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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生愿我们还做父女

来生愿我们还是父女  


在我们家,父亲并不叫“爸”,而是叫“爹”。我翻遍所有的相册,却没找到一张爹的照片,可每当想起他的音容笑貌,竟然清晰如昨。原来父亲的形象早已定格在我的脑海里,不思量,自难忘。

 父亲高而瘦,鼻梁高挺,颧骨略高,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儒雅的脸上满是威严。

父亲算是半个农民,年轻时曾是饶良公社机耕队的工作人员,机耕队解散后,父亲回到农村。由于是商品粮户口,队里不分地,可又没工资可领,生活一下子没了着落,于是父亲只好靠打铁谋营生。

等到五六十岁时,队里给他分了半个人的地,我的父亲总算成了有地的商品粮人。

后来父亲的同事们都领到了政府发的退休金,可他却已经长眠于地下。

九八年农历四月十六早上,父亲一个人在家,突然感到胸口疼痛难忍,左邻右舍的乡亲们知道后,连忙找来速效救心丸,捂进父亲嘴里,腿快的顺哥(我同村的三姐夫)跑着请来了村里的医生。

医生把过脉后,无奈的摇摇头。最先知道情况的是本村的三姐、邻村的四姐,她们不死心,坚持把父亲拉到街卫生院。

心肌梗死,医治无效,父亲驾鹤西去,享年六十八岁。

当时我在上课,是在八九点时得到父亲去世的噩耗的,这一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把我一下子震住了,不知道如何是好,我怎么也无法相信,身体一向还好的父亲,竟然就这样走完了他勤劳而又辛苦的一生。

一上午,父亲去世的消息不胫而走,夸张点说可谓全村出动。父亲当时在村子里也算是有点威望吧,是我们族姓李家大照,谁家有事少不了与父亲商量,好像父亲在便有了主心骨。

父亲是个热心肠的人,不管谁家找他帮忙,他总是鼎力相助。

我有两个族叔,血缘关系并不真近,当时都为找媳妇犯难。一个是要换亲,可当时的家底薄,没钱,连装被子的棉花都没有,我老爹毫不犹豫的奉献出了自己的家底。

另一个族叔三十多了还光棍一条,好不容易有人给介绍一个带个男孩的媳妇(一四川人),可他却连介绍人的介绍费就拿不出,家里人也不管。

于是我好事的老爹出面借钱,解决了难题。如今他们都是儿孙满堂,对我好事的老爹感恩戴德,就连我们都跟着沾了老爹的光,一回到娘家,也被高看三分。

老爹他不仅爱管家族里的事,还爱开导别人。记忆中,别的组有个李姓人家,我叫伯的,在饶良某单位上班,不太爱见自己的妻子,两人老是生气,而且一生气就要开战。

听我母亲说有一次,他把自己的老婆绑在床上打(那个年代还有点男尊女卑),我父亲知道了,连忙跑去当灭火器。

由于父亲的威望,再加上苦口婆心的劝导,用我妈的话说就是骨头缝里的话都说了,最终劝醒了当事人,他们俩还成了贴心哥们儿。

父亲的爱管闲事是出了名的。我们小时候,一到夏天,只要地里的农活干完了,便有人撺掇着唱戏。

那时一听说唱戏,最高兴的莫过于我们小孩子们。其实咿咿呀呀的戏我们看不懂,可最向往的莫过于几分钱的冰棒,还有黑籽红瓤的一块块排兵布阵般的西瓜。那时总会有看戏的男娃子,坐在树杈上,过睡觉的瘾。

戏不能白唱,还要派演员们到各户管饭,还要到每家每户收麦子对份子钱。七姓八家的,又不是一个组的,不好派,也不好收,而且派到谁家管饭还要嘱托他们,做饭不能放辣椒,对唱戏的嗓子不好。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有一次管闲事的派不下去饭,收不上来麦子,无奈找到了我好事的老爹。

