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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师文学-专栏》 《老家,老屋,老院子,老树》-怀念我的父亲 /文:李会霞

老家,老屋,老院子,老树

――怀念我的父亲

作者:李会霞

父亲病逝已经四年多了。我没有觉得这四年有多快,也没有觉得它有多慢。时间,它有自己的节奏。我一个人在远离故土的异乡工作生活,这期间我曾经在梦中见过父亲三四次,每次他都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但我记得自己在梦中很疑惑:父亲不是已经走了吗?他又回来多久了?梦醒后,才知道原来这是个梦。

我曾经以为,父亲的一生太“土”了,土一样地活着,又土一样地消散,最后又埋进土里,与土成为一个整体,融入大地。我曾经以为,父亲的一生太“平淡”了,淡到“一无所成”,淡到平平庸庸,没有哪一件事情是值得一写永不褪色的烙印在我的生命中的。但是前几天的一个下午,我无意间又想到了父亲,蓦然意识到一座已经矗立了33年的老屋(始建于1985年),一个破旧的老院子,一棵曾经在这个老院子里生长过大约20年的老榆树,它们都和父亲息息相关,他们都已经成为父亲生命的一部分,继续在这个世界上“生存”,换句话说,它们已经成了父亲的“符号”,成为我的精神上的“父亲”,继续哺育并滋养我的生命。

父亲在家里很少管事儿,年轻的时候一天到晚泡在生产队喂牲口屋里,干公家的事儿从不惜力,自己家里的事儿几乎都撂挑子给我娘后不管不问,我和姐姐弟弟小时候和长大上学缴费等都是直接去找我娘要,小时候放学回家或者长大参加工作后回到老家,只要是父亲一个人在家,我们的第一句话几乎都是:“俺娘呢?”在我的潜意识里,我娘在家家才是“家”,如果回家看不见娘,几乎也就算是没有回家,父亲仿佛只是我娘的“影子”,我家的“影子”。

光是实的,影是虚的。父亲在我家里很“虚”,我娘才是我家的光,我们兄弟姐妹四个几乎都是围着我娘转的。有事就找我娘,大事小事都是我娘的事儿。父亲是标准的甩手掌柜,别看我家的户口本“户主”是父亲,其实谁都知道我家里真正的户主是我娘。因此,在我心里,我娘的地位和分量远远超过了父亲,或许正是这种内在的潜意识心理也带来了另外一个事实,就是在我家里,我们都会有意无意地忽视父亲的存在,我们除了在物质上赡养他之外,关照他的吃的, 喝的,用的,穿的,他的精神世界到底是怎样的,他的精神和心理上的需求是怎样的,我们几乎都很少涉及。特别是他跟随着哥哥进城之后的这些年。

我每年回老家的次数最多不超过三次,此时想想实在是一种无法饶恕的罪过啊,即使工作再忙又究竟能忙到何种程度呢?归根结底还是自己把其他的事和人统统都放在了回家的前头。

说走就走的核心因素是想走才能走。你无法叫醒一个不愿意醒的装睡的人。很多事情,其实你真放下了也就能放下了。放不下,抛不开,走不了,归根结底还是一句话:我们自己内心里还是怀抱着某种不舍得走,不愿意走,总觉得啥事离开自己就总是不放心。人到中年,学会放手才是人生智慧。

老家,能多回去就多回去吧。因为年龄不饶人,白发苍苍、步履蹒跚的父母终归是见一回就少一回,换句话说,也是见一回才多一回啊!常回家看看,这首歌好听是好听,就是听完后自己心里都是一半欣喜一半悲凉,唱着容易做着难,做到就更难。现代社会,交通已经便捷到日新月异,实现“常回家看看”的愿望已经相比从前是容易得太多了,关键还是一个“想法”,你想到了你才能做到,想和做之间的距离可以是天堑,也可以是零,是翻一下自己的手掌。

思路决定出路,想法决定做法。让我们回老家的路就是一次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再也不感慨“树欲静而风不止”。因为,有些路我们现在不走,以后就永远没有走的机会了,而有些人注定是我们这一生的牵念和生命的源头,哪怕我们见了什么话都没有说,其实见了,也就是说了。此时无声胜有声吧。父亲的后半生信仰了基督教,他的虔诚,作为亲人我们人所共见。他在自己的一日三餐前都是低眉垂手向天父祈祷后才动筷子,二十多年如一日。

他的前半生任劳任怨、透支身体太多,以至于他的生命中的后三十多年都不曾离开药物,也住院过好几次,甚至还曾去郑州某医院住院治疗过。父亲脾气暴躁,但平时话又不多,也没有进过一天学校的门,是个地地道道的文盲,他生命中的后三十多年里因为病弱,因为他两三个月甚至半年多才洗一次澡,所以,从我小时候记事起,我娘和父亲就是分居的,我们长大成人后他们也还是一直分居着,父亲是父亲,母亲是母亲,直至父亲三四年前不幸病逝。

