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今天是你的生日

这是第 455 篇文章

文/小堇图/网络

今天是母亲69岁的生日。

天气阴沉，偶尔还有几滴雨落下来。有人说，超强台风山竹的登陆，影响到我们这里了。可是我知道，这阴沉与我的心境有关，是我心空的颜色。就连雨，轻飘飘砸在身上，也让我感到疼痛。是冰冷的疼痛。

我想为你过一个生日，一个用你喜欢的方式过的生日----没有大蛋糕，没有酒，就一家人坐在一起，摆上一桌亲手炒的平时最喜欢吃的菜，吃亲手包的韭菜猪肉馅儿的饺子，谈天说地，热热闹闹。饭罢，爬到房顶上去摘柿子，踩着椅子去摘桂花，然后带着柿子和桂花，在你笑意满满的目光里，大家开开心心地回各自的家。

今天，我知道柿子和桂花已经等不到我了。院子里的那棵柿子树，你亲手栽的，像孩子一样精心照料的，大约是因为承受你的爱太多，所以在房前屋后所有的柿子树中，结的果子一直是个头最大，模样最周正，味道最甜美的。每年，你都会专门给我留这棵树上的柿子。在你生日的这天，也常常是有些柿子成熟得晶莹剔透，轻轻揭开一点儿薄如蝉翼的皮儿，就可以整个吸入口中的时候。每次，我们在你“小心点儿”的叮嘱声里，欢天喜地地登梯子上房，摘到熟透的柿子就直接揭皮儿吃掉，有时，看我们吃得太过投入，你也会亲自上房帮我们摘。那些个头最大模样最好的，肯定都是装好箱让我带走的。母亲，今天从大街上走过，看到卖柿子的，我一下子就想起你，想起我们家的柿子。如今，你已离开快四年了，这是你不在的第四个生日了，我们家的柿子，也空等了我四年了。

空等的还有桂花。第一次吃到桂花糯米藕后，就对你说，娘，我喜欢桂花的味道，我想自己做桂花糯米藕。你说，想吃桂花还不好说，家里的两棵树，都给你留着。是的，家里的院墙外有两棵桂花树，其中还有一棵是丹桂。每到桂花飘香的时候，你就会眯着眼睛，一小朵一小朵地仔细为我摘下，说，你上班那么忙，我摘好你来拿就行。回家的时候，你把香气四溢的桂花端出来给我，高兴得像一个孩子，说，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想做桂花酱就做点儿，不过，这些花也做不了多少，等树大了就好了。

现在，树一天天长大了，可是我在树下摘桂花的母亲却不见了！母亲不在了，桂花也就不是当年的桂花了。

我不知道柿子和桂花内心荒芜成什么样了，我只知道我的内心荒芜了，坍塌了。母亲不在了，家，也就不再是家了，或者说，我已经没家了。母亲刚刚故去的时候，满屋里都是母亲的气息，仿佛她就在屋里，一刻也没有离开。我需要什么了，我想和她说句话了，就如往常一样，眼睛看向厨房，看向卧室，看向沙发，甚至院子里，张嘴就喊娘，喊过之后，才发现，母亲不会回答我了，她不在了。

我的母亲离我而去了！世上最疼我的那个人走了！

我以为时间是万能的，它能平复伤痛，尘封记忆，可是，总有一些东西是时间也无能为力的。有人说，你有多想一个人，那个人就有多想你。想必，母亲也一直是想着我的吧？她肯定是最想着我的，因为在我们姐弟四个中，我一直认为，她是最爱我的。

只是，无论是她多喜欢的东西，我都无法送给她了。她一直爱美，喜欢穿漂亮周正的衣服，可一直舍不得买。每每拉着我去商场，先痛下决心，说，今天不怕贵了，喜欢的就买。我就笑，说，就是，喜欢的就买，我给你买。她就会斜我一眼说，谁要你买？你那点工资！我又不是没钱！可是到了之后，一看价格，又马上被吓住了，拽着我的胳膊就走，说，这什么衣服啊，好几千！咱不上当，走！可是看到适合我的衣服，她又不怕上当了，怂恿着我去试穿，然后很大方地付钱为我买下。那次在北京307医院的门诊大厅里，她坐在椅子上看着我一趟趟跑来跑去地为她取化验结果、拿药，满脸笑意，对我说，我看了这么大会儿，医院里这么多人，没有一个有我闺女身材好、穿衣服好看的。当时，我穿的就是她给我买的黑色连衣裙。这条裙子，已经八年了，现在每年夏天，我都会拿出来穿。穿在身上，仿佛母亲就在身边。

