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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采采:我的父母

〇 守护民间记忆
亲人故人

我的父母

© 吴采采/口述
© 谢哲平/整理


  我的父亲吴之椿,1894年出生于湖北武昌,他在本地的小学毕业以后,进了宜昌的美华学院读书。他父亲是湖北的小官吏,在他九岁时就去世了。我从来没有回过父亲的故乡,只知道祖母大概在抗战前就已去世,父亲有一个弟弟,在抗战时期走失了,再也没有找到。1952年院系改造时,周鲠生先生请父亲回武大教书,他也很想回去,但是母亲舍不得她新华社的工作,就没去成。

一.慈爱的父亲

  爸爸年长我50多岁,如果他还在,我真想像现在的年轻人一样,叫他“老爸”。小时候,我不懂为什么家家都有规矩,我的朋友们一般都怕爸爸。我儿时印象最深的就是爸爸的慈祥——他不光对我们家的孩子这样,对我们所有的小朋友们都是笑眯眯的,他非常喜欢孩子。我的朋友们都喜欢在我家玩,因为非常自由。后来听妈妈说,爸爸受西方教育的影响很深,相信民主自由,所以不用中国传统的教育方式。我们兄妹没有一个人挨过打。大哥小时候,爸爸总觉得老师管得太严,他最爱说的一句话是“一将成名万古哭”,讽刺老师让学生痛苦地写超量作业。在我们家,不光父母是平等的,连孩子和父母也是平等的。如今在美国生活多年,观察到很多美国家庭,很少有人家像我们家给孩子那么多自由的。如果是现在,我一定会叫他一声“老爸”。
  在家里,我最怕的就是喝牛奶,一听老爸那拉长了的湖北口音“或—留—来”,我就吓得乱跑。当时家里有个记账本,每个人买了东西,都要记账,爸爸妈妈也不例外。我五六岁时,到附近小店买东西,多买了几分钱的糖,偷偷吃了。回家交账时,就出了麻烦。我很害怕,就开始哭。现在我记不得爸爸是批评我还是安慰我呢,只记得一张很大很大的桌子,我在这头哭,他在桌子那头站着。
  我在家里是个被宠坏了的公主,动不动就和老爸撒娇、跳脚。后来去了兵团,很后悔,打算回家以后一定改。1969年底,好不容易轮到我探亲,归心似箭,坐火车到了天津,背着背包从天津往北京走,几经周折,还是拦车才回到了北京。到家时,是老爸开的门。可是到了家里,一见到老爸,我的决心就化为泡影。他不小心把我的印相纸打开了,我又开始和他跳脚。正好我的一个朋友在,老爸问她:“你在家里,能对你爸爸这样吗?”
  我记得老爸的书房有个糖罐,别的人都不去动,只有我可以在任何时候去拿糖吃。有一天,我又把小手伸到那个糖罐里,老爸突然制止了我,他说“姐姐生病了,以后糖果要留给姐姐吃”。为了给姐姐治病,父母到处借债,几乎到了倾家荡产的地步。
  我18岁,要去北大荒插队。老爸去过西伯利亚,知道那里冬天有多冷。当时他已经七十四五岁了,公园也很少去了,在家里说好了,老爸不去送行,因为坐车去北京站对他来说太苦太难了。可是,火车开动之前,拄着拐杖的老爸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急坏了,火车站送行的人很多,我很怕他被挤着或者摔倒,更害怕他病倒。于是我摆出了小公主的架势,“命令”他马上回家,他无可奈何地离开了我。其实,我心里何尝不想和他说声“再见”呢!如今,自己也成了老妈,才会想到老爸被我“轰”回家的路上,心里会多么难过!

