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33、一只鸡引发的血案

祝朱家庄篇·一只鸡引发的血案

祝家庄是《水浒传》中的出现的第一个集团性的反派，三打祝家庄又是《水浒传》中十分精彩的回目，细究之下，会有很多不一样的发现。

首先我们要先弄明白，祝家庄在哪？原文中说，祝家庄在郓州（今山东东平）独龙岗。这个村庄怎么会有武装力量？跟济州府东溪村的晁保正一样，这也是王安石变法的产物，祝家庄的庄主祝朝奉其实就是祝家庄的祝保正。根据新法中的保甲法规定，家家户户抽调壮丁组成乡兵。乡兵属于宋朝军队体系（禁军、厢军、蕃兵、乡兵）中战斗力最差的一个兵种。

独龙岗上有三个村庄互为同盟，中间的是祝家庄，西边是扈家庄，东边是李家庄。三庄共计乡兵约两万，但是能打的只有两千，其余的还是种地行，打仗不行。三庄里面，祝家庄势力最大，庄主祝朝奉有三个武功高强的儿子，名字是非常俗套的祝龙、虎、彪。假如他家还有个老四，按照惯例应该取名祝豹。龙、虎、彪的师傅是大名鼎鼎的铁棒栾廷玉。

扈家庄的保正是扈太公，扈太公有一子一女，儿子叫飞天虎扈成，女儿叫一丈青扈三娘。如果到独龙岗上一打听，都知道扈家庄里扈三娘武功高强。扈成我只能说在《梅氏水浒传》里很厉害。但这兄妹俩的绰号很威武，飞天虎，就是如虎添翼的意思，有翅膀的老虎那该多厉害。一丈青也不简单，是一种很厉害的毒蛇。

说起来，三庄中李家庄势力最小，但是很有钱。庄主李应是个农民企业家，又是小李飞刀的开山鼻祖，所以在江湖上十分有名。因为长了一对鹰眼，所以江湖人称扑天雕。《三国演义》中说司马懿鹰视狼顾，久后必反。所以从面相上看，李应最起码算得上鹰视。

宋朝的正规军禁军保卫皇族，边兵驻防边境，厢军保卫城市，乡兵保卫村庄。独龙岗上的三个村庄结盟，组织人数众多的乡兵，其目的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乡免受近在咫尺的梁山泊扫荡。假如我们按照古代朝廷主旋律的视角来看，梁山集团就是万恶的黑势力。而独龙岗三庄的武装力量，就是最可爱的人。

随着宋江上梁山，梁山泊变得很兴旺。这添加了很多头领，吸收了很多周围的无产者加入，资金则十分之短缺。因此梁山免不了到周围邻居处借粮，当然了这份借条不仅无息，而且还款无期。要不说梁山上都是强盗呢，强盗的逻辑就是你的东西我做主。强盗无论是强买强卖还是强拆，都不认同你自己的东西你可以自己做主。

独龙岗上三庄联盟，也没把握能拦住梁山泊的强盗来借粮。因此祝家庄在村里修了很多迷宫一样的暗道，内设机关陷阱、侦查体系、信号机构，将防御体系做到了极致，颇有冷兵器版马其诺防线的架势。在没有空军的情况下，能突破这套防线除非人品爆表。

按理说三庄和梁山，是可以相安无事和平共处的。梁山嘛，借粮的时候，尽量还是拿软柿子捏。三庄呢，保证自己的生产就可以了。但是命运还是把这对邻居联系到了一起，令人唏嘘不已。

此时的梁山上，宋江带着自己的江州集团入伙，做到了二当家的位置。但是，此时的梁山，派系分的十分明显。第一派，晁盖党，成员有公孙胜、刘唐、白胜。第二派，吴用党，成员包括三阮、萧让、金大坚。第三派，林冲党，成员包括杜迁、宋万、朱贵。剩下的全部都是宋江党，成员包括：花荣，秦明，黄信，戴宗，李逵，李俊，穆弘，张横，张顺，燕顺，吕方，郭盛，王矮虎，薛永，穆春，李立，欧鹏，蒋敬，童威，童猛，马麟，石勇，侯健，郑天寿，陶宗旺。

