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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重男轻女吗?


一直想写这个话题。

有次九型课程结束,学员来找我咨询,一坐下,还没开口泪先流,等她哭完,才抽噎着说自己从小的性格本来是很自信无忧的,可是懂事后发现无论做什么都没用,父母永远都只关注哥哥,根本看不到她,即便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即便她伤透了心,即便如今离家千里,在一个毫无根基的城市里成家立业,买房结婚,事业家庭都是自己白手起家,父母从不关心也毫无支持,但父母偶尔跟她联系的主要内容也是希望她能资助哥哥,她说自己不想带着对父母的恨意继续生活,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我看着她,是啊,做错了什么?她漂亮,懂事,勤奋,可是得不到父母的爱。

小时候我在外婆家长大,夏夜乘凉,外婆一边摇扇子一边给我们讲鬼故事,但我听到的最恐怖的故事是外婆说在她那个年代,没有节育措施,如果生下来是女孩,直接拿到茅房尿桶溺死,外婆因为是长女,所以逃脱了这个命运,我当听了吓得紧紧抱住了外婆,以为那是一个离我非常遥远的世界。对了,外婆家并不穷,家里要用一担担的箩筐来装银圆,所以不是因为困难养不起孩子,就是单纯的不要女孩,而且大家也都觉得很正常,没人会因此受到谴责。

外婆出生在晚清,2007年去世,她的年代距今不到百年,时代变了吗?

长到5岁后,父母把我从外婆家接回来,院子里有同龄女孩一起玩耍长大,她哥哥已经读中学,但是她一个小学三年级学生,就要帮全家人洗衣服,有时候我去找她玩,还要等她干完家务,父母应该也是疼爱她的,物质上并没有亏待,毕竟也只有一个女儿,但重男轻女是非常明显的,她几乎承包了家里所有的家务,她的父母虽然来自农村,但都进城了,受过中等教育,全家最关注的就是她的哥哥。全家非常明确的规划就是哥哥是要读大学的,她只要初中毕业考个中专早点工作就好了。她那时很羡慕我,最喜欢来我家玩,因为我们家除了老妈做的饭菜一流美味,老妈还包揽家务,我们只管读书就好。

初中快毕业时,我们这个非重点中学班级忽然转学来了一个重点中学的学霸,是那种又聪明又勤奋的学霸,大家都很诧异,学霸跟我成了好朋友,她说父母不希望她考高中读大学,虽然她家也就一个女儿,虽然她成绩比哥哥好很多,但父母觉得女孩子不需要读那么多书,早点参加工作更好,她有什么能力反抗呢?但这让她很长时间无法原谅父母,尤其是她的母亲,因为转学的事情是她中学教师的母亲极力促成,是的很悲哀,很多时候最重男轻女的恰恰是女性自己,我听说有媳妇生孩子,婆婆听说生的是女儿转身就走,整个月子里再也不来看一眼,这种事不少,而且重男轻女也跟一个人的受教育程度和职业无关。

当然,学霸就是学霸,没有人能拦住她的脚步,无论在重点或非重点,她每次都考第一名,是那种把第二名远远抛在后面的第一,工作后继续自学深造,直到海外留学和定居,赤手空拳,从零开始,组建了发达国家里一个典型的中产阶级家庭,有房有车,闲暇滑雪,打打高尔夫和网球,但只要说起这件事,她会说人生走了弯路,她本来应该有更精彩的人生,母亲耽误了她。

我做私人教练以来,遇到大多数案例,稍微做深一点,都能遇到父母重男轻女的问题,做心理咨询的80后朋友告诉我,来咨询的个案,跟重男轻女有关的,大概能占90%,这真的毫不夸张,我和朋友都在中国一线城市,很多案例也来自长三角经济发达城市和地区,所以何况那些偏远落后地区呢?

