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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祭

十年祭 

母亲离开我们已经十个年头了,这十年就像懵懵懂懂地睡了个回笼觉。十年前,迷迷糊糊的;十年后,清清楚楚的。而这十年中,和母亲在梦中的交流甜蜜地延续着,不肯断绝。

早上在洗手间里,望着镜子里的这个没妈的孩子,我漠然凄楚地哭了……

有妈就有家,妈就像折扇的转轴,转轴没有了,兄弟姊妹就像一个个扇子骨,再也合不拢,勉强有扇面这一血缘亲情脆弱的纸粘连着。今天,我们兄弟姊妹四人相约回乡给母亲烧周年忌日纸。

我是家中的幼子,上边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大姐在县医院工作,二姐在乡下,哥哥在省城一家私企做中层。而我则是个特例,住在县城,工作在市里,每天像个候鸟不停地迁徙。

在我们姊妹四人中,最值得一提的是二姐。二姐文化程度最低,却是最有牺牲精神的人。我的二姐是在初中辍学的,而且是在别人觉得成绩看好的情况下辍学的。二姐因为带两个弟弟,上学本来就晚,可是到了初中,家里父母身体偶有不好,况且缺少劳力。如果没记错,当时正碰上村里规划,我家举家搬至村西,光景自然艰难。在那个集体公有制、凭工分吃饭分红的年代,二姐舍去了念书的机会。听人说,同学、老师曾上门来劝,二姐一句“主意已定”,就再也没有去。如果一个子弟较多的农家,中间辍学本不算什么稀奇,可是正是因为我们姊妹四人考中了其他三人,并且以后,面对着不同的人群,有着不同的经济状况,过着不一样的生活,就使得我们姐弟三人更觉得心有亏欠。

我和大姐同住县城,早上大姐开了宝马车来接我,哥哥则从省城开新车拉了父亲,一同到乡下和二姐会合。

按照我们这里的风俗,一年分为春祭和秋祭,再加上周年祭。老人说:春天是挂花,在清明节前,折些柳枝插在坟上,再挂些红红绿绿的剪好拉长的彩纸;冬天要捎衣裳,在阴历十一前,还要多烧些盘缠,以备常用。

我的母亲是阴历十月十六的忌日,因此,盘缠和衣裳已经捎过。因此,这次上坟内容要具体和简单些。

初为人子,后为人夫,现为人父。不同角色的转换,让我体会到每重角色上坟的意义。小时候,不谙世事,甚至把上坟当做乐事,可以见一些久别了的亲戚子弟,还可以在折返的路上吃些祭品。母亲的去世像一道杠,把我的人生划为两段:母亲在时,我觉得自己就有依靠,甚至没有办法也是办法;而母亲走了,我觉得整个天空都塌了,塌得一塌糊涂,再也没人听我倾诉,再也没有人和我同悲同喜。以至于在母亲刚过世的几个月、几年里,我都沉在里边不能自拔,几回回在梦里和母亲交谈,在母亲的轻拍下入眠,可一觉醒来,物是人非,不觉间潸然泪下。

母亲,是个农村队办教员,而且是最底层的育红班的老师,也就是城里人说的学前班。队办教员是个特殊历史时期的特殊产物,如今看,还不如《西游记》天庭里的弼马温,算个很不入流的角色。母亲是有遗憾的,她的遗憾是一辈子没能转正。据她说,1956年开始工作,一直到2004年,中间或偶有间断,但是她觉得始终没有离开这个事业。母亲文化程度不高,也就是现在小学几年级的水平,但是母亲并不误人子弟,她有自己的办法和策略,而且,我就是母亲的学生。母亲对我是有偏爱的,一次上课默写生字,班里几乎都得了100分,当然,我也不例外。可放学回家,我依然对家里人兴高采烈地炫耀时,母亲说:“孩子,你洗澡的澡没写三点水。”我后来才理解一个母亲,为了自己孩子在众人面前的自尊,竟然也放弃自己公正的原则,给了我100分。

2004年8月27日,母亲患病住院。我在省城的博爱医院里,陪了一个星期,直到脱险。在母亲后来患病的一年多里,我不让家里给我打电话,我都是主动给家里打。因为家里突然来电话,每次都吓我一身的冷汗。

母亲因脑溢血压迫神经,口不能言,只能比划,进食不易,只吃些流食。在那段日子里,我重新认识了父亲,一个不善做饭的老人,却能料理自如。父亲在村里当过村长和秘书,存着全村的户口册子,当父亲查到我本村姥爷也是68岁(和母亲同岁)患脑血栓时,竟然一下子气急攻心耳背得厉害。在母亲过世的十年里,舅舅曾怕父亲孤苦,想给他续弦。父亲说答应过母亲,说话要算话。至今,父亲一人在我们姊妹四人家中任意游走,怡然自乐。除了父亲,照顾母亲最多的,还是二姐,几乎是隔夜来。因此,我们在外工作的姊弟三人,非常默契地自觉形成了共识:上学落下的亏欠还没还,伺候老人还要倚重二姐,这种心照不宣的情绪,让二姐很受我们敬重。二姐夫也是个难得好人,我们也丝毫没有把他看作外人。

对于母亲,我是没有遗憾的。这缘于儿时一个算命先生。当时,那先生给母亲算命说:“你的小儿子将来会有出息,远走高飞,只可惜在你临终时见不到他的生面。”这句话就像个刺深深地扎在我心里,在母亲脑溢血生病期间,我一有空就往老家跑,中秋节也不管,甚至忽略了妻子和孩子的感受。感谢上天的眷顾,只有我见到了母亲临终一面。现在想来,我觉得母亲是在等我,我不来她就不会走……两位姐姐哭着觉得母亲偏心眼,尤其是二姐照顾最多,离得最近,却没能见最后一面。

母亲没有遗言和遗嘱,可是二姐说母亲有托付。把父亲托付给二姐,把我托付给大姐。托付完母亲哭了,说自己想妈了……

在母亲的坟前,我们姐弟四人默然地清理杂草,摆放供品,我画个圈,哥哥补上个十字。一大撮香点燃插在供品前,抽一支给土家也插好,另放了祭品。

二姐说:“娘啊,细了一辈子的娘呀,我们又来看你,给你送盘缠,别再省着了,该花就花吧!现在家里人都挺好,二孙子和二外孙女也都考上大学了,不用再惦念……你就好好修,到极乐净土去……”

香烧得很旺,腾地一下燃起一团火,圈里的纸钱噼噼啪啪地烧着,打着旋儿在空中飞舞。

二姐说:“给娘磕三个头吧,感激她的养育之恩……”

我们三个默许。

十年了,岁月就这样带走我的母亲十年了。十年的光阴就像一盏灯照耀我前行,在这十年里,我觉得母亲从未远离。我觉得有好多好多话想给母亲说,说自己的打拼,说自己的困惑,说自己的艰难,说自己的挣扎,说自己只想做个好人,而母亲是否能够听到?

愿生者努力,逝者安息,一如这十年的祭礼,给风,给月,给我最亲爱的人

作者:爱云的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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