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史上最令人心疼的艺术家，一个是梵高，一个是伦勃朗。梵高走的印象派路线距离现代较近，更加符合我们的审美，加之各种对他作品和本人的介绍很多，于是更被人所熟知。所有的美术馆里，只要有梵高的画作，那一定是人头最多的房间。伦勃朗虽然也是不世出的天才，且在艺术上有超高建树，名声也响亮，但你如果问一个完全不了解艺术的人，他大概率会知道梵高而没听说过伦勃朗。我写过两三篇介绍伦勃朗的文章，他的画风不能说是我最喜欢，但我十分钦佩他身为一个艺术家的坚持。1606年，伦勃朗出生于荷兰一个富裕的磨坊主家，从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很早就展现出绘画天赋，18岁就开了自己的工作室。当时阿姆斯特丹已经从一个普通的渔港，华丽变身为世界贸易中心，荷兰正处于她的黄金时代，伦勃朗有幸成名在黄金时代的巅峰。1930年伦勃朗来到阿姆斯特丹，他确信这里将是下一个威尼斯。当初威尼斯能成为文艺复兴晚期的中心，就跟它举足轻重的贸易地位分不开。除了有不世出的艺术天赋，伦勃朗还是个有经济头脑的人。来到阿姆斯特丹的伦勃朗与一位艺术品经销商合作，着手肖像生意、命题作画、复制珍品等业务。肖像画给伦勃朗带来许多财富，伦勃朗的肖像画与众不同，他毫不吝啬地描绘着甲方的细节，这细节不是花边或蕾丝，而是对方面孔上的皱纹和隐藏起来的神情，伦勃朗用画笔饱满地传达着他在作画对象脸上捕捉到的情感。伦勃朗画起当时流行的蕾丝花边来，也别平常的肖像画家更真实，更细腻。伦勃朗的肖像画在当时风头无两，但他并不仅仅绘制肖像，二十出头的时候，伦勃朗就当之无愧的成为了画布上的戏剧之王。28岁的伦勃朗娶到一位富家小姐，他十分爱她，不仅购买奢华的丝绸和皮草打扮她，还经常给她画像。穿着绫罗绸缎，手捧鲜花，一脸幸福的爱人，让我们感受到伦勃朗对她的浓浓爱意
下面这幅画叫《浪子回头》，描绘在酒馆里寻欢作乐的浪子，但这幅画也是夫妻二人的自画像，伦勃朗自己扮演浪子，让妻子萨斯奇雅扮演坐在他腿上的妓女。通过这幅画，我们可以想象小夫妻过着恩爱快乐的小日子。可是旁人不一定这么想，虽然伦勃朗靠自己的才华赚了不少钱，但并不足以支持他自己的生活，所以萨斯奇雅的亲戚们总在闲言闲语，说伦勃朗在挥霍着已故岳父的财产。1638年，伦勃朗拥有了一处豪华的房产，位于富人区，三层高，大门被装饰成古典样式，走廊陈列着各种绘画作品，有些出自大师之手，当然还有专门的艺术品陈列室，以及他自己的画室。伦勃朗十分热衷于收藏，他最大的兴趣就是去参加拍卖。他的陈列室里有日本的盔甲，波斯的纺织品，中国的古筝，还有珊瑚贝壳等等，甚至还有一只天堂鸟标本。有些艺术品曾出现在他的画作中。他除了购买大师们的艺术品（如果他能买得起的话），也收集他们的练习稿和草稿，他拥有老勃鲁盖尔、丢勒、曼特尼亚、提香的草稿。这些草稿不仅是珍贵的艺术收藏，也能刺激伦勃朗的艺术灵感。不同于其他著名艺术家们，伦勃朗别说出国去意大利，他甚至都很少迈出阿姆斯特丹。但是他在自己的家中拥有全世界。1640年，伦勃朗获得为射手连队绘制集体成员肖像的机会。那个时代很流行这种集体肖像画，这不是随便任何画家都能得到的机会，必须已经在肖像画这个创作领域获得了很高的评价。一般来说，画家会将人物设置在庆典的场景之中，按人物的尊卑顺序排列位置，比如说上尉会在画中更加突出，中尉又比少尉更显眼一些。伦勃朗不是唯一给射手连队绘画的艺术家，其他人都是规规矩矩，把雇主画得十分得体。但伦勃朗这种天才画家怎么会甘于平庸，他认为平行式布局的构图太过时了，于是改变了轴线，令人物的运动方向不是从一侧平移到另一侧，而是由远及近。于是我们看到，射手连队的成员们正跨出总部的大门，在柱廊式的拱门处集合，准备踏过一座小桥，步入城市的街道之中，进行夜巡。