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会初会(上)
伴随三个多小时的风驰电掣,临近中午时分,我们抵达了高铁站。一踏上新会的土地,瞬间便被浓浓的南国绿意和热烈的亚热带阳光密密实实包围了。
这是我第一次到新会,此前也似乎从未关注过她,来时才知道她是江门治下的一个海边小县。如此又会有多少特别的期待呢?我不禁这样想。
坐汽车继续驱驰二十来分钟,我们就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刚在宽敞的客厅坐定,热情的友人便奉上一杯泡好的茶来。那茶入口满是橘香,浓淡凉热也正好,不觉连品了数口,顿感神清气爽,消解了不少舟车劳顿。看来这茶不但好,还是友人踩着点,提前为我们泡好准备着的。
我不禁对友人的周到和精心暗暗点赞。
寒暄中透窗望去,友人现代化办公楼对面,竟然是大片大片的农田。农田尽头,有一座郁郁葱葱的平顶小山,居中巍然耸立着一座白色高塔,蓝天映衬之下特别打眼。
我不觉很好奇:市区里怎么还有这么多农田?那山那塔又有什么说道?
友人颇为自豪地告诉我,这可不是一般的农田,都是老百姓的柑场,天底下品质最好的陈皮在新会,新会陈皮的主产区就是这里,我们正喝着的,就是陈皮茶呢!那山叫凤山,塔叫凌云塔,四周环绕的村庄叫茶坑,是国学大师梁先生的家,故居就在塔西山脚下,再往西,是著名的小鸟天堂……
隔行隔山,听完友人一连串如数家珍的介绍,我不禁深深诧异于自己的孤陋寡闻了。
我其实很早就知道“陈皮”是一味中药,却不知它就是三年以上陈年柑子皮的简称,且越陈越值钱,甚至贵过黄金,更不知新会是最好的产区,难怪刚才的茗茶口感上佳,敢情就不是普通的橘子茶!高中时我便知道了推动“公车上书”和“戊戌变法”的梁先生,他的《少年中国说》也曾无数次激励过自己,只是他的生平籍贯等,确实很少关注;更令人汗颜的是,三十八年前,我第一次走上教师讲台,就是为四年级同学教巴金先生的《鸟的天堂》,至于“天堂”所在何处,却一无所知,以致到了她身边还一片茫然……
没想到小小的新会,竟然藏有这么多我似乎早就熟悉、其实却非常陌生的人物和故事,我以前真是小看她了。
不觉有了一睹为快的冲动。
想到来趟新会不容易,总共也只有半天时间,我便建议说,要不我们抓紧吃午餐,午餐后也不休息,把要干的活儿抓紧干完,然后到故居和天堂去走走,如何?
自然是主随客便,友人愉快地答应了我们的请求。
按捺住激动心情,午餐后我们马不停蹄,开始忙起正事来。到下午四时许,我们就可以驱车出发了。
到梁启超故居的路程并不远,不过却有好几处地面波浪起伏,与经济繁荣的南国颇不相称。友人解释说,这在珠江三角洲是正常现象,因为这里过去是大海,地质很不稳定,下沉也很普遍,他们办公区就有一处地面降了一两米,每年都要往上加一级台阶,所以被大家美美地称为“步步高升”。
友人特意安慰我们说:“你们放心,房屋都是安全的,地基深得很呢!”
我们听了不觉莞尔,谁叫我们少见多怪呢?
说话间,梁先生故居和纪念馆便到了。
放眼看去,流水池塘、榕树田畴环绕在她四周,盈盈绿意中缀满四季不败的鲜花,好一派典型的南国风光,真是美不胜收。不过我们无意室外流连美景,而是直奔室内主题。
进馆不需门票,却免不了要量体温、查绿码。遗憾的是导游讲解服务也因此取消了。这于第一次来访的我们,真是一种意外的损失。
唉,都怪那该死的“新冠”病毒!
跨进大门,整个纪念场馆便全部展现在我们眼前:左为故居,右是纪念馆,中间用一条覆满藤曼的长廊连着。
长廊前面,居中位置,是一尊梁先生的全身雕像。梁先生个头并不伟岸,但立于三级台阶和刻有生平的方形碑座之上,倒显得颇为高大。他西装革履,左手持卷,右手叉腰,看向我们的眼神,似乎充满了那个多灾多难时代的特定忧郁。
雕像身后的围墙边,有两棵挺拔葱茏的棕榈树,刚好做了这位南国人杰的背景。再远一点,就是秀美柔和的凤山和高高的凌云白塔了。
凌云塔建于明万历年间,如椽巨笔般矗立于凤山之巅,故此新会的读书人称其为“文笔”,意味此地人杰地灵,定出文人,清末果然出了梁先生这位大才。据说他小时候常登塔读书,十一岁时还作过一首《登塔》。诗云:
读罢全诗,不难体会到字里行间洋溢着这位后来名闻中外的近代思想家、政治改革家和文学家少年时代强烈的探索精神和关心国家民族命运的思想感情。
1982年重修凌云塔时,岭南书法家秦篔生将该诗书写勒石并立于塔下。遗憾的是我们时间不够,不能前往一观。
我们决定从左侧故居看起,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面青砖砌成的山墙,墙上有道拱门,顶上书有“怡堂书室”四个草绿色大字。门口铭牌告诉我,这是梁先生小时候读书之处。我们便匆匆走了进去。
书室不大,也不奢华,中间是一条稍宽的走道。右边有三间房,中间是教室,左右分别是老师寝室和起居室。教室不大,还摆着桌椅板凳,但似乎只能坐下三五人。教室对面空着,两端似各有一处小杂物间,门半开,却看不甚清。据说这间“怡堂书室”是梁先生的曾祖父所建,是梁先生他们这一族人,甚至就是他们家读书专用的。因为故居外还有一处“仁堂”,据说是另一支梁家人的读书之所。
令人感动的是,梁先生的祖父和父亲都是教书先生,却还专门给他请了私塾先生,是他一位好有学问的表叔。后来我在纪念馆一楼看到,“饮茶龙上水,写字狗爬田”这幅有趣的对联,就是两师徒初次见面对对子的戏作。
想不到新会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茶坑村,这样一户地地道道的农民家庭,却能如此尊师重教,真是殊为难得。难怪新会能常得风气之先,人才辈出,明代大儒陈白沙更是开创了岭南一派,成为从祀孔庙的“岭南一人”,而梁先生,则是深受其文化熏陶成长起来的又一文化巨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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