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无缘补天且铺地，年届不惑再登程传来1977年恢复高考的消息，何庙学校的高中班的学生就要参加高考了。这时，那些没上过高中而教高中的老师纷纷自动退出，高中班的老师几乎跑光了。只好把修机器的贾保成拉来顶上，一个人教数、理、化三门课，贺民贤老师教语文。整个高中毕业班只有这么两个老师支撑门面。当时的情况是：没有任何高中数、理、化教材，更没有任何复习资料，去新华书店看看，只有毛主席著作。上过高中的人手里的高中教科书也都作为“四旧”烧掉了。找不到毛主席著作之外的印刷品，保成空着手去上课，想起来什么就讲点什么。今天的人们无法想象十年动乱后的中国成了怎样的文化沙漠。1978年4月，北京玻璃四厂派专人到何庙宣布，摘去贾保成的右派分子帽子，恢复贾保成的北京户口和工作。保成是文革后第一批摘帽的右派，当时相关政策如摘帽后的工资待遇等都尚未出台，为了让保成尽快拿到工资，玻璃厂让他顶替一个死去的三级工领工资，月薪43.52元。但这时保成已经有了老婆孩子，无法回京。他们又帮助保成把工作关系和户口迁办到社旗县。保成突然成了有商品粮户口的国家正式职工，工作单位待定。社旗县当时大学生很少，保成的工作能力已经被大家认可，所以，保成的工作关系一到社旗，农机局和教育局争着要保成。农机局先到县里要人，说保成是农机线上的人，多年从事农机修理，是县里农机手培训的讲师。保成修农机已经轻车熟路，也愿意干农机。而教育局马上出来力争。说保成是作为学工活动的教师在校办厂工作，身份仍然是教师，应当安排在教育局。可能是因为刚刚恢复高考，全社会重视教育，最后保成被分配到县第一高中工作。1978年8月保成到社旗县一高报到。从编外教师升格成了正式公办教师，进入了社旗县最高学府。期末总结工作，反馈“评教评学”信息，校长说到学生反映“贾老师像一团火”，给保成的工作以极高评价，我听到邻座两个老师小声嘟囔着：“学生学物理简直是走火入魔了！”那口气，半是抱怨（物理占用的时间多了），半是羡慕。“像一团火”，让“学生走火入魔”，保成何以有如此魅力？我们互相听课。保成博取众人之长，力戒各人之短。他看到，有些老师上课严肃认真，但单调呆板，引不起学生兴趣。他回想起北京二中的杨林老师，就是给他讲统一场论这个现代物理的高深理论，也讲得娓娓动听。杨老师上课，生动、活泼、好玩，同学们都喜欢上他的课，哪一天没有物理课，就像缺点什么。他要做杨老师这样的教师。于是，课堂上，他尽量发挥自己调皮、诙谐、乐观、爱开玩笑的优点，让物理课多点灵性，多点活力，多一些生活气息。尽量使自己语言生动，动作夸张，表情丰富，就是画物理示意图上的小人儿、小动物的简笔画，也要漫画化。有一次，他正在画一根绳子拉着一个物体在地面上滑动，有个学生打瞌睡，他就把物体改画成睡觉打呼噜的小人儿，问：“这像不像xxx？”这个学生睡意全消。课，在大家欢乐的笑声中进行下去。数理化是理性的，严谨的，同时也是生动的，鲜活的。笑谈真理又何妨？保成看到，有些老师拿着厚厚的教案上课，还时不时地翻看教案，从不逾矩；另有一些老师空着手，啥也不拿，讲课的随意性很大。保成都不以为然。他总是带一张八开纸，清楚地写上讲课要点和一些纯记忆性的细节，纸摊开放在讲桌上，需要时眼的余光一扫，尽收眼底，万无一失。既不致遗漏什么，也不影响他与学生随机交流，争辩。不逾大矩，不拘细节，肆意挥洒，与学生共享物理之美。他的课堂上，后边几排的学生，常常站起来，身体前倾，抢着发言。他的板书，主板书在黑板左边，简洁明了，不搞定义定律课文搬家。使人想到，他提倡的“空提纲”；副板书在右边，随写随擦，丰富灵活。主副结合，使人想到他教学生“经营笔记”。随着对保成的逐渐了解，我感到，他教学的成功，一定程度上得益于他上学时的学习方法和经验。