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府中学的首任办公室主任是张帆。
他是个书法家,学府校名就是他亲笔书写的。
后来我父亲的古董店开张,求他题写店名,没想到求一得二:张帆主任(那时已是其他学校的校长)拿给我的是两种字体两个版本——其人厚道恳切可见一斑。
他离职后,这个活儿就由我来干。
办公室主任的职责当中有很大一部分是“迎来送往
”。
“联络与接待”是我的份内事,同时也是我最不擅长的事。
于是,2004-2006年间的学府中学,拥有的是一款不会点菜、不会敬酒、不会满面春风、不会跟上级联络感情、把打工作电话都视作畏途的办公室主任。
钟、韩二位校长和陈书记,当时给我的鼓励、支持、指点与包容,真不是一点点。
然而不得不说,我从中获得的个人成长,真的只有一点点——铁证便是:现在的我,依旧没法把上述种种做到丝滑程度。
“迎来送往”还有另一重含义,那就是招聘与辞退。
现如今,若有人说“当年就是你带我去体检的”,我们必定会立时深情对视一番。因为,这句话分明是个暗语,能瞬间开启十八九年的漫长记忆和战友情分。
想当年,经历过面试环节、初步达成聘用意向之后,办公室(就是我自己,因为并没有“兵”——那时哪个部门也没有“兵”)是要将应聘教师带去南山医院体检的。
告知考核结果,必要时予以辞退,此类谈话通常安排在六月末七月初,最考验人:
不能不直白也不能太直白,不能不动感情也不能太动感情,优势与不足的比例要妥善处理,苦衷和借口的界线要暗中分辨……
我们是一所学校,共事的是同仁也是战友,学校里的办公室主任和公司里的HR不可能采取同样的工作方式。
这种谈话里往往蕴藏着巨大的情绪能量:或许是激愤与不甘,或许是暴怒与焦虑,或许是痛苦和沮丧,或许是冷淡和漠然……所有的情绪,都要接下来,以恰当的方式给出反馈。
也被指着鼻子骂过,也被不惜代价求过,有时是握手后的触感和余温,也有时是肩上泪痕渐渐风干留下细微的凉意。
那些不再续约的同事,有的离开后在另一所学校工作得如鱼得水,有的索性转行,在新领域令人刮目相看。
当然,更多的是去后杳然无消息了。
印象中唯有一位,是因突发的家庭状况导致精力不济、教学效果不理想;长谈之后我向校长申明情况,这位老师留了下来。转眼许多年,果然,她翻身仗打得漂亮,有了很好的发展;而且因为那次深谈的关系,每次同事聚会,我们必定是要单独干一杯酒的。
这段工作经历让我见识到各种各样的人,同时有两点真切的领悟:
其一,每个人的起点固然有巨大差异,带来明显的视野差异;不过,就算起点相差无几,肯用心付苦心者与静不下心来、只一味散漫应付的人,不消几年,也会差异立现。
其二,每个人都是完整的人,也承担着各自的社会角色,有着职业面孔背后的故事;有时,给别人一次机会就是给学生和学校一次机会。
2006年9月5日下班时,韩校长说:“明早你有个会,记得调课。”
我说肚子有点儿疼明天可能要去生孩子。
第二天我生下了朵朵,结束了办公室主任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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