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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路东游记 23:失落的亚历山大

来自海上丝绸之路起点泉州的我,从小到大总是听着大家说:“泉州在宋元时期是与埃及亚历山大港齐名的东方第一大港。”那么,这个在海上丝绸之路上与我的家乡有着同样举足轻重的地位的港口城市又会是怎么一副模样?我的内心一直充满了期待。

因为船运的繁琐,我到埃及的第一站未能如愿来到亚历山大,阴错阳差的先到了开罗。时隔半个月,我终于在2015年11月17日来到了心心念念的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是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城市,曾经有许多耳熟能详的历史人物在此流连:亚历山大大帝、凯撒大帝、埃及艳后克里欧佩特拉、安东尼将军……同时也有许多划时代的建筑:古代世界七大奇迹之一的亚历山大灯塔,和被称为“人类文明世界的太阳”的亚历山大图书馆。

相较于本土味比较浓厚的开罗,亚历山大是一个更多元化的城市,古埃及、古希腊和古罗马文明汇聚在这里,滋养了这座城市2000多年之久。在一座城市可以看到如此多的古文明,想想都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接下来就随我一同去见证亚历山大的伟大吧!

亚历山大大帝

听到“亚历山大”这个熟悉的名字,应该不难想象这座城市是由伟大的征服者亚历山大大帝所建立,他曾在征服的土地上修建了至少70座“亚历山大”要塞,其中最著名的是埃及地中海之滨的亚历山大城。

公元前332年,不可一世的亚历山大大帝进军埃及,他被视为解放埃及脱离波斯暴政统治的救世主,在尼罗河口西面建立了一个以他名字命名的城市——亚历山大。在以后的100年间,亚历山大成为托勒密王朝的首都并因此而繁荣起来,在西方古代史中其规模和财富仅次于罗马。

此后,亚历山大几经天灾人祸。自从埃及的伊斯兰教统治者在奠定了开罗为埃及的新首都后,亚历山大港的地位不断下降。在奥斯曼帝国末期它几乎已沦为一个小渔村。它在二战后迅速发展,成为埃及重要的港口和第二大城市。

公元1世纪贸易路线图

亚历山大是一座战略地位十分重要的城市,它地处亚洲、非洲及欧洲三个洲的接合位置,亦能通往尼罗河及地中海的港口,成为整个地中海世界和中东地区最大最重要的一个国际转运港。

亚历山大港

我沿着滨海大道漫步,一路找寻亚历山大港昔日的辉煌。圆弧形的海湾在古代肯定是个天然良港,这里不仅可以迎接来自地中海各国的商船,也可以沿着尼罗河连接到整个埃及。滨海大道一边是现代化的城市和繁忙的车流,而另一边蔚蓝的大海上停泊着无数的小渔船。

古希腊历史学家斯特拉波曾在《地理学》中记录了当时埃及首都亚历山大引以为傲的港口——波鲁多斯·马古奴斯的风光:“右手边可看到岛和法洛斯灯塔,左手边有礁石和王宫所在的波契亚斯海峡,不远处的海上有安提罗多斯岛,那里也有宫殿和小港口。”

埃及艳后皇宫

我尝试着去寻找古籍中描述的地标物,却毫无收获,甚至连任何港口设施也没看到,这就奇怪了!就在我漫无目的的四处张望时,发现了一个潜水广告。照理来说,潜水项目应该是选择在有珊瑚礁和鱼群的地方,港湾处绝对不适合潜水。我又细看了一下,原来是潜水去探访沉没在水中的埃及艳后皇宫。

我赶紧上网查了一下,原来波鲁多斯·马古奴斯在遭遇了公元8世纪的大地震后,沉入了地中海的深海之中,建于安提洛多斯岛上的克里欧佩特拉的宫殿也已深陷海底。波鲁多斯·马古奴斯就这样从历史上消失了。

亚历山大灯塔

我接着往法洛斯岛的方向走去,那里曾经诞生了世界古代七大奇观之一的亚历山大灯塔。可是放眼望去,远处的地平线是平的,并没有任何高耸的塔状建筑屹立在岛上,仅有一个并不高的城堡。

亚历山大灯塔与其余六个奇观有所不同,因为它并不带有任何宗教色彩,纯粹为人民实际生活而建。亚历山大灯塔的灯光在晚上照耀着整个亚历山大港,保护着海上的船只。另外,它亦是当时世上最高的建筑物。

亚历山大灯塔是灯塔的始祖,现代灯塔的建造,或多或少也会受到它的影响,“Pharos”成为很多语言中“灯塔”一词的语源。

亚历山大灯塔

亚历山大灯塔屹立在亚历山大港入口处的法洛斯岛东端,于公元281年建成,塔高135米。塔顶之上铸着一尊海神波赛东青铜立像,为这座建筑增添了神话与艺术的风采。据传,火炬的作用除本身的火焰光芒外,还设有一个凹面金属镜,反射出的耀眼的火炬火光,使60公里以外的航船能遥望到灯塔的方位,从而不会迷失方向。可径直向亚历山大港驶来。

