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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二师史锡腾——援越抗美生活系列纪实之二十九:南宁见闻
英雄的铁道兵


援越抗美生活纪实

29.南宁见闻

今天,师傅接到去南宁去拉百货的任务,而且我可以跟着一起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们连队的车,一般最远只到凭祥执行任务。更远的地方,如到南宁拉百货,到白海、钦州运海产品等,偶尔也会有些机会。但是作为新兵,这种机会可就非常难得了。因为驾驶室座位有限,如果货主一方要去两个人,助手就只好很可怜地留在家里了。
在越南生活的那些日子里,战士们是不可能到越南的商店里去买东西的,一是纪律不允许,二是身上也没有越南货币。万一需要一些日用品,就只能在自己连队的服务社里购买了。那时候每个连队都有一个小小的军人服务社,老板就是司务长,伙计就是上士(给养员)。商品种类虽不多,但是对我们来说件件都实用,如肥皂、毛巾、牙膏、火柴,或是糖果、饼干、香烟等等。其实,连队的服务社只不过是个小小的“连锁店”而已,这个销售网的中心店是大队,甚至是支队后勤部的军人服务社。大队后勤部服务社的人员并不多,就是一两个,但所管的事却不少,什么食品啦,百货啦,还有什么照相啦,洗相啦,都是由他们负责,当然最主要的任务还是负责全大队服务社百货的批发。在那个年代,上面所提的那些用品在地方上均属于紧缺物资,都是要凭计划供应的。我不知道是因为我们部队的计划供应点是在南宁,还是因为南宁是广西壮自治区的首府,物资相对丰富一些,通过关系可以搞到一些紧俏商品,因此服务社经常要跑到南宁采购百货。除了上述物品,还有什么毛线啦,化纤布料啦,胶鞋啦,电池啦等等,出来一次就要拖满满一车回去。能跑南宁的,一般都是车况相对比较好,司机相对老练一点的车。他们有时还有机会往钦州、北海这些地方跑,到那里是为了运一些海鱼回来。这些都是大家非常愿意执行的美差。
为了出这趟车,我们在家足足准备了两天。精心地维修保养自不必说,还有换牌照等一系列手续要办。平时,我们的车都是挂的越南军用牌照,就是回凭祥也可以不用更换,但是要到南宁,就算到祖国的内陆了,就要换上国内的军用牌照。为了在地方旅社住宿,我们要到大队开“军人通行证”,为了到地方餐馆吃饭,还要到司务处领取全国粮票和人民币……另外,还有不少战友托我们带东西。这个要买一双雨鞋,那个要带一件背心,还有的想给家里买点儿药品……为了登记和收钱,我整整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

在越南使用的军用代金券(上图)

和餐票(下图)

南宁距凭祥有220公里,距我们在越南的驻地还要加上150公里。三、四百公里的路程,今天开车最多四、五个小时就到了。但是在当时,车况路况都差,跑一个单趟在路上差不多就要花上两天,加上在南宁办事,来去要花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我们第一天从连队跑到凭祥,在凭祥住一晚,第二天一早上路再跑大半天,才能到达目地的。
汽车在弯多路窄的沙子路上跑了六、七个小时,下午三点钟左右,前面突然出现了一条又平、又直、又宽的路。我目测了一下,水泥浇筑的路面至少有十多米宽,并排跑六辆解放牌不成问题。路上汽车稀少,而且基本看不到什么行人,正是司机过瘾的好场所。只见师傅已把油门踩到了底,发动机像发了疯一样的在怪叫,车速表的指针稳稳地停在80的位置上。这样的速度,在当时可以堪称速度极限了,可我并不觉得车跑得很快。这样宽的路,别说在越南,就是在武汉我也没有见过。我所见过的唯一能与它相比的大路,就只有北京天安门前的长安街了。“这条大街真是宽!”那是串连时刚到北京的第一感觉。不过,我当时见到的长安街只有几公里,而这条路却有几十公里。
我猜想我们已经到了南宁的市郊了。
果然没到半个小时,我们就经过了广西体育馆,接着又驶过了邕江大桥,进入了南宁中心市区。
南宁,它是广西壮族自治区的首府,是自治区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中心,是祖国西南边疆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市。查阅历史,可以知道这里在古代属于百越之地。唐贞观八年(公元634年),此处更名为邕州,这就是南宁简称“邕”的由来。元泰定元年(公元1324年),邕州路改为南宁路,意为南疆安宁,南宁由此而得名。这里居住着壮、汉、苗、瑶、回、侗、仫佬、毛南等35个民族,壮族是人数最多的民族。
当时看来,这座城市并不大,但由于坐落在四面环山的小盆地中,加上城中心几个碧玉般的湖泊,将这座美丽的南国城市点缀得别有情趣。滔滔邕江由西而东流过整个市区,将市区从南向北一分为二,最后,又由飞架在江上的邕江大桥将这个城市重新连为一体。虽然我从来没有到过南宁,但对邕江大桥却早有所闻。这并不是由于它是一座什么划时代的建筑,而是因为毛泽东曾经在它附近的江面上横渡过邕江,因而在全国留下了新闻性的轰动。现在,这儿成了全国有名的一个群众性冬泳胜地,尽管没有留下“万里长江横渡,极目楚天舒”这样的绝世佳句,但名声也与武汉的长江大桥不相上下。我们经过时,在它下游不远的江面上,就有不少群众正在春潮涌动的江水中搏击。

