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规划和老妈
我为自己定了一个十年规划，本以为会豪情万丈，重拾碎了一地的梦想，然后打着鸡血雄赳赳、气昂昂地与时间赛跑。可当双脚从床上挪到床下，准备践行的那一刻，才发现生活不是鸡血，而是狗血。
而且，狗血得如此突如其来，我想妈妈了！因为妈妈得了绝症。
重拾梦想，回味从前，让我更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如果想，所有距离都不是距离；如果不想，就在身边也或许像相隔千山万水。
因为想，所以几乎是飞过去的，正如乾坤大挪移，现在我已经坐在老妈家里。
“等会儿，饭马上好了。”老妈总是这样简练的一句，她不是个爱表达的人，话并不少，但都是就事而言，印象中从小到大从未听她说过什么类似“你真棒”、“我爱你们”之类的话。不屑？不会？不好意思？或许都有吧！也或许只是孩子多，对待方式自然不同。就像批发与零售：我们大多数都是批发来的，父母对我们都是放养；而我们的子女大多数皆为零售，关注过度，患得患失，我们常常不自觉中就化风吹草动为石破天惊。正如我现在一地鸡毛的梦想换件外衣，重新登堂入室，给自己来个十年规划，立刻高大上了很多，有木有？
稍一恍惚，热腾腾的挂面就端上来了。“赶紧吃，别老挑三拣四的，西红柿不吃，黄瓜不吃，缺的东西多，老了都会来给你找毛病！”我一看就头疼，挑食已经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实在难以下咽呀。记得以前，老妈曾经盯着我吃饭，逼着我吃，没办法我就把它们都直接吞下去，结果换来她的一顿“毒打”。现在依旧如此，老妈不打我了，不过还是唠叨，还是盯着，看着我把那些蔬菜都剩下，气呼呼地边收拾边嘟囔着。
吃饱喝足，老妈去阳台上找她的老朋友——缝纫机，床上放着小山似的鞋垫，缝纫机旁还有一堆半成品。她就那么不停地蹬着转着，耳边全是“突突突”地声音，像是机枪扫射一样，老妈才是真正的斗士，现在只是换了个战场而已。
阳台的一角，放着一些打着捆儿的高粱杆，老妈要用它们穿“锅盖儿”，包饺子、蒸馒头都离不开。忽然想起小时候家里穷，老妈把高粱杆剪成一段一段，教我们学算算术，这应该是最朴实的教具。
“我能剪高粱杆，摆加法吗？”我晕乎乎傻乎乎地问。
“剪吧！用旁边那些零散的剪，别浪费！”说着，递给我一把大剪刀。
剪着，摆着，剪着，摆着。
在时光的交错中，我的脑子里开始恍惚：破算术本，碎布拼接的书包，几块砖上搭个木板的凳子，“突突突”地蹬着缝纫机的老妈。我的心开始剧痛，我的眼睛湿润了……
于是过去和现在交汇于某一个时空中，重叠在一起：我突然把这些小棒拨拉到一边，嘴里喊着：“不玩了，不玩了，没意思！”然后直愣愣爬到床上，躺尸，这是我最喜欢的姿势。
看我不玩了，老妈一边在缝纫机前忙着，一边埋怨着：“吃完饭，也不活动活动。吃的时候也不知道多吃点，天天忙忙忙，都瘦了……”老妈一直唠叨着，我身高165cm，体重72kg，可能只有老妈会觉得我瘦吧？
梦想碎了一地，随手捡起来一个，轻飘飘的。
一忽儿是高大上的所谓的十年规划，一忽儿是老妈妈絮絮叨叨的声音和忙碌的身影。在轻飘飘的现实和沉甸甸的回忆的交织中，我欲哭无泪，人生的悲凉一重重包围过来。
作者：张不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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