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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尔冬升:华人世界对武侠仍有情怀



原题为《尔冬升:电影最大的能耐不过是提出问题》


将工作重心调整至北京的第三个冬天,59岁的尔冬升想念香港家中的三条狗。他在望京的工作室也是个人的临时住所里接受了《凤凰周刊》的采访。微寒的夜里,他起身去酒柜上取一支酒,耳边咿咿呀呀地放着黄小琥深沉的女声——这是为数不多具有生活气息的片刻。 




“在北京没有生活,见到的每个人都是和我谈电影。”这个冬天他依然忙碌,他担任监制的《清水里的刀子》,11月12日在夏威夷国际电影节斩获“亚洲电影促进奖”和“评委会最佳摄影特别奖”——这是该片获得第21届釜山电影节最高奖新浪潮奖之后,再次被国际电影节肯定。12月2日,他执导的新电影《三少爷的剑》在大陆公映。 


《清水里的刀子》由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改编,由新导演王学博执导,故事的主线是一个回族老妇人去世后,她的儿子和丈夫为是否要宰杀家中唯一的老牛为她做“四十”(亡人安葬后第四十天忌日)而产生了分歧。这头通人性的老牛看到了清水中的刀子,知道大限将至,于是三天不吃不喝,用一种内在的洁净平静地迎接死亡。 


这是一个朴素又不失人文关怀的故事,发生在宁夏西海固。1972年,这里被联合国世界粮食计划署评为“最不适宜人类生存的地区”之一。靠商业电影闻名的尔冬升,竟然以监制身份出现在这样一部小众、低成本、以反映贫困地区回民生活和信仰的纪实电影里,让很多人惊讶。 


不过,如果细察尔冬升的电影之路,就不会对此太过意外。1977年,尔冬升因主演楚原执导的武侠电影《三少爷的剑》而成名,曾是邵氏公司的第一英俊小生。后来,转型成为集导演、编剧、监制、演员于一身的全面手。在今年的香港电影金像奖上,他更是荣登评委会主席一职。 


其实,商业成功的尔冬升并不缺乏人文关怀,在《癫佬正传》《旺角黑夜》《男人四十》《门徒》等影片中早已隐现。从业数十年,他始终关注现实社会的众生百态,在去年的《我是路人甲》中,更是以大明星为小龙套站台的方式,将视野投向了“横漂”这一特殊群体。 


他调侃自己也是“漂在北京的人”,决定帮助那些“命运相似”的年轻导演在市场和创作中寻找出路,这也是他和《清水里的刀子》的缘起。 



《三少爷的剑》,徐克和尔冬升在片场。

关注底层不如说关注现实


凤凰周刊:你很早就成名了,集演员、编剧、导演和主持人于一身。很难想象,从《癫佬正传》开始,不管是喜剧还是正剧,你的片子一直都在关注底层小人物。你曾受过谁的影响?或有过相似经历么? 


尔冬升:与其说关注底层,不如说关注香港现实。我1957年出生,生长在香港九龙城,就像你们在北京的胡同里长大,那里还是很生活化的,同学来自香港各个阶层的家庭。我家里是做电影的,父母没让我受过什么苦。我念了5家中学,没参加高考,就直接进了邵氏公司。做演员的几年里,连超市的汽水都要助理买,和社会严重脱节,很浮躁,我想改变自己,所以就转型了。 


别人看我的家庭很光鲜,但我从来不是上流社会的,也不想拍上流社会。我拍《枪王之王》,里面的人穿着西装天天开派对,但那不是我的生活,时尚芭莎那种聚会我从来没去过。倒是拍《我是路人甲》的时候,我看到了自己当年刚进入电影圈时的一些影子,比较触动。关心底层和社会问题是个人兴趣,因为香港就是这样一个市民社会,地方又小,绕不过去的。 


凤凰周刊:你在《我是路人甲》《门徒》《癫佬正传》《异度空间》《旺角黑夜》这些片中对现实的思考比较深入,尤其是对特殊人群比如精神病人的刻画入木三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思考?你会像许鞍华那样做社会调查搜集素材吗? 