南宁邕江大桥

车在市中心南宁饭店的大门口停下,随车来的服务社李主任让我们把车停到一边,便进到里面办理住宿手续。
尽管近十个小时的路程跑下来有点疲劳,但是谁也没有马上去休息,第一想到的就是先把车保养好。乘李主任进去办手续的间隙,我们就在饭店门口打开引擎盖,忙着加油加水、检查紧定,最后又打来自来水,把车身冲洗了一遍,又用干布擦得干干净净,亮亮爽爽,像镜子一样照得出人影。
李主任办好住宿手续出来时,我们的工作差不多也快结束了。他将住宿证交给我们,就要出去联系业务了。为了节约汽油,也是为了办事方便,他每次出来都带一辆自行车,自己骑车外出办事。这样,我们就可以有一两天的自由支配时间,既可以休息,也可以上街逛逛。当然,前提是必须保证车况良好,他一旦要用车,不能耽误事情。
李主任说起来是主任,其实也就是服务社的采购员。他是65年入伍的一位老兵,个子小小的,脸蛋圆圆的,脸上总是堆着笑容,看上去年纪还没有我大。但在我的面前,不管从当兵的资历上还是从这次任务的指挥权上,他都是绝对领导。包括师傅,对他的要求也是言听计从。再说,我们还想通过他帮我们买一点紧俏商品,以应付连队战友的需要,如高筒雨鞋、凡立丁布料之类的。特别是,他这次身上带着照相机和胶卷,把他巴结好了,说不定可以在友谊关等有纪念意义的地方照几张相,将来寄回去给同学看看,多神气。
在他跨上自行车之前,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停下来笑着对师傅说:
“怎么,你准备把车停在这里,又要卸分电器了?”
“哪里,我马上开走!那是人家干的事,我从来不做这种烂屁眼的事。”师傅笑着答道。
我被他们说得稀里糊涂,一再追问,师傅也不讲。后来李主任背着他偷偷对我讲了以前的一件趣事。

按照交通规则,南宁饭店门前是不准停车的,因为就在我们洗车不远的地方,立着一块交通禁令标志:一个红色圆圈中写着一个大大的“停”字,“停”字上又被打上了一条红色斜杠。我们的司机由于长期在国外跑,不了解交通规则,经常会有意无意地做一点违章的事。有一次,有位老兵将车停在大门一侧的人行道上,锁上车门就去房间休息了。不一会,一位交通民警来到这儿,想要纠正违章,可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车主。想了一会,就自己打开引擎盖,将分电器卸走了。然后又在安装分电器的地方挂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到交通中队去取分电器”。老兵回来后,车没有分电器走不了,只好老老实实去接受违章处理。后来他再次来到南宁时,一想起那件事就觉得怄气,总想把这口气挣回来。于是他将车照样停在原处,然后自己卸下分电器,并挂上上次取下来的那张条子。以后的事可以想象得出来:交警再次来纠正违章时,又打开了引擎盖,看到挂在发动机上的条子,以为已经有民警把分电器取走了,便放下引擎盖走了。以后,大家都学到了这一经验,到南宁就照此办理,果然屡试不爽。
但是,后来连长知道了这件事,在全连队大会上把大家狠狠克了一顿:
“……我们是解放军,是执行纪律的模范,怎么能把小聪明用在这些地方?……”
老兵们一个个低着头,红着脸,一句也不吭。

南宁饭店

在南宁差不多两天的时间中,其它我们什么也不用操心,什么也不用着急,没有什么事情急等着我们,也没有什么人催促着我们。我们就在这座城市当了一名无拘无束、痛痛快快的游客。

当时,南宁的市区并不大,比较繁华的地区也就是以邕江大桥和南宁饭店为中心的一带,这儿纵横交错的街道有点让人弄不清方向。但是要到火车站、人民公园一带,方向就比较简单了,只不过当中要走过一段比较偏僻的地带,因为当时这个地区与市中心区还没有完全连成一片。白天,我们开动着自己的“十一号汽车”,不知疲倦地走遍了南宁市的角角落落。或者出入于货架空空的百货公司、食品商店,为战友寻找所需要的商品,或者沿着马路和街道长途跋涉,尽情享受这座南国省会城市的风貌;走上邕江大桥,面对流不尽的滔滔江水尽情感叹;走进人民公园,在欣赏如画风景的同时不忘凭吊长眠在此地的革命烈士。甚至,我们还到火车站广场转了一圈,“看看这个车站气派不气派”。晚上,我们在饭店附近散步,意外地发现区委大礼堂内正上演着著名话剧《槐树庄》,我们进去,也没有人阻挡,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一直看到演员最后一次谢幕……

