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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赛:国王大道(散文)

本文为“我的北欧故事”征文大赛参赛作品




《国王大道 

作者:维京浪子

那是刚来瑞典第一年的事了,91年的夏天。

这里的夏天白天很长,六七月份在斯德哥尔摩这一带到半夜都不全黑,如果是再往北进入北极圈内,仲夏前后(六月底七月初)甚至二十四小时都有太阳。

那时在乌普萨拉大学,系里有个老兄听他的同事说北极圈内有个叫Kiruna(基律纳)的城市,旁边有一大片自然景区,还有一个很大的国家公园,瑞典人,甚至世界各地的人都喜欢到那里去徒步旅行,在里面野营扎寨,走上一百多公里,还可以登山,瑞典的最高峰Kebnekaise (凯布讷山 2100米)就在那里。这老兄不知被系里哪个小子蛊惑了一下,就撮合我跟他一起去。那时哪象现在,要到哪去先谷歌百度攻略清楚。我们要去的那一带基本没什么城镇,一般的地图上除了标个Kiruna,什么细节也看不到。老兄不知从哪弄来一个地图,把那一带放的还算比较大,要经过的几个重要的地名都能找到,Nikkaluokta,Kebnekaise,Kungsleden,Abisko,等等,看上去那一片得有个两百公里见方。地图上Kungsleden很长,Kung是国王的意思,leden是线索、古道的意思,就像说茶马古道,我们想,也许是过去国王打猎走的道(瞎猜),那应该叫国王大道吧。我们的计划是从Nikkaluokta出发,向西经过Kebnekaise山,爬爬山,再向西走到Kungsleden,沿着它向北走到终点Abisko, 全程差不多是三角形的两个边,一共一百五十来公里,行程大概五天。

我们做了自己还算满意的准备,买好行军背包,帐篷,睡袋,行军炉,套鞋,等等,备好大米,中国人不吃大米饭不成,尤其这老兄,江西来的,嗜米,无论吃了多少,最后要是没碗米饭就算没吃。一起去做客,我一般吃菜喝酒,饱了就行了。这哥们儿特能喝,吃的不比我少,最后还总要问,饭嘞?噢,我还带着银行取款卡,出去至少得一星期,钱得够花呀。老兄比我早来瑞典几个月,特现代,不怎么揣现金,用的是VISA。我才来半年,以前在深圳看别人从口袋里一掏出来一沓子伟人像特眼馋,所以兜里也总装几张瑞典的历史人物画,到现在也没弄清楚那些人是谁,反正能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叠,踏实。那时候VISA好像还不是到处能用,但取款机在街上是很容易找到的。我还是有点不放心,跟他说,哥们儿,多带点现金吧。没事,钱放身上丢了抢了怎么办,大钱我拿VISA花,他很潇洒。既然我们要走的是国王大道,又是旅游区,国家公园,我也没多想也就苟同在那儿用VISA自然是不成问题的事了。

闲话少说,七月初,一身休闲装,旅游鞋,打好包,背上,买好火车票就上路了。我背的包是老兄的,大些,沉些。我装包比较精简,保证每件衣服都能用上,能不需要的就不带,吃得用的也是。这哥们儿的包里不知都装了些啥,比我的重很多,后来发现他好像一年四季的衣服都带上了,后来发现有几件没用上,白背着走了一程。他个子比我短点儿,包却比我的宽些长些,背在身上走略显沉重。我说那就换包背吧。包比我人宽,长度从我的头到臀部,双肩背,估计得有二十来公斤。大米装这包里,为了减轻点重量,没按着顿顿白米饭管够的量带。外面面包、意面总得有卖吧,反正我吃啥也能当饭,万一最后不够,保证老兄每顿有碗米饭压底就行了。包背起来倒也不是觉得很重,但是如果站直了就有点被人往后拉的感觉,所以身体得往前倾点。手往裤兜里一揣,还整一墨镜,小样儿,挺干练潇洒的。坐的是夜车,卧铺,一夜无梦,第二天早上就到了Kiruna。

随身带着面包,奶酪和黄油,临下车前拿出来吃早饭。黄油盒子一拎出来,发现已经在滴汤了。原来黄油是要放在冰箱里的啊,捂在包里有二十多度,过了一晚上全化了,只好扔掉。好在有塑料袋装着,没把包里的其他它东西全给滋润了。本来这黄油也是我们想用来炒菜的,觉得是固体的,好带。呵呵,居然都还是学物理的。

出车厢下到站台,高举双手东倒西歪地撑了撑。天气不错,半阴半阳的,估计只有十几度,有一丝清澈的凉意。出站前有一窗口,在卖此地已经进入了北极圈的证书,20克朗一份,我们各自买了一份,挺有自豪感。嗬,北纬 67度51分,比北极圈高一度,以前在学校里学北极圈啥的,觉得遥远而神秘,今儿咱也是圈里人了!

