本偏高，但效果也好。当然，最好的办法当属布网捕杀。

正说着，远处一簇鸟群飞了过来，唧唧喳喳的叫声老远就能让人感觉这个群体的庞大。仰望天空，不说是遮天蔽日，也确像一冠厚厚的树荫遮挡了阳光。鸟群刚刚落下，人们摇旗呐喊，点燃爆竹，霎那间"爆竹声炸田间雷，雀鸟惊飞不识北"。惊恐万分、四散逃逸的鸟群，一部分向地头的粘网撞去，只见那粘网瞬间从高处下坠。

我和地主人赶紧跑到网前察看，密密麻麻少说也有近百只挂在网口里：有的在使劲搧动翅膀，有的在痛苦地唧叫，有的已奄奄一息。唉！这才叫鸟为食亡！再仔细查看，还有几只喙角尚未褪尽杏黄的雏鸟，这应该是今年刚孵化的雏鸟，旁边一只偏大的羽毛斑色更深的鸟，更是声嘶力竭地绝望挣扎着。这应该是小鸟的妈妈吧，可怜的它带领全家觅食，不料误入歧途，落得个“满门抄斩”的恶运。

从地里回村，细想那闵农的古诗“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其实种粮的农民，真的不只是“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田间劳作的项目还有很多很多。

当年的洛阳纸贵，是有其出处的；今天的超市米贵，也是有缘由的。种田辛苦，农民不易啊。

这次回村真的有收获，既看望了相知旧故，又让我补上了当年接受再教育时落下的一课，感恩生活！

作者：金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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