我娘说父亲身上有味,那是真的有味。我哥是个非常爱干净的人,他每次给父亲洗澡,都要说父亲好多次才能最终带着父亲出来洗一次。你要说父亲实在是懒吧,为什么别人家一说叫他帮忙垒个锅台,或者干个其它杂活,他抬抬腿说走就走了。我想,父母共同生活的这几十年来,父亲的夜晚有多少个是又寒又凉的冰,母亲的夜晚就也有多少个是又寒又凉的冰。如今,阴阳两隔,父亲的夜晚已经成了天地的夜晚,他像星空一样夜夜笼罩着我们,荫庇着我们,只有在我们仰望星空的时候,我才能再次看见我们在天上的父,他的灵行在天上,如同行在地上,再没有病痛…………

我父亲这辈子做成的最大的事儿就是亲自主导并盖起了一座老屋,四间青砖红瓦房。我父亲后半辈子落下的病根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盖一所房子,拉起一个院子,让老婆孩子有个实实在在的小家,这就是一个农村人最现实的梦想。别人家的这个梦想实现起来,可能还不是太难,但这件事对我家来说,它就是难的,难在我父母亲两个人要养活四个孩子,还有我奶奶,我大大等。他们只能一步一个脚印地先是准备盖房子用的青砖,木椽子,沙子水泥等。沙子水泥可以购买,而青砖我清清楚楚地记得是我父母亲自己一块一块和泥后用模具做出来的,晒干,垒成垛放置,这是在我读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我记得我放学回家就去打麦场里找他们,也帮一点小忙。

一座房子大概要用四五万块青砖吧。做出来晒干的砖这时候还不叫砖,它叫土胚,再一块一块装进土窑里烧一周左右时间后出窑,这时候才是变成青砖了。我记得我家北地桥头就是个土窑,我家的青砖就是在这里烧制成的。烧成了,还要再一块一块地从窑里取出,再码成砖垛子,再趁空用架子车拉回家。这样的过程持续了好几年,我能做的就是跟在父亲或者母亲拉的架子车后边往前推一推,扶一扶。

父亲和母亲就是这样艰难地积攥了将近十万块青砖,给我家盖起来一座堂屋,四间;一座东屋,两间,一座小厨房,一间,外加一个院子的院墙。我的老家,老屋,老院子,就是我父亲和母亲苦心经营的一个“大工程”。这工程是成了,我们终于有了一个新家,但是我父亲从此身体也算是累垮了吧,尤其是我家那四间堂屋,父亲干活讲究个细致,嫌弃别人粉墙都不胜他,于是他就不使他人粉墙,就总是自己一个人站在高高的木架子板上一间一间地粉刷,我娘给他搭下手。我那时正读初中,一周回家一次,每次回家都是父亲还在粉墙。

我读初中是1984年到1987年,我家新房子就是在这个时间段。堂屋盖起来了,紧接着父亲和娘又顺势盖起来东屋和厨房。东屋我记得就是父亲的屋,两间,他就住在这个屋子里,同时还养了一头小毛炉,后来还养过一只奶羊,可以挤奶喝,还生过几次小羊羔。我也是第一次有了看羊生仔的经历。羊奶洁白如玉,父亲身体不好,奶羊生过羊羔后,父亲就能也和小羊一样“有奶”吃了。挤奶的过程也很好玩,那个带着两个尖嘴口的硕大饱满的羊奶子,看上去就像一个“奶葫芦”,我也喝过羊奶,放点儿白糖更好喝,但是有一股子膻味。后来,哥哥与父亲先后生病住院,我家的小毛炉就卖掉了,奶羊是后来买的,目的就是能给父亲羊奶喝,补养身体。我记得这头奶羊,我家养了至少三四年。后来也卖掉了。

我的老家,老屋,老院子,三十多年来就这样成了父母亲尤其是父亲给予我们的“独一无二的家庭遗产”,成为我的梦中“桑梓”,成为我乡愁的源头与载体。老屋“老了”,老院子“老了”,老家“老了”,父亲也“老了”。我们每个人都会不可避免地“老”去,但父母亲总是比我们先“老”,老是一种资格,老是一种敬畏,老是一杯乡愁,老是一轮明月。老是永恒的,不老的总是清风,四季,山峦与河流。安土重迁,入土为安,这是中国人的风俗习惯。那么人为什么要入土为安呢?我想,人本来就是大地的一部分,土,就是大地的俗名,是泥土养育的庄稼滋养了每个人短暂而又漫长的一生,是流淌在大地上的河流润泽了每一个人的精神生命和内在灵魂,所以,当我们走到了生命尽头的时候,“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入土为安即是化身成泥,这个过程同样也是漫长而短暂的,直至彻底成为一声叹息。

活过就是爱过,爱过了,也就无怨无悔。好好活着,是一份责任,也是一种使命。为那些给予我们生命的父亲母亲们,也为那我们给予了新生命的孩子们,更为了我们自己。归根结底,人活一世,都是活给自己看的,鞋子舒服不舒服,只有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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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河南省襄城高中语文教师

图片来源:网络L3; 

图片版权归原图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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