一打听,步行的起点Nikkaluokta(这词儿我到现在念都得准备一下)得坐大巴士去。到了那里差不多已是中午,司机说,这里就是公路的尽头了。给人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感觉。很容易就找到了起点,一看路标,Kebnekaise 19 公里。有人陆续地往那方向走,我俩对付了午饭也雄赳赳气昂昂的起程了。

其实我开始不是挺乐意跟老兄往那儿跑。我本来想去欧洲大陆做背包客,正好在我当时的年龄是低价火车票的最后年限,但找不到伴儿。而且我觉得光走路挺枯燥,我喜欢运动却不爱跑步,我是那种饭后不散步的人。这老兄说那他就自己去,估计系里那小子给他洗了脑,以为那里跟仙境似的,反复地跟我说,二十四小时的太阳,一望无际的大自然......,想想万一他一个人在森林里失踪了,或者碰到狼了啥的,两个人一起还是安全些。加上从深圳来后闷了一冬天没见到啥太阳,去那补补,晒它个七天七夜,于是决定一起来了。

小时候最不喜欢走远路,八九岁时有次去乡下看一堆姨妈,姨妈家相互间都有十多里地,我住在带过小时候的我的四姨家里,走路去稍近的三姨家,半路还偷偷扒了一段路的拖拉机,拖拉机开得很慢,拖斗里下面一口袋一口袋的不知装的什么,上面满载着干草,从后面爬上去司机看不见,干草上能压出个凹来,我就偷坐在后面,表哥就跟在后面走,一会儿也落不下多远。后来就是不想走路去看住得最远的大姨,大姨年纪大了,听说还是小脚,也没能来看我。然而我也就去过这么一次乡下,这辈子也就没见过大姨了。现在想想以前有些事真是有点不可思议,姥姥在世时住在哈尔冰,从我家到哈尔冰单程要坐两整天的火车,一张硬座票要花我妈一个月的工资,所以姥姥居然没见过我这个外孙,大姨没见过她小妹妹的儿子,不知道她们想不想哈。后来校园歌曲里一天到晚外婆外婆的,等我自己有能力去见外婆却见不着了。这辈子没见过奶奶,没见过姥姥,似乎总感到一丝遗憾。其实我这人没心没肺的,说说罢了。

路很平,是石头加泥地。周围的树都不算高,不像平时看到的那些森林,最多称得上树丛。这一带是瑞典萨米族人的居住区。听说有很多驯鹿,是那种身上没什么花纹的鹿。这种鹿公的能长得比牛还高大,头上有很大的角,若近距离碰见估计会有点恐怖。我这人从小生长在城市里,跟野生动物们没有什么亲近感,所以一般尽量离得远远的。虽没什么太阳,看得还是挺远的,有点一望无际的意思,心想还算没白来,也许待会儿太阳就出来了,然后再也不落。没走出几公里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累不是主要的,就是肩膀疼得需要时不时休息一下,把包拿下来,一看肩膀,嗬,微肿,通红。

这种徒步旅行区,一般隔二三十公里都有一个小宿营地,那里有商店,旅馆,露营地,厨房,卫生间和桑拿浴。我们这是第一段,只有二十来公里,必须到Kebnekaise山脚下才能有这些设施。走着走着发现人越来越少,人家都走得比我们快,后面也有人陆续超过我们,一般都三五成群,也有带着孩子的,孩子一般不会很小,都能自己背一小包走。大家一般想赶在晚饭前到达宿营地,晚上好有充足的时间吃饭,桑拿,还能有时间放松放松,在宿营地周围转转,然后早点睡觉第二天起早赶路。一路上所有的人都认为我们是小日本,不是问Where are you from?而是问Are you from Japan?那时候瑞典城市里一般见不到几个中国人,更何况在这北部偏远的荒芜地区。害得我们不停地解释,中国人,中国人。

走了差不多一半,累得个半死,肩膀疼得不得了,老兄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我们就开始嘀咕,是不是往回走吧。反正往前走跟往后走差不多一样远才能安营扎寨,兴许往前走还短几步呢,硬着头皮坚持吧,想想如果能多有几个伙伴一起来也许会好很多,大家一起开开玩笑,说说闹闹的就到了。最重要的是晚上一定得蒸个桑拿浴放松放松,要不然第二天肯定没法继续。桑拿浴我们知道,宿营地一定会有,这是在瑞典呀。

最后几公里真不记得是怎么熬过来的,肩膀已经痛得不能再背包了。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如果不是为了生存,谁会一天到晚磨练肩膀呀。当然喽,也有例外。以前在大学时班上有一堆健身爱好者,每天下午跑去举哑铃,我也凑了几次热闹,因为觉得胸大肌太扁,胳膊太细。练了几次发现啥效果也没有,而且觉得是纯机械运动,枯燥无比,就放弃了,继续踢我的球。可过了几个月发现那帮小子一个个膀大腰圆,有的胳膊一弯肱二头肌都快赶上我小腿粗了,肩膀上的肌肉拱的老高,整个上身基本就是一个四分之一圆的扇形了。还动不动搞啥健美比赛,合理合法地在女生面前扭摆着各种超性感的姿势,大胆地展示堆满肌肉的身躯,真是让人嫉妒呀。本来我也就是个小平肩,现在就差不多跟他们那样了,只不过我这是微胖型,不是肌肉型,一按一个坑,而且还红里透白,道道血印。真后悔当初没有恒心,不图个视觉效果,也为个实用价值呀。老兄的情况好些,其实他肩膀比我厚实多了,不知是不是以前也举过哑铃。

