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秀红
【作者简介】胡秀红，山东德州人，爱读书，喜写作，曾在纸媒和文学平台发表文章多篇。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天渐渐寒冷，路旁一排排光秃秃的树，仿佛在严冬里冻得瑟瑟发抖的老人。坚硬的柏油路，也仿佛被冻僵了似的，踩上去有些僵硬，有些冰冷。
思雨的心情与这么冷的天正好相反，她怀着一腔火热，穿着火红的秋衣，期待着那个对她和他而言有特殊意义的日子，11月14日。这套红秋衣对她而言，是思念，是初恋，更是青春的记忆，浪漫的回味！
可是送她红秋衣的他，过得怎么样？还记得那个十年之约吗？他会赴那个约会吗？
一
十二年前的那天，她和大学时期相恋两年的男友初次相识，那是她进入大学之后看到的第一个让她心仪的男生，虽然是一个理工男，但不乏风趣幽默，很对思雨的胃口。人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因此，这场恋爱谈得很顺利，充实了思雨寂寞的青春！有课的时候，他们各自上课，没有课的时候，他们相约外出，或爬爬学校后面的小山，或去旱冰场滑冰。对于从小长在平原地区的思雨而言，这两项活动都是那么新奇有趣而富有挑战。
那是一个纷纷扬扬飘着雪花的日子。胶东的雪来得多来得快，半天工夫，地上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被子了。这样的雪天是青年人的最爱，尤其是恋爱的青年的最爱。打雪仗、堆雪人，都是那么有趣。思雨和男友激动的跑到山上，用手堆起厚厚的雪块，然后二人合力推动，雪球向前滚动，几个来回，雪人笨拙的身形已经可以看出来。他们堆了两个可爱的雪人，捡来枯枝精心的给雪人做了眼睛，用红纸给雪人做好了嘴巴，还给一个雪人戴上漂亮的帽子和丝巾。哈哈，两个相恋的雪人就栩栩如生地站在眼前了，像极了他们俩！
他们俩都喜欢涮火锅。尤其在窗外白雪漫舞的冬天，室外冰天雪地寒彻骨髓，室内火锅香气氤氲温馨舒适，相爱的一对校园情侣相对而坐，情话经过火锅的涮洗，更是暖到心里。多少次这样的温馨画面他们也记不清了，只是记得所有的美好爱情的回忆都少不了火锅的点缀。
然而随着大学生活的结束，结束的还有他们的爱情。就像许多校园恋情一样，他们的爱情无疾而终。
毕业那年，思雨与理工男吃过散伙饭，义无反顾地分别踏上了各自的职场，跨入了社会这所学校继续深造。思雨来自落后的农村，但是儿不嫌母丑，象许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她选择了回老家所在的小城发展，理工男当然也回到他的家乡。思雨是一个很实际的女孩，她不会为了虚幻的爱情背井离乡，原生家庭的贫苦生活教育她人要以食为天，填饱肚子才能谈爱情。虽然理工男曾经表示如果她不愿离开家乡，他可以跟她回老家。可是思雨只是一个农民的女儿，自己能分配到哪儿上班还不知道呢，怎么能再帮助男友分配工作呢！于是，思雨很理智的拒绝了理工男的热情，她可不想耽误了男友一辈子，她自己也会受到良心的谴责而痛苦一生啊！长痛不如短痛，思雨快刀斩乱麻，理智的斩断了情感的牵绊！人生苦短，既然曾经拥有过纯粹美好的爱情，何苦再掺入生活的苦涩无奈呢！
思雨给男友买了一只剃须刀，她希望他想她的时候可以睹物思人，理工男给她买了她喜欢的红秋衣，因为她体质虚寒怕冷，每年早早就穿上秋衣。家乡的寒冷她很小就领教过，所以男友问她喜欢送什么礼物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红秋衣。红秋衣不仅可以帮助她御寒，更是象征了她曾经火红的青春时期浪漫的爱情！以后，当她在生活中疲倦不堪的时候，可以穿上它，让她回味美好的爱情，增添奋斗的勇气。他们相约十年后相见，只是看看对方过得好不好。他们孩子似的用小手拉勾，不违誓言！
二
