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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的标志——塞纳河畔的旧书摊正在走向死亡

全文共 3127 字,阅读大约需要 10 分钟

在最近一个微风轻拂的日子里,60岁的杰罗姆·加莱(Jerome Callais)正在用玻璃纸把一本二手的罗伯斯庇尔传记包起来,他手腕熟练地轻轻一转,把它放在他塞纳河畔的深绿色书箱里,旁边是一本厚重的关于塔列朗(Talleyrand,法国政治家、外交家)的大部头。
天空蓝得耀眼,阳光照在巴黎新桥的滴水兽头像上,30多年来,加莱先生就在这附近向无数游客兜售布满灰尘的经典作品。
过去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会来逛旧书摊。图片:pixabay
正常情况下,巴黎人和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会来逛他的小摊,以及其他大约230个旧书摊。在塞纳河的左岸和右岸,四四方方的旧书摊延伸了近四英里。
但新冠疫情下的封城令人们望而却步,旧书摊的生计正迅速受到威胁。塞纳河畔的旧书摊与卢浮宫和巴黎圣母院同为巴黎标志性风景线,许多人担心可能迎来它们的最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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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补贴勉强度日

“我们正在努力不让这艘船沉没,”加莱说,他是旧书商协会(Association of Bouquinistes)的主席,他忧心忡忡地望着塞纳河中间的西堤岛和孔蒂滨河路上一排排关闭的摊位,“但新冠疫情让我们失去了大部分客户。”
加莱说,疫情前,他三分之一的顾客是外国游客,另外三分之一来自法国其他地方,"我们完全依赖旅游业。
塞纳河畔的旧书摊。图片:pixabay
10月,法国为了抗击新冠疫情卷土重来,在全国范围内实施了新的封锁措施,封城下的旧书摊们,正在失去最后的顾客。巴黎人钟爱的游手好闲——漫无目的地散步来享受生活——已经完全消失了,宵禁和隔离措施扼杀了它,同时使旧书摊失去了忠实顾客。
今年的销售额平均下降了80%,加莱说,这让很多摊主陷入了困境。日子一天天过去,几乎没有任何摊主卖出东西,如果卖一件东西能赚到30欧元以上,就算幸运了。从巴黎圣母院到皇家大桥,塞纳河两岸超过五分之四的货摊或多或少都已永久关闭。
 “我们勉强才能挣够吃的,”67岁的大卫·诺塞克(David Nosek)说,这位前录音师在卢浮宫附近销售古典文学、现代绘画和古董平版画已经有30年了。
尽管客流量在下降,诺塞克是少数几个不愿关门的人之一。在10月新一轮封城开始之前的一个周六,他以10欧元的价格卖掉了一本书,并在下午6点半早早打烊了。在之前四天里,他什么也没卖出去过。
他说,在疫情爆发前,他每个月最多能挣到2500欧元,而现在,一个月只能挣400欧元。
他和许多同行之所以能够勉强维持生计,全靠政府从今年10月开始对处境艰难的小企业提供每月至多1500欧元的新一轮支持。此前,在今年春季,政府曾对小企业提供了三个月的援助补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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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的传统

摊主渴望保留旧书摊这个可以追溯到16世纪的传统——当时小贩用木车和缝在衣服上的大口袋,沿巴黎新桥叫卖旧书,还是流动书摊。
由于法国国王的间歇性禁令,这一行多年来一直处境艰难、一波三折:1628年流动书摊曾被取消,到1640年又得到恢复,1650年再次被取消……
直到19世纪,拿破仑批准在塞纳河沿岸设置永久性书摊,使书摊得以普及,吸引了不少学生和知识分子,巴尔扎克(Honoré de Balzac)等作家也慕名前来。这相当于一个巨大的户外图书馆,现在大约有30万本书,被摆在12个码头上的摊位上。
过去的旧书摊。图片:www.paris.fr
为了不影响塞纳河畔的市容,巴黎市政府于1859年出台规定,设立定点旧书摊,并实施特许经营权,同时,禁止旧书摊出售新书,只许卖旧书刊和旧玩意儿。
1930年,这些旧书摊开始采用规格统一的绿色铁皮箱:长不得超过2米,宽0.75米,靠河边高0.6米,靠岸边高0.35米,当书箱盖打开时,上缘不能高过地面2.1米。绿色书箱与河景和城市建筑都很搭,也很实用。摊主收摊时把箱板合拢,盖上箱盖,再上锁,就可以回家了。
这些旧书摊是巴黎一道重要风景线,也为巴黎构建了独特的文化吸引力。它们绵延在塞纳河畔,像一列火车,因此被称为“绿色车厢”。
经营旧书摊的书商们,多是对书有着特别喜好的人。他们从旧货市场上淘书,从外地收购旧书,互相之间也相互倒卖,还有人的书来源于遗产馈赠。在这些旧书摊中流连,你可能淘到100多年前的旧版《巴黎圣母院》或者印刷术刚发明时的古董书。和旧书商们闲聊,还能看到他们的得意存货:有年代的画报或老照片,历史久远的硬币、明信片或邮票。
1900年左右塞纳河畔的旧书商。图片:www.paris.fr
2018年5月,在法国总统马克龙提出将法棍申遗后,巴黎市政府希望将塞纳河岸的旧书摊也申请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非物质文化遗产。巴黎的议员们表示,这些由旧书摊组成的“世界上最大的露天图书馆”从16世纪起便存在,是“巴黎风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申遗的最新消息是,2019年,经过法国文化部的批准,旧书摊获得了申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资格。
包括诺塞克、加莱在内的旧书商们支持并期盼着旧书摊的申遗成功。
“我喜欢读书,喜欢旧东西,喜欢独立性,”诺塞克说,“我们并不指望通过旧书摊申遗致富。”
“如果我们被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单,我们就可以像埃及的金字塔或威尼斯的船夫一样,没有人能将我们移除了。”另一名旧书商索菲·莱卢(Sophie Leleu)说。