不能背包就只好用胳膊挎着,右边挎时左手就帮忙拽着,左边挎时右手就帮忙拽着,走起来两边晃。有时两边一起跨着,腰得尽量往前弓着点。已经没什么同行的人了,周围的景色怎么样,只有天晓得。

二十来公里路我们居然折腾了七八个小时,拖着背包,摇摇晃晃汗流浃背地晚上快九点才终于赶到了Kebnekaise山脚下的露营地,好在天不会黑。在旅馆的露营地扎帐篷是要付钱的,这样就可以用这里的设备,厨房厕所之类。付了钱,找到一块扎帐篷的地方,就要开始忙活。旁边一对青年伴侣主动打招呼,简短的各自介绍了一下,得知他们是丹麦人,一对男女朋友,并问他们知不知道哪里有桑拿浴。他们说就在旅馆里面,他们正要去,并说桑拿浴快关门了,最好先去再回来安顿,说着就走了。我们赶紧拿出衣服毛巾之类,直奔桑拿浴。这儿的旅馆挺大,进去发现里头挺干净挺高档的,桑拿浴就在里头,果然还剩下不到半个小时了,赶紧买票,脱衣服,冲水打湿。水冲得个是只哆嗦,一般桑拿浴出来的人都要用稍凉点的水洗个澡,也顾不上调,不就是打湿一下,一进去不就热了嘛,赶紧直奔桑拿浴的木门而去。一抬头猛然见门上一醒目的牌子:Mixed Sauna。我靠,我俩一下愣住了,相视了好几秒钟,这是进还是不进嘞?

我不禁浑身有点发起抖来,鸡皮疙瘩都出来了,两手握着拳,刚才可是冲的凉水呀,此处略去若干字。

这还真是头一次碰到,其实如果有准备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瑞典人桑拿有光着身子啥也不带的,也有带个毛巾的,进去把毛巾放在长凳上垫着坐,或者围在身上也不会有什么奇怪。但穿着裤衩是绝对的不靠谱。可我们为了精简,没带大毛巾,拿个小毛巾围也围不住呀,要只是搭在上面岂不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行,太冷了。个板马,怕个莫斯(本人的方言),进,就光着!吱呀,我们推开门,一进去,那真是一股暖流遍布全身。里面很大,雾气茫茫,我们有点小心翼翼地往里走,中间是烧着石头块儿的炉子,得有一两米见方,四周的长凳有两三层,得有近十米见方,零星地坐着些男男女女,还真没看到围毛巾的。中间还有一圈长凳,靠近炉子。在瑞典半年已经桑拿过几次了,头一次见这样的大场面。

其实进来后感觉没什么大不了的,除了觉得热乎没什么别的生理反应。我们不想坐得太高,也想靠炉子近点儿,就在中间的长凳上离旁边的人都挺远地坐了下来。我俩环顾着四周,嘀咕着所见,两手不时的在胳膊腿上到处捏捏,很舒服。这时炉子对面一对年轻人冲着我们笑,跟我们打起招呼来。我俩马上认出就是刚才那对丹麦人,正回应着,他俩竟起身朝我们走过来。

不知怎么,我竟有点紧张,右手自然还是不自然地搭在前面,左手感觉有点没地儿放,要是两手反捧着又觉得有点过分,脸上还是迎了笑容,老兄好像往我身后挪了挪。女孩径直走过来面对我盘着一支腿坐下,满脸洋溢着微笑,很开心的样子。男朋友在她后面坐下来侧出脑袋。她居然开口用中文说:你好吗?那时候能说这三个字的老外并不算多。我们也表示诧异地回复,你好你好。她说她就会这句,然后很友好地跟我们谈论着对中国的兴趣,长城,兵马俑......,男朋友也附和着,说他们很想去中国。我们被他们的自然感染着,也放松了许多。女孩好白,挺漂亮,淡黄的长发,匀称的身材。

我们说着就谈到这次旅行,他们说是从Abisko走过来的,方向正好跟我们相反。我们说我们才第一天,从没这么走过,很累很累,肩膀被背包压肿了,很疼。女孩呵呵地笑了起来,说,我们看到了,你们刚才走过来时这么背着包,这么走着,说着两手比划起来,身体也学着我们左右摇摆往前弓的动作。雾里看花,粉红微微颤动,很自然,很迷人。

男朋友说我们背包的方法不对,他说我背的那个包其实很专业,背的时候应该把背带拉得紧紧的,肚子上的横扣也要扣紧,这样背带就会夹着肩膀,而不是压在肩膀上。我说是吗,明天我一定试试,要不还真不知道是继续往前走呢还是往回走,前面还有一百多公里呢。

说实话那时的英语并不是很流利,可也没觉得有什么障碍,我略有些紧张地聊着,逐渐感到了桑拿的温度,心跳有点加速,浑身发热,好像开始流汗了。

这三十年世界真是越变越小,疫情前世界各地旅游的同胞们一车一车,一群一群的。据说Kiruna那里每年夏天去的国人也不少。不知道混合桑拿还有没有,真要是一群国内来的男男女女碰上了,会一起进去吗?