也就是说，梁山已经进入了宋江时代，哪怕吴用党和林冲党都依附于晁盖党，也压不住宋江党了。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吴用有了动摇，开始倾向于宋江。林冲是元老，自己不会去搞事，也不会当老大，但是谁都得给林冲面子。对于宋江来说，眼下就是需要军功来巩固自己二当家的地位。而吴用想的是怎么把自己推销给宋江。晁盖想的是我今天要练哪套拳法呢？

此时的独龙岗三庄也出现了微妙的变化，龙、虎、彪在栾廷玉的调教下，武功都有了质的飞跃，尤其是祝彪，打遍全村（除了师傅）无敌手。龙、虎、彪初生牛犊不怕虎，开始有些膨胀，感觉别说不怕梁山来了，这哥仨还想上梁山剿匪呢。加上扈三娘和祝彪有了婚约，因此龙、虎、彪看着名头很大的李应有些不爽，想将他边缘化。毕竟在祝朝奉当家的时代，扈、祝两家都对李应很客气，感觉在受李应庇护一样。如今不同了，龙、虎、彪当家，又有栾廷玉相助，自家本身实力很强。所以龙、虎、彪逐渐看不上李应，也为自家将来的覆灭留下了伏笔。

梁山和祝家庄这对冤家邻居，暗流涌涌，形势微妙。但是双方都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谁也不招惹谁。引发这对邻居斗殴的导火索，还得从蓟州（今天津蓟县）说起。公孙胜老家在蓟州，这位道爷请假回家看老娘就再也没回单位报道，单位领导决定找他谈话。于是单位派出暴走王子戴宗去蓟州寻找公孙胜，结果公孙胜没遇到，遇到了公孙胜推荐进公司的锦豹子杨林。戴宗和杨林就到蓟州寻觅公孙道爷，在街头正好看见了一起殴斗事件：

蓟州监狱的监狱长叫杨雄，是个大帅哥，绰号病关索。

在为啥叫病关索呢？江湖上有很多说法，比如什么仅次于关索，超过关索，像关索但脸黄。其实呢，关索的故事中有这么一段，吕子明白衣渡江，关羽、关平父子被擒，关索一身武艺，却因病错过了战争。

杨雄这个人就跟生了病的关索一样，关键时刻掉链子。专业打架的人，街头打架被人揍。

杨雄本是河南人，因堂哥在蓟州当知府，所以前来混日子。不久哥哥调走，新来的知府为了照顾杨雄，让他当了大牢的典狱长兼刽子手。专业混司法圈的，侦查破案靠石秀。上了梁山虽然位列三十六天罡，但从来没表现出配得上天罡星的作用。

病关索，就是施耐庵给的隐喻：关键时刻掉链子。

回说这位两院押狱兼充市曹行刑刽子手杨雄，这职业有意思，感觉就是相当于让人当局长兼司机的感觉。这一天杨雄手起刀落，斩了一个死囚。根据老规矩，杀人见喜。因此和杨雄关系好的人就来给杨雄做这个仪式，送给他布匹等礼物。蓟州本地有个叫踢杀羊张保的坐地户，他作为一个老蓟州人，非常瞧不起外地人，准确说是瞧不起混得好的外地人。张保的身份是个兵痞，根据蓟州的地理位置，张保可能是边兵出身。这回张保带了六七个小弟，专程来找杨雄晦气。

杨保先找杨雄借钱，但杨雄这个人是有原则的。据说家里挂着一幅对联：杀父之仇我不问，夺妻之恨我不提。横批：别借钱！

张保一看这样的话，那就抢这些礼物吧。杨雄大怒，你们军方和我们司法部门互不统属，想闹哪样？张保明显有备而来，军方的人执行力很高，各就各位，各司其职，俩人按住杨雄的手，其余的各自找各自的方位，控制住杨雄，张保估计练过咏春，擅长在近距离用寸劲打人，因此从容的对杨雄下手殴打，杨雄不习惯贴身战斗，只有被打的份。

不过杨雄也是带人来的，身边有好几个狱警。这帮狱警见老大被打，第一时间抄起家伙纷纷找地方隐蔽，并表示对此事件密切关注，且强烈谴责张保的不理智行为，一再强调保留采取进一步行动的权力。

