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井冈山，是在1999年的十月。那时国庆节假期还未休完，我们一行即赴萍乡处理事务，稍后便乘坐长途卧铺大巴前往井冈山，一夜颠簸，于艰难行旅之中完成了对革命圣地的朝拜。
十月的井冈山，秋风已经凛冽，又赶上一场秋雨，沿途群山起伏、层林尽染，云遮雾罩、高路入云端。井冈山的十月，比起一年中的其他时候，都显得更加独特。那是因为在1927年，一支由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工农武装，从三湾走进了井冈山，建立起第一个农村革命根据地。那个时节，正是井冈山的十月。
是巧合吗？我们也在这样的秋天里，第一次走进井冈。秋雨过后，绵延的罗霄山脉，西风渐紧，长空雁鸣。巍巍井冈山，秋色斑斓，翠竹葱郁如洗。尽管是匆匆两日，但多少年来，在我的记忆深处，不时地闪亮着八角楼的灯火，不时地回响着黄洋界的隆隆炮声，不时地浮现出有着粉墙黑瓦的革命摇篮，更浩瀚着那井冈翠竹织成的莽莽竹海。
第二次去井冈山，是在2011年的春天。四月中旬，我们又到江西，一行四人自萍乡沿着高速公路，驱车三个小时就到了井冈山。春天的罗霄山脉，春风习习，生机勃勃，山花烂漫。更意外的惊喜是，在井冈山竟然与第二届国际杜鹃花节不期而遇！于是，我与井冈杜鹃初次邂逅，井冈杜鹃则给予了我无比的惊艳，和绵绵无期的永久忆念。在这次从井冈山回来后不久，还乘兴写下小诗一首，以记此行：
说起井冈山杜鹃，我们五零后这一代人应该是早有听闻。还记得样板戏《杜鹃山》吗？在1927年秋收起义过后，湘赣边界杜鹃山，一支农民自卫军揭竿而起。飒爽英姿的美女党代表柯湘，带领这支农民队伍经历无数波折，开赴井冈山与毛委员领导的红军主力会师。剧中巍巍井冈山，殷殷杜鹃红。那杜鹃山，就是井冈山的笔架山。而今日的笔架山改名为杜鹃山，也正是由此而来吧。
再稍晚几年，更应该记得1974年的一部电影《闪闪的红星》吧？里面有满山的杜鹃花，那花染红了整个春天，打破了黑暗的旧世界。一曲《映山红》：“夜半三更哟盼天明，寒冬腊月哟盼春风，若要盼得哟红军来，岭上开遍哟映山红……”风靡大江南北，唱红了秀丽山川，震撼了我们一整代的少年。这里的映山红，就是井冈山的杜鹃花！
第二次在井冈山，依然是匆匆两日。但路途的轻松，为我们在井冈山的游览比上次有了更多的时间。刚近中午，我们已到达井冈山文化政治中心茨坪，入住翠湖酒店。茨坪如同众多城市一样，它虽也有鳞次栉比的楼，鱼贯般而行的车，却因市中心那“闲云潭影日悠悠”之美誉的挹翠湖扼守，而使这个小城更显宁静和秀美，远离了尘世的喧嚣和浮躁。
二、惊艳杜鹃山
杜鹃山距茨坪西南面三十五公里，海拔1357米。主要由中峰 （扬眉峰）、西峰（望指峰)、东峰（观岛峰）三大峰组成。远望犹如古代的笔架，故名笔架山。被誉为“杜鹃山”的笔架山是井冈山杜鹃花的最佳观赏点，每年四、五月间，各色杜鹃花沿着笔架山脊两侧竞相开放，在高峻的山崖间形成了一道亮丽的“十里杜鹃长廊”。
我们驱车不久即抵达杜鹃山，雄伟峻峭的山峦、浩瀚无垠的林海，绿树葱茏，杜鹃如霞，让人目不暇接。那总长5200米的世界最先进的客运索道，犹如一只巨笔，斜倚笔架山，凌空飞度，飘然如仙。坐在缆车之中，挤身于山峦之间，阳光透过云层罅隙，斑驳地映照山野。崖壁上，山林间，沟谷畔，一株株高大茂盛的杜鹃花，或者紫红，或者雪白，在山间灼灼盛开着。一树树，一丛丛盛开的杜鹃，偎着春光、偎着井冈、偎着不败的花季，灿烂而温存、多情且奔放，以浓墨重彩，描绘出一副浪漫动人、色彩斑斓的春天画卷。