03////

“随波起伏,但永不沉没”

许多旧书商都是靠养老金生活的退休老人,他们是神秘文学和杂志的古怪收集者。他们背景十分多元,有曾经的哲学教授、朋克摇滚歌手和药剂师。
如今,越来越多三四十岁的人开始加入这个行列,吸引他们的,是在户外工作的自由,以及在狭小空间里构建文学世界的创造性。
甚至在疫情之前,旧书摊已经在苦苦挣扎了——比如来自技术的变革,人们不再像从前一样读纸质书了,即使要读,也大多会去网购,或是直接购买电子书。
加莱希望尽自己的一份力,让印刷文字继续存在下去。他是一个健谈的人,能够与完全陌生的人开上几个小时的玩笑,他喜欢把自己想象成时代的遗迹——在那个更简单的时代,人们不会盯着手机匆匆走过。他的书摊上放着一部还能用的米色座机,座机下方,他贴了一个手写标语:“阅读可以驱赶愚蠢”。
旧书摊和摊主。图片:bouquinistesdeparis.com
他的摊位上摆满了关于伊凡雷帝(Ivan the Terrible,俄罗斯历史上第一位沙皇)和伏尔泰(Voltaire)的书。人们不能只靠历史来生活,所以他在选书时,又加入了音乐和自然主题,包括有关格伦·古尔德(Glenn Gould,加拿大钢琴家)、风水和比利牛斯山的书。
“我用老派的方式工作,”担心声音被两个口罩盖住,他大声说,“我的顾客是我在码头遇到的人,我的书箱是抵抗机器取代一切的绿洲。这有关一种生活哲学,以及我们想要如何生活。”
加莱先生有一部手机,但他拒绝在网上卖书,尽管他的一些同行已经“走向现代”,转向线上销售,来应对收入下滑的局面。
30岁的埃琳娜·卡雷拉(Elena Carrera)去年开设了她的摊位,她是现在广场上活跃的Instagram一代中的一员。
在卡雷拉的摊位上,有奇形怪状的别针、《高卢英雄传》系列漫画书(Asterix comics)、老式《花花公子》杂志和碧姬·芭铎(Brigitte Bardot)的传记,她大约一半的销售额是通过在Instagram上发布商品图来实现的。最近进入这一行业的十几位较年轻的摊主中,也有很多通过网络在销售。
 “我们年轻一代因为热爱书籍而进入这个行业,要让行业继续下去,得靠我们自己。” 卡雷拉说,“但要做到这一点,书摊主们需要与时俱进,我们不能成为恐龙。”
作为前录音师,诺塞克有自己的网站,他最近还创建了bouquinistesdeparis.com,方便他的同行们在那里上传图书的照片,来在全球范围内销售。但大多数老书摊主——超过三分之二的摊主年龄在60岁以上,并不知道如何提高网上曝光率。
诺塞克创办了bouquinistesdeparis.com,为方便同行线上售书。图片:网站截图。
诺塞克说,到目前为止,上传到网站的300本书中,只卖出了5本。“我们需要做得更多,”尽管如此,他仍抱有希望,认为这艘船会被修复,就像几个世纪以来它一次又一次地恢复那样。他的网站上装饰有拉丁语“fluctuat nec mergitur”,这是巴黎的城市格言,意思是 “随波起伏,但永不沉没”。
“我从未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一边说,一边把目光投向空荡荡的人行道。“不过,旧书摊从中世纪起就在这里了,我相信疫情不会让我们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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