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占启 | 猛抬头，弦月如刀

Trip.04

编辑：霞满天

组稿：禾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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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占启

诗歌十二首

村里一位老人走了

生命止于暮春，刚好百花落尽

入殓是盛大的境况

棺椁精致，盛不下悲戚的哭声

孝子贤孙们长跪

替逝者谢罪

夕阳把灵棚染成血色

去年的这个时节

我也曾替母亲长跪谢罪

并替她看了一遍今春的花开

无花果

灌丛下落满叶子，唯有一个枝头上

还挂着几粒干瘪的小果

皱褶像分娩时的疼痛

通向等待的终点

我看到了无花果的心事

从这里回溯，走进尼采的梦

深藏的花，果实，落叶，以及泪水

是对梦的最好解析

在梦里，尼采死了

此时已是深秋

离冬天很近。说起冬天

顿生数梅的欲念

在林间

坐在树林里，看鸟儿飞进飞出

自由而轻盈

停在头顶枝叶间的乌鸦

像栖息内心深处的乌鸦一样

没有叫。宁静

枝叶之上，是细碎的阳光

和天空。阳光消去戾气

天空志短

与我争夺林间的缝隙

起风了，枝头的乌鸦振翅高飞

我心中的乌鸦也振翅高飞

梨花落

梨花开始是纷落

接着就落得恣意汪洋

像绽放时一样，用尽心力

看花人也用尽心力

无动于衷是做不到的

满地晃眼的白啊，让人想起雪

想着，想着

雪就真的就落了下来

牵棉扯絮一般

把春天活生生地落进冬天

雪花覆盖了梨花，梨花覆盖了鬓发

鬓发在风中凌乱

断裂声

每一个清明都是清明

雨纷纷，或暖日熏

不一样的欲断魂

动长的麦苗，青葱的草树

淡化死亡永恒

谁听见过火烧柳的断裂声

与黑暗谈谈色彩

从来没有永久的黑暗

地心深处也是

那里的蚂蚁是最纯粹的蚂蚁

他们用柔软的身躯

搬运煤层，搬运光明与黑暗

有时候也搬运自己

他们慷慨，把手指

或者一条腿，甚至生命

留在那里

他们抬头时，巷道里

黑暗与幽暗的灯影纠缠

与冰冷的血腥纠缠

井口大的一块天空

有时候离他们很近，有时

无法企及

那么多芦苇陪我一起

雨一直下

一个人走在雨中

雨滴有节奏地从苇叶上滑落

像时间一样，无声无息

天空把田野压得很低

路面上的积水倒映着灰色天空

放下雨伞

风穿过苇丛，把雨伞吹出很远

两手空空而来

麦田里太泥泞，就在路边

陪父亲淋一会雨吧

那么多芦苇陪着我

篝火已经冷却

在古战场上点燃篝火

黑暗衍生更深的寒

几点星子能够证实判断

围着篝火舞蹈的人

接近原始状态

火星迸溅得很远，迅速暗下去

风声收下一群人的狂欢

也收下舞步的倦意

和一堆灰烬

似乎有厮杀声响起

似乎看见了遍地的尸体

似乎淝水被鲜血染红

正史是否被篡改，不得而知

至于野史

你可抬头看看那几点寒星

在黎明姗姗来临之前

它们努力地使夜不会沉得更深

弦月如刀

猛抬头，弦月如刀

高悬在夜空

初见者已无从考证

第一个挨刀的人不知姓氏

在楼上遥望的人

在江边遥望的人

更多的在心里遥望的人

他们先于刀到达

垂泪，狂笑，长叹，沉思

挺身刀下，无血的伤口

向一个地方延伸

向一个人的内心延伸

落日

捱过这一天，我就带着你

到郝家圩看桃花

或者去八公山看郁金香

只是，我不能带你到报恩寺

我的腿很长，膝盖够不着蒲团

小时候放羊，被羊抵哭过多次

害怕看见石羊抵头

我们就站在宾阳门上远眺一下吧

我也愿意聆听淝河岸边的鸟鸣

看三两片桃花叩击靖淮门

在岸边看落日。我们可以并排坐着

更喜欢你悄声说：倦鸟知投林

注：石羊抵头是寿州内景之一，在报恩寺内

心，梗过一次

胸部剧烈疼痛，意识依然清晰

听见医生说出“心梗”二字时

绞痛处立下无声的遗嘱

骨灰埋在母亲的脚下

做她的墓碑，也有更多的机会

看见来给父母上坟的亲人

如果有人来打探消息

就带她去我的坟前，为她提供

痛哭一次的机会

晚晴

落日用霞光补偿赏花人

带着遗憾，从西山慢慢坠入深渊

快门，是接纳，也是拒绝

被摘下的那一束罪孽深重

归飞的禽鸟，刺穿霞光

羽翅之下，一无所有

禽鸟怀抱欢愉入梦

人在杯盏中越沉越深

SPRING

END

作者简介：王占启，安徽淮南人。游子雪松新乡愁诗歌研究会理事，《白天鹅诗刊》寿县创作基地主任。师从禾秀，作品偶发《诗潮》《诗歌月刊》《作家天地》《含笑花》《都市》《企业家日报》等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