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小堇
这是第 865篇文章
学校的园丁程师傅从微信发给我一张金桂满树的照片，我内心一阵雀跃，问他桂花树在哪儿，我要去看看。
一到高二高三两座教学楼之间，就被弥漫而来的一阵阵浓郁的桂花香吸引，我停住脚，向四处耸着鼻子，被沁人心脾的香甜，牵引着走向两棵开得正繁盛的树。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细致地欣赏一朵桂花，小小的，对它而言又分明是厚厚软软的四片花瓣，就像是小朋友用金色彩泥制作而成，笨拙的，却又透着精致。它们一朵一朵，一簇一簇，密密麻麻的，站在枝条上，从油绿的叶子中攒成一大朵由无数小花挨在一起的花儿，散发的花香将我整个围裹，仿佛我也是一朵巨大的桂花了。
忍不住伸出手去，摘一撮，放在手心，端到鼻端。这浓郁的香啊，让我想起桂花糕，想起桂花糯米藕，想起桂花饼，想起氤氲着热气的桂花拿铁，还有桂花茶以及桂花味的冰淇淋......而每一种美味，都让我想起母亲。
虽然我曾经在成都的武侯祠看到过高大的桂花树，也惊异于桂花除了金黄，竟然还有橘红色——那是丹桂；也曾挤过南京秦淮河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沿街的店铺里买一块刚出锅的桂花糕，对着铺着细白糖的糕上那一小撮散发着香气的桂花的干蕊谗言欲滴；还在聊城的叫做品亿香的铺子里买一节被红糖水浸染得有些发红的桂花糯米藕，吃到口中软糯香甜，却鲜少看到桂花的模样。所以，这样鲜活的桂花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驻足细细欣赏，真的是平生第一次。当然，我也曾循着花香，近距离地接触过桂花，那是我家院墙外的两棵不大的桂花树，但也总是潦草的几眼，因为，为我采摘桂花的，是母亲。
那时候，因为对桂花的爱，所以，当知道我家竟然有桂花树的时候，我便早早地嘱咐母亲，花开的时候，一定想着为我采摘一点儿，我要留着做桂花糯米藕——那时候，我还不会做桂花馅儿的小点心，也还没接触过桂花茶和桂花拿铁，不知道咖啡也会和桂花如此地搭。对孩子的嘱托，母亲总是牢固地记在心里，所以，一到桂花开了，母亲就会打电话给我说，花开了，我给你摘点儿，你想着来拿哈。
那时候，母亲最盼的就是周末了，我也如此。所以，一到周末，我总是早早地带着孩子回家，一进门叫声娘，就急忙问，桂花呢？母亲就托出摘好的桂花，小心地打开已经被香透了的纸包，于是，一包不起眼的干干小花儿就呈现在我眼前了。我看着花，忍不住向母亲描述我将如何把它和红糖放在一起，拌入泡好的糯米中，灌入莲藕，再放在锅里煮至藕熟米黏。只是说说，就已经令我完全入戏，仿佛桂花糯米藕已经香喷喷热腾腾地摆在我面前了。母亲总是看着我笑，说，听着就好吃呢。从母亲家回来，我会迫不及待地去买粗壮的莲藕，去买品质上好的糯米，然后开始泡米，削去藕皮，去掉一头的藕节，准备做桂花糯米藕。
虽然还不能完全赶上品亿香的卖相，但我的桂花糯米藕已经很让小薇吃起来连声说妈妈，真好吃。看着她吃得开心，我也开心不已。后来到北京，小薇带我去喝她刚刚发现的桂花拿铁，说妈妈，真的挺不错的，你肯定喜欢；去吃桂花冰淇淋，说，妈妈，你肯定喜欢；逛街累了，去喝一壶桂花茶，她说，妈妈，味道怎么样，我就知道你喜欢。
我真的是很喜欢。可是当年，我怎么就没有问问我母亲是否也喜欢桂花味儿的东西呢？我做的桂花糯米藕，怎么就没有想到给她送一根，让她也尝尝呢？我只顾着自己高兴了，只顾着做好之后，等着我女儿的赞美了。其实，我明明是知道的，我母亲最爱香甜的食物。
站在这两棵香气扑鼻的桂花树下，我仰着头，闭上眼睛，让花香将我弥漫，到有母亲在的那些日子里去。母亲一定不知道，她离开的这些年，家里院墙外的那两棵桂花，早就和我没有了关系——我从未再去看过它们。如果不是今天看到学校的桂花，我似乎早就忘记了家里还有两棵桂花树，现在也正是开得灼灼的时候吧？没有母亲了，桂花树哪里还会再等来那个一到八月就为她的女儿摘桂花的人呢？来来往往由树前经过的人，除了会无意中闻到一阵香，谁会知道这里有两棵浓密的树叶间，开着不起眼的黄色小花的桂花树呢？
在桂花树站得久了，我染了一身桂花香。因为摘了花儿，所以整个手掌都香得让我想舔一舔。当年，在树下摘花的母亲，肯定连头发上，都弥漫着桂花香吧？当年那个香香的母亲，满心里想的都是她的女儿吃这些桂花时高兴的样子吗？现在她在哪儿呢？她还记得她现在同样一身桂花香、会用桂花做好吃的小点心让她品尝的女儿吗？
从校园回来的时候，突然发现我的裙子上，有一只一寸多长的蚱蜢，通体草绿的，在我腰前走走停停。我轻轻去碰触它，它停下，然后再慢慢地爬动起来。
我突然流下泪来。是母亲来了吗？它是母亲派来的使者吗？当我再次伸出手，想将它捧起时，它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展翅飞走了。
作者简介：小堇，原名李晶。聊城一中语文教师，山东省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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