除此以外,它更具防卫及侦察功能,塔内设有三百多间房间,可以驻扎相当的军队,一旦有敌人自海上来袭,灯塔内的军队便可迅速出海迎击。

1500年来,亚历山大灯塔一直在暗夜中为水手们指引进港的路线,是人类历史上火焰灯塔所未有过的。它可能曾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凯撒、克丽奥派特拉、安东尼等人的船只,发挥过引导的功能。公元1303年和1323的两场大地震给它带来了致命伤,成为金字塔外,最后一个消失于世上的奇观。自此以后,人们只有知有法洛斯灯塔之名,却不知它座落何地,也不知它的形状如何。

泉州东西塔

同样是海上丝绸之路重要港口泉州也拥有类似的塔型建筑,那就是建成于公元1237年,塔高48米的开元寺东西塔,它们是中国目前仅存的年代最久远的石塔,现在正在申请世界文化遗产。泉州也是处于地震带上的城市,曾经于公元1604年发生过8级大地震,整座城市的建筑都受到严重损坏,唯独东西塔依然矗立不倒,它们由此成为泉州的标志,象征着泉州人的坚强精神。

同样的建筑,同样的大地震,但是结局却截然不同。我们不能因此就武断地说中国的建筑水平比古埃及和古希腊厉害,因为建造时间差了1000多年,完全没有可比性。但是由此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建造出来的奇观将越来越伟大,其抵抗自然灾害的能力也逐步提高,我们势必可以为未来的后人们保留下更多的文化遗产。

凯特贝城堡

公元1480年,为防止土耳其入侵,埃及国王凯特贝命令用灯塔遗址的石料在灯塔原址修筑城堡,并以自己的名字命名,这就是现存完整的凯特贝城堡。城堡是一座长方形阿拉伯式建筑,与开罗古城堡并称为埃及两大中世纪古城堡。

亚历山大灯塔曾经使用的红色花岗岩

我依旧不死心,绕着凯特贝城堡转了一圈,想要寻找一丝亚历山大灯塔的遗存。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在窗户上找到了跟城堡主体石材不一样的红色花岗岩,这就是亚历山大灯塔遗留下来的石料。呃,我大老远的跑过来就为了看古代世界七大奇迹之一的……石头……好伤心呀!

古代亚历山大图书馆

扫兴之余,我向着地图上亚历山大图书馆的位置走去,这是一座号称可以改变人类文明的图书馆。我一边走一边想着:就算地震能把图书馆震塌了,书也还健在啊,顶多再把图书馆重建起来。

亚历山大图书馆于公元前283年由托勒密一世建造,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图书馆之一,曾经同亚历山大灯塔一样驰名于世。据说当初建亚历山大图书馆唯一的目的就是“收集全世界的书”,实现“世界知识总汇”的梦想,所以历代国王甚至为此都采取过一切手段:下令搜查每一艘进入亚历山大港口的船只,只要发现图书,不论国籍,马上归入亚历山大图书馆。就这样经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积累,亚历山大图书馆收藏了当时世界上最多最丰富的书籍。因此声名远扬的亚历山大图书馆,也吸引了当时世界上最优秀的学者。无数的学者,浩瀚的知识在恢弘庞大的亚历山大图书馆汇集,交融,诞生了当时人类璀璨的文明。它也被历史学家誉为 “人类文明世界的太阳”。

亚历山大图书馆

当我走到亚历山大图书馆的位置时,反复确认了几次,又看了大门上确实写的是亚历山大图书馆,没走错呀?可是亚历山大图书馆不应该是古香古色的吗?眼前这座图书馆却是我在埃及见过的最现代感的建筑了,不会是新馆吧?

于是,我又查了一下,原来亚历山大图书馆还没等来大地震,早早地就被一把大火给烧了。公元前48年罗马统帅凯撒在法萨罗战役中获胜后追击庞培进入埃及,进而帮助当时的女王克里欧佩特拉七世争夺王位,并在与其兄弟作战时放火焚烧敌军的舰队和港口。这场大火蔓延到亚历山大城里,致使图书馆遭殃,全部珍藏过半被毁。

今天的亚历山大图书馆矗立在托勒密王朝时期图书馆的旧址上,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它的主体建筑都像是一轮斜阳,象征着普照世界的文化之光。

泉州古城

看来,古迹即便可以躲过天灾,也还要面临人祸的考验。在中国考古界有句话叫做:“地下看西安,地上看泉州。”泉州是目前中国地面遗留古迹保存最好的城市,远在东南丘陵地区偏安一隅的泉州仿佛跟历代中原地区的兵荒马乱没什么关系。所有的历史文化名城的财富历来都会遭来邻邦的垂涎,从而引来战火。也许是因为中国历来重农抑商的文化,对于远在千里之外的这块贫瘠土地丝毫不感兴趣,包围着福建的群山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反而使泉州一千多年来未曾遭受战火的摧残。

