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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主”引——从宝玉被暴打念及贾珠之死说起

在小说《红楼梦》中,宝玉被暴打时,母亲王夫人在为之心痛而嚎啕大哭时,又仰天长叹悲悯念及刚二十岁就早死的长子贾珠,其原因一直被红学家及众多红迷们探讨。其解读均有一个共同认知,那就是:都隐隐约约感觉到在这两者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关联。其中,有的认为宝玉被暴打的“直接原因”就是他与忠顺亲王家戏子琪官交往过甚加之调戏丫鬟金钏,“根本原因”则是其父贾政因循封建旧礼而宝玉只善浪情而不喜习学、无仕途追求所致。若果真仅是这样,那贾珠十四岁业已“进学”成为秀才,可他不到二十岁就一病死了而又未表其因,该作何解释?愚以为,上述观点的分析走向虽基本正确,但似乎仍然还是多多少少被作者施放的烟幕所迷惑了。

我们不妨从情节似乎相当离谱的“具实”描写的第33回为突破口,展开较为深入的探索。通过仔细阅读,可发现其中有的环节及其对话很是诡谲,一直让人心存疑惑。本文就以此正式开篇。

请看宝玉被打过程中,其生父贾政的粗暴行径——

只喝命“堵起嘴来,着实打死。”小厮们不敢违拗,只得将宝玉按在凳上,举起大板打了十来下。贾政犹嫌打轻了,一脚踢开掌板的,自己夺过来,咬着牙狠命盖了三四十下。众门客见打的不祥了,忙上前夺劝。慌的众门客小厮等避之不及。王夫人一进房来,贾政更如火上浇油一般,那板子越发下去的又狠又快。按宝玉的两个小厮忙松了手走开,宝玉早已动弹不得了。

试问,为何一位父亲把亲生儿子宝玉往死里打?为何一见孩儿他妈王夫人时,打得更厉害?

再看宝妈在劝阻时的夫妻间对话——

王夫人哭道:“宝玉虽然该打,老爷也要自重。况且炎天暑日的,老太太身上也不大好。打死宝玉事小,倘或老太太一时不自在了,岂不事大!”

贾政冷笑道:“倒休提这话。我养了这不肖的孽障,已不孝;教训他一番,又有众人护持;不如趁今日一发勒死了,以绝将来之患。”说着,便要绳索来勒死。

王夫人连忙抱住哭道:“老爷虽然应当管教儿子,也要看夫妻份上。我如今已将五十岁的人,只有这个孽障,必定苦苦的以他为法,我也不敢深劝。今日越发要他死,岂不是有意绝我!既要勒死他,快拿绳子来,先勒死我,再勒死他。我们娘儿们不敢含怨,到底在阴司里得个依靠。”说毕,爬在宝玉身上大哭起来。

王夫人面对丈夫贾政暴打宝玉,虽心如刀绞,但此时对贾政的口吻却是如此谦恭温和,甚至可怜到说出“看在夫妻份上”这类几乎到了是在服软哀求的地步,除了拿老太太当当挡箭牌之外,没有半点强力制止的迹象,并且还不敢直接叫老太太一起来及时劝阻!

特别是贾政即便在王夫人提到老太太时,也是不屑一顾,直接由“倒休提这话”给怼了回去,此时连半点尊长爱老的起码姿态也没有。这些极其不符合贾政一向性格的反常现象背后,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们相互之间是否还有哪些心照不宣而鲜为人知的深层原因各埋其腹?

再听听宝玉奶奶贾母这个史老太太的埋怨:

正没开交处,忽听丫鬟来说:“老太太来了。”一句话未了,只听窗外颤巍巍的声气说道:“先打死我,再打死他,岂不干净了!”

“你的儿子,我也不该管你打不打。我猜着你也厌烦我们娘儿们,不如我们赶早儿离了你,大家干净。”

上面贾母的话怎么与宝玉他妈王夫人的“既要勒死他,快拿绳子来,先勒死我,再勒死他”的话,那么雷同?都是先死后死的,娘啦儿的,难道“贾母”也算半个“砧木”?

贾母的阻止好像也是苍白无力!