子女多的时候,这种情况很严重,独生子女呢?其实也一样,很多女孩从出生就能感受到父母的失望,甚至会影响夫妻关系,有些朋友告诉我,从小听父母为了这个事情吵架,母亲还会因为生了女儿而自觉理亏,因为一个生了女儿的家庭,老公如果没出轨那简直就是道德楷模了,老婆要懂事,不能再有任何其他期待和要求。

有些男人甚至出轨也是为了生个儿子,这一点,跟男人有钱没钱或成功不成功关系不大,不成功没钱的男人,也想要儿子,这种意愿一点不逊色于成功男士。

而让很多人觉得意外的是,不要以为这样做女儿就会没出息或者不管父母,儿子就会过得比女儿成功或者更多回报父母,现实中往往看到更多的情况是重男轻女的后果是很多女孩憋着一口气非常努力,很懂事很争气,同时也并不因此回避赡养义务,大多数养老院里的老人心里想着那个从来不来看他们的儿子,但却享受着女儿定期来探望和关心照顾,电影《桃姐》里也有这样的情节,有些养老院里的老人一生的资产都想着留给儿子,可是照顾他们到临终最后一刻的却是女儿,儿子只出现在他们走了以后来分财产,但父母依然痴心不改,眼中只有儿子,女儿也一样痴心不改,一边委屈抱怨一边无微不至对父母好。

最近有老友母亲去世,她在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后还是坚持不放弃,继续让母亲在icu治疗了好多天,而老友在我的课堂上曾经说不出母亲除了外貌的任何一个优点,全盘否定其实更强烈的呼唤,否定是一种攻击,爱而不得的攻击,攻击越强烈,爱得越深,谁能不在乎妈妈的爱呢?通过否定释放委屈和怨恨,但背后是呼唤,希望引起妈妈的重视,不是母亲不好,而是母亲把所有的爱和关注都给了弟弟,可是最终照顾母亲的是女儿,弟弟几乎不怎么来看,来了也是要钱,但是母亲心里还是想着跟儿子住,老友说最后几年其实母亲心里想的是儿子,哪怕女儿陪着,其实也不是母亲想要的生活。

母亲走了,她比弟弟更伤心难过,以前她还有机会,通过持续对母亲好,幻想总有一天可以赢得母亲的爱和关注,这是一个孩子对父母的爱的呼唤,现在母亲不在了,再也没机会了,这是比丧痛更深的痛苦。曹雪芹写《好了歌》,说“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其实痴心儿女也很多,尤其是女儿,一辈子痴心等待父母有一天能真正认可自己爱自己,能给自己和儿子一样的爱。

我听妈妈说过有个乡下的亲戚,在自己生病后就从女儿家搬到儿子家,不要女儿照顾要儿媳妇照顾,还要给媳妇发钱,哄着媳妇用心一点照顾,否则要看媳妇脸色,一定要在儿子家离开,这是很多老人的执念。

最近跟朋友吃饭,朋友说起自己老婆,刚出生的时候家里一看是女孩,就扔到旁边打算让她自生自灭,没想到两个多小时后准备扔了,一看居然还活着,就想那算了,还是养着吧,但是家里已经有一个女儿了,还是不想要,就送给了没生孩子的舅舅家,带了几年后舅舅家居然连着生了三个孩子,这下舅舅也不想要了,又送给另外一个家里没孩子的亲戚,亲戚收留了几年,大概朋友老婆真的是很旺,这亲戚也生了自己的孩子,而且连着生了两个,亲戚很高兴,送她读书,但也不想要了,因为家里孩子多了,亲生父母一看这个女儿毕业就能赚钱了,就把这个从小在亲戚家辗转流浪的女儿要了回来,女儿却毫不在意,一心一意对亲生父母好。

女儿婚后日子也过得紧张,家里困难,虽然儿子高考成绩不错,但拿不出钱交学费,找了娘家也不管,最后还是小女儿到外面想办法凑钱让儿子上了大学。

风水轮流转,儿子看着妈妈辛苦,非常懂事和努力,大学勤工俭学打工赚钱,工作后也拼命,又乐于助人,人缘好,能力强,领导和客户都很喜欢,没几年就赚了不少钱,外公外婆姨妈舅舅都想分一杯羹,打着各种名目要钱,朋友说从小你们就不要我,困难的时候你们不帮我,外孙要上大学你们也不伸手支持一把,那我现在也不想理你们,但是朋友老婆却对娘家人很好,有求必应,出手大方,朋友觉得老婆傻,问我怎么劝?

我说她一点也不傻,你拦不住也劝不住的,她一定会对娘家超级好,尤其是父母,因为她要证明自己是值得爱的,从小就被扔掉差点死去,被送出去的她很早就知道自己是不被爱的,不被重视和关注的,不被需要的,不被欢迎的,这种创伤在她心里留下一个巨大的空洞,里面住着那个被扔在一边等待死去的小婴儿,那个从小被迫离开父母跟亲戚一起生活,只是为了能够帮助亲戚带点好运生孩子,她是功能性的,又是被嫌弃的,但从来不是被宠爱被需要被看见的,你说她有多么想要一个完整的原生家庭,想要一个完整的父母的爱,想要被父母“看见”和认可?

