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俗世做个浪漫的人

“罗曼蒂克”

万幸，这个法语音译的外来词汇，

在口口相传的岁月里，

被留下的，是另一个，

称作“浪漫”的文辞。

即便原本四字的辞藻，

选用了华丽妙曼的文字，

甚至，亦博得了朗朗上口的音韵。

但终究，还是“浪漫”留了下来。

 

浪漫留下的，

不只是关于爱情一句空泛的释义。

它是恣意纵横，

即是浪，洒脱于随波逐流，

又是漫，遨游于漫无目的。

 

以至于，

它已不再是，

简单两个直击语义的文字组合，

而是俨然成为了一种态度，

对原本珍贵的一切，

淡薄且热爱，

从容又风趣。

 

想起罗素有句话，道作：

你能在浪费中获得乐趣，

那么就不算是浪费时间。

浪漫二字，

恰有此意。

浪漫就是，慢慢浪费时间。

 

01

数九熬冬，慢等春归

 

自冬至逢壬日起，

每看一次日历，

耳畔就有童谣，

心中便冥冥响起一遍：

一九二九不出手，
三九四九冰上走，
五九六九沿河看柳，
七九河开，八九雁来，
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小时候听，只觉得重复的数字，

重复的歌声，令人生厌。

如今才明白，

藏在这平仄起伏歌谣里，

一遍又一遍唱起的，

是时光不能掩去，

独属于中国人，

慢慢等春来的浪漫。

 

在亘古流传的文化里，

九为极数，至阳至大之数，

从寒冷正式开始的那天起，

古老的中国人，

便浪费着，罩在雪花里的时光，

一日日数。

用至阳之数的积累，

期待寒冷阴气的日益消减。

累至九次就算到了头，

说是寒去暖来，“春已深矣”了。

 

而在这场长达八十一天的，

慢慢计算之后，

只为悠哉哉，

漫漫道一句，

“九尽桃花开”。

 

如今正是三九天气，

望向窗外，

虽是冰泉冷涩，凝绝不通。

 

但就这样慢慢等着，

享室内温暖的炉火，

欣然浪费，

这尚且不适宜出游的日子。

像陆游风雨大作，道：

溪柴火软蛮毡暖。

我与狸奴不出门。

即便无人围炉闲话，

那便抱着猫，

数着九，

慢慢等春天回来，

也不失风雅浪漫。

 

02

腊月耗日，慢待年忙

 

今年最期盼的事，

大概就是，

过年放假，早归家。

 

但回家之后，

又做什么呢？

 

想想会是，

有计划的浪费掉整个假期。

 

事实上现在过年，

早已不必严格按照，

二十七杀只鸡，

二十八把面发，

这类的时间规定，

完成春节的任务了。

甚至节前的假期里，

都不必特意逛一次街，

置备新年的行头。

 

但是却又一直那么期盼着，

春节那几天，

早早回家。

漫无目的，只是耗着除夕，

日甚一日地临近眼前。

 

想要待在家里，

欣欣然在最熟悉的房间，

浪费一天又一天的假期。

 

那几天里最大的事情，

也不会超过一日三餐，

与家人窝在一起，

筹谋饭桌一盘接一盘。

饭后围坐在桌前，

甚至赖着不愿去洗碗，

没人责备彼此惫懒，

时间在茶余饭后里，

滴滴答答的流过，

谁都不焦虑浪费了整个午后，

反而欣然接受，

它变作浪漫。

 

03

日复一日，漫漫岁月长

 

千百年的春秋，

给我们留下了，

太多浪漫的事。

若如春来赏花，

秋浓煮酒，

夏盛听骤雨，

寒冬见雪飘。

甚至不需要四季做目标，

每晚数星看月。

什么也不做，

只是望着天，

等披星戴月，

换次日的晨曦来到。

浪漫是，

沉浸在看似周而复始的年轮里，

满怀热情又漫无目的，

慢慢浪费着时间。

 

即便到现在，

也能唱起那句老歌，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坐着摇椅慢慢聊。

想起王维最是诗意那句：

行到水穷处，

坐看云起时。

看日出，

要等上几个小时，

看日落，

是陪太阳携着最后一缕晚霞回家。

这样的等待，

从来都不等于什么都没做。

等待是一场修行，

在循环往复的朝暮里，

静置禅心，

悟出浪漫的真谛。

 

这样想来，

浪漫也成了一种人生意义，

是把有限的时间，

心甘情愿浪费在，

爱的人，

爱的地方，

爱的万事万物上。

然后变作，

说不完道不尽的乐趣。

 

浪漫，

通常不是江河浩荡，

日月恢弘。

 

它大多时候只是，

在一家装潢并不精致的老餐厅，

和朋友开毫无意义的玩笑；

 

是在一个狭小温馨的空间，

嘴里塞满零食，

同爱人讲世上第三个人，

绝对听不清楚的含糊其辞。

 

是与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

甚至没有人愿意去调换频道，

只是看着，任由广告轮换一条接一条。

 

时间就是这样浪费的，

清楚地知道自己什么也没做，

但也想，这样一万年，才好。

 

大概。

这就是浪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