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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

安 顿

  

感谢这个春天的到来,让我们一直小心持有的所有秘密得以在冬雪融化过后凸显出来,在那些记忆里面,完全可以不顾及任何人的感受,淡然写下“怀念”两个字。这两个字可以大大咧咧地使用手写体草成,选择某个恰当的时间节点,进行杜撰、修改、临摹,然后双手呈现给旧日时光。

多好的午后,阳光照进每一扇窗子里,百叶窗的空隙里飞进一些细小的灰尘,伸开五指,接住那些闪光的颗粒状物质,低下头轻嗅,果然是无色无味。又仔细思量,才忽然想起,与某人距离上一次的遇见已相隔很久。却原来,有些人,始终以一种怀念的姿态来度过每一天。他们从最初的愤怒、伤感,转化为纠结、无奈,直到最后成熟为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如果阳光始终如一地照耀,路边的花大概不会辜负这份深情,它们选择大朵大朵地攒堆儿开放。粉的花开成一小片,红的花开成一大片,一些花不开,等着阳光更暖些才懒洋洋地打开花骨朵,且一开就是个把月。那些急性子的花,开得快,落得也快。

此时路边早开的花只有连翘,很多人以为那是迎春,其实不是。连翘怀着的小心思所有人都懂,却没有人点破。开就开呗,谁先开谁先得宠,没有人会闲得那么无聊,去干扰花儿们之间的纷争。人们忙着穿过花丛,穿过季节,穿过人生,没有人去仔细揣摩与自己不相干的事物。所以,连翘开了也就开了,落了也就落了,它们来过,又好像没来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自己,在春天真正到来之前,就完成了一生的使命。

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野花也开起来。在春日的某个早晨,到处还刮着极猛烈的风,路边草丛里的一簇花突然就开放了,很大胆地开,很放肆地开,黄莹莹的,水嫩嫩的,开成一小团。像是一个个初生的婴儿,先是懵懂地睁开眼眸,四下里一望,呀,全都不识得,怎么这么陌生?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孤单,实在控制不住了,就“哇”地一声哭出腔调来了。这一朵哭了,另一朵也配合着哭,所有的花都一起哭泣的时候,风就渐渐平息了下来。

那该是春天的夜晚了。风停了,是真的停了。花叶子伸出细长的手臂,围拢住哭了许久的花朵儿们,轻轻地哼着催眠曲,又说:孩子们,不要哭,不要再哭了,很快的,所有的花儿们都会随着你们一起开了,那时候,所有的孤单、寂寞都会消失掉,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全部都团圆在一起了呢。所以耐心地等待吧,花开持久,才不用担心结果,爱若真诚,就不必怀疑是否永恒。

很久以后,有心事也懒得找人诉说,只是寻个安静的角落,偷偷将它们埋藏,一起埋藏的,还有林深处那些被风雪折断的枝条,那些枯草的断茎,那些昆虫的残骸,或者还有一些看似干枯其实只是僵死的一些物质。

这时候,尚需要找出一些火源,大动作地将其点燃,只有浓烈的烟火才可以唤醒它们,炙烤它们,苏醒它们。尔后,且看它们在红色的火焰里跳舞,纵使有着诸多的不情愿,可舞姿依然翩跹,舞步依然婀娜。且把它们都看做一个完整的生命,是时候让它们迸发出所有的热能了。

在时光里面,有些人渐渐成长为故事,没有完整的情节,只有支离破碎的片段,没有人愿意拾起这些片段,将它们仔仔细细地缝补成一件作品。曾经很希冀有人把被时光磨碎的沫子装在一个封闭完好的容器里,然后等待日出时刻进行放飞。或者在这个早春时候,有人将这些碎屑种在松软的泥土里面,等待春雨浇灌,等待春风陪伴,

然后,突然有一天,会从这里长出一棵高大的树木,树的叶子全部是一个个汉字。那时候,有心人可以安坐在树下,摘下这一片片的树文字,连接成一封封家书,托过往的燕雀带到尘世里去,带到炉灶旁去,带到云彩下面去,带到那个人的心里面去。

   所谓成熟,就是你终于知道有些事穷极一生也无法做到完美,倾尽全力也无法获得所有人的认可或者赞誉,之后,转身释然一笑,继续愉快地走向下一段路程。


摄影:绿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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