一树树的花团锦簇
杜鹃山上，从低矮的杜鹃丛到几米高的古杜鹃，高高低低分层次地装扮起了一个花的海洋。沿着杜鹃长廊走去，鲜花就在鬓间脸旁，伸手可触，俯身可拾，抬头可见。清新的气息，艳丽的花朵，让你感悟出什么叫百花齐放的精彩，什么叫万木拱春的力量。是的，单看一朵杜鹃，虽然漂亮，却不及玫瑰牡丹花瓣纷繁，香艳动人，但是无数的杜鹃一起绽放，却有种铺天盖地的艳丽烂漫。
从山腰直到高耸如云的峰顶，这花的鲜艳就一直涂抹着群山的色彩。沿着高高的石梯拾级而上，无论是在舒缓的山坡，还是在幽深的峡谷，抑或壁立千仞的悬崖，都能看到娇艳的杜鹃花朵不屈不挠的身影，与山风争鸣，与日月争光，与风雨抗衡，它们自由恣意地怒放着生命，灿烂着自己的青春。信步登攀，两旁的树林渐渐归隐于若有若无的云海之中；凝眸远眺，罗霄山脉犹如天然的屏障，护佑着这一方土地的神圣。传说敌人当年曾烧荒这座山，但春天来临，杜鹃花又开遍了山崖，因此井冈山的杜鹃花又叫映山红。
巍峨笔架山
杜鹃花是中国十大名花之一，色泽鲜艳，红满山野，故名杜鹃，被誉为“花中西施”。历代文人墨客对它多是爱不释手，诗人白居易曾赞叹：“闲折两枝持在手，细看不是人间有。花中此物是西施，芙蓉芍药皆嫫母。”
井冈山地处湘东赣西边界，南岭北支、罗霄山脉中段，属于亚热带植物原生地之一，著名的代表植物有南方红豆杉、白豆杉、伯栎树、银杏等。仅著名的井冈山翠竹，就有楠竹、方竹、淡竹、观音竹、寒竹、苦竹、凤尾竹、实心竹等100多种。而井冈山上的杜鹃，更是种类繁多，有开白花的江西杜鹃，开红花的映山红，开粉红色的鹿角杜鹃、云锦杜鹃，开粉红至白花的猴头杜鹃，开淡红紫色花的红毛杜鹃，以及井冈山所特有的珍稀树种—开淡紫红色花、具有香味的井冈山杜鹃等32种。花期从四月中旬至六月中旬，杜鹃花开之时，绿色的山林中一簇簇或红色、或粉色、或白色随风摇摆，翠者欲滴，红者欲燃，白者如玉，粉者如霞。因其色泽绚丽、妩媚多姿，杜鹃花便成了井冈山市的市花。
当然，一次短暂的井冈之旅，由于花期的不同，一般人是很难看到那么多品种的杜鹃。但你想不到的运气，却往往势不可挡地眷顾我们：日暮归来，在酒店对面的湖边广场散步时，竟然碰到了井冈山杜鹃花卉盆景展览！花匠的精湛手艺，使我们有幸欣赏到了不同花期的所有名贵品种。
井冈山的春天，杜鹃山上层林尽染的不是红叶，而是烂漫怒放的、红紫黄白的杜鹃花。置身于杜鹃花海之中，花在心里昂首，有多少几乎忘却的往事被花映红了；心在花中绽蕊，有多少曾经沉寂的思绪被花催醒了；从自然到心灵，把次第到来的花期连缀成一个完整的春天。置身于巍巍井冈山，你能不心潮澎湃，忆往昔峥嵘岁月稠！你能不饮水思源，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三、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你也许知道，杜鹃花是因杜鹃鸟啼血而染成的，那是一个优美而离奇的传说。相传远古时蜀国国王杜宇，很爱他的百姓，禅位后隐居修道，死了以后化为子规鸟（有名子鹃），人们便把它称为杜鹃鸟。每当春季，杜鹃鸟就飞来唤醒老百姓“快快布谷！快快布谷！”嘴巴啼得流出了血，鲜血洒在地上，染红了漫山的杜鹃花。