保成讲课和留作业，“看人下菜碟儿”。有一年，保成教两个不同的班，程度差异悬殊。如果用同一个教案，尖子班吃不饱，时间长了，尖子会磨秃；普通班学生听课吃力，慢慢就失去信心。保成备课就备两个不同的教案，从内容深浅，例题难易到讲解提问，进行不同的设计。同一个班，对不同学生也区别对待。他熟悉学生，指定哪些人必须完成三道题的作业，特许谁谁只须完成两道题，谁谁完成一道题就行。他不搞一刀切，不逼迫学习困难的学生抄作业。结果，被要求做两道题的学生，也常常主动完成了三道题。特准只做一道题的学生常常会多做1至2题。保成批改作业和发作业时，总不吝鼓励和夸奖，形成了良性循环。保成重视与学生交流。除了在教室里说的大路话，更重视与学生一对一的“私房话”。“私房话”针对性强，不仅谈物理，还谈学习方法，谈经济情况，谈人生规划，推心置腹没有官腔。保成坚持每周约谈十来个学生，学生愿意给贾老师说心里话。一个班里，有几对同学萌动青涩朦胧的感情，对贾老师也不保密。他与学生关系好，越来越多的学生喜欢物理，物理成绩也越来越好。保成对功课好的学生和基础差的学生同样热情，一视同仁，不偏心眼儿。多年后，保成回到社旗，在街上遇到学生xxx，他说：“我没有物理细胞，您两年也没把我物理教好，这不怨您，您一直没有放弃我！”又说：“我做生意还行。你看这挨膀儿三座楼都是我的，您来，我给你一座！”
保成承诺：“考试结束，答案上墙，是对是错，大家商量。”他发现，刚考完，学生急切想知道自己答题对错，趁热打铁，及时公布答案，能引导学生对照思考讨论乃至争论。学校统考，全市统考，高考前的摸底统考，保成事先不能见到题，他都用两张复写纸，在考场上一边监考一边抽空和学生同时做题。考试一结束，复写的两份答卷就贴在他所任班级教室的黑板旁边，他每次都声明：“这是参考答案，不保证完全正确。你觉得我的答案不对，可以把它改了。”妙在答案常有“差错”，错的地方往往正是更值得大家重视的地方！学生慢慢悟出门道，是老师故意做错引导大家讨论的。老贾略施小计，就引导学生积极投入到有益的争论中。保成还有一项教学活动，叫做“考老贾”。习题教学是高中物理的重头戏。老师有备而来，讲起题来，胸有成竹，头头是道。但唯独没有老师面对一个生题时的真实解题过程。一天，一个学生拿一道生题问保成，保成和他一起审题、解题。学生说：“今天收获特别大。”保成问为什么，他说：“你在教室讲题，滔滔不绝，顺理成章，好像题本来就是那样解的。今天看到你读题时有处快，有处慢，有些地方你停下来想半天，这种停顿、思考、犹豫，甚至决策失误后的改变思路，今天我见到的才是你解题的真实过程。我学到了真本事。”保成听后想了很久，意识到过去习题教学缺少“真实性”。讲了解法和答案，不过是授人以“鱼”，而不是“渔”呀！于是，就设计出“考老贾”的节目来。（1）.提前两周通知学生“考老贾”的时间，每人准备一两道题，约定在高考范围内，题型不限，难度不限。（2）考老贾现场，保成坐在同学当中，出题人上台在黑板上画出题中插图，然后一句一句读题，老贾没听清楚时可以要求重读某一句，老贾和同学们获得同样多的信息。读题过程中保成可以插话，说出对某一句的分析判断。读题结束，保成上台解题，答得好、坏、对、错，由出题的同学上讲台做出评论；保成每次都做出大部分题，让学生看在毫无精神准备的情况下怎样审题，怎样悟出隐含条件，怎样避开命题人的陷阱，怎样用示意图把题目讨论的过程形象化，怎样分析物理关系，怎样列方程，特别是保成解题不顺利时，怎样克服困难。这样的习题课，学生不由自主地随着老师思考，兴奋度高。当老贾遇到困难、一筹莫展时，同学们有一种着急或者幸灾乐祸的心情，最为兴奋。当老贾宣布无可奈何，请出题的同学上台讲解时，大家皆大欢喜！老贾说：“这种情况叫做“把老贾吊死在讲台上！”请大家努力当这样的胜利者！