二.革命青年

  在我记忆里,老爸一直是慈祥和笑眯眯的,对我来说,实在是难以想象他年轻的时候是个热血青年,参加了中国近代史上的很多大事。
  老爸书念得不错。1917年9月,他以湖北省官费留学考试第一名的成绩去美国留学,他跟我说过考官费、看榜的事。他在美国伊利诺伊大学念完本科,他的硕士是在哈佛大学拿到的。老爸说中文时,湖北口音很重,但是他的英文却非常标准。他跟我说过在美国苦练发音的事,说为了念好three(三)这个词,他在河边连续练了三个早晨。从哈佛毕业后,老爸又去英国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和法国巴黎大学深造。他在欧洲时学会了炸土豆饼,就是把土豆蒸熟了捣成泥,再裹上鸡蛋糊炸,非常好吃。
  在欧美留学的时候,他曾经在《政学丛刊》上发表“德国之新政府”、“德意志新宪法”、“俄国中央劳农政府之组织”等文章。1920~1921年华盛顿会议期间,他提议组成“中国留美学生华盛顿会议后援团”,与罗家伦、蒋廷黻等人一起,声援中国对日交涉。那时候,他可真是个热血的革命青年。
  1922年夏天,老爸从欧洲回国,担任位于河南的中州大学教授,不久以后,他就离开河南,转到国立武昌商科大学、国立武昌大学任教。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回国先去的中州大学,可能有什么朋友介绍吧。
  1926年夏天,老爸这个革命青年,与几个朋友一起,前往北京面见李大钊,李大钊介绍他加入了中国国民党,夏末秋初的时候,在李大钊的介绍下,他和周炳琳、赵太牟等人一起南下广州,见到担任广东国民政府外交部部长的陈友仁,陈友仁对这个年轻人很满意,请他担任了外交部秘书兼政务处长。随着北伐节节胜利,国民政府外交部搬到武汉,老爸也来到武汉,参与收回汉口英租界协定的谈判,成功收回汉口。陈友仁在武汉的重要外交活动,他基本上都参加了。陈友仁不会说中文,所以他的讲话都是老爸翻译的,他在武汉对群众发表的公开演讲,也是老爸翻的。有一回陈友仁在公开演讲中说“在中国的教育发展中,教会学校是发挥了作用的”,当时民族主义革命情绪高涨,怕出事,加上老爸是念过教会学校的,不同意他这个看法,在翻译成中文时就把这句敏感的话翻译成相反的意思了。
  1927年7月15日汪精卫在武汉背叛革命,开始“分共”后,宋庆龄坚决不参加,同一天父亲撰写了《为抗议违反孙中山的革命原则和政策的声明》,作为宋庆龄的“临别赠言”,向中外新闻界广泛发布,还印成传单,在武汉的大街小巷到处张贴。同年8月南京政府也“分共”后,他辞去公职,陪同宋庆龄在这危难的时刻秘密访问了苏联。当时是连夜从上海走的,先是在海上花了好多天到达海参崴,然后再转道坐了11天的西伯利亚铁路,去了莫斯科,前前后后在苏联停留了半年多。
  老爸讲过他陪宋庆龄和陈有仁去苏联的事情。他告诉我,他和陈友仁不欢而散,是因为陈让他去做代表和汪精卫谈判,他认为这是对他人格的侮辱。
  老爸晚年的时候,因为身体不好,向政法大学(当时叫北京政法学院)提出退休,几经周折,学校还是批准了。我记得他给宋庆龄写过一封信,有一天,有两个人来到家里,原来是请他去做中央文史馆馆员,送周总理签的聘书来了。
  在我记忆里,老爸不怎么谈政局。他说他入过国民党,但是是孙中山先生的国民党,不是蒋介石的国民党。因为是国民党左派,他对共产党的很多政策是理解和赞同的。反右和文革的时候,他因为身体不好,早就淡出了,风暴就没怎么影响到他,现在想来很幸运啊。

三.勤勉的教授

  老爸的事业似乎与常人走了相反的一条曲线。年轻的时候,老爸怀着满腔热忱和拯救中国的希望,参加了孙中山先生领导的革命。大革命失败之后,他随着宋庆龄去苏联,然后在欧洲一游。其后,在各个大学任教。在家里,老爸不太说起这些——也许和我与他年龄差距太大有关。
  1928年夏天,他从欧洲回国后,不久就应清华校长罗家伦的邀请,担任政治学系教授和系主任。我最近刚知道他在任几年间,当过清华教务长,还当过短期的代理校长。但最主要的是推动了政治学系的发展,比如请了张奚若先生、胡道维先生、美国芝加哥大学的莱特教授等人,开办了研究生教育,等等。他晚年很少说起这些,很多事我都不知道——他在美国念政治学、研究欧美宪法史我一直是知道的,但没有想到他在清华做了这么多事情。
  抗战开始后,老爸先在武汉大学政治学系任教,后来又到西南联大,抗战胜利后,全家回到北平,他在北京大学任教。1952年院系调整后,老爸又转到了北京政法学院。我大哥是在南京出生的,那是老爸应老朋友、湖北同乡王世杰邀请,在王当部长的教育部工作,负责全国中小学英文教材和考试题——很多年以后,插队在东北的我本来有机会推荐当工农兵大学生,但是因为父亲和王世杰的关系被刷下来了,当然,海峡对岸的王先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的名字就这样改变了一个晚辈的人生轨迹;我姐姐是在四川乐山出生的,那时老爸在中央大学教书,我小哥是在昆明出生的,那时老爸在西南联大。我记得妈妈说,在昆明的时候,有学生送了个猫咪给他们养,不料那猫越长越大,居然还开始吃肉,后来找人来看,才知道那是头豹子!
  由于四处奔波,条件艰苦,老爸的健康早早受到影响,重庆和昆明的事我知道得不多,我出生在北京,从小就记得老爸神经衰弱,很难人睡,肠胃也不好——我小时候家里常常备有酵母片,我的朋友至今还对我说“你记得吗,困难时期,你把你家的酵母片分给我们当花生米吃”。
  在家里,老爸是个非常称职的丈夫。妈妈对我说过,当时很少有教授做家务,但在昆明时没有保姆,爸爸就经常帮她做家务,是出名的“模范丈夫”。1946年,妈妈去美国留学,爸爸一个人在家照顾三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他想回武大教书,但妈妈舍不得自己的工作,他就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刚解放的时候,老爸应邀参与制定宪法,住在很高级的和平宾馆,但是他身体不行,坐不了班,才一个多月就得了结核性胸膜炎,只好早早退出了。
  小时候,我知道爸爸是教授。但教授是什么意思,我也不一定懂。我只记得,老爸有个书房,里面有很多书,有大书柜和一张书桌,他常坐在书房的藤椅上看书。他写的、翻译的书,有些家里有,有些我从来没见过。妈妈很好强,那时候还抱怨老爸没有更多成果,现在想来,老爸身体不好,无法支撑,再说了,多亏他没有积极参与,否则那年月里他肯定难逃运动风浪。