南唐成彦雄的《杜鹃花》写道：“杜鹃花与鸟，怨艳两何赊。疑是口中血，滴成枝上花。”豪放不羁的诗人李白，看见杜鹃花而思及故国子规，触景生情，也罕见儿女情长地吟道：“蜀国曾闻子规鸟，宣城还见杜鹃花。一叫一回肠一断，三春三月忆三巴。”美丽的杜鹃花始终闪烁于山野，妆点于园林，自古以来就博得人们的欢心。上自唐宋诗人白居易、杜牧、苏东坡、辛弃疾，下自明清杨升庵、康熙帝都有赞誉杜鹃花的佳作，但他们并不知道井冈山的杜鹃！
井冈山的翠竹，高风亮节
人们大都知道井冈翠竹。曾经的井冈山翠竹，它是那样激励着我们的心。竹枝没了，还有竹根；竹根烧了，还有竹鞭！如今，早已暗淡了刀光剑影，井冈翠竹经历了一次次战火中的凤凰涅槃，更加汹涌地在山林中生，山林中长，以滴翠般的绿，凝聚成井冈山的玉，凝聚成井冈山的魂。
而关于井冈山的杜鹃，则有着一个更加凄美悲壮的传说：“1929年，第三次反围剿期间，井冈山青年林同生告别心上人吴月娥，参加了红军。临行前，二人相约，来年相会在杜鹃花盛开的时候。”
“杜鹃花还没有开，林同生已经牺牲在了八面山。当年春天，吴月娥也遭抓捕，敌人逼她带路，吴月娥将计就计，将敌人引上了悬崖。”
“趁敌不备，吴月娥拖住敌军官跳下了深渊。第二年，井冈山上漫山遍野，开满了杜鹃花。人们传说，那是吴月娥姑娘的鲜血染成的，所以，叫它‘井冈杜鹃’。”
花儿就这样地红了，红的就像燃烧的火！
一个飞溅的青春，落在山脊是杜鹃树，落在山下是一丛映山红。而轰然点燃了十里杜鹃林的星星之火，以燎原之势，在整个神州大地，燃烧的蓬蓬勃勃，燃烧的恣肆汪洋，那又是多少个飞溅的青春，多少个曾经蓬勃的生命？。一代英烈，前赴后继，用生命坚守了这块红色的土地，用鲜血染就了今日如此惊艳的烂漫！
漫步井冈山道，敬仰那翠竹的执著和坚韧，惊艳那杜鹃的红妆与艳裹，把生命的热情抒发得如此浪漫动人，把红色的传说演绎得如此扣人心弦。罗霄山脉的瀑在奔泻、云在翻卷、花在怒放。在革命博物馆里，你更能看到那一个个逝去的青春笑颜，映得瀑生虹影，云若霞飞，花作浪涌……
重上井冈山的两日，路在脚下红了，花在路上伸展。花与路形影不离，路与花魂牵梦系。“杜鹃啼处血成花，”那每一丛都蕴涵着一份坚韧不拔的品格，每一枝都铭刻着一段生死相许的记忆，每一朵都承载着一个矢志不渝的灵魂，每一瓣都象征着一缕生生不息的美好情愫。对于已近花甲的笔者来说，引出了一段缅怀，更多地引出了一份思考。当今的中国，果真是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虽然眼前依然是高路入云端，险处不忍看。但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
杜鹃花开，赋予了井冈山的更美，它何止十里长廊，它那鲜红的色彩烂漫在神州大地。但你不论是在鸭绿江畔，还是南海之涯，当你惊艳于杜鹃花的殷红如血般的万千风姿时，耳边总会回响起那首优美的旋律：
“夜半三更哟盼天明，寒冬腊月哟盼春风，若要盼得哟红军来，岭上开遍哟映山红……”
作者简介：张俊科，山西夏县人，1954年出生。1982年1月毕业于北京化工大学，在兰州某中央在兰科研单位工作三十余年，教授级高级工程师。现退休，寄情于山水，文学及传统诗词爱好者。笔名：海上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