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忘了那个满身暮气的人，也曾替你撑起过世界。”
叶恩已经很老很老了，老到走路时带出的气流连一片脆弱的枯叶都掀不起来。
人老了病痛就多，老伴已经在去年先他离开了，他身体也不好，这几年每年都得去医院住一段时间。
正是刚开春，刚出院没几个星期，叶恩坐在窗边，儿子体贴他，专挑的低些的楼层，窗外成群坐着的老人们的闲聊也总容易被他听见。
“我一直以为叶家老爷子会先他老伴走。”
“谁知道呢，看他身体不怎么样倒是还活的好好的。”
叶恩看了看自己搭在窗框上的手，比风干的橘皮还少几分颜色，皮肤鼓起褶皱，好像触一下就要从骨架上脱落。
他抬起手，慢悠悠站起来走向厨房，关小了燃气灶的火，煨着砂锅里鲜浓的鸡汤。
氤氲的蒸汽绕在他眉间，熏软了他眼角长长的褶，狰狞的皮肉也服帖了几分。
孙儿前几天说念着他做的鸡汤馋的不行，他便准备了一下午想儿子一家来。
他笑起来，拿着大蒲扇扇了扇厨房蒸出的虚汗。
叶恩其实不太擅长做饭，独鸡汤炖的极其鲜美，幸好老伴还活着的时候向她学了几个简单的菜式，这才勉勉强强撑起一桌子晚饭。
叶恩拿起手机，笨拙地滑动屏幕，反复两次才打开锁屏，正要与儿子通电话，屏幕上跳出了“儿子”的来电显示。
他怔了一下，不太顺畅的接起电话按开免提，儿子的声音与那边嘈杂的人声烫入耳朵。
“喂，爸，今天怎么样。”
“啊，啊还好，老样子。”
“那就行。”
“你……”
“对了爸，你孙儿今天闹着要去游乐场，这不，拗不过他，刚巧我今天和老婆都能提早下班，今晚就带他去玩了。”
“……好，好。记得吃晚饭。”
“行了爸，我先挂了啊。”
叶恩看着“通话已结束”字样直至界面消失，才扶着门框慢腾腾地去厨房关了火，给自己盛了一碗。
汤还像从前的鲜美，喝久了也就觉得索然无味。
洗了碗又重新坐回窗前，已是夜幕微垂。
窗外灯火通明，青年人手挽手踩着幢幢灯影投下的斑驳新芽走向远方闪着的星。
叶恩想了想，进屋摸出了眼镜戴上，又划开了手机锁屏。他使劲回忆着儿子一遍遍教过他的聊天软件使用方法，开错了数次终于打开了聊天框。
“唉，咳咳…”人老了啊。
他摸索着耗了十几分钟在输入框里写下“玩得好吗”，不知道碰到了哪里，输入框又变成白惨惨的一片。
窗上映出他懊恼的影子，闪烁的彩灯摇晃着，那影又黯淡了几分。
叶恩摸索间碰开了儿子照片墙上发的一家三口的图像，背景是一片生机盎然的绿，三个人对着镜头都笑的灿烂。
他眼睛不适的眨眨，缓解电子屏幕辐射带来的酸涩。
好，幸福就好。
-来稿：乔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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