有时我在想,是不是该用坐怀不乱来形容当时的情形,如果换成瑞典人会这么形容吗?同一件事,文化背景不同的人,或者有完全不同的看法,因而有的会从容而大方,有的则会窘迫又拘谨。但只要坦然而真诚,也许这种差异就会自然消失。态度决定一切。

坐在这么大的桑拿浴房里,感觉非常好,温度虽高,但不闷,真的是能蒸出满身大汗。我们坐着很规矩,基本保持一种姿势,手没有在身上到处搓。中间只出去冲过一次凉水,老兄悄声对我说,还从来没跟女孩这么近过呢。

一起坐到最后要关门的时候,出去洗澡,面对面地各占一个冲水头。丹麦人毫不介意的冲着,我不好意思完全背对人家,尽量自然地侧身站着。

真是感觉放松,白天的劳累和疼痛就像一下子消失了似了。出了桑拿浴回到行李旁,才感觉到这里的风很大,耳旁呼呼的。赶紧得扎帐篷,还得做饭吃呢,已经快十点了。

头一次扎帐篷,拿着说明书把部件都找对了,竖铁杆,扎钉子。风太大,忙乎了半天,帐篷怎么也竖不起来,顺着杆子就倒。丹麦人又过来帮忙了,教我们先把帐篷底完全撑开,四周用铁钩在地上扎牢,然后再用铁杆把帐篷顶起来,用绳子把帐篷顶从两侧拉住,不一会儿就扎好了。我们连连道谢,他们估计已吃过饭,牵着手去周围散步了。

我们钻进帐篷,把泡沫睡垫铺好,睡袋拿出来摊开,一人一头在里面伸展了一下,很新鲜,很惬意。赶紧拿出大米奔小卖店,还好没关,东西挺贵,只买了点肉圆子和生菜。接着又奔厨房,厨房很大,已没剩几个人了。这种宿营地的设施就是好,盘子、锅、勺,要啥有啥,三十年过去了,不知现在还是不是那样。老兄能吃米饭,做菜也是一把好手,而且肯做,哥几个聚一起搓一顿时经常是他掌勺。当然做这种简单的饭我也挺拿手,尤其煮干饭。第一顿当然是吃白花花的大米饭,管够,那个香!酒足饭饱,呵呵,遗憾的是没带酒,这个时候要是有两口伏特加冲冲头,那就太爽了。后悔呀,后来出去玩饭可以不带,酒可得带着。不管怎么样这下踏实了,今天的任务算是圆满地完成了。

这时我们开始讨论眼下的问题,钱!在这里连帐篷地、桑拿、菜,一共去了三百来块,没一个可以用VISA付,全现金。好在我还留着揣现金的安全感,要不只能打道回府了。一数还只剩五百多块,后面还有四天才走得出去。我们仔细地计算了一下,最后一天的花销基本可以不考虑,因为那天就走完到了Abisko,那是个小镇,在铁路沿线上,不能刷VISA也得有取钱机吧。这样每天还是能有将近两百可花。路上不就是扎营桑拿再买点面包和肉食,我们还有米,对了,临出门我还顺手把两小包在中国店买的榨菜塞包里了。算下来,五百多块应该能对付。回家,睡觉!

两人都还是烟鬼,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这时是真的。12点多了,天还是亮的,可是一天也没见着太阳。营地里的人基本上都已经睡了,我们也洗漱完毕回到帐篷里,钻进睡袋。风吹得帐篷哗哗地响,从里面看帐篷顶一浪一浪的。虽然是头一回睡帐篷,觉得地很硬,我还是睡得很踏实。

第二天很早就醒了,一看表才7点,外面已经有众人忙碌的声音了。不错,还基本保证了六小时的睡眠。老兄坐起来,咕嘟了一句,靠,昨晚没怎么睡着。我问,怎么了,我打呼了吗?他说,不是,这风,一直哗哗响,我老感觉它要把帐篷吹走了似的。我哈哈大笑,我们不是压着的吗。

还是要起来赶路,昨天已经看好了,今天得走28公里才能到下一个宿营地。要爬山的念头早就一觉送走了,就这天气,半山腰笼罩着云雾,还积着雪,赶紧走出去再说吧。天阴冷阴冷的,也许还不到十度,还二十四小时太阳呢,在哪呢。我们起来洗漱好,拿着面包奶酪速溶咖啡去厨房吃早饭,做好中午的三明治,烧好一壶咖啡带着,背包按原样装回去,收好帐篷,干净利落。跟丹麦朋友道了别,临走还是小心地问了他们一句,你们从那边过来,有取钱的地方吗?女孩哈哈笑起来,取钱?再往前走连电都没有了,根本没人住。