不过，杨雄依旧在挨揍。这时，卖柴禾的石秀看到了这一幕，顿时技痒。他冲上去与张保大打出手，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张保措手不及，这边杨雄终于不用和张保贴身作战，腾出手来就开打。张保等一看不妙，抢东西就跑，杨雄大怒，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纷纷隐蔽的狱警们也冲了出来，表示和老大共存亡，痛打落水狗！石秀本着全民健身的原则，也想过去凑热闹，结果被看戏多时的戴宗和杨林拉住。各报家门后，戴宗劝石秀加入梁山黑社会集团。戴宗和杨林的话很有煽动性，卖个柴禾什么时候才能买车买房娶女神啊？不如加入梁山黑社会，进门就分房、分钱，将来招安还能当官，绝对是屌丝当上CEO、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的最佳捷径。像石秀这样的无产者，自然瞬间就答应了，根本不需要像杨志、宋江这样的还犹豫。

但是，石秀很快就成了有产者，因此也马上忘了梁山的召唤。因为杨雄为报答石秀，和石秀结拜，并让他打理自己岳父的肉铺，因此石秀把加入黑社会的事就给搁那了。不料，石秀不幸目睹了杨雄被带绿帽子的全过程，因此设计和杨雄一起杀了奸夫淫妇，伙同鼓上蚤时迁一起投奔梁山而来。

按理说，作为三个逃犯，就要有逃犯的样子，低调行事，赶紧赶路。可万万没想到，这仨通缉犯在逃亡路上比当官的都高调。这哥仨即将到达目的地时，夜宿祝家庄某酒店。只要好好睡觉，第二天就到了梁山，逃亡生涯就可以结束了。结果大晚上的，时迁非得吃肉，于是偷了人家的鸡吃了。那人家店小二自然不依不饶，这只鸡不是普通的鸡，实在是鸡中之霸，简称鸡霸。它负责全店的闹钟业务，万一没了鸡霸，预定了叫起服务的客人可能会晚点误了坐车。

石秀表示愿意赔偿，按集市一只鸡的价值赔偿。但是人家店小二不愿意，就说赔十两都不行，太耽误业务。那你赔人家二十两不就完了？但是石秀这边吃人嘴不短，拿人手不软，声称不赔了，爱咋咋地。店小二也怒了，吓唬谁啊，当老子是吓大的，我也吓唬吓唬你！于是他告诉石秀别那么牛逼，在祝家庄撒野很有可能被当做梁山贼寇送到官府，那必然会被执行死刑。石秀听了更来劲了，说我就是梁山的，你能怎么着？这店小二还真不是吃素的，一吆喝出来了五个看场子打手。结果这几个打手实力不行，瞬间就被放到。

杨雄意识到不对，咱赶紧撤吧，人家肯定叫人去了。于是哥仨烧了人家的店跑路。店小二还真是去叫人了，一叫就是两百人。石秀和杨雄联手，拿刀捅了十几个，夺路便走，而时迁悲催的被捉拿了。

杨雄、石秀在逃亡的路上，遇上了李应的官家鬼脸儿杜兴。原来杜兴是个杀人犯，曾经关在蓟州大牢。因被杨雄毫无原则的救了，所以他称杨雄为恩人。双方交谈之后，杜兴听说时迁被祝家庄的人捉了。他觉得这多大点事啊，我老大李应给你办了。

其实此时的李应也觉得三庄形势如同当年，自己招呼一声，祝朝奉乖乖放人。但是，杨雄没告诉他，他们不仅仅是偷鸡放火，还持刀杀人。这就意味着，如今日趋膨胀的龙、虎、彪哥仨，不可能给李应面子放人。况且石秀都说自己是梁山的人，那么龙、虎、彪一定不会把已经到手的功劳白白送给李应，同时还得怀疑他私通梁山。

一只鸡，不仅引发了十几条人命血案，还引发了梁山和祝家庄的正面冲突。不愧是鸡霸！那么这事怎么收场？下次再讲。

君子能修其道，纲而纪之，

统而理之，而不能为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