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

 

早上七点半，接到母亲发来的微信语音信息，问我去不去逛花市……每逢周末，我都想在家里睡个舒舒服服的回笼觉，可每一次都睡不成，原因各种。这次也是，本想拒绝，又一想母亲没人陪伴可能会很寂寞吧？遂马上应承了。迅疾起身洗漱更衣，跑到楼下的时候，母亲已经站在门廊处等着我了。

虽是九月清秋，阳光依然很炙热，在柳树的阴凉下走路，脚底触到坚硬的水泥路面，发出嚓嚓的声音。到处停放的都是排列得满满登登的大车小辆，行人只能在车子的夹缝中穿行。城市愈发展迅速，各种问题也愈明显，最主要的应该就是交通。本来就狭窄的路面，人行道都被车子占用了，人在其中，嗅到的都是汽车尾气。好怀念从前的清疏与开阔，较之这种热闹嘈杂的场面，我更喜欢安静的小城市或者乡村。

花市设在市中心的一个大沟处。二十多年前，这个城市遭遇了一场特大水灾，为了避免再次发生淤堵，便在这里开出一条水道。再后来，这里被慢慢填平，成为花鸟鱼市。母亲虽说是逛花市，但看了那些花又不见得有什么兴趣，我只陪她一家一家地走下去。曾经，我父亲是爱花木的，每周都逛花市。母亲每次都陪着他同往。每次父亲都会买一两盆回来。如今，父亲去了，母亲也偶尔逛花市，只是不再买花。她只是看看，只是看看。

在那里遇到母亲的老乡，她在花市卖了很多年花，最初买了一间平房，后来动迁，得了两层小楼。如今正在整体出售。她也不想再卖花了，准备卖了房子就去儿子家安度晚年。母亲说，她也够本了。呵呵。这个够本。大意是指那两层小楼吧？卖了就是一大笔钱，足够养老用了。

身边总是有很多生活富足的人，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却拥有大量本钱，过着自己想过的日子。在人群中，也有上了年纪的老人蹲在那里出售几盆自己养的小花。很少有人问津，但还是顶着日头坚守着。人群里面，富贵和贫穷，看起来不甚明显，但其实各有不同。我能看到他们颜面背后的欢喜和惆怅，也能看见他们内心深处彰显出来的自信与卑微。都是一样的人，境遇不同，因果也不同。

走了整整一大圈。名贵的花卉很多，但母亲不建议购买。她说那是温室里的花朵，养不活。相比较那些老人出售的花，看起来更耐活一些，但那些花太普通，我们都养过的。不入眼。遂空手而归。

母亲又要去逛农贸市场，于是，与她一起前往。这里自然又是一番天地。卖各种熟食，蔬菜，水果，油炸食品的，遍地都是，一家挨着一家，一户挨着一户。看得我头疼。再往前方走，就是卖鸡鸭鱼肉的场所，地上鸡毛腐烂成泥，鱼的内脏堆积各处，味道参差，苍蝇乱飞，蚊虫嗡嗡，令人作呕。遂拉着母亲匆匆离去。我从前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市井生活的人，但不知为何，在这种场所待久了，我是畏惧的。不是我不爱，而是我性子淡泊，那些食物对我完全没有吸引力，我爱生活，或许太表面了些。我始终无法投入到真正的生活里面去。

我觉得自己的失眠是神经衰弱的一种，或者是植物神经紊乱。回到家，换好衣服，自去床上歇着，许是走乏了，兼之天气酷热，不久便进入梦乡。醒来，时钟已经指向十一点，我是被母亲叫醒的。她做好了午饭，在餐桌旁等我们开饭。吃完饭，还是困乏，又去母亲床上继续酣睡。就这样，睡了醒，醒了睡。这个周末的黄昏很快就到了。

母亲出去做健身操。我与阿良顺着小花园的甬路走了一圈，又去附近的菜市场买水果和蔬菜。此时的黄昏，路灯幽暗，只有寥寥几家商户在卖菜。去常去的一家水果蔬菜超市买了苹果和李子，又买了一些蔬菜，遂回返。我说，这一日日的，过得好没意义。阿良说，你要的是怎样的一种意义呢？我被问住了。这个也是无解的。

林清玄说：我只愿心怀清欢，以清净心看世界，以欢喜心过生活，以平常心生情味，以柔软心除挂碍。我也常以清净心看这个世界，但这个世界其实是纷杂的，慌乱的，清疏只在内心。欢喜心我也是有的，只是我的欢喜更多源于一个人内在的充实和圆满。平常心需要一种自信来支撑，我有自信，但却单薄。我有柔软心吗？想必是有的，可我外在看起来柔弱，其实我的内在是有果核的，而且很坚硬。

每个人都是一个矛盾的个体。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因缘和因果。没有一个人是知足的，每个人的内心都暗藏一股焦虑。原因不一。最真实的原因不过是我们对未来充满了惶惑。我们想得到的东西远远超出我们的能力，所以，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个痛的根，在盘根错节。

如何让自己生活得更快乐一些呢？这是一个伟大的命题。我向来写不好命题作文。我只能在心里一千次一万次地盘磨这些词汇。——我想把“生活”二字镀上一层金色，就像太阳的颜色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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