国王大道,没电,没人,国王大道,我们中国人来了!说实话,我们那时候不如现在的同胞高调,虽然也有代表国人的自豪感,可哪有现在的扫货团腰杆子粗。我觉得我们那时候真的是无产阶级的先锋队。

我用丹麦人教的方法背包,的确轻松很多,肩膀虽然还疼,但是不压就没事,这样背包没问题。路已经不再是石子铺的了,但还算平缓。这边已经没什么树了,基本上算是山区的草原吧。地上比较潮湿,自己择路而行,沿路每隔一小段两边都会有边界的标记,就是一根竖着的杆子顶端钉一个红色的交叉。只要沿着这标记走,方向就不会不错,自然会走到下一个宿营地。

我穿的是一双八九成新的白色旅游鞋,脚下落地时格外挑剔一点。与我们俩都穿的是旅游鞋不同,其他旅行者基本上穿的都是高腰的越野鞋或登山鞋之类,看上去特结实,走起来大步流星。那时瑞典成年男子是要服兵役的,好多人就穿得象是军装,鞋子跟裤腿都绑在一起的,后来他们告诉我那是服完兵役后保留的服装。这些人好像还专门找有水的地方走,歘歘地,毫不在乎。忒羡慕他们那身装备。

有很多地段象沼泽地,地上垫着两条长长的木板,木板连着木板,延伸很远。一打听,这就是所谓的国王大道了。

现在走得从容了许多,不像头一天那么狼狈了,尽管路并没有头一天好走。走着走着,感觉不是越来越热,而是越来越冷。我们是顶着风,风直往脖子里灌,衣服越加越多,外衣我只带了件单衣布夹克,换上牛仔裤,后来除了休闲裤,能加的衣服全加上了,反正就一星期,换不换也无所谓了,别冻着就行。想着是夏天嘛,晒二十四时太阳来了,雨衣都没准备。老兄也拿出衣服加上,这样我们俩的负重都少了几两。经常把背带紧一紧,肩膀的疼痛可以忍受。

走一段停下来休息休息,抽根烟喝杯咖啡,中午面包三明治,开始适应这种负重旅行了。慢慢发现跟我们同一方向走的人很少,经常是视野范围内只有我俩,也不知道宿营地那么多人都哪去了。反方向走的人陆陆续续地碰到,经过时招招手,说声嗨。估计他们是先打听好了天气,知道是顺风。沿途偶尔看到成群的鹿,也不知是牧养的还是野生的。天空与昨天差不多,一直是很厚的多云,太阳很羞涩。真可谓是雾色苍茫看群山,乱云飞渡不从容。

很顺利地在晚饭时就到了下一个宿营地。28公里,小意思。

这个宿营地跟Kebnekaise山脚下那个就没法比了,很小,桑拿浴好像是柴油还是天然气烧的。厕所,头一次见,在外面一小木屋里,倒也是坐的,平木板上一小圆洞,但没冲水,旁边放一袋东西,象土还是碎干草似的。后来才知道这是一种化学厕所,下面有收集袋,每上一次厕所要往里头加几勺那化学混合物,瑞典很多人的夏天度假屋就这样。不过我们那时不懂,完事了挺守规矩地往里加,感觉怪怪的。

昨天的桑拿作用太大了,桑拿是一定要桑的,这里好像也没几个人,一起桑拿的就两个瑞典的中年男子。还是丹麦女郎可爱。

跟两个瑞典人聊了聊,他们是斯德哥尔摩来的,跟我们的计划相同,也朝Abisko走。还谈了些啥真是没一点印象了。丹麦女郎太可爱了。

小卖部里的食品都是那种可以存放较长时间的,荤的只有腊肉、罐头之类,面包是那种黑黑的颗粒很粗的,味道酸酸的,我那时觉得很难吃,以前书里说反动派给列宁同志吃的就是这种黑面包,那能好吃吗。东西自然都很贵,我们计划着,只买了个类似午餐肉的罐头做晚餐的菜,一小袋面包准备第二天的早餐和中餐,加上帐篷地,情况有点不妙,花了两百来块,超资了。

还是大米饭,午餐肉炒头天剩的生菜还是蛮香的。这样走一天下来肯定吃啥都香,何况还有大米饭。

晚上睡在帐篷里,外面居然滴滴答答地下起雨来。有点担心水会渗透到帐篷里来,把帐篷四周检查了一遍,滴滴答答地居然也睡得挺踏实。半夜会出太阳吗,管它呢。

早上醒来,雨已经停了,没有水渗进来,只是感觉什么东西都潮乎乎的。休息的不错,一切按计划进行,下一站又是二十多公里,已经过了两天,差不多一半了。周围都是山,我们选择的道路一直是在山与山之间,尽量避免着任何登高,登高也望不了远,云雾几乎压到山脚下。时儿绵绵小雨,地上越来越湿,不时会遇到小溪。我们早有准备,换上了套鞋。小溪有深有浅,深点的地方需要卷起裤腿光脚趟过去,水刺骨的冷,有次走到中间深到大腿,不得不倒回去脱了裤子。