我们全家都不想让他趟这浑水,都为他担心,可按老爹的做法就是:能叫绳扯断,不叫打住车。他慷慨应允。

还别说,他一出面,事情出奇的顺利,竟没一家推脱的,我好神奇于我老爹的神力。

 我的父亲在村子里就是这样神一般的存在,生活中对待我们姊妹几个是严而有爱,娇而不惯。

父亲去世后,母亲才给我们讲了他富于传奇的一生。

父亲祖籍方城县独树镇人,姊妹三个,一姐、一哥。

小时候父亲家里可谓富甲一方,出来进去都是车,生活条件优越。印象中母亲说父亲姓曾,我知道后曾暗自沾沾自喜,想着自己曾与同是方城籍的曾国藩同乡同姓。

后和二姐的谈话中又听说是姓尚,但随着母亲的去世,这竟成了一个不可得知的谜。

“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父亲八岁那年,双亲突然离世。当时父亲的大姐已出嫁,大哥也十八岁了,可他有腿疾,不能支事,父亲还小,他们只好带着东西,寄居在大姐家里。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我的大伯领着我的父亲出来要饭,最后落户于现在的李姓家里。

听我妈说,当时我的父亲年纪小,加上吃不饱饭走不动路,没办法我大伯心疼他,忍着兄弟分离的痛,把他送给了断磨的李家,李家念我大伯可怜,给他三块银元。

李家没有儿子,于是我的父亲改了李姓,成了李家儿子,这才有了个新家。

大伯要走了,兄弟俩大哭一场,那时我的父亲虽然还小,却知道嘱托我的大伯:好天去要饭,阴天下雨出不了门时,再花那几块银元。

父亲在李家学会了断磨,有了一技之长,日子也算能过。与母亲的结合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后相濡以沫,生活中有磕磕碰碰,大多时候和睦相处。

那时的男尊女卑在父亲心中也是根深蒂固的,我们家他说了算,可父亲也能遵从母亲的意愿。

我的母亲也是非常明事理的人,从不会东家长,西家短的,从未与别家争吵过,也从来没有因为丢了东西,或被馋嘴的小孩摘了瓜果,站在村子里骂街。

俗话说:妻贤夫祸少,父亲在族中的威信,一部分来自我的母亲。

谁家的小孩都气人,我们也不例外。气急了的父母少不了批评我们,给我们灌输做人的道理,甚至他们的巴掌也会高高举起,然而却轻轻落下,象征性的拍打我们,可我们却一次也没有从父母嘴里听到骂我们的话。

在父母的影响下,我们姐几个不会骂人,有矛盾了怎么办?起外号。那时我们几个都有家庭范围内的别名,恼到极致时,最解恨的好法,就是咬牙切齿的喊彼此的外号,我们从不对骂,包括对外人。

父亲对我们很是严厉,有时他一个眼神,我们会被吓得流泪,却不敢出声。

记得我们小时候,别人家的小孩有时夜晚可以玩到半夜,我们是断然不能的。那时候的露天电影也是我们向往的,只要听说邻村放电影,我们总也蠢蠢欲动。

可只要父亲说今晚别去了,我们就只好乖乖睡觉。要是父亲说去吧,一定要跟别家大人一路,我们便好像得到了特赦令,欣然前往。那时一听到不让去,我们心里会怨恨,却也无可奈何。

成家后有了自己的孩子,才真正理解他当时的良苦用心,那是一种对我们看似不近人情的保护。

父亲的严厉不是说他脾气有多暴躁,更不是他的拳脚相加,而是来自他不怒自威的威严。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记得有一年,流行烫发头,出嫁有了孩子的二姐赶起了时髦。谁知回娘家时却和父亲玩起了藏猫猫,躲着父亲走,可当时老爹并没有说啥呀。

