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笋子炒肉

笋子炒肉

作者 ▏平叔

总有一道美食让人难忘,总有一丝记忆嵌入心底,比如蜀中名菜“干笋子炒肉”。

即便是在物资匮乏的饥饿年代,这道菜也是充分保障供应的。

可回忆起来也是泪流满面啊!

所谓笋子,其实就是竹片片或者功效差不多的其它条棍,肉则是我们自己身上的肉,而美名天下的笋子炒肉,就是竹条抽打我们身体的过程……哼哼,就是挨打的隐喻。

不用问谁吃过“笋子炒肉”没有,根本的问题在于吃过多少,是隔天吃还是一礼拜一吃,是爆吃还是蜻蜓点水吃。而我却是晓得,对于某些不幸的人来说,这道菜几乎是天天吃,缺一顿都是稀罕。比如叒缘的光哥。

那天和光哥去鹤鸣喝早茶,三两句就聊到美食。四川竹子多,与竹笋相关的美食也多。笋子可以素吃,也可与肉类协作成菜,其中鲜笋炒肉片也是一绝。不料当话题到此,光哥眼眶里竟流出一丝酸楚的光,喃喃道,我儿时到少年吃够了这道菜,几乎顿顿吃,天天吃……我那身为人民教师的父母,每天最津津乐道的事就是给我炒这道菜吃,而且是我吃独食,与哥老倌无关。

那时,若是母亲有事忙不过来,父亲就只能给我开单锅小炒,母亲空了,就变成鸳鸯合力炒,炒得我是双脚乱跳、魂飞魄散,炒得我脑壳发晕、四大皆空……唉,至今想起来皮子都依然发麻。

如果我小时候只挨过一次打,那理由是无论如何也会牢牢记在心上引以为戒的。可我的挨打基本不需要什么具体的理由,所以我对于挨打的缘由充满了无知。我只记得他俩一边打我一边害怕听到我没完没了的哭,然后试图用打来制止我的哭声却往往适得其反,于是再加重了打的力气。当然我的哭声往往和身上的痛感成正比。于是我的哭声更加嘶声裂肺。

这道菜我一直吃到上初中,终于有一天,当父亲再次高悬霸主鞭,我愤然反抗,怒吼道:一道菜吃从小吃到大,早就吃腻了,我不想再吃了!光哥回忆道,那天声音之大,真的把老汉儿吓了垒尖尖一大跳,估计他会想,不吃就早说嘛,也用不到吼那么大声嘛。事实是,从那以后,父亲果真没再给我炒这道菜吃了。

我试着帮光哥找到老吃这道菜的缘由,光哥说自己小时候太费,且费得出奇,居然费成所在学校的光芒四射的名气犯。如此,作为同校教书的人民教师,自然是受不住儿子的耀眼光芒,就只能遵从“黄荆条下出好人”的法则,通过笋子邂逅皮肉的方式,以达到触及光哥灵魂的目的。

我是觉得笋子炒肉对光哥的美食领悟是有启蒙作用的,否则他日后也做不出名扬天下的光头香辣蟹和叒缘的菌汤抄手。十多年的笋子炒肉的浸润,终将一个费头子蜕变成一个烹饪高手,可见世上许多事情都是冥冥之中早就安排归一了的。

如今,光哥的老父亲已经九十多岁了,每天还会尽情享受他这个光头儿子缔造的美食,可见“黄荆条下出好人”并非一无是处,笋子炒肉也没有完全浪费食材与火候。

光哥说完他吃笋子炒肉的经历,就开始问我对这道菜的感受,于是我也展开了一下系列回忆。

在我古老的记忆中,我这道菜吃的不多,因为我很小就被送回河北老家,那地方无竹缺肉。就算回到成都,我前面还有三个哥哥,完全可以起到挡箭牌的作用。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三个兄长里面,我大哥应该是挨打专业户,当然,执法者是我老爹。

我老爹是老军人,不会做饭,更不会炒菜,当然做不出笋子炒肉那样的菜肴。父亲抽屉里一直有他习惯使用的勃朗宁手枪,当然,他的四个儿子不是鬼子,用不着使唤这个硬火。他最常用的刑具有两样,一个是平日里挂在墙上的马鞭子,一个穿自然在脚上的布鞋,前者让人闻之胆寒,后者就轻松多了,多是父亲对儿子犯事理论上表明个态度而已。

父亲打人基本不打脸,他总是选择肉厚的屁股,也许他认为打屁股不算打,但人屁股不是马屁股,抽起来是道道见血也会要人命,于是母亲就会扑上来护住大哥,于是总有几鞭子是落在母亲的胳臂上。

大哥无疑是挨打最多的,因为大哥最健壮。父亲的鞭子让大哥的肌肤得到了高强度的锻炼,渐渐的变得皮糙肉厚,身体抗打击能力逐渐增强,看来我老爹是把大哥当作嫡传之人,从小就让练就了一身铮铮铁骨、妖气凛然、百毒不侵的本领!

我大哥步伐、身形、脾气的确很得父亲真传。

喜欢谁打谁,爱之深恨之切,或许是真的。

虽然我最小,但我一直是跟着父亲的。常言道“伴君如伴虎”,想挨打还是找得到机会的。

我记忆最深刻的一次被爆虐,是来自我父亲的如来神掌。机会来自我和堂兄打架,打不过,我转身把我四婶给他新做的、尚未彻底竣工的裤子给铰了一条腿,然后是四婶的尖叫,然后是父亲的震怒。然后是如来神掌显灵!