大部分时间就是我俩,视线里看不到其他人。两边群山延绵不尽,云雾弥漫,天籁寂静之中只有小溪潺潺的流水声。绵绵细雨抚摸着脸颊,虽没有陶醉,却也算是有点悠然自得,只盼望着早点天晴,见到太阳。仰着头,迎面却飘起了鹅毛大雪。虽然不是零下,但雪很大,来不及化,不一会儿竟然是白雪皑皑了。这可正是盛夏季节啊,才度过漫长的严冬,怎么又蹿到雪地里来了。

我俩都很沮丧,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不知道还有多远才到下一站。衣服裹得紧紧的,外衣湿透了,身上冒着蒸气,一脚深,一脚浅,突然一脚下去,套鞋不见了。一抬腿,只拔出光光的脚丫,刺骨的冷。

伸手下去把套鞋拽出来,里面已灌满了水和雪。这片地一层积雪下面,其实是深到膝盖的水。只是因为有草,雪能覆盖在上面。我们穿的套鞋只到小腿半中腰,路上见别人穿的,都过膝盖,口上还扎得紧紧的。可我们是看二十四小时日不落来的,没准备要趟这么深的雪水呀,他们瑞典人跑这儿干嘛来了。

退回去已经毫无意义,只想尽快摆脱这里,但是每次抬腿套鞋就是陷在雪水里,本想拎着套鞋光脚走,可水底有些石头很尖,又看不见,光脚落下去不敢用力踩,摸着石头过河是要受伤滴。只好走一步穿一次鞋,湿脚穿湿鞋不容易啊,哥金鸡独立的功夫就是那时候练出来滴,背上还背着二十来公斤的大包,稍不平衡就一脚重重地踩进水里,一般刚好下面就有个很尖的石头。没啥可顾虑的了,we’ve gotnothing to lose now。

能见度已降到很低,但依然能看到两边的小红叉辨识方向,绝望之中,突然发现侧面不远处有一个小山坡上有个小房子。才到中午,不可能到下一站吧,而且有点偏离方向。我们还是几乎连滚带爬地过去,能避就避一避吧。到那一看果然是个让人休息的小木屋,屋里靠墙有一圈长凳,两张桌子,中间居然生了炉子,烟囱从房顶伸出去。火还没熄,显然有人来过。我们加了柴,脱了外衣和裤子拧干铺在凳子上晾着,烤着火,渐渐暖和起来。吃着酸面包喝着黑咖啡,真有绝地逢生的感觉。我跟老兄打趣道,你还要一个人来,到时不冻死也得自杀。

桌上有个记事本,打开一看上面是到此一游的签名。居然还有一、二月份的,要知道那时不仅冰天雪地,零下几十度,而且还没有白天,这些人真是疯了。没有中国人的记录,咱也赶紧签上大名,写明来自中国,中英文对照。

呆在里面真舒服,不知不觉竟快两个小时了,真是打不起精神离开。长凳够长够宽,睡觉不成问题,外面还风雪交加地折腾着,真想就在这呆一晚。但房子里有一小标牌友好地提醒着,为了便于来往游客在这里休息,请不要在这里宿营睡觉。想想明天啥天气也不知道,如果在这过夜,白白浪费半天,行程还得拖延一天,钱也不够。衣服也快干了,元气也算恢复了,打起精神,穿好衣服,背好包,出发!

外面的大雪已转为小雨了,我们已经历过考验,不再犹豫,顶风冒雨,勇往直前。雨时小时大就是不停,浑身很快就又湿透了,这回是彻底地透了,感觉裤衩紧紧地扒着裆。

还好这段路是整个行程中最短的一段,只有二十五六公里,我们在晚饭的时候终于抵达宿营地。一进去竟然发现这里已经人满为患了。昨天宿营地的旅馆里人很少,就连扎帐篷的都没见几个,今天这么多人一下都从哪里冒出来的?平时都热爱大自然,现在都知道避雨哈。

外面是不可能呆的了,雨不停地下,更主要的是我们自己在淌水,饥寒交迫。房子里面有柴油发电烧的暖气片,我们必须在上面把衣服烤干。好在我们的背包都是防水的,里面的东西只是有些潮湿。换好衣服,把湿衣服、牛仔裤、裤衩、袜子拧干,找暖气片搭上,嗬,暖气片上都搭满了。忐忑不安地想,今天是不是能奢侈一回,住旅店。一问价,我们真是幸运,床位我们剩的那三百多块就别想了,而且早就满了,但好在地板位也卖,非常的人性化。睡地板我们付得起,每人一百五。老板一比划,今天人太多,走廊都卖完了,你们来得最晚,只能睡厨房了。只要是在室内,哪都行啊。

