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宇宽 知名评论员
前段时间,柳传志先生在一个场合说了一段话,被媒体广泛传播。他说:我其实没有能力以天下为己任。这个话是有上下文的,不过,在我看来,这或许并不是出于谦虚,而倒隐隐的像是赌气。
如果客观分析这句话,我觉得可以有两种解读。一种是,如果我们把“以天下为己任”理解为一个人要承担天下的事情,那显然是荒唐的,谁这么说那他一定是一个疯子。在我们的文艺作品中,比如杨家将,一个家族承担了大宋的兴亡,那基本上是文艺的夸张。稍微有一点智慧就知道,社会的责任需要每一个人都来参与,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够作为个人的英雄。这既然是一个常识,也就没有必要要由柳传志这样的企业家来强调。
另一种解读,可以理解为,作为一个公民、一个社会成员,对于社会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份责任要承担。这样讲,柳传志完全有能力以天下为己任。而且柳传志他们这一代企业家,为社会做出的,无论是创造物质财富,还是宣扬一种健康的企业文化,关心公益事业,都已经证明了他们实际上一直都在以天下为己任。
“天下”,是中国历史上一个非常经典的命题。明末清初思想家顾炎武曾在他的著作《日知录》里面,特别讲到了“亡国”与“亡天下”的区别。在他看来,一个政权的兴衰叫做亡国,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责任,他说那是肉食者谋之的事情。但是他把一个社会的发展、文化的昌宁,社会会不会沦落到率兽食人、礼崩乐坏这样的境地,看作是天下的兴亡。因此,他的结论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柳传志是全国人大代表,比起很多中国老百姓来说,他有更好的参与政治,或者说分担天下之忧的条件。民国时期,很多中国知识分子投身产业,往往把自己的产业命运和天下兴亡、国家兴衰联系在一起。所以那时候办公厂的号称自己是实业救国,办学校的号称自己是教育救国,开飞机的也说自己是航空救国,那是国家意气风发的时代。
而今天我们的社会有时候变到了让人觉得非常拧巴的状态。比如王朔在经历了高亢的红歌年代之后,开始把拒绝崇高当作一个主流。这也影响到很多企业家的心态。很多企业家找不到自己的事业、社会,包括影响国家政策的渠道。老百姓会觉得政治离我们太远,很多人对政治是一种麻木感,或者说是一种无力感。而更另人忧虑的是,就连柳传志这样的社会精英人士、人大代表,都感觉无力,觉得自己干不了那么多事情,认为在中国的环境下能把自己的企业做好,已经很了不起了。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为中国的社会环境感到忧虑。
如果我们把社会分成激进主义和保守主义的话,柳传志身上,以他的年龄和阅历,很自然带有一种稳健的保守主义色彩。他的意见和观点应该在社会上被别人所倾听。就像我知道很多接触过柳传志的人,都说柳传志是一位尊重别人,而且愿意倾听他人的忠厚长者。
柳传志发表的上述观点被网络传播以后,在网上遭到了很多人粗鲁的谩骂。这就好像这个社会表现出来的两种极端的情绪:一种是冷漠的、麻木的、无力的;另一种是亢奋、激动的、冲动的。这样就能够理解,柳传志这样经受过特别历史的长者到今天,一方面他也会感到对于现状的无力,觉得自己能做的事情太少;另一方面,他又会觉得对于今天网络时代这种亢奋的语言环境,自己的经历和情感体验已经不能够适应。
如果中国社会,像柳传志这样有着成熟经验的人,最后都觉得未来没有他参与的途径,也没有他参与的乐趣,产生心灰意冷的感觉,那么给我们带来的警惕是:真正应该为此感到惭愧的并不是柳传志说的这句话,而是我们社会为什么会让柳传志这样的人都觉得自己没有能力。柳传志之所以会有这种感慨,恐怕就是因为我们这个社会有柳传志所担心的那些问题。为此,我们更多的人要更加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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