尔冬升:我没有那样搜集过,但很佩服能这么做的人。我搜集故事素材,会去找专业人士。这么多年下来,我认为电影最大的能耐也只是提出问题,我不会把编剧和导演的身份看得太重。确实,韩国性侵儿童的电影改变了法令,但那毕竟是少数。 


其实,我做导演更像是为做编剧服务,我享受寻找人物故事的过程。过去我和秦天南合作较多,现在也愿意集体创作,因为一个人创作很孤独。我们这个行业不健康,剧作家容易得精神病,好的演员容易得抑郁症。我的《癫佬正传》和《异度空间》都提到精神病人,在电影行业这种风险更大。 


做导演和编剧肯定要对社会敏感,要会找故事,要有常识。我认识其他行业对电影有兴趣的朋友,包括警察、医生、律师等,他们分享故事给我,但有些故事不能拍,不光是因为审查,而是因为不适用于电影。我希望电影能让人放松,不想做太沉重的东西,因为现实已经很沉重了。拍喜剧确实开心一点,比如《大魔术师》和《千杯不醉》;拍《门徒》就没有那么欢乐了,过程很沉重。 


凤凰周刊:你的电影类型涉猎比较广,商业、艺术、纪实,你更愿意拍什么类型的电影? 


尔冬升:我比较像艾伦·帕克(《贝隆夫人》《午夜快车》导演),什么戏都拍,但大方向是拍写实片。其实不论拍什么类型的电影,重点都是在表现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几千年来,人类的科技和思想有很大的变化,但人性没有太大变化,这是电影永恒的主题。 


现在导演都要区分商业片和艺术片,但在我这里,只有大众和小众的区别。小众电影的比例在提高,因为三、四线城市的银幕增加了,之前小众电影消费群体是大城市的知识分子,他们喜欢高端美剧,如《纸牌屋》,现在小镇青年越来越富裕,受教育程度和观赏能力也提升得很快。 


欧洲的电影美学和艺术水平比我们高,我们有断层,而且不够包容。其实没必要抵制郭敬明,你不能期待十几岁的小孩看懂《太平轮》。可以学韩国和台湾地区引入分级制,这样电影的类型就多元了,电影院就该像个大型书局,什么戏都有。我作为一个监制或观众,能够随心所欲地选择,就是最幸福的。 


打算辞掉公职,把时间留给自己 


凤凰周刊:对新片《三少爷的剑》有何市场预期?当下中国的电影工业,始终在“要艺术还是要商业”的争论里,你有过悲观情绪吗? 


尔冬升:华人世界对武侠还是有情怀的,所以《三少爷的剑》会有它的市场。我对整个电影行业不悲观,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华人世界很多行业都那么短视,恶性竞争至死。在香港电影史上,每个阶段都会有一批人很热情地把电影做起来,但也有一批人为了抢钱把它做坏,恶性循环到一定程度,就会失去市场,港片和台湾片就是这样没落的。现在,大陆这么庞大的电影工业确实有点难搞,商人很少有长远的目标。 


凤凰周刊:作为今年的香港电影金像奖主席,你曾说希望金像奖不要被政治绑架。本届部分获奖影片反映了香港回归后的新移民问题,对于香港的现状和变化,你是怎么看的? 


尔冬升:很多事情是“当局者迷”,我对政治问题是抽离出来看的。美国罗斯福总统曾说,“政治就在生活里,我们不用回避”。 


每部戏里都会有现实的影子。香港回归20年来的很多变化,都是有历史背景的,一些社会问题的出现,其实首当其冲的原因是经济问题。香港贫富差距悬殊,680万人里面,处在贫困线以下的有100万人,“深水”很多。每一代的年轻人都一样,如果有上升通道,是不会想闹事的。 


凤凰周刊:《我是路人甲》讲述了“横漂”一族的故事,与“北漂”和“港漂”做了一个比较。“港漂”也是当下现实的一种,你是如何理解的? 


尔冬升:拍《我是路人甲》,我才知道“横漂”(漂在横店的人)的概念,但是这个概念相比“北漂”和“港漂”来说,范围太小。“横漂”的年轻人,他们的薪酬待遇和命运也不尽相同。 


“港漂”最大的一次浪潮出现是在二三十年前,每到春节,一两百万“港漂”回到内陆过年。当时港女姿态高,不愿意嫁给“港漂”,“港漂”男性要回内陆娶老婆,大浦岛、深水很多店面的老板娘都是内陆的。现在,很多内陆学生到香港读书或者工作,就像《志明与春娇》里演的,中环的年轻人都是一半讲英文,一半讲普通话。上一代“港漂”为了自由,现在也是。 


现在我是“北漂”,我来北京3年了,但是感觉没有自己的生活。在这里见到的所有人都和我谈电影,不像在香港出生地,还有些电影之外的朋友。我打算学李敖,到了60岁,红白二事就不参加了,明年我打算辞退所有的公职,把时间留给自己。


记者/刘荣

编辑/徐伟  美编/黄静

新媒体编辑/丰泽 马茹均

本文节选自《尔冬升:电影最大的能耐不过是提出问题》,原文刊载于《凤凰周刊》2016年第34期,总第59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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