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这是一个孩子最正常最强烈的意愿和呼喊,现在父母和兄弟姐妹围着她,需要她,哪怕是功利性的,是有目的的,也好过没有,因为对婴儿来说,坏父母好过没有父母,如果可以用钱换取,那就花钱,花多少都值得。

没有任何人能离开父母的爱而好好活着,这些缺失爱会以各种形式提醒和呈现,疾病,失败的婚姻,糟糕的人际关系,不顺利的工作等等,父母一天没有看到自己,心里那个空洞一天就没有被填满,孩子就一天不能成为一个完整的人,不能拥有完整的幸福和力量,不能正确地爱自己和他人,因为她没有模仿和学习的样板,而学习都是从模仿开始的。

父母的爱,是每个人一生无法替代的情绪资源,是每个人面对挫折时抵挡恐惧的勇气和自信,可是她从来没有拥有过,如今父母说你给我们钱,我们就爱你,钱越多我们越爱你,你说她能不给吗?她需要通过给钱来证明自己是值得被爱被认可的。

我深深同情每一个被重男轻女父母区别对待的孩子,就像那个女孩,女孩母亲一直觉得她成绩不好,尤其是作文不如我,我也一直以为是天赋、努力和家庭氛围、自身兴趣爱好,直到此刻写下这些文字,我忽然明白,还有一个原因也很重要,就是那些我在图书馆和书店里如饥似渴阅读的时间,我发呆冥想打腹稿写日记练笔的时间,我和老爸嘻嘻哈哈交流读后心得的时间,她在做家务,在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

我也同情每一个重男轻女的父母,因为他们也都曾经是重男轻女家庭的影响者,受害者,他们背后有重男轻女的外公外婆爷爷奶奶,曾外公曾外婆,曾祖父曾祖母......从1919年辛亥革命结束清王朝统治开始算,我们距离重男轻女的封建社会,百年而已。五千年历史留给我们的精神文化遗产,丰富又沉重,骄傲又辛酸。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从小就让女儿跟着家里走南闯北见世面的武则天的父母,让女儿读书识字写文章的李清照的父母,面对遗产有两种选择,复制,传递,或者喊停,改变,让那些不好的东西就结束在自己这一代,如同鲁迅先生所说,父母们要”肩负住那千斤重铁门,放孩子们到光明的地方去。”

每一个成年人,尤其是在重男轻女家庭中长大的孩子,有一份很重的功课,就是要有能力看到父母为什么会这样?这很难很难很难,但对你们很重要,这不是关于父母,而是关于你的现在和未来是否能幸福快乐?因为你一天不能看到父母这种行为背后的故事,不能看到他们在外公外婆爷爷奶奶那里的影响,不能看到他们作为个体在一个大的系统里面的渺小和被动,以及无知,你就一天不能释怀,不能放下,痛苦的只是自己。

外婆在那么重男轻女的家庭里长大,但她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充满了愤怒和痛苦,以及对那些溺死女婴的同情,我和舅舅、姨妈的孩子都是一起在外婆家长大,每年除夕,我们这些小家伙排着队,带着期末考试成绩和奖状,按成绩和分数到外公手里领压岁钱,并不按男女性别。

母亲是长女,几个弟弟读书都很好,为了让弟弟们能上学,成绩不错的她很早就含泪退学,为此外公外婆和舅舅们一直觉得对她有所亏欠,他们大概把这份亏欠都弥补给我了,从小每年寒暑假外公外婆只要有去外地亲戚家旅游玩耍的机会都给了我,让我去见了世面,其他弟妹们都没有这个机会,当然,我从小成绩最好也是原因之一。

我当然是幸运的,为此我更加同情和理解那些没有机会享受这份幸运的女孩们,在每一次案例教练中,我都希望能借助这份幸运带给我的爱和自信、快乐,去支持和滋养更多人。

当然,痛苦也让人成长,我写过:裂缝处有光,但孩子对于来自父母的爱和认可,是最根本最源头的力量,所以也写过“亲子关系是我们一生关系的源头

最近开课:深度沟通之自我教练|11.19宁波场

认识你自己|12.31-1.1九型宁波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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