至今仍记忆犹新,在父亲那个巨大的右手巴掌来之前,先是一阵寒风袭来,让人不寒而栗!后来在了解到原子弹的冲击波时,我立马联想到了父亲的巴掌旋风。巴掌落在头上,脑子里轰轰作响,头盖骨顿时有破裂的感觉!但我估计如来神掌的威力应该稍逊于梅超风的九鹰白骨爪,因为我至今还活着。

暴风雨来之前的海平面总是很平静。听父亲警卫员王叔叔说过,父亲带兵打仗尤善于偷袭,就和对我出招时差不多,没有任何前兆,我估计那会儿我老爹正运功,气沉丹田,好猛然发力。父亲出掌果然迅速,快如闪电!力道之雄厚,重如千斤!而至今我也没学会,很是惭愧!

我一直认为,我爹这种修理我的方式遗传自我奶奶,我奶奶我没见过,但听说会识字,遇事特别讲究方法策略。我姑姑说,我爹最淘气,经常犯事之后,奶奶经常要惩罚他们,我奶奶喜欢左手拿窝头引诱,右手拿着条帚藏在背后,结果,我爸经常中招,谁让他好吃呢。

对了,我父亲也很懂吃。

我母亲是个思想工作教育者,一旦你犯错,她不会出手动你,但她可以一针见血的,对你进行无穷无尽没完没了而且还不重复的思想教育活动,这种精神打击其实不比肉体打击更轻松,她会通过这种和平方式让你无地自容。

因此我从小练就了一身超强的抗心理打击能力,脸皮也慢慢变得分不出颜色了,怎么说我都是一种颜色,就是那种似红不红,红中带黑,黑中带白,总之是乱七八糟的脸色。我们老家话叫做死了血,或者叫做城墙倒拐加碉堡,也就是脸皮厚的意思。

哈哈。

难怪有曰:人在江湖,全靠脸厚。

记不清是什么原因了,反正有一次我们哥儿四个被认定集体犯案,估计案情还很重大。

那天父亲脖子上暴起的青筋很清晰,三个哥哥吓得瑟瑟发抖,我也想步调一致跟着发抖,但没抖起来。

父亲坐在藤椅上,开始审问:“说,怎么回事?”二哥三哥历来鬼祟,一直秉承共产党人的优秀传统,打死不认错。而这个时候,出来认错勇于担当的总是豪爽的大哥。
“我错了。”
“错在哪里?”

……


大哥没做过,自然回答不出来如此高深的问题,他只是默默地低下头。

父亲明白大哥是替人顶罪,就转向我们三个,声音更大了,“你们说,错在哪里?”

迎接他的自然也是一阵沉默。

如果这时,谁能够憋出“悔恨”的眼泪,十有八九会逃过一劫,可惜大哥三哥每次都憋不出来。只有从小具有表演天赋,又特别怕挨打的二哥,十回倒有九回能顺利地哭出来。但这次泪腺枯竭。


找不出真凶就集体定罪,所谓法不责众有时也是空话。

父亲让我们自己说该被打多少下。

我们真的很想说一个不打最好了,但如果真这样说了,估计会让挨打的数目翻倍,所以只是盯着父亲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试探:
“3个?”
“哼,哼……”
“4个?”
“嗯……”
父亲的表情是越来越不耐烦了。最后只得狠狠心。
“要不5个?”
“这还差不多。5个就5个,伸出手来!。”

于是父亲拿出一个尺子出来,我们排成队,一个一个的伸出手心来,父亲一个一个地打过来。轮到我,父亲轻拿轻放,只是做了个打的样子。

打完之后,之前一直在旁听的母亲上场了,她还是继续给我们上政治思想课:“你爸爸也是为了你们好,下次记住了……”

这样的场景应该很相似,也很普遍,完全就是父母与孩子斗智斗勇的过程,打得滑嘞,自然可以少挨很多黑打。

一次应刘勇刘三哥邀约,和袁庭栋老师等一起上宝兴山上走了一趟。

夜里,话题也终于落在挨打上。

时间依然是过去那个票证年代,刘三哥家里突然丢失了一张酒票(三哥提前剧透,是他拿了票去换零食吃)。

弟兄三个依次站成一排,三哥最小,排末。

父亲:谁偷了老子的酒票,赶紧交出来!

三兄弟把脑壳晃成巴啷鼓,否认。

明明是内鬼所为,居然没人承认,三哥父亲坨子捏得邦硬,眼睛鼓得冒血,嘴里咬牙切齿:哪个偷嘞老实交代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早交代早踏实。三哥老爹虽然酒瘾来登,但政策攻心还是没忘。

三个巴啷鼓依然齐刷刷。

怒火中烧的三哥老爹再也忍不住了,顺手从叉头扫把扯出一根细竹,指着三弟兄威胁道:再不承认,三个一起打!

这时,只见茬生生的三哥小声的哀求道:二哥,你就承认了嘛……

案子终于破了,三哥一溜烟打了个躲闪,屋子里传来二哥的声声惨叫……但一个冤案就此诞生!

几十年过去,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上时常发痒,经常期盼着能来顿“笋子炒肉”吃吃,但终究是不能了,父母的远去让我心酸不已。如今能吃上“笋子炒肉”,已是很奢侈的一道大餐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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