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沈抱书
《红楼梦》金陵十二钗之王熙凤，虽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被有的学者解读成魏忠贤却鲜为人知。大家都知道《明史》是由大清朝修巽的正史，虽然有史学家质疑清朝篡改了《明史》，但至今并未发现确凿证据。有学者为迎合自己对《红楼梦》的误解，竟然妄加菲薄《明史》和《清史稿》的记载，并非其有什么根据，只不过是为满足其解读的需要。
要证明正面索隐王熙凤影射魏忠贤有多么不靠谱，我们需要先将《明史》阉党忠贤的真实面目科普一下：
据史料记载，阉党头目魏忠贤，原名魏四，少时家境贫穷，混迹于街头，不识字，喜欢赌博，迷恋酒色。有一次，他赌博大输后便恨而自宫，改姓名叫李进忠，因早与宫中太监熟识通融，得以进宫。后来又改回原姓，得皇帝赐名为忠贤。
【读者单从这段记载足可以否定王熙凤影射魏忠贤，王熙凤出身高贵，祖上世袭罔替。如果说这是曲笔，那王熙凤不识字就不可能是直笔。】
万历四十八年、泰昌元年，明神宗朱翊钧、明光宗朱常洛在一个月内先后驾崩，朱由校即位，是为熹宗。魏忠贤和客氏受熹宗宠爱，没过一个月，封客氏为奉圣夫人，魏忠贤不久从惜薪司升任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宝和三店。魏忠贤不识字，按例不能进司礼监，但因客氏的缘故，他得以破例。
【王熙凤掌管荣国府，论字排辈理所当然，只是贾政主事荣国府对外事务反常，这怎么能等同于王熙凤僭越皇事呢？】
魏忠贤不知书，但记忆力很好，性猜疑残忍而且阴毒，好阿谀奉承。皇上非常信任这两个人。两人势力更加嚣张，他们用司礼监王体乾和李永贞、石元雅、涂文辅等人为羽翼，宫中人都不敢忤逆他们。
《明史》载：“明代阉宦之祸酷矣，然非诸党人附丽之，羽翼之，张其势而助之攻，虐焰不若是其烈也。中叶以前，士大夫知重名节，虽以王振、汪直之横，党与未盛。至刘瑾窃权，焦芳以阁臣首与之比，于是列卿争先献媚，而司礼之权居内阁上。迨神宗末年，讹言朋兴，群相敌仇，门户之争固结而不可解。凶竖乘其沸溃，盗弄太阿，黠桀渠憸，窜身妇寺。淫刑痡毒，快其恶正丑直之私。衣冠填于狴犴，善类殒于刀锯。迄乎恶贯满盈，亟伸宪典，刑书所丽，迹秽简编，而遗孽余烬，终以覆国。”
个别学者解读王熙凤影射魏忠贤，否定《明史》对阉党集团的定论，抛出“忠贤不死，大明不灭”荒诞不经的解读，其根据不过是冯梦龙的《燕都日记》被阉党余孽利用篡改，其中有一段记录：“起复内臣曹化淳，密旨收葬魏忠贤遗骸。化淳昔事忠贤，奏言：忠贤若在，时事必不至此！上恻然，传谕收葬忠贤骸首。呜呼！此真谬举矣。 ”
分析个别学者解读王熙凤影射魏忠贤的依据有：判词中的一句被误解为休、曹学探佚王熙凤狱神庙上吊、王熙凤点戏《还魂》瞎猜、庚辰夹批“扫雪拾玉”未有下文、王熙凤被众人误以为不识字等。
第五回有关王熙凤判图判词是：后面便是一片冰山，上面有一只雌凤。其判曰：凡鸟偏从末世来，都知爱慕此生才。一从二令三人木，【甲夹批：拆字法。】苦向金陵事更哀。
