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小禅最美微刊第609期
苦恋的人，一直在低处——低微的心呀，只有爱上一个人，才会万转千回的低，还不嫌低，把心低到尘埃中去。那么凉的心，只有自己知道，只有那棵苦楝树知道。凉也，哀也，而深深地爱过一个人，即使于自己，其实也算一场深情的交待了。
苦楝的树
苦恋的心
文字 | 雪小禅摄影 | 雪小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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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中，苦楝二字，有一种孤寒和清冷之意。读起来时，就觉得是一个凄清而痴情的女子，一往情深的暗恋着——唯有一个人的爱情，算得苦恋吧。
恋着他，而他犹不知。收拾着他遗弃的一切，接受着他的一切陋习，看着他与别的欢爱女子打闹……这边厢，一颗脆弱而敏感的心，稍微一动，便是全身不能动弹的铁马冰河，哪里有桃花妖妖灼灼地开，只有一地碎烟灰，独自眠餐独自行。我曾在小说中写过这种树。却是钟情于树的名字——我见犹怜的喜欢着她，有一点点慈悲……其实我没有看过这种树，只是喜欢它的发音，还有这个“苦”字。什么东西可以苦？世上大概情最苦，当然，最甜的也是它——一边甜蜜着，一边苦涩着，除了爱情，还有什么？读《人间四月天》，感动我的倒是金岳霖。一生眷恋着林徽因，择林而居，盘石无转移，终生未娶。只为这份苦恋——她就是他的人间四月天，他是一棵苦楝树，一生痴恋一人，此样深情，真算苦恋。而我终于见到苦楝是在海南。呀诺达热带雨林。它飘逸而孤寂的立于众树之间。我几乎对它一见钟情——我那时尚不知这种树是苦楝，我看到它的神形，如此飘逸而销魂，很清幽，微凉，很散淡，又吸引。小叶椭圆形，花淡紫色，有香味……核果近球形，熟时黄色，宿存枝头，经冬不落。这就是苦楝了。我看到这两个字，在树的根部的标牌上。一刹那有微微的心酸，我写过很多次这种树，却第一次见，第一次见，却仿佛见过多少次了。求不得。这是爱情中的苦恋。
越求越背道而驰，越是努力越是枉然。爱情是件犯贱的事情，它是彼之君王，此之奴隶。就象徐志摩永远不爱张幼仪，却让陆小曼折磨得分崩离析毫无怨言，谁能说清爱情是什么？的确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如果爱，可以割肉给你，如果你要命，喏，拿去好了——而且，心甘情愿。如果不爱，命也给你，给了你，也不会爱你——不要努力去爱一个不爱你的人，即使把心煮了给他吃，又有何用？如果爱，及尔同死，一定想把骨头都埋在一起，法桐树下，倾听来世深情。如果不爱，再别样的追求都会成为累赘。说到底，爱情是件鲜寡的事情，遇到的少之又少。能得到的，却又少有几人能真心珍惜。而那些得不到，求不得的，势必长成一棵苦楝树吧，把所有的苦，悬于枝头，那苦，自己知道有多么寂寥。有女同学，苦恋一男子多年，一任自己任性地爱着。却又不说——不说是因为知道配不上。南墙就在那边，撞到了也不回头。她写很多情诗，一本又一本。全是给他。她织很多毛衣，一件件也是给他。他结婚，她跑去电台点歌祝福他，他没了钱，她所有积蓄全给他。全世界都知道她喜欢他，唯独他不知道么——他也知道，可是，他自私的享用着这份苦恋的宠爱。忽然有一日，她听说他酒后对别人说：她愿意恋我，奈我何？就她，哪配得恋我？听得人黯然，真真是忽若风吹尘，满面风霜起。她彼时已经三十多岁，找合适男子已经不太可能，匆匆嫁了丧妻的男子，过上柴米生活。有一天看到她，还是素白白表情。过去往事，她只字不提，只说小儿如何吃得多么好，也说春天的凤凰木又吐了新芽。我只觉得无限心酸，便想起那孤单的树，独自的苦，吞下去，说出来干什么呢？——说出来的东西一定是薄了呀。
哪有那么正好的爱情？没有早一秒没有晚一秒，都遇见了，都爱上了，都知道可珍，可怀，可忆？多数时候，是一个人辗转暧昧，把情团于怀里，烧得根本寸草不生了……轻易不会遇到那个对的时间对的人，轻易不会正好的年龄遇到正好的人，何人不曾苦恋过？在黯淡的月光下，哑然息声，抱住双膝，黯然垂泪——所有的青春里，即使再盛大，这样别恋的情怀，你有过，他有过，我亦有过。有的人，终其一生，都遇不到。或者说，求不得。只能在低处仰望。苦恋的人，一直在低处——低微的心呀，只有爱上一个人，才会万转千回的低，还不嫌低，把心低到尘埃中去。那么凉的心，只有自己知道，只有那棵苦楝树知道。凉也，哀也，而深深地爱过一个人，即使于自己，其实也算一场深情的交待了。所以，我如此深情地喜欢着这株叫做苦楝的树，因为，它有一颗痴情的心，有这颗心，早就是对于爱情，最美的担当了。
作者简介
雪 小 禅抖音：844637712新浪微博：@ 雪小禅公众号：雪小禅 | 禅园听雪
知名文化学者，生活美学家，跨界艺术家，中国慢生活美学代言人。曾获第六届老舍散文奖、首届孙犁文学奖等多个奖项。“中国青年论坛”北京大学讲座嘉宾。担任中央11、中央10、山西卫视、黑龙江卫视、陕西卫视等多档文化节目电视评委和主持人。代表作：《少年雪白》《惜君如常》《在薄情的世界里深情地活着》《风物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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