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是这样炼成的

作者 ▏刘建军

还是顽童的时候，有一次走在大街上，看到两个成年男子在相互怒怼。

一个说，“你前怕狼后怕虎的，还敢出来操江湖？”另一个则回应道，
“人在江湖操，就怕挨飞刀。”

没想到，我那一次不经意的街边偶遇，“江湖”二字竟会在自己小小的年纪里，有着那样刻骨铭心的记忆。

后来，上小学四年级时，我似懂非懂的看完了线装版的《七侠五义》、《水浒传》、《济公传》，虽然还分不清那些行侠仗义者是非曲直为那般，但那些江湖中的英风豪气却在潜移默化中悄悄的影响着我。

譬如说，如果自己的弟妹在外面被人欺负了，我不会因为自己身体单薄就胆怯退缩，而是捏着拳头直接冲上去要与对方讨个“公道”；如果自己的小伙伴被人欺负了，我必定是第一个站出来替他们打抱不平。

再后来，弱冠之年的我，已成天陶醉于梁羽生、古龙、金庸的武侠江湖里，而深深地在记忆里打上了“江湖”的烙印。对那些侠客义士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而不能自己。

那时，我心目中的江湖侠客应该是这样子的：

身躯凛凛，一身劲装，头戴斗笠，腰挎快刀，骏马飒沓崇山峻岭、荒原戈壁；或乘一叶扁舟顺流而下，经过边城，来到古刹，取得秘籍真传；或夜宿孤岭客栈，偶遇志同义士，推杯换盏，歃血为盟，一同除暴安良。当然，身边也少不了一位红颜知己相随。

当有一天，我开始独闯江湖时，心底藏着一种期待，就是要去追寻心中那浩瀚而又神秘的江湖；去寻找曾经江湖暗处的刀光剑影和那些让人荡气回肠的英风豪气；去拾掇无数天地英雄散落在江湖中的精魂。

一位江湖老人，无不诚恳地提醒着自己，“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自己的江湖里，我最终明白了，任何暗器都没有解药，任何绳索都会打成死结，唯一的标准：成为王，败为寇。最大忌讳是快意恩仇。

尽管自己只是一个凡夫俗子，但我仍被课堂上老师教授的那篇古文《岳阳楼记》感动着。所以当我踏入江湖，我就视范老师（范仲淹）为精神之楷模，做人之榜样，处世之境界，“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我十分刻意地要把自己变成驰骋江湖的侠客义士。

可经年后，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所向往的江湖，只不过是一条悲情苍凉的路。我非但没有把自己演绎成一个侠客义士，反倒有些像塞万提斯笔下的“唐吉诃德”………

我之所以这样说，原因是自己所追寻的那个江湖，只不过是酣梦中的幻想。当梦幻化为泡影后，自己总会慢慢的回到现实，从莽撞中幡然醒悟。其实，各人都有各自的江湖，为什么不在自己的江湖里好好的行走呢？何必要走进别人的江湖去趟那一脚水呢？！

不得不承认，有一种江湖，叫身不由己。

很多年前，我与一位身居深山幽谷的高僧茶叙时，他说道，“三千繁华，弹指刹那，百年过后，不过一捧黄沙。”大师一席话，字字珠玑，言之凿凿，让我印象深刻。那时，我有这样的初衷，要在这喧嚣的尘世里，觅一方静土，“静中见真境，淡中识本然。”

然而，当回归现实时，一切都是不复存在的，自己顿感茫然和消沉。久而久之，我似乎也感觉到，为了生存，有时也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也不得不随波逐流，与世浮沉。直到今天，我仍然慨叹到，人在江湖真是身不由己啊！

不久前的一天，我面对镜框猛然发现，自己头顶上少了许多毛发而露出了一块白白的头皮，难道是要秃顶了？我似乎没有因为身体和生理的变化，而对人生无常感到怜惜和慌张，反倒是有一丝小小的慰籍，让我有种莫名的好奇———终于发现了属于自己的“江湖”。

如今，我不再是那个追求有宝马、有快刀、有烈酒、有豪气，行走于崇山峻岭、戈壁荒漠、边城古寨的江湖“愤青”了，而是一个站在夕阳西下，背负行囊说走就走的江湖过客。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