思雨被分配到一所乡镇中学教书，她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工作中去。做一名教师是她做学生时期就立下的志愿。她乡镇念初中的时候，课余时间看到老师们悠闲的在田间地头散步，心里头可羡慕了。那时候，她就打定主意要通过读书考上大学，象老师一样体面的工作。
现在，她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当了一名人民教师。思雨教语文，每天的课程满满的，不是上课，就是备课、批改作业，一周休息一天。学校离家不远，她每周都回去看望父母和帮忙劳作。
后来，她面临着每一个女孩子都要面对的问题——找对象。她家本来就是农村的，再加上是在偏远的乡镇中学上班，可供选择的适龄男子很少。城里的人不是万不得已，根本不会找一个农村的女子结婚。思雨经人介绍相了几次亲，但最终因为双方没有什么感觉，而不了了之。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最后，思雨找了一位同行结婚生子，过起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思雨是满意的，她实现了孩子时期的理想，当了一名教师，不再像父母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土里刨食靠天吃饭。她跟一名同事成家了，一家人吃公家饭。工作之余，做做家务，看看闲书，没事的时候到城里逛逛街，买买衣服，倒也悠闲自在。
等孩子长大上了初中，思雨就有了大把的时间。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想到了跟理工男的十年之约，黑暗中思雨无奈的苦笑，学生时期的单纯幼稚，恐怕在十年社会磨砺中都消失了吧。十年之约，自己尚且在午夜时分偶尔想想，或许他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吧！思雨摇摇头，仿佛要把自己幼稚的想法摇晃没了。她转过身去，看见丈夫黑夜里不再年轻的面容，默默的把自己的身体靠上去，挨着他慢慢的睡熟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一阵新鲜豆浆的香气若有若无，饥饿的肚子一阵咕噜噜的鸣叫，思雨知道习惯早起的丈夫已经把早餐准备好。她摸过手机一看刚刚七点，赶紧起床，否则上班要迟到了。
三
思雨的丈夫同样是乡镇中学的教师，本来他们都在一个单位教书，后来，丈夫做到了乡里的教委主任，算不上改行，但不再是在讲台上上课的教师，大小算是个官了。但是，他在家里还是老样子，负责家人的早餐，磨豆浆或熬米饭或煮面条，手艺算不得出色，倒是也能对付过去。有时，他也去街上买来老豆腐或者油条油饼，总之，早饭的问题基本上不用思雨管。思雨也很好伺候，高兴的时候多吃点，不想吃的时候，就以减肥的名义少吃或者不吃。
原来他们两口子在一个单位上班，巴掌大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一会儿就传遍学校，因此他们在家里反而无话可说，偶尔说说老人孩子的事，别的真没有什么可说的。不过上班时间紧，早饭午饭的节奏跟打仗似的，只有晚饭吃得从容淡定，看着电视，或者听着歌曲，饭后结伴出去散步。
自从丈夫当了“官”后，作息时间多少有了改变。晚饭有时思雨一人吃，有时她就偷懒不做饭了。不用说，饭后散步也变成了她一人的独舞。看着别的同事都调到了城里的学校，思雨的心也活泛起来。趁着周末，丈夫也在家休息，思雨就把自己想进城的想法婉转地讲给丈夫听。丈夫听了未置可否，只说以后再说。
听人说城里的广场上，到处是健身的人。有老年人的佳木斯操，还有广场舞，更有高雅一点的交际舞。思雨想着自己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进城，在广场上跳舞健身，过上真正的城市生活。