在车辆如潮的大街上,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在风景如画的人民公园,在庄严肃穆的区委大礼堂,我强烈感觉到自己正置身于祖国母亲的怀抱,对周围一切的一切,都有一种特别亲切的感觉;当我跻身于人群——真正的中国内陆人——之中时,我始终觉得自己实实在在融合进了祖国的血液,内心中有一种控制不住的欲望,恨不得立即迎上前去,和经过面前的每一个人都打个招呼,握个手,喊一声“同志你好”。可是,人家丝毫理解不了我心中的这种感受。看到我过度热情的神态,人家简直有点儿莫名其妙,不能不怀疑是不是遇到了一个精神病患者。

南宁也给我留下了另外一种难以磨灭的印象,这就是武斗带来的灾难性的后果。
广西的武斗,给这个地区的政治和经济带来了巨大的破坏,无论是在硬环境还是软环境方面都是如此。记得我们的车进入南宁市区的时候,几条遭到了最严重破坏的街道特别让人震惊:知名的建筑物变成了废墟,柏油马路上堆满了瓦砾,曾经商铺林立,车水马龙的商业区店门紧闭,生意萧条,完全失去了昔日的繁荣。
在过去的一年内,广西 “大联指”和“四·二二”两派组织因为观点不同,从街头辩论发展到一般冲突,再发展到动刀动枪,最后甚至炸毁铁路,破坏桥梁,炮轰街道民居,给广西各大城市的生产和生活,给援越抗美斗争的后勤保障,都带来极大的负面影响。后来,“四·二二”一派在武斗中处于下风,大部分成员就转入到地下坚守,在南宁市区地下防空系统中囤积了大量粮食、武器、弹药,准备与“大联指”作最后决战。而“大联指”也开来了坦克,拖来了大炮,街上的房屋被炸塌了,防空洞被挖开了,但两派仍然不分胜负。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当年夏季暴雨成灾。一场洪水袭来,大水灌进了防空洞,躲在地下的一派牺牲惨重,另一派才取得了胜利。其代价是数不尽的人员死亡,数不尽的房屋倒塌,数不尽的国家财产被毁坏,还不算巨大的政治影响和间接经济损失。在周总理的亲自干预下,多次召集两大派组织的头头和广西军区负责人赴京谈判,“求大同,存小异”,寻找联合的途径,直到1968年8月底才成立了自治区“革命委员会”,才结束了广西长达半年之久的无政府状态。
经过近半年的努力,南宁市秩序和市容正在逐渐恢复。街上有公共汽车开行了,路上有众多行人来往了,商铺逐渐开门了,流离失所的居民也正在进行安置。但南宁市当时给我们的印象,仍然像是一个刚刚遭受了战争之祸的城市,到处是残垣断壁,满目疮痍,真是叫人触目惊心。
另一个触目惊心的场景是在一个老战友家中。他刚刚从我们连退伍。由于他家原来居住的房屋在武斗中被摧毁了,现在只能暂时栖身于一套简易的过渡性房屋之中。我们来到这个临时“居住小区”,只见此地的规模虽然很大,但房屋结构简陋无比。一排排刚刚搭建起来三层建筑一栋连着一栋,清一色全是用红砖搭成的。之所以我要用“搭成”这个词,是因为它们完全不是规范建筑,而是用单砖砌成的现在称为“筒子楼”的那种很简陋的房屋。内外墙面都没有经过粉刷,室内陆板上到处裸露着预制板的接缝和外露的钢筋,用木板钉成的门比我们睡的铺板还差,上面连油漆都没有刷。进得战友的家,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他家当时的情况。在他的房间里,没有床,没有桌子,没有凳子,更没有柜子,没有任何家具。唯一能看到的东西就是从部队带回来的那一套单人卧具:一床凉席铺在凸凹不平,表面还盖着一层浮灰的水泥地上,席子上是洗得发白的军用棉被。空中牵着两条铁丝,上面挂着从部队带回来的夏布蚊帐。床头摆放着一个白布小包,晚上用来当枕头,同时也用来包裹所有的衣物。假如说在部队时行装也是这般简陋的话,毕竟席子还搁在铺板上,而现在连铺板都没有一块。他把我们带到对面父母的房间,那边的情况和这边一模一样。所不同的只是地上铺的是一张双人的凉席,另外多了一个破皮箱。完全不像个过日子的人家!
看着这一切,我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但内心里尽是辛酸。战友也是苦笑着望着我们,不断地摇着头。我们掏出身上有限的钱,无声地递给他,又被他无声地退了回来。他说,在周总理等中央首长的亲自干预下,现在区、市两级“革委会”都成立了,我们的困难正在逐步解决。这不,房子不是盖起来了吗!虽然简陋了一点,但总算有地方住了,交通也恢复了,生活物质也有了保证。
两天后,我们的车满载着百货再次经过友谊关。虽然这已不是第一次经过此地,但仍然有新的意义,因为这次李主任带了照相机和胶卷,并且心情出乎意外的愉快。我们略一动员,他就痛痛快快地把照相机拿出来了。他很耐烦地按照我们的要求,在友谊关前、关后及西洋楼前多次按动那架120型相机的快门,为我们在这些极具历史意义的地方留下了宝贵的影像。

作者:史锡腾:原铁道兵二师,曾参加抗美援越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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