“老贾做不出来”或者“做错”时，出题人一定高高兴兴地走上讲台，兴高采烈地说明自己用怎样的手法“坑住了老贾！”分析老贾的错误，这段演讲常常十分精彩，全场活跃。其实，“小猴没有老猴精！”老贾总能做出大部分题，做错或者“不会”的题也大多是保成故意跳进出题人设计的陷阱而装出来的。谁能把老贾“吊死在讲台上！”或者“打败了老贾”所获得的成就感，就足以支撑他成为物理尖子。“让学生考老师”妙在不仅考老师的现场学生有收获，还妙在学生准备考老师的考题的过程中，为了把老贾“吊死在讲台上”，同学们下功夫找题的过程，实际上是学生研究物理题的过程。“考老贾”是贾老师在习题教学方面的一个创造，把习题教学提高到一个新境界。保成从教几十年，因为他教的班高考成绩好，校长每年都安排他教高三毕业班，被人戏称“高考专业户”。后来成为全国知名的高考试题研究专家。在此不拟多谈，仅举一例，说说他在培养学生良好表述习惯上下的功夫。每年秋期开学，保成接手两个新班，他发现，学生答题表述习惯常常亟待规范。诸如：字迹潦草，难以辨认；计算题缺少必要的文字说明；代表物理量的字母与题设字母不符，角码混乱又缺少说明；方程与文字混杂、连接，不醒目；方程不完备，数学运算过程过于详尽等等。这样，高考试题会做的题也拿不了满分。（1）给学生讲表述规范，在公布的测验参考答案上，做出示范。提醒学生注意表述的繁简程度；（2）阅卷评卷中，不仅扣差错分，还扣不规范表述分。提出多至六七条的表述扣分细则，用考试成绩逼学生就范。这样坚持不懈，持之以恒。保成所教学生高考中很少因为表述丢分。保成非师范科班出身，没有系统学习过教育理论，但他在工作中学习，竟也掌握了不少教育学心理学知识，甚至自诩自嘲地总结一些心得，标榜为“贾氏心理学”，内容颇丰富。比如，他根据刘北东老师和杨林老师对自己的表扬和鼓励，几乎改变了自己的人生，根据自己表扬学生和批评学生的截然不同的效果，总结出：人都是“顺毛捋”，“马屁不穿”，“表扬在厅堂，批评在私房”等符合常理的心得，反省检讨自己曾经撕过学生书本的粗暴和失态。保成知错就改。对学生，不吝表扬和鼓励。批评学生尽量避免当众点名，最好私下规劝，要诚恳、友好，推心置腹，绝不挖苦、讽刺、指责、辱骂学生，不做有损对方人格的事。教育重在扬长，补短辅之。这是一条铁律。保成认为，教师这个“人类灵魂的工程师”的“雕塑刀”就是通过表扬和夸奖对学生的定向引导。再比如，俗话说，失败是成功之母。保成却不完全认可，他认为，对于稚嫩的中学生，失败往往是打击，使学生灰心、消沉、失去信心。保成指出，失败不是成功之母，“成功是成功之母”。保成尽量给学生“制造成功”，考试出题掌握好题量、难度，让及格容易、高分难，满分更难。基础差的学生及格了，感到努力得到了回报，水平高的学生取得了好成绩，增加其成就感。绝不用过难的题考得学生灰溜溜的，失去信心。保成还告诫自己，注意学生学习不同阶段的可接受性，讲课和作业的标高要适当，保成常提醒刚送了高三返回高一的同事不把高三备考时的东西搬到高一，不要“一步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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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北京进修，走上教研型教师之路作者简介：王书义老师，社旗一高退休教师。现居郑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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