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武永恒：脚下的泥泞

文/忠武永恒

“当我们爱脚下的泥泞时，说明我们已经拥抱了一种精神。”这是作家迟子建的一句话。脚下的泥泞指什么？它可以与家国情怀相匹配；于我而言，我想起了那个我应该爱的，应该拥抱的，一生一世都踩在泥泞上的您。

我不了解您的身世，也不知道您的过去，只知道您在泥泞上生长，嫁给了一位赤脚医生，从此便在泥泞上过着普通的生活，生养了一儿三女。

我早已忘记了最初我们的那段日子，而您却把它们记得最深。我的幼年在小镇上度过，您为了照顾我，也暂时离开了那片泥泞。您珍藏在柜子里的一张老照片被我翻到，那是一张合影，上面有您反复擦拭的痕迹，站在床上的我还没有您高，我不知道当时什么事情让我非常开心，作出欲要跳起的样子，而您的一只手也不忘护在身后。照片是静止的，而我却又觉得它分明是动态的。

时光荏苒，我随父母来到了城市，您却回到了乡村。您还是放不下那片泥泞，放不下那朴素的、湿润的，而同时也是肮脏的泥泞。“城里的日子，过不惯。”童年时，我和母亲只能起个大早去乡村看您，我热衷于这种活动，热衷于搭上一辆早班车，看车轮滚上一圈圈的泥泞，再踮起脚尖跨过泥泞，给您一个突然的拥抱：“我回来了！”您会在欣喜之余亲吻我的脸庞。您的嘴唇固然是干瘪的，但也格外地舒服。“长这么高了。”

后来，我上中学了，我的脑海里接收到了更多新事物，也想走得更远，看得更多，屡屡忘了来时的路，不想回乡村，便以学业繁忙为由推托。我不再迷恋那片泥泞，那里没有我的同龄人，只有让人心烦的泥泞。

“哦，好，好好读书，以后上高中，考大学。”电话里，您总是这样说。可不知什么时候，我发现您变了，您说话变得重复，变得健忘。“看，比我还高了。”您惊喜着，可过了一会儿，您又这样念叨，用手比画着，我不耐烦“您已经说过了”。随后转头玩手机，“哦，哦，我老了，老了。”

一个上午后，您再次来惊讶我长高了，我正要发脾气，一束阳光从窗外射进来，照着您的后背，您却显得格外渺小。是啊！现在的您只有我的肩膀高。

“外婆，是，我不但比您高，还比我妈高呢！”您又握着我的手去和我的母亲比较，我感受到您皮包骨般的手掌那般冰凉，也看到脸上如同我儿时般的笑容，天空明朗，润物无声。

回城那天是个雨天，我跨过泥泞来到公路上，准备上车，却看到您独自一人撑着伞出来。

“妈，您回去吧！”妈妈说道。

“没得事。”您挥着手，而我却分明看见您在风雨中撑着伞，是那么吃力。“快上车，莫淋到了。”

我透过车窗，看着您抹着脸上的雨水，似乎难以抹尽。“外婆，再见！”

这片泥泞再不济，泥泞上也有爱我的人和我所爱的人。有人说，人要走时是什么也带不走的，唯有深刻的记忆能长存心底。那么，外婆，我希望您现在多存一些深刻的记忆，很久很久的将来能多带走一些，如果不能，那怕只是……您的外孙又长高了！

（外婆，于小编而言，是世上最美丽最温柔的词语，看到听到这两个字都会嘴角轻扬，你的外婆呢？欢迎留言区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