人都说心想事成，只要敢想就能干成事。思雨天天做着进城梦，可是丈夫是个慢性子，因此她的进城梦却迟迟没能实现，她郁闷到几乎怀疑人生了。
无事的时候她就整理衣橱，一些旧时的衣物连同回忆，又丰满了她瘦削的生活。一日，她又开始整理旧衣物，忽然跃入眼前一抹鲜红，她使劲拎出来一看，原来是一套久久搁置在衣柜底部的红秋衣！那些与红秋衣有关的陈年往事立马又鲜活起来，理工男，老火锅，滨海大学，漫天飞雪，还有那分别时的约定！唉，一晃十年。这么快就过了十年！
四
思雨把那套火红的秋衣重新洗了一次，用香皂细细的搓洗了一遍，直到她认为干净了为止。经过太阳的洗礼，红秋衣焕发出新的容颜，依然如新买的一样鲜艳。思雨仔细的叠好压平，静静的等候那个日子到来。她不确定理工男是否会依约而至，但是她会去赴那场爱情的约会。即使他不来，她也会以自己的方式去纪念那场初恋，仿佛不如此不足以证明她爱过，年轻过。
时光缓缓的流逝，日子一天天过去，就如时钟的针，不疾不徐，一天一圈，不多不少，不快不慢。
高铁带着思雨来到了她念大学的滨海城市。城市变化不大，但是校园扩建了，并且改了大气的名字。走进校园，走近文学院那栋楼，思雨尘封的记忆才慢慢复活起来，生动起来。记忆带着她走到文学院东边的操场，那是她和理工男常常徜徉的地方，他们快乐的笑声仿佛仍然盘旋在操场的上空，似乎从来不曾散去。
图书馆前边的花园里，留着他们爱的絮语，现在依然有好多学生情侣在那里相依相偎，共同品味浪漫的爱情，憧憬美好的未来。如今的花园还在，一对对人儿也在花前月下，一如她们当初。花园依旧，情侣依旧，只是此情侣非彼情侣而已！
蓦地，一道炽热的目光攫住了思雨，她凭借本能去搜寻那目光，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她曾流连忘返的梨树下，仔细打量，略带沧桑的俊朗男颜映入眼帘，他不是理工男又是哪个！
“嗨，思雨，好久不见，你好吗？”理工男魅惑地笑着招呼思雨。
思雨梦中醒来一般回应道：“嗨，理工男，你好！”
他们自然而然地并肩前行，沿着熟悉又陌生的小径漫步，就如同以前在学校里漫步似的。
理工男早已不做教育这行，改在一家银行任职，老婆是一名会计。他有一个女儿，乖巧伶俐。思雨也简单介绍了自己的情况。他们发现尽管不是跟初恋在一起，然而日子过得也还行。家庭是他们栖息的港湾，是他们在俗世里赖以生存的基础。
可是人们不只是满足最低的生活需求，还有一种叫做精神的需求。就像思雨和理工男，他们可以和红尘中的另一个人组成家庭，养育孩子。但是，只能是他们俩才能共同缅怀过去的青春时光，一起回味初恋的甜蜜滋味。他们曾一起在爱河里畅游，在岁月的火锅里涮洗那个叫做爱情的美味！他们中任何一个换做别人，都不行。
他们一起涮了火锅，思雨褪去外套，穿着爱情的红秋衣，火红火红，一如曾经的爱情，一如曾经的青春。理工男的眼里满满的是宠溺，思雨眼里满满的是甜蜜，但是，他们知道一切都是过去，不可挽留，只能回味！可是，曾经拥有就足够，世间哪里有什么天长地久！
人的命运，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早已注定，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他们相信，他们的缘分在十年前，而十年后二十年后，即使还能相见，还能在一起回味，也不是爱情，不是缘分，而是情分！
旧时旧事恍若重现，思雨感慨万千，提笔写了一首《江城子》，赠给理工男。
十年奔波两忙忙，不思量，亦难忘。东北西南，无人话沧桑。即使相逢应相识，褶满面，鬓微霜。
夜阑无梦倚轩窗，星空望，月微凉。四顾无人，唯有影彷徨！但愿十年相见时，君无恙，身康强！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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