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外史》中兄弟结义供奉纸马的一场误会：布衣豆腐《水浒中的纸马》结义篇25
《儒林外史》中兄弟结义
供奉纸马的一场误会
水浒中的纸马
二十五回
上回我们说到，在水浒的世界中，晁盖他们结义的时候，可能就是供奉到了含有三清玉皇的天地马，也就是天地纸马，一方面，宋代对三清玉皇的崇拜，是通过朝廷指定法令政令，在全国统一推广的。晁盖作为大宋子民，结义的时候，用三清玉皇领衔代表天地神明，也不为过。你看，水浒中宋江在主持一百单八人空前大结义的时候，供奉过三清，《金瓶梅》中西门庆他们结义的时候，供奉过玉皇，可以为证。除了祭祀天地的含义之外，那么，在兄弟结义层面，还可能用到什么纸马呢？在兄弟结义的概念中，大家第一个应该就会想到关帝关圣人。关圣人的纸马自然是有的，关键是梁山好汉是否可能用着，在此，我们先说一个关公纸马的小插曲。不少纸马研究文章中在例举纸马用途的时候，往往会举例《儒林外传》中的一个例子，说是《儒林外史》里描写了兄弟结拜的场面，由于条件有限，也只能“就在那河厅上面供了文昌帝君、关夫子的纸马，两人磕过头”。意思是，书中既然说到两人磕了头，焚烧关王纸马，似乎既然说到了磕头，就意味着结义，而关羽关云长则更是结义的时候所紧密对应的神灵。你看，就连黑社会结义的时候，也要在关云长的画像前拜把子。于是乎《儒林外史》这个例子，似乎就足以说明纸马是可以用在结义时候的，而且结义仪式上所供奉烧化的纸马，就是关羽关云长，当时看到这个例子很兴奋，但是，私下还是觉得不太放心，当重新再去细读儒林外史的时候，才知道，很多人引用《儒林外史》关羽纸马作为兄弟结义的例子，实在是南辕北辙。因为那个场景主题，根本不是兄弟结义。关圣帝君
无锡纸马陶氏木版年画第四代传承人陶晓梦作品
在《儒林外史》第四十二回中，说的是汤大爷与汤二爷的故事。汤由和汤实是贵州总镇汤奏的儿子，人称汤大爷和汤二爷。这两位是纨绔子弟，两个草包，但是他们自我感觉却特别好，他们来南京参加乡试，准备考个举人当当。之前我们在《麻辣历史》专辑中，说到中秋与科举考试关系的时候就曾经说过，乡试要连考三场，每场三天，也非常辛苦，从表面上看，汤大爷与汤二爷考试完毕，觉得应该放松放松，所以他们喊了戏班子来唱戏。书中说“过了一回，戏子来了，就在那河厅上面供了文昌帝君、关夫子的纸马。两人磕过头，祭献已毕。大爷、二爷、鲍廷玺共三人，坐了一席。锣鼓响处，开场唱了四出尝汤戏”。所谓的尝汤戏，按照清代的习俗，筵宴中要献过汤才开始演戏。“尝汤戏”是指正本之外先演的短戏。也就是说，在唱戏之前，大爷二爷在河厅上面供了文昌帝君、关夫子的纸马。大爷二爷两人磕过头，祭献已毕。然后开始看戏。那么，为什么说，这次供奉纸马并不是兄弟结义仪式呢？其实非常简单，因为汤大爷汤二爷本身就是嫡嫡亲的同胞兄弟手足，他们本身就是如假包换的亲兄弟，他们两个，还去结哪门子的义嚒。那么，唱戏之前，汤大爷汤二爷为什么要供文昌帝君，关夫子的纸马呢？其实书中说得分明。这次大爷二爷三场考试完毕，喊了戏班子过来得目的，就是为了酬神。所谓的酬神，就是在自己考试完毕，成绩还没揭晓的关键时刻，希望得到神灵的保佑，保佑自己科举高中。而这次酬的神，就是酬的文昌帝君与关夫子，所以，在河厅上供奉了他们两位的神像纸马尊位。并不是亲兄弟两个在此结义。他们的磕头也不是结义的磕头，而是向神像磕头标明心愿。晁盖宋江他们向神灵标明心迹，也得磕头。《警世通言》“玉堂春落难逢夫”中，就有妓女玉姐祈祷心上人科举得中的情节，“坐了多时，只见明月高升，滤楼鼓转，玉姐叫丫头：'你可收拾香烛过来。今日八月十五日，乃是你姐夫进三场日子，我烧一住香保佑他。’玉姐下楼来，当天井跪下，说：'天地神明，今日八月十五日，我哥王景隆进了三场，愿他早占鳌头，名扬四海。’”祝罢，深深拜了四拜”。等到知道心上人中了，书中说：“玉姐步出楼门，叫丫头忙排香案，拜谢天地”。就是这个道理。所以，《儒林外史》中的汤大爷汤二爷乡试三场考试完毕，喊了戏班子的目的就是为了酬神。希望神灵保佑自己科举高中。