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一包软中华

 

偶然得到一包中华香烟，我放进包里，带到济下给老父亲。我拿出香烟，边说边要给老父亲打开：“你们平常都太节约了，这次的香烟就自己吃了吧。”老父亲一看，立刻从我手里夺过香烟，说道：“别啊，放着，可以换一条我吸的香烟了。”他把中华香烟放进了抽屉，抽屉里还有一条父亲吸的“雄狮”。他说，村里人都吸这个，在村里还买不到，通常一运到，就被抢完了。

等父亲关了抽屉，坐在一旁吸“雄狮”的时候，我又打开抽屉，拿起那包烟正要拆，那位母亲眼里已经老态龙钟的父亲，“倏”的一声站起来，从我手中夺下了那包中华。罢了，我看，如果今天晚上我把这包烟拆了，父亲一定会觉得丢失了很多很多财富的。

拿香烟换东西不是第一次。我坚信这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小时候，父母外出酒席回来，那包香烟，成为了办酒席人家身份的象征。若哪一户人家在办酒席的时候，分它个两包中华，便是富贵之家，可让人称赞许久，语气里满是羡慕。酒桌上通常也会分香烟，大家心知肚明，该如何处理。遇到只有一位男士的酒桌，那包香烟便成为他的囊中之物。如果吸烟的人较多，每人几支，皆大欢喜。

母亲常拿中华香烟去换食物。村里有一家小卖部，小卖部的老板会根据香烟的实时价格，折算成人民币，给母亲换些糖、盐、味精之类的食品。糖是最常见的。冰糖、细砂糖、红糖不等。母亲常说，糖是补药，吃点糖，精神百倍，元气大增。其实，糖哪里是补品？母亲只是忽悠人罢了。或许农村里食品的贫乏，除了糖是价廉物美，甜味纵横之外，并无多少可以拿得出手买得起的东西。后来才得知，父母血压较低，有贫血迹象，糖在很多时候，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偶尔，与哥哥父母在同一家吃喜酒，得到的香烟较多，我们便把香烟尽数给了哥哥。母亲就看着哥哥，笑眯眯地说：“哥哥幸福咯，两个妹妹对哥哥真好，有那么多香烟，有口福了！”我知道香烟一旦拿回家里，便一定会被母亲抢了去送到食品店里，便常常当着大伙的面给父亲打开，抽出来直接递到父亲的手上。父亲还未上口，便被母亲一把抢了去，递到了哥哥的手里。哥哥知道母亲的脾气，在母亲的眼皮底下，在村里人眼里名贵的香烟，又如何可能到得了父亲的嘴里呢？

我和姐姐常责备母亲，对父亲有点苛刻，辛劳了一辈子，却不舍得让他吃一口好烟。

母亲叨叨开了：“你们两姐妹啊，总是向着你父亲，你看，一包中华，可以换多少东西哦。农村人，不计算着点过日子，怎么行呀。”

“可是，就凭一包香烟，也过不了什么好日子呀。”我和姐姐说。

日子稍好了些，父亲吸烟从很便宜的“大前门”到“雄狮”，我不知这两者中间还有没有其他香烟的存在。我不常买烟，姐姐却不同，每次回家，给父亲带几条香烟。我回老家，喜欢给父亲买吃的。比如，八宝粥。那天，我一问八宝粥，才35元一箱，心里一阵酸楚。农村人视若美味的八宝粥，才35元一箱，暑假带了两箱给父亲，两个月过去了，竟然还没吃完。父亲说，省省吃，等到山上干活时没空做饭再吃。

离开村子，坐在车上，很久不想说话。35元，12瓶。35元，那是我一张电影票的价格（通常情况下30元一张），却是父亲一个月山中劳作时美好的后盾。

我问父亲，“雄狮”多少元一条。他说，也要好几十呢。

我突然觉得，这几十元钱一条的“雄狮”与那包软中华在一起，挺刺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