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是明月

许明伟

在老家，有一句话叫“八月十五大过年”。这话虽然有点夸张，但中秋节确实是除了春节之外最隆重的节日之一。

小时候，过了端午节就盼着中秋节的到来。中秋节赏月吃月饼几乎是一年的奢望。因年少不更事，不会体量父母的苦衷，未到中秋节，我们兄弟姐妹就缠着父母问：“中秋节有月饼吗？”问得父母心酸无语，甚至眼眶发红。记得有一年，父母实在挣不到月饼钱，临近中秋节了，只好将一只下蛋母鸡卖掉，换回了两封月饼。尽管母亲卖了她的“金凤凰”很心疼，但她看到我们兄弟姐妹蛮高兴的样子，也强颜欢笑的说：“孩子们，中秋节我们也要赏月亮吃月饼！”

那一晚，我们早早的吃晚餐。父亲也早早的搬一张八仙桌到屋前的一块空地中央，母亲忙着泡茶切饼蒸“五谷”，兄弟姐妹们挪椅搬凳，乐不可支。一切准备就绪后，我们围着桌子坐，时而抬头望望天空，盼望月亮快点出来；时而瞧瞧桌上切得很小片的月饼，还有几只大柚子（自产）和一堆自诩的“五谷丰登”——花生、红薯、芋头、玉米棒、黄豆，舔舔嘴唇，口水直流。

等啊等，终于等到月亮出来了。圆圆的明月，好似一个大玉盘，皎洁明亮。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大地上，给大地披上银灰色的纱裙。嫦娥穿着素白色的衣衫，娴静而安详，温柔而大方。她那玉盘般的脸，透过柳梢，留下温和的笑容。弟妹指着月亮高兴地喊：“月亮出来啦！月亮出来啦！”母亲叫我们不要用手指指月亮，说是用手指指月亮，月亮会割耳朵。弟妹们立刻放下手来，不敢乱指，还摸摸耳朵有没有受伤，目光移到父亲上。只见父亲双手合掌，庄严肃穆，面向月亮虔诚的鞠了三鞠躬，口里叨念，祈祷嫦娥保佑，万事如意，吉祥安康。我们也跟着父亲合掌拜月，但不会祈祷，却在抿嘴偷笑。

拜月仪式结束后，父亲宣布开始喝茶吃饼听故事。我们一边赏月吃饼，一边听父亲讲故事。月饼不多，每人几片，细嚼慢咽，真香。而父亲讲的故事很生动，令人难忘。

相传，有一个名叫后羿的英雄，他娶了个美丽善良的妻子叫嫦娥。后羿到昆仑山访友求道，巧遇王母娘娘，便向王母娘娘求得一颗长生不老药。据说，服下此药能即刻升天成仙。后羿把长生不老药交给嫦娥珍藏，但这件事被一个叫蓬蒙的人知道了。蓬蒙趁后羿不在的时候，威逼嫦娥交出长生不老药。嫦娥为了药不被抢走自己一口吞下，身体立刻飘离地面，冲出窗口，向天上飞去。由于嫦娥牵挂着丈夫，便飞落到离人间最近的月亮上成了仙，滞留在广寒宫。嫦娥在广寒宫寂寞难耐。南天门的吴刚喜欢月亮里的嫦娥，他经常与嫦娥幽会而疏于职守。月宫里是不准恋爱的，玉皇大帝知道后,一气之下,就罚吴刚到月亮里去砍一棵叫月桂的大树,如果吴刚不砍倒这棵月桂树,便不能重返南天门,更别想见到嫦娥。吴刚砍啊，砍……嫦娥为了见到后羿，让小玉兔在广寒宫里捣药，想配成飞升之药，早日回到人间与丈夫团聚……

我们听得耳朵流油，仰望明月，确实有一个人在挥斧砍树。讲完故事，父亲语重心长的说：做人要做得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坦荡如月。

后来，我求学在外，每到中秋，望着明月，思念家乡想念亲人的心情更浓，故乡的一草一木，一水一石，一人一物又浮现在眼前，美丽的乡景，浓浓的乡音，还有那憨厚老实的故乡人，都让我无法忘记。思乡甜啊，思乡苦。柔肠百转牵乡伴，千思万缕瘦乡颜。想着……走着，独步来到学校旁边的小店铺，买了半斤“土茅台”，对着明月一饮而尽，怀着无限的思乡愁绪进入梦乡……

如今，人在旅途，漂泊在外，都在为生活而打拼。虽然谈不上富裕，但是，温饱已解决，想吃一盒月饼不必卖母鸡换取。临近中秋，打电话问候父母，征求二老的意见，问他们要吃豆蓉的还是叉烧的。奇怪的是，父母总是说：“月饼就不用买了，回来团团圆圆过中秋节就高兴。”于是，中秋节一到，我们兄弟姐妹不管工作有多忙路途有多远，都要赶回老家。当然，月饼照买，水果照带。

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过中秋节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都是晚上赏月吃饼为主，晚餐很简单，稀粥烂饭家常便菜度过。现在是“做”中秋节了，晚餐为主，赏月吃饼为辅。中秋节前几天，人们便开始做糍粑，尝月饼，吃水果了。节日当天，家家户户杀鸡宰鸭捉塘鱼，一派节日喜庆的气氛。

这几年，每到中秋，父母早早就劏鸡杀鸭煎鱼炸好扣肉等我们回去。一家十多口人围着大圆桌“紧密团结”在一起，举杯畅饮，其乐融融。儿子侄子们咬着鸡腿啃着鸭翅不停的称赞爷爷奶奶养的鸡鸭与城里的味道不一样，又香又甜又脆。乐得二老尾巴翘起：“是吗？有空多点回来，土鸡土鸭有你吃。”

晚餐后，月亮出来了，孩子们忙着搬台拿凳摆月饼，一家人又围坐在一起，一边赏月，一边吃饼，一边听老爸讲那老掉牙的故事：嫦娥奔月，吴刚伐树，小玉兔捣药……当然，还嘱咐我们：做人要做得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坦荡如月。

父母如中秋明月，照亮我们的前程。

作者简介：许明伟（老虎石人），广西防城港市防城区人，系防城港市作家协会理事，防城区作家协会副主席，作品散见于《广西日报》《中国文学》《佛山文艺》等省内外二十多家报刊及当代广西网、新锐散文、中国在线作家网等网络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