四.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欧阳采薇是欧阳修的后代,因为父母是留日学生,她1910年出生于东京,第二年,也就是辛亥革命几个月后,与父母一起回国。外祖母在日本学的是营养学,这一点在我们家留下了很深的印记:我们家的早饭一定有碳水化合物和蛋白质,中饭和晚饭则是蛋白质、维生素和碳水化合物的结合。我记得妈妈是解放脚——她父母是留日学生,居然让自己的女儿裹脚,简直不可思议。
  由于外公在北洋政府担任国会议员,母亲在北京宣武门的一个深宅大院长大。但是,外公的重男轻女思想很重,不仅对太太动过手,连女儿也打。但是母亲自小念书,成绩极好,外公也逐渐喜欢上这个大女儿,让她给弟弟们辅导功课。母亲中学上的是师大女附中,乘坐轿式马车来往于家里和学校,高中的时候就能用英语演话剧。她毕业的时候,外公问她要嫁妆还是要上学?她选择了上学,先考上燕京大学,但她不大喜欢,加上学费太贵,所以入学第二年、清华开始招女生时,她就离开燕京,考入清华,成为清华的第一届女生,她后来常常跟我提起同届的黎宪初、蒋恩钿等女同学,而她最好的朋友就是黎宪初。
  在我印象中,母亲是个格外好强的人,在学业和工作上尤其如此。她的这种好强,根源在于她母亲在家庭中的遭遇。但她母亲一门心思让她学习自强,居然不主张她运动,加上她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身体不好,结果都十岁了还不会跑,一跑就摔跤,这状况上了清华才改善,在强调体育锻炼的清华学会了滑冰等运动。由于吃够了母亲不让她运动的苦头,她后来对自己的孩子则非常支持体育锻炼。
  妈妈从清华毕业后,吴宓先生介绍她到国立北平图书馆,后来又介绍她认识老爸。妈妈年轻时肤色非常白皙,在清华时,同学以为她抹了粉,让她洗掉,结果她越洗脸越红——根本没有粉,完全是她自然的白皙肤色。妈妈跟我说过在清华时,大家都说她是校花,但实际上她自己对外表是很不在意的,她不但自己根本不打扮,也不给自己的女儿打扮,也不让我们化妆。
  妈妈实在一个好学的人,几乎有几分书呆子气,我们家的桌子上、床上,到处都是书。她晚年时,有一回我看书多得快要把书架压塌了,就费了半天劲给她整理好,结果惹得她大发雷霆,说我弄得她找不到要用的书了!妈妈一辈子极其好学,除了英文,她还懂法文、德文、俄文。她在西南联大等校教过英文,在37岁时考取奖学金去美国留学,在哥伦比亚大学拿到硕士学位。1970年代,柬埔寨的西哈努克国王多次在人民大会堂举办晚宴,他每次的讲话都是妈妈连夜从法文译成英文,向全世界播发的。妈妈工作到76岁才退休,退休后还常常跑北京图书馆查资料,忙翻译,一直忙到80多岁病倒。她一辈子教书、翻译、写作,忙个不停,晚年还拿过墨西哥的新闻奖。
  妈妈一辈子追求的是做个独立的职业妇女,但是,我看她这一生在学业和事业上的努力,被她容貌的名气给遮盖了,妈妈对这大概会很不甘心的吧。我记得她晚年的时候,有清华当年的足球队长等同学来看望过她,事后她对我说:“我喜欢教授”,这大概就是她选择老爸的原因。母亲和老爸志趣相投,他们合译过《印度简史》。
  妈妈给我讲过,老爸年轻时追求过袁震(后来的吴晗夫人),还给了她不少经济上的帮助。可是,当老爸去找她求婚的时候,她却把老爸大骂了一顿。为了这,(可能也有其他原因——老爸说过,当时闹学生运动,教务长当不成了),老爸死活不在清华教书了。去了新成立的青岛大学当了什么总务长,图书馆就是他负责筹建的(按:江青当时在青岛大学的图书馆工作)。这在妈妈看来,真是不可思议。老爸参与过营救袁震的姐姐袁溥之,起初,我以为这是为了袁震,但后来知道他在长达四年的时间里,包括离开清华之后,始终为袁溥之奔忙,我想,这就是老爸,他不会因为袁溥之是不得势的共产党而撒手不管的。而且,在我现在看来,他能在和袁震“断交”之后,还能坚持到底地营救她姐姐,是很不容易的。我知道,爸爸的耳聋,就是和去救袁溥之有关。在奔波的路上,他得了重感冒,来不及治,转成中耳炎,结果一只耳膜穿孔,造成他一辈子耳背。
  但是老爸后来也不是再也没有见过袁震。在昆明的时候,吴晗和袁震夫妻就住在我们家楼上,有一回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家的煤球还把地板烧了个大洞。
  在我们家,老爸耳背,妈妈又有一副好嗓子,所以我们家听起来总是吵吵嚷嚷的。
  时间在妈妈眼里是最珍贵的。我们家不许吃瓜子和玩牌,因为这两样最浪费时间。就连做饭也不是太鼓励,因为阿姨可以做。而下棋是鼓励的,因为那属于开发智力。妈妈热爱工作,她手里总是有工作。我们睡觉的房间有一个大桌子,吃饭时是饭桌,到了晚上,就是妈妈的办公桌。我几乎每天都是在妈妈的打字声中入睡的。我考研时,她怕我累倒,每天从单位食堂买一只烧好的大鸡腿,装在搪瓷饭盆里,用手绢包好,挤公交车拿回家给我吃,当时她已经70多岁了,同事们都开玩笑说“欧阳老太太,你怎么倒着孝顺啊?”

