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图上的故乡与他乡
不再遥远，山川河流只是
文字的代码。铁路和高速公路的长短
只需一把尺子就能丈量
一束月光落下，就能撒满两地
且仅需几片雪花相连就能一起覆盖
这将是多么奇妙的设想啊！
思念的人不再朝思暮想
出门即相见，呼声即可闻
游子们再无需将乡愁寄托于家书上
且仅需一朵桂花就能香溢两地
然而这个设想，终究不能成为现实
地图上的黄是故乡的黄土高原
那山清水秀的绿都属于他乡
尤其每逢佳节，身在他乡的我
想在祖坟前祭拜是一件多么奢望的事
◎父亲与麦田的秘密
冬麦以返青之势，告诉父亲
荒芜只是冬日里养精蓄锐
清明后，绿色的波浪涌向天际
就是一片汪洋大海
父亲将锄头当作手里的木桨
掌舵着他务农的一生
时刻恪守本分，与面朝黄土
背朝天的命运一直对弈
当麦子抽穗后，一边收集着阳光
一边吸收着父亲的鲜血与汗水
直至颗粒饱满
直至绿色的大海变成金色的
这时，父亲手中的镰刀
就是一张渔网，不放过每一朵浪花
其实是他不想遗漏掉
含辛茹苦而养育的每一位孩子
◎户口迁回农村
久违了，我的村庄，我的故乡
芬芳的泥土，风吹的麦浪
曾年少时拥有，现在失而复得
我那枯萎的根系，又能继续
扎进故乡的这片土地
继续吸吮着乳汁，重焕新生
继续将和村口的那棵老槐树
一起在各自的体内，生长着年轮
继续在清晨的薄雾中听鸡鸣狗吠
继续在月明星稀的夜晚中
听大地沉睡的声音，万般寂静
我将永远告别游子的身份
主动接过父亲手里的锄头
去自家的十亩良田看日出和日落
并欣然接受玉米和稻谷的丰收喜悦
也会继续像母亲一样
清扫干净庭院，欣赏雪落屋顶
并时刻关心着二十四节气
不要错失种瓜点豆的时机，争取
做一名合格的庄稼人或农村人
◎太阳升起的地方
在海岸边看日出，太阳
从海的对面升起
在戈壁滩看日出，太阳
从天地线上升起
在山顶上看日出，太阳
从远山的背后升起
在村庄的西边看日出
太阳从村庄的东边升起
太阳升起的地方，有的是
田野的边界，有的是
河流的尽头，有的是
沙漠的深处，有的是
草原的远方的远方
这多么像
一位慈祥的母亲
对大地的所有子女，平分着
自己全部的爱
以及让人间温暖的光明
◎陪父亲去上坟
在祖父祖母的合墓前，父亲跪地
我则跪在父亲的右侧后方
看着他取出贡品水果
一字排开，摆放在墓碑的台子上
然后在台子下的火盆里
一叠一叠地焚烧着冥币
再用木棍挑拨着看是否全部烧掉
这样就像一只伸向阴间的手
递给自己父母足够的银两
当残余冥币燃烧干净后
磕三个响头，起身用铁锨
铲几下黄土堆在坟墓上
就等于帮父母修缮了房子
最后将带来的纸扎摇钱树
插在坟墓的最上方
家财就万贯，有永远用不完的钱
全过程，父亲没有说一句话
也没有哽咽或者哭泣
我想他想要说给祖父祖母的话
都埋藏在心里，或者在无数个梦里
早已说完。没有流下眼泪
也许是因为这么多年的思念
早已耗尽了他双眼的江河湖泊
等若干年后，我会和父亲一样
经常重复着这样的祭祖扫墓形式
不一样的是，我跪在的坟墓
将是我父母亲的
这或许也是他带着我去上坟的原委
作者简介：庄波，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会员，宝鸡市作家协会会员，宝鸡市职工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中国诗歌》《延河》《延安文学》《长江诗歌》等国内各大报刊等，并入选《新世纪诗典》（第四季）、《宝鸡文学60年》（诗歌卷）、《西府诗选》等，著有诗集《靠近幸福的彼岸》《一只在城里奔跑的小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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