但是要注意,他的话里似乎还有话,尤其是有两个关键短语

一个是“娘儿们”, 再一个是“干净”。

先看看“娘儿们”——

王夫人说“我们娘儿们”,而老太太也说“我们娘儿们”。为何口吻如此相同?原来,这“娘儿们”,既可以读成 “娘·儿·们 ”;也可连读成“娘儿们”,这后者可含有鄙称之意!作者在这里的模糊用词,似乎有含义双兼。从这一点上看,多少是在暗示着她们都有某种亏欠和自责之心。

若再细究,“我们”是第一人称代词的复数形式,表示娘和儿都在现场。这样看来,王夫人指的是“她和宝玉”,而老太太这“我们娘儿们”作何解释?也是指“她与宝玉”?即便是昵称,也似乎不太匹配,疑惑是指的“她和贾赦”,还是抑或兼而有之?但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绝不可能是指她与听话人的贾政。这重复而模糊的用词很是耐人寻味!

再捋捋“干净”——

贾母在宝玉被打后向贾政抱怨时,反复说:

“先打死我,再打死他,岂不干净了!

“不如我们赶早儿离了你,大家干净。”

“只是我们回去了,你心里干净。”

巧的是,贾政在暴打宝玉前,也是歇斯底里地一通喊叫:

“今日再有人劝我,我把这冠带家私一应就交与他与宝玉过去。我免不得做个罪人,把这几根烦恼鬓毛剃去,寻个干净去处自了,也免得上辱先人,下生逆子之罪。

这边,贾政和老太太都一个劲地说要个“干净”,并且上升到了有辱先人的地步,而王夫人对此却只字未提!

这就奇了怪了!莫非王夫人身上曾有不洁?有何旁证,哪怕是小小的物件

再往下继续阅读:

王夫人抱着宝玉,只见他面白气弱,底下穿着一条绿纱小衣皆是血渍,禁不住解下汗巾看,由臀至胫,或青或紫,或整或破,竟无一点好处,不觉失声大哭起来,“苦命的儿吓!”因哭出“苦命儿”来,忽又想起贾珠来,便叫着贾珠哭道:“若有你活着,便死一百个我也不管了。”

从上述描写是否可推断:这宝玉被打成烂桃差点死去,肯定与贾珠有关。这难道是与宝玉底下穿着外人看不见的一件“绿纱小衣”有关?难道他亲哥哥贾珠是穿着“全绿”的衣裳死去的?这绿色难道是他们妈妈王夫人不干净的显著标志?除此之外,是否还与家里老太太和贾赦都多少有关?

上面的一连串设问,均可用“苦命的儿吓!”中故意用的特别“别扭”的一个感叹词“”字作出正面回答。用“吓”代替“啊”、“呀”,就是在提醒读者:“嘿,说的是底下”那“绿纱小衣”!

【2】宝玉被暴打的深层的直接原因是什么?念念不忘的贾珠之死,才可解密宝玉被暴打这一深层的直接原因。

这可从以后大量的解读得到更为详实的论证及可靠结论。若再问,贾珠到底是怎么死的?是被贾政活生生打死的吗?

再回头看《红楼梦》第2回中,关于贾珠,仅仅简单一笔带过:

这政老爹的夫人王氏,头胎生的公子,名唤贾珠,十四岁进学,不到二十岁就娶了妻生了子,一病死了。

至于他先前生的什么病,最后怎么死的,文中只字未提,此后也竟无“此后”了。这就不能不让读者疑窦重重。

还有——

王夫人哭着贾珠的名字,别人还可,惟有宫裁禁不住也放声哭了。

贾珠之遗孀李纨,此时也百般难受,但很是无奈,仅能是号天悲恸而无语,由此也从侧面说明他有难言之隐

然而,在书中宝玉被暴打的直接原因,读起来好像是贾政在忠顺亲王的长史官来要回优伶琪官时,说是宝玉与琪官交好,怀疑他金屋藏“风”,这时又听贾环夸大其词诬陷宝玉想强奸丫头金钏使其跳井自寻了短见之后,犹如火上浇油,政老爹不待向宝玉及周围人员问清底细,就指责他在外流荡优伶,在家荒疏学业,淫辱母婢,此时似乎新仇旧恨一并涌入胸膛,气不打一处来,顿时予以施暴。由此给读者施放了一团烟雾,既能引起错觉障眼,但同时也给了一丝信号源头——就是与所谓“金钏跳井”有些瓜葛。

【3】贾珠是怎么死的?从贾政最后拿绳子勒死宝玉这一细节,可大致推断,贾珠是受软暴力致死的。这是作者用了以实隐虚的借代法做了交代。为什么?

