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打车软件风行以来，这一两年已经很少打出租车，但很多出租车司机留给我的印象，是多少年也忘不了的。
二
大多数人对北京出租司机的印象，就像对北京人的感觉一样——话多。坐上车之后只要你开了个头，他发现你爱聊就说个没完没了，没有他不知道的，没有他看得惯的。看不惯别的人开车，不管是公交车还是私家车；看不惯别人的人走路，不管是规矩走的还是不规矩走的；看不惯有钱人，看不惯没钱人。总之，除了他别人都不应该上街。
这两年快车软件抢了出租车不少生意，让出租车司机心生不快，所以他们说话又添了新的毛病，总体呈现为四大看家本领：骂社会，骂司机，骂政府，骂滴滴。
有的人恐怕你看出他不容易，钱不好挣，玩儿命说自己平时过得如何舒服。有朋友就遇到过这么一位，上车后就说自己家不差钱，光拆迁费就给了100来万。有了钱，闲着也没什么意思，出来开车活动活动挣不挣钱无所谓，主要是能锻炼身体多跟社会接触。
一千多句话之后，这哥们儿说了一声不好，忘打表了。然后，“不差钱”的他开始跟我朋友说您看，要不刚才那些您看着给，咱们都不容易对吧。
不过曾几何时，出租行业确实是非常风光的行业。一位出租车师傅就跟我说过，当年出租车司机是令人艳羡的体面职业，与空中小姐是天造地设的绝配，搞对象结婚的有很多。现在这俩职业一个在天上飞，一个在地下跑，再也没有交集了——出租车一再上调起步价也不行。
三
由于能聊天，有趣的司机也有不少。那天，上车后就一直听到喇叭里放着歌，没有广告。这些歌都是我熟悉的。问师傅说，这是你的盘不是广播吧。他说是，自己找的MP3歌曲放进去的。我说，看来咱俩听歌口味差不多，这些歌我都爱听，我的车载MP3播放器里也差不多都有。
司机来了兴趣，连续按出几首歌问我知不知道，几首歌一听前奏我就知道是什么。他有点儿不服，又按出一首，听前奏我听不出来，但开口之后听出是老歌《路灯下的小姑娘》。
问年龄知道他是1982年的，平时喜欢听歌。觉得有意思，就要了一张他的名片，说希望有机会再能打到他的车。他递出名片的同时笑着说，几乎不可能——他所在的出租公司太小，车也非常少。我看了一眼，还真没听说过这家公司。
还有一次，一个师傅给我出了一道题：下雨了，路边站着一个老人，一个父亲带着孩子，一个年轻女士等待打车，应该拉谁？我说按理说应该拉老人啊。他说，是啊，从道理上说应该拉老人，但出租司机一般都会停年轻女孩子边上。我大笑。他解释说，年轻女的，一是安全，司机没有危险；二是干净，女的们平时都整洁，不会把椅套坐脏；三是——谁不愿跟年轻女的聊天儿啊——除非司机是个的姐。
有一天晚上打车回家，司机师傅一路都在讲述他的教育经。他一再强调，你就记住一点，不管男孩儿女孩儿，在他11岁的时候，抓住一朝之错，一定要狠狠打他一顿，让他以后想起来都害怕，做事有所顾忌。
问及为何11岁，他振振有词地说，太小他记不住，太大他反弹强烈。所以，不大不小，11岁正好。我算了一下，如此说来，扣子离这顿收效甚好的打还差多长时间。
那天快到小区的时候，出租车一路锁定的电台开始播陈奕迅的≪谢谢侬≫，真想让他围着楼多绕一圈儿。
四
前两年出差在广东某市打车，司机师傅跟我感叹，在北京开出租应该挺不容易的。我问为什么。他说：北方人都脾气急，爱打架，很多人坐出租应该也不老实。我回答说：北京司机师傅的主要武器是通过聊天做思想工作，滔滔不绝地劝乘客与人为善。
不过在北京开出租确实有一个好处，容易见到名人。一个出租车师傅跟我说，有一次他空驶路过四惠，被一个电视剧组拦下，要求拍几个演员打车的镜头，一个小时100块钱。他点头同意。而后摄像机架好，车门咔嗒一开，宋丹丹进来了。
司机感叹说，艺术家就是艺术家，宋丹丹演打车演得特别自然，可惜拍摄太顺利他没挣到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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