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书法史》：承前启后的隋代书法

隋灭南陈之后，全国南北统一，对于书法来说，隋代书法是承前启后的时代，隋代虽然立国只有三十多年，但两代皇帝都“甚重文治，优礼学者”，他们都“好聚集图书经藉”，也向民间搜集前代书法作品。

也就是说整个隋代朝廷都十分看重书法，唐代朝廷对于书法的相关制度，都开启于隋代。

因为“纸无千年之寿（现代已经有了大量能使宣纸纸龄超过千年的制纸工艺）”，我们能见到的隋代书法书法资料，都是铭石之书，并且以楷书为主，我们的分析也只好囿于楷书范围。

隋代的楷书，其结体大致可以分为两大类，即：“斜画紧结类”、“平画宽结类”。前者出自北魏、东晋；后者源于北周、北齐。又可分为四种风貌，又分别开启了欧、虞、褚、颜诸体门路。如图：

（隋朝书法分类）

先说《董美人》，全称《蜀王美人董氏志》，公元597年制，《董美人墓志》既继承了北魏墓志的结构和用笔特点，也吸收了南朝钟繇二王（王羲之、王献之）小楷一派的有益元素。其布局平正疏朗、整齐缜密，结字恭正严谨、骨秀肌丰，笔法精劲含蓄，淳雅婉丽，汪鋆《十二砚斋金石过眼录》称其“字迹端妍含古意，与欧、虞伯仲”。如图：

（《董美人墓志》局部）

再说《苏孝慈墓志》，《苏孝慈》即《苏慈志》，孝慈是苏慈的字。制于603年，毛枝凤《关中金石文字存逸考》卷九称：“楷法精健绝伦，实为佳刻，盖隋人楷法，集魏、齐之大成，开欧、虞之先路，其沉着痛快处，有唐人所不能到者。”如图：

（《苏孝慈墓志》局部）

再说《龙藏寺碑》，586年立，是石为隋碑之最煊赫者，后人多以欧阳询、虞世南相论述，但朱关田先生认为这通碑结体宽博，运笔细挺，与褚遂良同一境界，即以书风而言，平正冲和有似虞世南处，但绝无欧阳询峭劲峻严之态。而王澍《虚舟题跋》中说的“无六朝俭陋习气，盖天将唐室文明之治，故其风气渐归于正”的说法，是准确的。如图：

（《龙藏寺碑》局部）

接着说《曹植庙碑》，它又称《曹子建碑》，立石于593年，它在楷书中掺杂篆、隶、错综变化。书法浑朴雄劲，康有为《广艺舟大楫》评以为“快刀斫阵，雄快峻劲”，阳舒处乃为诸隋碑之最。如图：

（《曹植庙碑》局部）

最后是《章仇氏造像》，又称《章仇禹生等造像碑》，589年立，碑已断为三，楷书，兼作篆、隶。书法开宕峻爽，为北齐遗风之渐变者，如图：

(《章仇氏造像》原碑局部）

当然，楷书铭石作品还有《巩宾暨妻陈氏志》《姬氏志》《元智志》《尉富娘志》《常醜奴暨妻宗氏志》《赵芬碑》《正解寺碑》《青州舍利塔铭》等也属佳品，皆可称述。

隋代的隶书碑志，著名的有583年的《梁邕志》书法清劲秀逸；589年的《囗真暨妻王氏志》疏逸瘦劲；603年的《张俭暨妻胡氏志》遒劲雅丽。此三石已多楷意，并且已见唐隶整饬风规之初形。

接下来说书法家。隋代书家甚多，但最为著名者，仅智永、丁道护二人：

智永，生卒年无考，会稽人，俗姓王，名法极，王羲之七世孙。落发会稽嘉祥寺。在陈，寄籍吴兴永欣寺；入隋，住锡长安西明寺。

（智永画像）

初唐李嗣真列评秦汉以来迄至唐世书家八十一人，分作十等，智永列于中之中品，开元间，张怀瓘《书断》以神、妙、能三品评述历代书家，智永之楷、草、章列为妙品，行书列为能品。

关于智永，“铁门限”（见其书名之远）“退笔冢”（见其学书用功之勤）“智赚《兰亭》”（《兰亭》的传说，辩才是智永的弟子）这些书史典故都与他相关。相传他曾亲手书家真、草《千字文》八百本，散诸于江东佛寺。如图：

(智永《真草千字文》局部）

传世的《千字文》墨迹本系唐摹本，多六朝别字，书法秀逸，风神娟静，信是智永所临右军之手迹。而后世释门书法多从智永出，其衣钵相传，沿习而称之为“铁门限家法”。近世敦煌出土的唐贞观十五年七月蒋善进临本智永《千字文》，亦可见其在俗世的影响。

丁道护，谯县人，官到襄州祭酒从事。擅长真书，溢妍华致，在当时名声颇大，对初唐真书颇有影响。明丰坊《书诀》列记钟、王以来善书者，隋四人，丁道护名在其三。

（丁道护画像）

米芾《海岳名言》视丁道护与唐之欧阳询、虞世南侪类，并为变革古法者。欧阳修《集古录跋尾》卷五亦称：“隋之晚年，书学尤盛。吾家率更（欧阳询）与虞世南，皆当时人也。后显于唐，遂为绝笔。余所集录开皇、仁寿、大业时碑颇多，其笔画率皆精劲，而往往不著名氏……惟道护独自著之。”又特许蔡襄跋语“此书兼后魏遗法……隋唐之交，善书者众，皆出一法，道护所得最多”。

(《启法寺碑》局部）

赵明诚《金石录》收其《兴国寺碑》和《启法寺碑》二石，皆佚失，《启法寺碑》尚有宋拓本可见（可见上图），书法平正和美，与智永同一法嗣，当从二王而来。

熟悉篆刻史的朋友会发现，隋代在书法史上的地位，与秦代在篆刻史上的地位极其相似，它们是短暂的时代，却是真正承前启后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