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冰峰
进入五月中旬了，成都的天气，还凉飕飕的，完全没有“红五月”的景象。
五月，在我们这代人心里，是劳动的季节，是火红的岁月。不由得让我回想起当年参与深挖洞的情形……
就这样，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成为国家安全发展的战略思想，成为一切工作的指导方针。尤其是深挖洞，迅速在全国大中城市展开，一场防护工程建设的人民战争在中国打响。
其实“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源自“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是朱元璋的谋士朱升在元末大乱群雄并起的背景下提出的。大意就是要朱元璋大力积累粮食等军需物资，深沟坚城，低调自守，韬光养晦，不要迫不及待称王称帝。
追溯成都的深挖洞，应该是在抗战时期，那个时候成都遭遇日军飞机的疯狂大轰炸。为了对付空袭，上世纪30年代，在实业街古城墙中修建了近二百平方的防空洞。据周围人透露，防空洞内隧道很长，凉风习习，可以容纳约100人。这个防空洞应该是成都市现存历史最久的防空洞。
成都还有一座防空洞，在人民公园内假山下，防空洞修建于1965年，是成都市最早的公共人防工程，建筑面积近2000平方米。该工程与金河人防工程、战备医院相通，通过战备医院可直接进入地铁二号线人民公园站，形成一个地下交通网。
记得在1969年，那时我还在成都金沙寺小学读书，也毫不列外响应号召，积极投入到深挖洞广积粮中去。
在我的记忆里，有两个活动尤为深刻：一是参与打砖坯，二是去御河参加修建防空洞义务劳动。
那时，我虽然是小学生，但我们还是感觉当时形势很紧张，全国都在积极备战。挖防空洞是那年代的一项轰轰烈烈的政治活动。
于是，我们居住的南大街街道办事处挨家挨户动员参与深挖洞。为了保障修建御河防空洞所需红砖，居委会给每户按人头下达打砖坯任务。接到任务后，大人们焦头烂额，而我们这些半截子娃娃却一个个兴高采烈，成群结队跟着大人，扛着锄头铁锹，用扁担挑着箩筐，推着小车一窝蜂爬上老南门城墙取土打砖坯。
站在城墙上，一眼望去，人山人海，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人头涌动，一个个欢歌笑语，不是挖土筛土，就是运土挑土，干得热火朝天。把土运回家，在街边和泥、用木盒子扣砖坯、晾干，再把做好的砖坯搬运到指定的地点，验收合格后，才算完成任务。没有想到，我们在城墙取土的荒唐行为，让本已残缺的古老城墙，再一次遭受前所未有的厄运。
在打砖坯的过程中，也发生许多轶事，至今还记忆犹新。由于那个时候，我们都居住在街面上，大家只能在街道上打砖坯，原本整洁的街道被弄得乱七八糟，到处堆满了泥土，晒满了砖坯，沿街堆满了晾干了的砖坯。我们这些半截子娃娃，晚上就做一些恶作剧，不是用脚去踩人家未晾干的砖坯，就是悄悄去偷人家做好的砖坯，弄得左邻右舍不得安宁。
还记得有些老弱病残人家，没有能力打砖坯，不得不花钱请人打砖坯。没有钱的，只好求爹爹告奶奶请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帮忙，想方设法完成这项政治任务。
记得我家就没有劳动力，不得不向崇州乡下的表哥带信，让其到成都帮忙打砖坯，才勉强完成下达的任务。
大家打出来的砖坯质量参差不齐，有的缺缺丫丫，有的四不见方，完全是滥竽充数，用这样的砖坯修出来的防空洞，估计也抵御不了核弹的打击。
不过经过打砖坯，不仅培养了我们热爱劳动的精神，也让我们从中也学到了许多知识，像什么是“三七土”、粘合度等。
学校也组织我们这些学生娃娃，去御河参加修建防空洞义务劳动。当同学们得知要去挖防空洞，一个个高兴不得了，还感到是十分荣幸。到了那天，我们与其他班的同学在学校排好队，老师带领我们从学校出发。经过人民南路来到御河边。御河工地上早已是红旗招展，整个工地上有很多人，都是成都各机关单位、大、专院校选派出来的。我们是工地上最矮、最小的劳动者。我们的任务是搬砖。同学们排成长龙，把车上卸下来的红砖，传递到工地，同学们干劲十足，干得热火朝天。到了中午，我们就吃自带的干粮，吃完又继续干。不过一天下来，一个个累得皮塌嘴歪，灰头土脸回家。
据说，当时成都市调动了上百万人次，消耗将近两千吨钢材、上万吨水泥，上千立方的木材。用了8个月的时间，把御河变成了防空洞。
现在看来，这样的防空洞，根本难以抵御现代化武器的打击，当年修建防空洞算是徒劳。如今防空洞成了生意清淡的地下商场。
但非常遗憾的是，从此以后，成都再也没有御河了。留下的只是与它名字有关的街道名称。
如今，当我漫步在西御河沿街，望着那耸立的高楼大厦，我就想，若干年后，谁还记得它是建在当年御河古道上的呢？我们在御河上修建防空洞，后辈们会不会骂我们是历史罪人呢？
听老成都人讲，老成都“皇城”边的御河，早前碧波荡漾可行船，后来失修变成了臭水沟，成都解放后进行大改建，御河水又变宽变清了，形成河水流动、波光粼粼的新御河。
记得我家有一个亲戚就居住在御河边，小时候大人经常带我们去他家走亲戚，到了以后，就和小伙伴在御河边玩耍。记得那时的御河，两岸垂柳万千，树上蝉鸣鸟叫，御河中碧波荡漾，荷花盛开，好一幅江南水乡盛景图画。
但是，后来由于修建防空洞，御河从成都地图上消失了，现在只剩御河街名。
后来，老皇城蜀王府旧址被炸毁，一度巍峨的老皇城蜀王府，也从此销声匿迹。
试想，如今巍峨的老皇城蜀王府，明远楼被碧波荡漾的御河缠绕，又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呢？
也有专家设想修复御河，不晓得能不能成为现实。
后来，工厂、机关、学校也掀起了一场修建防空洞、建立人防设施的热潮。不过规模远远不如在御河上修建的防空洞。
和平年代，大多数防空洞早已经远离了它最初的功能。像人民公园的防空洞，御河上修建的防空洞，只是夏天市民纳凉的好去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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