这幅标新立异的画被甲方勉强接受了，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它。在今天，夜巡是伦勃朗最受瞩目的作品，但它成为伦勃朗事业的分水岭，夜巡之后，伦勃朗的热度就微妙地降低了。几年后，女仆亨德瑞克耶走入了他的生活，但伦勃朗并未与她结婚，因为再婚会令他失去前妻萨斯奇雅为儿子设立的信托基金。于是，在1654年，48岁的伦勃朗与亨德瑞克耶生下一个女儿后，他以通奸的罪名被宗教法庭传唤。但伦勃朗并没有去，亨德瑞克耶独自前往并承认了“她与画家伦勃朗犯下了妓女的罪行”。上面这幅画作于1954年，正发生上述风波的时期。亨德瑞克耶挽起裙袂小心翼翼地淌水，这幅画大概描绘了一个真实的场景，简单却充满了欲望和性感。画家很可能是出于私人兴趣、记录的只属于两人的私密场景，但我们能从中看出二人的幸福世界。48岁的伦勃朗和28岁的伦勃朗一样，不在乎外界看法，活在自己的爱情世界中。这期间的伦勃朗开始出现财务问题，他不再沉迷于收藏，经常去郊区散步，画小农舍、奶牛、风车和普通人。奢华的衣饰渐渐在作品中消散，朴素的人物多了。与此同时，他的画风也日渐粗犷，但这种风格并非有很多主顾愿意欣赏。该来的还是来了，伦勃朗的债权人终于意识到，伦勃朗在艺术上一意孤行的追求，令他越来越无法偿还债务，于是不再对他友善。1656年，他的救命稻草，投资的贸易货船因事故沉没大海，一起沉没的还有画家的希望。伦勃朗不得已签署了破产声明，仲裁机构对他的资产进行拍卖，以偿还债务。他的家具、银器，他穷尽一生收集的艺术珍品，全都离他而去。拍卖持续了一年，成交额当然远低于它们的真实价值，因此远远填不上他的财务窟窿。终于在1658年，伦勃朗不得不挥别了他的豪华大宅，与亨德瑞克耶以及两人的女儿、前妻生的儿子泰特斯搬去一间小屋子。破产第二年，伦勃朗为十六岁的儿子Titus所作画像沉到命运最低处的画家，又得到了一次翻身的机会。富裕繁荣的阿姆斯特丹建造了新的市政厅，风格是当时最流行、伦勃朗瞧不上的古典主义。市政厅里面当然也需要古典主义的画作来装饰，所以最开始是轮不到伦勃朗的，而是他过去的学生和助手富林克（govert flinck）。但是很不幸，1660年2月富林克突然离世，没来得及创作。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拖延了18个月后，长官们翻出了阿姆斯特丹那位被遗忘在尘埃中的老古董，伦勃朗。伦勃朗接下了这个任务，但是他却不愿意照着自己学生的草稿进行创作。他清楚，这是最后一搏了，为了今后的财富和命运，伦勃朗下了他的赌注——用自己的艺术态度去表达，而不是求安全去迎合大众的审美。这个命题作文是描述巴达维亚人民反抗罗马帝国的故事，伦勃朗去塔西陀的原著中寻求到灵感。这不是一场文明人的盛宴，这是野蛮部落的起义。这幅画太粗俗了，无法登大雅之堂，配不上高贵典雅的新市政厅。伦勃朗失败了，他的画被退回，当然也没有得到报酬。画家亲手将自己的画剪碎，只余下中心部分，大概是原画的四分之一大小，将之出售。我们今天看到的画已经遭受过大量修改。于是，我们的画家就这样彻底被阿姆斯特丹拒绝了，他逐渐滑向了衰老，滑向了死亡。他的爱人、爱子，都先他而去，伦勃朗在孤寂和穷困中，却仍然不放弃改革自己的画风，他越来越在乎自己内心的声音，而他的画，也越来越有力量。终于，几百年后的人们，感受到了他所表达的艺术力量。可能是画家的最后一幅自画像，收藏于伦敦国家美术馆，目前正在上海博物馆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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