《红楼梦》中，贵妃差了夏太监来到贾府，送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叫在清虚观初一到初三打三天平安醮，唱戏献供”。贾母率领众人浩浩荡荡地去清虚观打醮，唱戏献供，祈祷平安。书中叙述说，贾珍一时来回贾母说：“神前拈了戏，头一本《白蛇记》”，贾母就问：“《白蛇记》是什么故事？”贾珍道：“是汉高祖斩蛇方起首的故事。第二本是《满床笏》”，贾母笑道：“这倒是第二本上？也罢了。神佛要这样，也只得罢了。”又问第三本。贾珍道：“第三本是《南柯梦》”。贾母听了，便不言语。“贾珍退了下来，至外边预备着申表、焚钱粮、开戏，不在话下。”贾母他们请的戏，名义上是给神灵看的，所点的戏，也是贾珍他们在神前拈的戏，等于是按照神的意愿选的折子。而且在开戏之前，贾珍就要到外边去预备着申表、焚钱粮，以备开戏。也就是说，开戏之前，要供奉烧化纸马纸钱。这个程序与《儒林外史》中的汤大爷汤二爷在开戏之前焚化关王、文昌的纸马的程序是完全一样的。明代古吴金木散人所编《鼓掌绝尘》第三十九回“猛游僧力擒二贼 贤府主看演千金”中，也描述了一段三义庙庆关圣降生所上演的酬神戏的点戏细节。杨太守在白云寺中一连住了十余日，未得赴任。一日闲坐不过，遂问住持道：“你这里有消遣的所在么？”住持道：“我这白云寺原是山乡僻处，前后都是山冈险峻，除这一条大路之外，俱足迹所不能到，实无地可有消遣。只是本寺后面，随大路过西，转弯落北不上一里路，有座三义庙，明日五月十三，是三界伏魔大帝关圣降生之辰，合乡居民都来庆寿。县里一班后生，来到正殿上串戏，却是年年规例。老爷若肯挪步一往，也是逢场作戏，小僧谨当奉陪。”杨太守道：“我洛阳人敬神常有此事，你这里也是如此，岂非一乐。”便次早欣然起身，换了便服，不要一人跟随，只邀住持同行。慢慢的两个踱出寺门，走不一里，果有三义庙。进了庙门，只见殿前搭起高高一个戏台，四边人，坐的也有，站的也有，行的也有，顽耍的也有，笑话的也有，人千人万，不计其数。伸头引颈，都是要看戏的。杨太守执了住持的手，向人队里挨身进到大殿上，神前作了几个揖，抽身便到戏房门首仔细一看。恰好一班小小后生，年可都只十七、八岁，这几个装生装旦的，聪聪俊俊，雅致无双，十人看了九人爱。装外的少年老成，装大净的体貌魁伟，大模大样，恍如生成体相。其余那几脚，都是装一脚像一脚。这般后生敲锣的，打鼓的，品箫的，弄管的，大吹大擂，其实热闹。那看戏的，也有说要做文戏的，也有说要做武戏的，也有说要做风月的，也有说要做苦切的，各人所好不同，纷纷喧嚷不了。只见那几个做会首的，与那个扮末的，执了戏帖，一齐同到关圣殿前，把阄逐本阄过，阄得是一本《千金记》。众人见得关圣要演《千金》，大家缄口无言，遂不敢喧哗了。这里所说到的《千金记》，是明代沈采所作。叙述韩信、项羽的故事。韩信曾以千金报答漂母的恩德，故名《千金记》，内容以韩信及其妻高氏为主线，写楚汉相争故事。包括漂母进食、胯下受辱、鸿门宴、追韩信、登坛拜将、灭项羽、封齐王等50出。此前我们也说了，纸马请神的步骤是，第一，请到对应的符合自己需求的纸马品种。第二，将绘有相关神灵的纸马供奉起来，第三，对神灵许愿，第四，焚化纸马，从而完成对神灵供奉心意的传递。汤大爷汤二爷也正是在唱戏之前，在河厅上面供了文昌帝君、关夫子的纸马。大爷二爷两人在神前磕过头，祭献已毕，烧完纸马，然后才开始看的戏。因为不管是贾府，还是汤爷，他们既然是酬的神，是为神而请的戏，所以必须要先通知神灵前来看戏才是，而纸马的烧化，就是一种直达神灵的通知。烧化了纸马，通知发出了，神灵知道有戏可看，也知道是谁的孝敬了，于是，大家花了钱所张罗的戏，也就可以开场了。我们也由此可见，贾珍去外边申表、焚钱粮，以备开戏，其中也应该焚化了供神的纸马。那么，大爷二爷作为科举考试的举子，希望自己高中科举，名列金榜，又为什么供奉的是文昌帝君与关王爷呢？文昌帝君是负责科举工作的神灵，考生去祭祀一下，大家还比较容易理解，那么，在这里，关公又是什么讲究呢？本文已经获得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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