一座古城要保留昔日的辉煌,除了一如既往的坚守,还需要再加上那么一点运气。

庞贝柱

我依旧不死心,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几个古迹看看。百度了一下,这里最古老的遗迹是庞贝柱。我离开高楼林立的海滨大道,穿过老态龙钟的旧城区,进入景区大门,一片荒凉的高地上一根巨大的擎天柱闯入眼帘,它就是闻名遐迩的庞贝柱。

庞贝柱跟意大利的庞贝古城没有关系,但却跟凯撒并称三巨头的庞贝有关系。柱子的名字来源于一个误会,其实这跟石柱跟庞贝压根没半毛钱关系。

随着托勒密王朝覆灭,埃及成为罗马帝国的一个省。罗马皇帝戴克里先当时到亚历山大平定叛乱,赈济灾民。公元297年,埃及执政长官波思吐莫斯在赛拉比斯神庙的广场中央建立这根石柱,以示感恩戴德。

后来的十字军将士误认为古罗马大将庞贝被恺撒击败后逃到埃及,死于埃及人之手,其骨灰存于柱顶骨灰罐里,故它称为“庞贝柱”至今。其实,庞贝死于公元前48年,而柱子在其过世后300多年才建立起来,并没有直接关系。只是后来误会的人多了,也就将错就错啦。

这根高达27米的“柱坚强”经历了桑海沧田,在此屹立了1600年之久,在亚历山大灯塔倒下之后成为了航海者的航标,如今它和泉州的“塔坚强”一样,成为了城市的标志。

虽然孤零零的庞贝柱依靠坚强的赢得了城徽的荣誉,但是一座两千年历史的古城仅存这么一点古迹,未免有点凄凉。

孔索加法地下墓穴

当地面上的古迹令我大失所望后,我开始往地底下找,孔索加法地下墓穴反而是成了亚历山大行的亮点。这里是埃及最大的古罗马人埋葬地。墓穴包含3层墓冢,深达35米。这些墓穴建于公元2世纪,最初很可能隶属于某一家族,后来发展为能容纳300具尸体的公墓。

我沿着阴暗的螺旋梯慢慢往下走,中央的天井可供照明和通风,同时也是把尸体垂直放下来的通道。来到第一层,别有一番洞天,里面的空间很大,仿佛就是一个小型地下城,凉爽的地下墓穴带起来甚至比地面上燥热的城市要来的舒服多了。虽然是公墓,但是却有着明显的阶级区分:贵族的墓有石馆,并且装饰有漂亮的图案;平民的墓则是一家一个小格子,必须火化了,再把骨灰放进来。最有意思的是这里甚至还配套有餐厅供丧家送葬后用餐,只不过吃东西的时候还夹杂着尸腐味会不会有点怪怪的?

孔索加法地下墓穴

第二层的主墓室是原本主人的墓穴,也是其中的精华,墓室的装饰充分融合了埃及、希腊和罗马的艺术元素:墓室入口的门楣是埃及风格,雕刻有展开双翼的死者守护神奈芙蒂斯;底下的两根柱子的柱头上半部分是希腊风格,而下半部分则是代表了上下埃及的纸莎草和莲花;墙壁两边的浮雕更是混搭风十足,守门的下埃及图腾圣蛇戴着代表上下埃及的红白王冠,手持希腊酒神狄俄尼索斯的松果权杖和宙斯使者赫尔莫斯的双蛇魔杖,头上还顶着希腊女妖美杜莎的圆盾;墓穴正中的壁画是穿着罗马服饰的木乃伊之神阿努比斯正在将亡者做成木乃伊。看来,希腊人和罗马人到了埃及以后也逐渐入乡随俗,融入到当地的文化当中去。

当宋元时期,大量的阿拉伯人、波斯人沿着海上丝绸之路来到泉州定居之后,它们留下了大量的墓葬也体现了中西合璧的元素。墓碑上的阿拉伯书法出现了中国体,也开始运用汉字,中国传统墓葬风格的墓圈和祭坛等元素也越来越多的融合进来。

亚历山大纪录片

在游历了传说中的与东方第一大港泉州齐名的亚历山大港之后,我不免感到惋惜,埃及人、希腊人、罗马人、阿拉伯人、法国人、英国人都曾经来过这片美丽的港湾,也留下埃及艳后克莉奥佩特拉与恺撒、安东尼的权爱交织和千年遗梦。如今只剩下海浪以干年不变的姿态轻拍着海岸,历史的天空中回响着地中海的动人乐章。

伟大的历史遗迹构成了人类的文明,但这只代表着阶段性的辉煌成就,如今亚历山大的模样也就相当于中国的普通县城,实在让你很难想象这曾经是一座连接亚欧非的重要港口。

历史固然重要,它忠实的记录下每一个文明所走过的历程,为我们提供了可借鉴的宝贵经验。然而我们也不能抱着丝绸之路曾经的璀璨成就而驻足不前,“一带一路”指的是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它引导着我们维持并发扬传统友好的贸易路线,同时也不拘泥于历史上的路线,开辟通往新世界的商路。“一带一路”倡议是一个尊重历史,面向未来的将中国以一个包容性的姿态连接到全世界的伟大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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