这是因为——

1.贾珠都近二十岁的成年人了,而且结了婚还生了子,其亲生父亲贾政还有可能当着家人,特别是儿媳妇的面,上去把他一顿暴打致死吗?这可能性微乎其微,李纨娘家也不是吃素的。然而,若他是真正意义上的一般病死,其母亲王夫人也不可能每每往事重提,泪如泉涌,悲痛欲绝。

2.从书中描述,一则没说他贾珠不孝,二则又没说他有不良嗜好,连妾都未纳,更是没说他作奸犯科。倒是通过他妈王夫人的一句“若有你活着,便死一百个,我也不管了”的哭诉得知,贾珠是一个极受人爱怜、聪明伶俐、非常招人爱的好小伙。而且十四岁就“进学”成了秀才,仕途有望,他儿子贾兰的中举多半是继承了他的基因呢。

3.宝玉也是一个温柔善良、极有智慧的好孩子。从他大观园拟匾出对,尤其是他的《芙蓉女儿诔》那深情栩栩的华美篇章,不难得知,虽不好学,却有天资奇才,冷子兴的一句“虽然淘气异常,但聪明乖觉,百个不及他一个”即可印证。他对贾府中的弟兄姐妹、小厮丫头们一向都很谦和体贴、相处融洽,遇事善于折中调和,息事宁人,善走中庸之道。而他那些种种的调皮柔情,是在平凡人家的孩提也都有的秉性,对于这样一个在荣华富贵的大宅中成长的纨绔子弟,又算得了什么呢?比起他那姨哥薛大赖,不知好了多少倍,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至于他跟袭人的初试风云雨,只不过是作者赋予他的一种从石间仙境的神瑛侍者到人间凡尘的真身人性的转化而已。

4.他们的亲生父亲贾政,入职不久就任工部员外郎,后又有迁升,借林如海的话说是“其为人谦恭厚道,大有祖父遗风,非膏粱轻薄仕宦之流”,并非粗鲁莽汉之辈,毫无理由无缘无故把长子暴打致死。并且暴打宝玉也不符合贾政一贯的行为秉性,是事出另有其难言之隐。

5.贾珠作为荣府的贾政和王夫人的嫡长子,理应视为掌上明珠,一生宠爱有加,连寻常百姓的家庭都会视为心肝宝贝,要不然怎么取名为“珠”呢! 而宝玉在贾珠死后,是唯一嫡出男丁,根正苗红,更应倍加呵护。更何况是贾府这豪门深宅呢?

6.再从作者第33回不惜笔墨重复描写贾政的三次落泪,就可看出贾政在打完宝玉之后的一系列非常的复杂心态——

刚开始,听说宝玉调戏优伶琪官,后又听说强奸金钏未遂时:

那贾政喘吁吁的直挺挺坐在椅子上,满面泪痕。

当王夫人大哭说“要勒死他先勒死我”时:

贾政听了此话,不觉长叹一声,向椅子上坐了,泪如雨下。

当李纨听到王夫人叫贾珠名字喊着“苦命的儿呀”,“若你活着,便死一百个我也不管”而放声大哭时:

贾政听了,那泪珠更似滚瓜一般滚了下来。

由此可见,贾政暴打宝玉,也是处于极其矛盾的心态,可能是久已憋屈的情绪借机爆发,一边是愤懑,一边是悲伤,万般无奈,自责难忍,窝囊至极,无以名状,犹如口中含着金黄连,欲吐不舍,欲吞不能,个中的心酸苦楚仿佛只有他自己一人知晓。

仅上述几条就足以说明,贾珠就不可能是被暴打致死的!

如果认为贾珠也是跟宝玉一样,可能类似被暴打致死这种说法本身就略显粗暴,缺乏说服力,并与书中的“一病而死”的交代也相互矛盾。

经上述初步分析加以综合,是否可作出推断:【4】宝玉被暴打与贾珠之死因到底有何种关系?贾珠是被妈妈王夫人履历不洁“深带绿胎”,因此遭到贾政家庭软暴力虐待,加之周围人等冷眼冷言相欺郁闷而死;宝玉被暴打则是因受此“余毒”影响,贾政迁怒于他所致。

这才是贾珠之死与宝玉被暴打的深层的直接原因。

在前面开篇时,曾提到宝玉被暴打的所谓“直接原因”和“根本原因”;这里,又提到了“深层的直接原因”。那么试问,这几种原因到底哪种才是最致命的?或者说,哪一个才是其真正原因?答案显而易见。

有的读者可能会说,你这是不是有好像看见微风中带有一粒沙子就断言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妄言之嫌?且请您耐着性子嗑着瓜子,等我在后面的篇幅里把详情娓娓道来,您可能就会发现沙滩中还藏匿着粒粒小蚌,也静待您也来贝海拾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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