某些学者将“三人木”索隐成“休”，而对一从二令就说不清楚了。这竟然同曹学探佚不谋而合，断章取义也能达成共识，真的是天下奇闻。这句判词明显是“檢”繁体拆字法。凡鸟虽然脂砚斋未注明是拆字法，但学者都明白就是“鳯”字拆开的，判图说是雌凤，被索隐成太监，真的是阉割派思维，民间都知道，一般人将女子称为凤，而实际上凰才是雌性，作者本意就是隐真事，自然用雌凤来表示为凰了。试想，一个被阉割了的人，即便有天大的能耐也会被艺术家耻笑，怎么还成凤凰了呢？何况魏忠贤只不过是假传圣旨扶植党羽，打击异己，根本没什么才干。朱由检年纪轻轻，只几个月就扳倒阉党集团。王熙凤何等才干？按作者说法：“金紫万千谁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
从判图看，雌凤立于冰山之上，折射了作者什么喻意呢？汉语词典“冰山易倒”读者都知道，作者借冰山寓意明显是说“山峻易崩，木高则折”。
1641年九月皇太极正在松锦前线，忽听宸妃病危，急忙赶回盛京，到时宸妃已死。皇太极悲不自胜。十月初二日，皇太极对诸王及他们的妻子儿女说：“山峻则崩，木高则折，年富则衰，此乃天特贻朕以忧也。”这流露出皇太极已为他年老体衰而不安了。1643年皇太极猝死于清军入关前夕，未能实现夺取全国政权的夙愿。这也应了王熙凤钗曲：“昏惨惨似灯将尽”，暗喻王熙凤油尽灯枯。
再看王熙凤钗曲［聪明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生前心已碎，死后性空灵。家富人宁，终有个家亡人散各奔腾。枉费了，意悬悬半世心；好一似，荡悠悠三更梦。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呀！一场欢喜忽悲辛。叹人世，终难定！读者都明白，大厦倾则红楼塌了，魏忠贤一个阉割之人，死了不足轻重，活着害人误国，何来“忠贤不倒，大明不灭”的谬论？
关于王熙凤狱神庙上吊是怎么解读出来的，笔者不甚明白，这种东西在考证派曹学和索隐派悼明学中能达成一致，本就是怪事。某本续写的《石头记》将王熙凤解读成魏忠贤，竟然用上了《西游记》手法：“天兵天将下来捉拿王熙凤，王熙凤还魂来救贾府，为不惊吓到贾府人都能摇身一变，变作成乞丐模样，”真的是惊掉下巴！
熟悉脂汇本的读者都知道，庚辰夹批“扫雪拾玉”同元春省亲点戏第三出《仙缘》的庚辰双行夹批相互矛盾，这里批的是“《邯郸梦》中伏甄宝玉送玉”。从目前已知的各版本看，这两处批注均无明确下文，究竟如何解读这两处批注，还需要深入研究。笔者分析，凤姐扫雪本就不符合贾府主子的身份，扫雪乃下人之事，何以被批书人写到主子身上了？《仙缘》对应贾宝玉二次梦幻太虚，是失玉后受和尚点化，此乃缘份，贾政见这个送玉的和尚不同于癞头和尚，恰又此前甄宝玉确实刚来贾府会见过贾宝玉。笔者认为这是批书人将二者混淆了也未可知。
某些学者索隐指认王熙凤影射魏忠贤唯一的“证据”，就是贾府上下称王熙凤不识字，而明末阉党头目魏忠贤恰好真的不识字。魏忠贤不识字怎么会被作者判“都知爱慕此生才”呢？更不要说“魇魔法姊弟逢五鬼”无解了。小说里的王熙凤假装不识字，这二者是有本质区别的，且不说她能写诗、读潘又安的贴子，连宝玉随便计得帐她都能认得清清楚楚，这种不识字只是相对林黛玉、薛宝钗等的能诗擅词说的。文字狱史上的“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就是同理。反观魏忠贤是真不识字，不过一个市井小人偶然飞黄腾达，满肚子坏水，哪来的“齐家治国”之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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