如果有人对我说,有个地方,不是刮风下雨就是冰天雪地,走,咱们打上背包去那野营吧。我肯定冲他一翻白眼,去,吃饱了撑的啊。可是当我是向往着二十四小时日不落而去到了同样的地方,几番挣扎之后竟然感觉到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这,就是诱惑的力量。

我们其实已计划好了,这是别无选择中的万幸。首先,付掉这三百,我们还剩60,把大米全部拿出来分了分,如果从现在开始每顿吃稀饭,应该能维持到最后一天,还有一包半榨菜,和我们一路吃剩的一点辣椒酱,味道还是会好极了的。明天经过宿营地不扎帐篷,扎在野外不用付钱。这下倒还有60克朗富裕,走喔,拿这钱开荤去,今天这折腾的,看看能不能弄点肉腥味回来。跑去商店一看,还是那卖地板的老板,最便宜的午餐肉也得一百多,左挑右选终于找到一种鱼圆子罐头,才40克朗,有中文,Made in China。祖国啊,咱在这世界荒芜的一角都还能得到您的关怀和抚育啊。真是欢天喜地,买好就去厨房煮稀饭去了。

开饭喽!打开罐头,平分了鱼圆子,一尝,就一带点鱼腥味的面团子。蘸着辣椒酱,什么都是美味佳肴。稀饭榨菜,现在想想都嘴馋。

昨天一起桑拿的那两个瑞典人也在这儿,一起坐在厨房里聊天。他们走得快,可以睡床,对我们的晚饭很好奇。我们把VISA,取钱机,还剩20克朗,一五一十地道来,他们哈哈大笑,并很诚恳地说可以借钱给我们,把地址告诉我们回去还他们就行了。我们想想还是谢绝了,因为我们已心中有数,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也想要完全靠自己的力量完成这次旅行,就是饿一天又能如何。旁边还有一老头也加入我们的聊天,他经常孤身一人在这一带野营扎寨,有一次早上醒来听见帐篷外有动物在拨弄他吃剩的罐头盒子,吓得半死,怕是碰上熊了,从帐篷缝往外一看,是一头很大的公驯鹿。不过也还是提心吊胆,怕那家伙一头把他的帐篷给掀了,当然最后平安无事。他告诫我们如果在外面野地里扎帐篷,最好把垃圾都放在帐篷里。我们有点忐忑地问,这一带有熊吗?他说,没有,有熊的地方离这百十公里,but who knows。

睡在厨房的问题就是,几乎最后一个睡最早一个起。午夜过后才睡,居然有人五点多钟就起来乒乒乓乓地做早饭了。硬撑到六点,实在不好意思在别人眼皮子底下继续睡下去,也就翻身起床了。

吃过稀饭榨菜,精神抖擞。衣服全烤干了,套鞋里面虽没全干,不过跟昨天比已是天壤之别了。整个行程我们已走完一大半,还剩六十几公里,今天能走得越多越好。

天气有所好转,亮了些,看得远了些,但还是阴云不散,真的是遇上了霪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的日子。七月的盛夏,伴随着“三月里的小雨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山谷里的小溪哗啦啦地流不停......”。太阳,你在哪里,二十四小时都不会落的太阳啊,我们已经三天不见你。长长的木板,时刻提醒着我们是走在灰色的国王大道上。

由于连日下雨,所经之处常有小山泉、小溪流,中午接小溪的水煮稀饭,路上渴了用手捧着山泉的水就喝,时不时摆个独立寒秋、橘子洲头的姿势,记录一下书生意气、风华正茂的年代。

大概二十七八公里又到了宿营地,我们按计划没有进去,继续往前走,给最后一天减轻点负担。又过了两三公里来到一个小湖边,正好有一个小土包,可以挡挡风,真是依山旁水,帐篷就扎这里了。电影里看见熊都是出没在森林里,这里光秃秃一片,没问题。湖水煮稀饭。所有厨具、垃圾回收,反正也没荤的,有熊它也闻不到。又下雨,我们已习惯了帐篷顶上的嘀嗒。

早上觉得帐篷里湿热湿热的,外面很亮。打开帐篷,湖水反射着阳光,炫耀得我睁不开眼。哈哈!终于出太阳了,太阳出来了!太阳照得我眼睛潮湿,太阳照得我感恩戴德,太阳照得我们浑身暖洋洋的。

张牙舞爪地庆贺一番,早上的一切程序都依傍着湖水操作完毕。准备收拾行李前,想解决一下,好轻装上阵,老兄说他也是。没油水就是好消化,就在周围随便找地方让我们在野地里撒把野吧。正舒服着,突然一针刺痛,感觉有蚊子,耳朵边也开始嗡嗡作响了。赶紧一个蛤蟆功跳跃,两手四下挥舞地防范着,噼里啪啦,老兄那边也传来清脆的巴掌声。

