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 慕
文/张家坤
张老汉在这座城市属流浪一族，靠捡废品为生，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天他把捡到到废品卖到废品收购站后，看天色尚早，就到他平时捡废品的小区中四处溜达，溜达累了，就坐在小区绿化带旁的长凳上休息一时，拿出瓶劣酒自斟自饮。
这时收废品的老张蹬着三轮车，从他身边经过，张老汉叫老张休息一时，老张说：“趁天没黑再干一时。”张老汉说这么拼命干什么？老张说：“我不比你，家里孩子等钱交学费呢？”张老汉一听嘿嘿直笑，突然笑容僵在了脸上。是啊，都是靠废品为生，都是来自偏远的农村，人家老张有儿有女，有家有院。自己呢？五十多岁了，光棍一个，吃苦一生到头连一个养老送终的人也没有，现在能跳能蹦，日子还能过，将来年老了可怎么办啊！想到这儿几滴浊泪顺着老汉的眼角流了下来。
绿化带的旁边是一幢建好时间不长的楼房。老张抬头看看有没有住户好吆喝收废品。从空调的安装情况就能判断出这幢楼住户不多，但四楼有一户住人了，因为不仅有空调，阳台上还晾晒着一些衣物。一件红色毛衣老张很眼熟，好像女儿也有这样的一件，老张呆呆地看了片刻，女儿的身影浮现在自己眼前。突然间，一阵酸楚涌上心头。同是人，城里、农村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自己辛辛苦苦收废品，受尽别人的白眼，挣的钱仅能让一家老小填饱肚皮，老婆孩子远在老家，一家人一年也难能团聚一次。自己什么时候能像那四楼上那住户一样在城里有自己的房子，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一家老小长期厮守在一起，若能这样，自己少活十年也愿意。老张连吆喝的力气也没有了，低着头蹬着三轮车走开。
那四楼的住户小张正闹心呢，中午他才和老婆大吵一架。家中刚买房子，每月要还房贷，经济吃紧。老婆在衣店中相中一件衣服，价格有些贵没舍得买，心有不甘，就回家数落小张无用，不能挣钱，让老婆孩子跟他吃苦。被房贷压得喘不过的小张心情本来就不好，就借机和老婆大吵一架，老婆一气带着孩子回了娘家。此时的小张心情已经平静下来了，多少有些后悔自己气量太小，不该和老婆一般见识，就站到窗前远眺。四处看了一时，他目光停在对面五楼挂着粉红窗帘的住户上。
这家主人也姓张，比小张略大几岁，是小张同学的表哥，和小张也认识。此人处事圆滑，八面玲珑，现在三十多岁就在一家大外企任中层管理职务。是货真价实的金领，每年薪水二十万，买房一把清，家中还有辆本田车，老婆孩子穿着都是名牌。再想想自己在一家小机关中瞎混，月薪就三四千元，房贷够自己还到退休，上班每天要挤地铁。怪不得老婆骂自己无用，小张越想越窝囊，干脆回屋喝起了闷酒。
那五楼的主人大张也在家中喝闷酒，自己的顶头上司分公司经理调到总公司去了，这个职位自己等很久了，怎算看到曙光了。正当大张踌躇满志时，从总公司空降一个二十多岁的张姓小伙子干了这分公司经理的职务。过去，大张对自己蛮自信的，可和这位张经理相比，大张现了原形：自己七零后，人家八零后，自己土鳖，人家海龟，自己科长，人家经理，自己贫二代，人家富二代，哪一条也比不上人家。大张知道张经理也住在本小区，自己斜对面那幢六楼。大张站了起来，透过窗户观看张经理的住处，心中充满羡慕嫉妒恨，恨不得哪天一觉醒来能和张经理换个个。
此时的张经理正端着一杯红酒，倚在自己的窗户旁向外看呢。他的眼睛紧盯着小区中那唯一一幢独院别墅不放。这家别墅的主人是张老板，他的事迹张经理听别人说过：白手起家，敢闯敢为，现在有几处自己的公司，公司还上了市，身家过亿。自己虽说是经理，其实本质上还是个打工的，老板赏识还好，一点看不惯，自己就得卷铺盖走人，况现在社会发展这么快，难免那一天自己不被淘汰。与其给别人打工，不如自己创业，但人人都有惰性，让自己放弃到手的一切，从头再来，张经理真还舍不得，也没有那勇气。看样自己只有羡慕别人的份了，想到这儿，张经理黯然伤神，猛灌了一大口酒。
张老板在家中快把自己灌醉了，自己费多大周折才让公司上市。可公司上市以来，赶上了金融市场疲软，行情一个劲地跌，大小股东都沉不住气了，纷纷向张老板施压。屋漏偏逢连夜雨，公司的工人们又为工作环境不佳，工作时间过长，工作待遇不好闹罢工呢，这罢工一天可要损失几百万啊！满足工人条件吧，那又要增加多少成本啊，真要这样，自己的产品在市场上哪还有竞争力。这老板难当啊，“亚历山大”！怪不得每年都有这么多优秀企业家英年早逝，马老板暗叹。
为了减压，张老板只能一个劲地灌酒。酒喝得憋屈，张老板就打开窗户透透气，还是外面口气新鲜，张老板贪婪地多吸一口。突然，他的眼光直了，张老板看到了坐在长凳上的张老汉：一个人无忧无虑地在外边吹着风，晒着太阳，安详地像一幅油画。张老汉经常在这小区捡废品，他的情况张老板多少知道一些。这老头一生活得多自在，没有商场的凶险，股市的诡秘，同行的倾轧，吃饱喝足后就享受大自然的美好，这才是真正的人生啊，我要是他多好，张老板发自内心的感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