特别喜欢给她买鞋，买漂亮柔软的皮鞋，虽然她对鞋子很挑剔，买回来之后常常还要再去商场换一次货。如果带着她去，她又会嫌贵，不肯要。我一直觉得，鞋子比衣服更重要，尤其是年龄大了。有一双舒适的鞋子，对母亲来说，是一件幸福的事儿。前段时间在青岛，发现了一款特别特别舒适的鞋子，也正是母亲喜欢的样子。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然后再试穿，一次又一次。同行的朋友问，你喜欢这种款式的？

我母亲喜欢。

这句话一出口，眼泪就夺眶而出。这是我母亲喜欢的，可是我母亲不在了！

母亲，还有你喜欢的衣服。每每逛商店，看到你喜欢的，或者适合你的，我总是忍不住驻足，想象你穿上后的样子，然后就忍不住地微笑，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中午去参加婚礼，是堂姑姐的女儿结婚。看到新娘子幸福的笑脸，看到堂姑姐笑着迎宾，我还拉着她的手说“恭喜”，说完之后才发现这句话欠妥。这两个字是应该对新郎的母亲说的。对任何母亲来说，女儿出嫁都是一件五味杂陈的事儿。记得当年我出嫁时，母亲就流泪了，说，总觉得闺女还没疼够呢，就出门子了。

母亲啊，我也还没孝顺够您哪，您怎么就走了呢？是不是，人生就必须要经历这样的生离死别？

生离又怎么能等同于死别？妹妹的病逝，让你的生活一下子变得暗无天日。除了伤痛和怀念，还有自责。因为开始你不知道她得的是癌症，手术后你精心照料她，以为伤口好了，自然也就痊愈了，所以虽然她在受苦，你却觉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所以心情还是高兴的。哪承想，病情很快恶化，不久她就撒手人寰。你仿佛后知后觉，责怪自己没有自始至终与她一起感受痛苦，甚至没有替她承受病痛。孩子的痛在母亲那里都是双份的，在你那里，又何止是双份！你在照顾她的时候，也查出癌症并手术，你的病，也完全可以将你打懵啊！你哪里还有余力去替我妹妹承受呢？可是你却不能原谅自己，觉得对不起孩子。她走之后，我劝你，说，就当她去了国外，这辈子不回来了。

你说，那怎么一样？不管在多远的地方，我知道她在那里好好地活着，说不定哪天还能相见。现在是死了。死是什么？死就是怎么也见不到了！

是的，母亲，现在我知道了，死，真的就是再也见不到了。生离，尚且还有希望；死别，意味着绝望。一段时间，你见不得别人一家团圆的场面，比如过年过节，爷爷奶奶过生日，姑姑们携家带口地都来了，你就会触景伤情，想起妹妹，就会忍不住落泪，甚至躲在自己屋里不想出门和大家一起热闹。当初包括父亲在内都责怪你，说你不懂事儿，别人都高高兴兴地，偏你自己愁眉苦脸甚至暗自垂泪。你说你高兴不起来，我也劝你要放下，不然妹妹在天上看见你难过，也会担心你，但是现在，我知道，放下有多难。触景伤情，伤的也只是有过此景的人的情。若说感同身受，没有同样的经历，没有同样的锥心之痛，怎么可能感同身受？

现在，看见别的女儿挽着母亲的手，我会伤心；看见别的女儿张口闭口“俺妈”如何如何，我会难过，只因为，我的“俺妈”不在了。其实，所有的伤心难过，说到底，都是羡慕，都是嫉妒啊。

娘，今天是你的生日。这个日子，我记得，就像姥爷姥娘故去之后，你每年总会念叨的一样:

今天是你姥爷的生日，老天爷爷也是今天过生儿。

你姥娘今天过生儿，她最喜欢吃李海务那家的油炸糕了……

感恩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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