开始有蚊子了。昨天晚上斯德哥尔摩人就说其实我们算是幸运的。冷点儿,下雨都容易对付,走起来还不会太热,蚊子才是最难对付的。今年的夏天来得晚,天冷蚊子都还没出来,如果天热了,那脑袋上就会随时笼罩着蚊子云,蚊子会飞进你的袖子、脖子、头发和五官。所以一般要戴个纱网罩在头上甚至整个上身。我们没有纱网,还好老兄周到,买了瓶防蚊剂。

瑞典的夏天就这样,没太阳时感觉冷,一出太阳立即就热了。可爱的太阳,要不您还是再休息一天吧。

开始进入类似灌木丛和沼泽地的地貌了。路其实好走,长长的木板跨过沼泽,不掉下去就行。大部分蚊子都在低空飞行,灌木丛里一群一群的。偶尔有一群飞上来盯着你,在脑袋周围嗡嗡地叫。蚊子那个儿,能看见它扑腾的翅膀,估计它要是上来,不是叮你一下,而是咬你一口。我们凡是露出的皮肤都涂抹了防蚊剂,脖子袖口都扎紧,热了也不能脱外套,两手不停地赶,还是一不小心让我吞到一个,咳也咳不出来,吞也吞不下去。哥们说,他都吃了好几个了,不是正好没肉吃吗?其实一两天不吃肉不是什么问题,除了嘴巴和肚子里感觉有点寡。有时想想,过去一个月半斤肉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远处山峦起伏,青色之间白雪覆盖,蓝天白云之下,旷野碧绿之间,时而跨过湍急的小溪,时而伴随大河奔流,郁郁葱葱的草地,摇摇晃晃的吊桥,走在金色国王大道上是那样的心旷神怡。

不知不觉已进入国家公园的区域了,周围又开始有树了,游客也渐渐多起来,感觉像是在旅游了。我们各自捡了一根树枝作拐杖,三只腿走路要轻松些。这一天我们必须走完全程最后的35公里,光靠稀饭的确有点缺乏能量,抵达Abisko时,真觉得像是有点虚脱了。后来看照片,发现拄着拐棍的我,脸上笑得有点狰狞。

Abisko有个挺大的露营地,我们又碰到了斯德哥尔摩人。他们已经吃完晚饭在散步了:哈哈,祝贺你们,中国朋友!有个大秤可以称称包的重量,我背的包一挂上去,18公斤。加上消耗的大米,开始真有20多公斤。想想这几天的旅途,成就感油然而生。

赶紧去付帐篷地的钱,营地管理员很耐心:不收VISA,没有取款机,最近的银行在离这儿4公里的一个ICA超市里,已经关门了。商量之后可以等第二天取了钱再付。晚上煮完稀饭,大米全部告罄,榨菜连汁都舔净,我们的行程按计划圆满地结束了。第二天一大早饿着肚子去取钱,没背包压着走起来很轻松,感觉一步一步能弹出去。两人一下子取了几千,在超市里随意地买,享受一下有钱的感觉。饱餐一顿,五天的劳累居然一下子全消失了。我们来了精神,准备继续朝北,乘火车向挪威的Narvik(那维克)杀去。

后记

三十年前的这次的徒步旅行,也许未必称得上全程都是享受,还有那么点小艰辛,但是结束时却有些回味的成就感。人生的旅途又何尝不是这样,经历一些磨难的同时也收获着苦尽甘来的喜悦。我心里常感谢老兄,忽悠我经历了这样一个过程,锻炼了一下肩膀。老兄早已是美国伯克利国家实验室的科学家,估计离诺贝尔奖已经不远了。有时觉得挺奇怪,刚刚发生的事情未必记得清楚,一件东西还在手上,转眼就不见踪影;偶尔清理柜子抽屉,随便翻到一本相册,三十年前的往事却仿佛历历在目,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知非之年吧。

稍纵即逝的时光,无暇细细地回忆过去,片刻的恍惚之间,竟感到记忆中的某些陈年琐碎,格外令人珍惜。

三十周年之际于斯德哥尔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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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等奖有1000瑞典克朗奖金的哦~

大赛细则:

北欧模式牛年春节“我的北欧故事”征文大奖赛现已截稿!

重要通知

由于稿件量超出预期,现将点赞数的统计日期推迟到2021年2月28日(北京时间28日晚0点之前)!!望周知!!

其他参赛稿件:

参赛:北欧文化、MIT精神与钱学森-李约瑟之问(议论文)

参赛:2020年新冠阴影下小野猪浮沉录(散文)

参赛:一封家书(书信)

参赛:忆十年 Rap(歌词)

参赛:我的瑞典亲人(散文)

参赛:我的爱情(小说)

参赛:爱情与人生(诗集)

参赛:我的瑞典生活(随笔)

参赛:父子谈性(小小说)

参赛:漫谈北欧之《全球幸福报告》(说明文)

参赛:我的瑞典奇葩病史经历(叙事文)

参赛:留学年记(随笔)

参赛:帝都鸡娃瑞典飞(自传)

参赛:“人在瑞典”之“我的内心独白”(随笔)

参赛:瑞典行医录 - 冠状病毒肺炎后遗症救治篇(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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