更可笑的是,还有我一个族家姐,当时也已出嫁,想烫发不敢烫,说谁也不怕,就怕我爹,我也真是醉了,不知怎么说我的老爹好。

记得《朱子治家格言》写到:“子孙虽愚,经书不可不读”。父亲没读过书,肯定不知道经书是什么,可对我们几个的上学很是支持。

那时的农村,重男轻女,好多家庭不支持女孩子读书,认为女孩子早晚是要嫁人的,只让她们在家学干活。

我们几个干地里活,却没有被逼着学做女红。虽说我们几个读书并无建树,却也耗尽父母大半辈子心血。

大姐高小二年级,后来成为妇女队长;二姐老牌高中毕业,头一年没考上大学,由于家里经济原因,没再复读;三姐不爱读书,找理由说学不会,老爹逼她拾粪,当时三姐意志坚决,拾粪也不上学;四姐初中毕业,正赶上师范、中专热,父亲竭力供应,结果未能如愿。

姊妹几个数我上学淘力,我上学早,虚岁十二考上乡中。当时父亲既骄傲又高兴,逢人就说,私下里早早地给我找好住处。还担心我年龄小,第一次离开家,买不到饭吃。

刚开始我学习还能跟得上,可数学难倒了我,我开始放弃学习,课堂上睡觉,作业不认真完成,应付了事,课堂上偷吃东西,成绩一路下滑,学没考上,结果让父亲很失望。

可他没放弃我,竟托在乡中教学的国良哥,让我参加插班生复读考试。由于我没认真学习,再加上紧张,考试时我大脑一片空白,五分钟没到,我逃出了考场。

知道结果的父亲恼羞成怒,逼着我去要饭。当时我头脑发热,不计后果的要离家出走,在母亲和三姐的劝说下,我没做出傻事,可我有点讨厌父亲,为他的不近人情。

后来,父亲又央求我国良哥,给我弄到一个高价生的名额:复读可以,交二十元押金,成绩好了退,不好不退。

八几年的二十元真的让人心疼,于是我重新收拾起心情,一定要给曾经“赶我要饭”的父亲一个交代。

感谢父亲的威严,是他的坚持成就了我的余生。

叶落归根,其实我的父亲也很思念他的亲人,他先后领着我们去方城我姑姑家,尽管不多停留,可我们都懂,我们都知道那是梗在父亲心中不能触碰的痛。

“祖宗虽远,祭祀不可不诚”。每年春节,父亲都会领着我们上坟,何况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子女们相继成家后,父亲格外想让我们回家。每当看到自己的外孙们偎在身边,他就乐得合不拢嘴。

改善伙食是必不可少的,那时父亲会亲自下厨。父亲最拿手的是蒸汤面饺和做浆面条。现在回想起来,还念念不忘:韭菜大肉汤面饺,咬一口流油;嚼一嚼软香;浆面条则是面糊发酸、发酵,酸香可口,喝一口唇齿留香。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本该颐养天年的父亲却匆忙地走完了他平凡的一生,留给我们无尽的嘘唏和念想。

如今提笔想为父亲写些什么,泪水娑婆了双眼,岁月模糊了记忆:父亲是什么时候去农机站工作,什么时候开始打铁、干农活我都模糊不清。

记忆中,父亲上午去街上打铁挣钱,下午四五点钟回到家侍弄地。空闲时父亲还会检查我们的作业,上小学时有一天,爹要看我和四姐的作业本,我俩给了他,结果他把作业本拿反了,拿了个倒栽头,然模样却极为认真。

还有一次,街上起会了,有个设奖的挑战项目,就是从一写到五百,不能出错,写对有奖。我想去赶会,父亲就在家考验我,写对奖钱。我兴致勃勃地试了几次,都未成功。

父亲慈爱的拍拍我的头,钱也顺利的装进了我的口袋。因为我们家五朵金花,重些的体力活还是要落在父亲肩上,父亲就这样家里、街上两头忙。但父亲白白净净的皮肤好像总也晒不黑,看起来总是那么干净、儒雅。

感受着父亲的威严,沐浴着父亲的慈爱,我真的不想父女缘分一场,止步于九八年的那个夏天。

亲爱的老爹,女儿真的好想你!愿我们来生再续父女情缘,您还是我的爹,我还是您的女!


作者:李青梅,女,社旗县苗店中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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