五.我的兄弟姐妹

  我们家兄妹四人:吴小椿、吴小薇、吴捷、我。除了要求我们好学之外,妈妈很注重我们的身体健康和毅力培养。6岁,她送我去学滑冰,9岁学体操,然后学花样滑冰和田径,还常常带我去看京剧,鼓励我学画画,学数学。我大哥叫吴小椿,姐姐叫吴小薇。姐姐非常要强,在最好的学校还要考得最好,常常累得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她从师大女附中毕业后考上北大物理系,但是不久就因病休学,文革开始后嫁到京郊,后来早早去世。她在的时候,平常提得最多的是贺美英(后来的清华党委书记),那是她最好的朋友。
  我小哥吴捷初中和高中念的都是北京四中,但他早早迷上了相声,在学校里除了说相声,他还写相声。考大学时,他报了一大串中文系,可能是他的诚心感动了上帝,他被北大中文系录取了。他的很多朋友知道他“高知”的父母反对他说相声。我记得妈妈问他:“你怎么就喜欢上相声了呢?”他一脸无可奈何。北大毕业后,小哥分到河北,因为是大学生而调不回北京,就跑手续把我调回了。小哥后来因为火车失事而意外去世,马季曾到家里看望妈妈,说他的去世对相声界都是一个损失,因为在当时,相声界只有他这么一个大学生。小哥是最孝顺的,他曾经为了给老爸抓中药,连夜敲了28家中药店的门,他调不回北京,就到处跑手续把我调回来陪妈妈。他的去世,对妈妈打击很大。但是当妈妈来到出事现场——一座铁路桥梁的桥头,只是含泪说:“希望在这里竖一块牌子,防止类似事情再发生。”
  那时候,妈妈工作忙,经常回来得晚。爸爸因为身体不好,需要早早休息,他们就常常给对方留条子,就贴在过道的书柜上,一进门就能看到。我小哥的字不好看,老叫我给他抄相声,但是老爸的字很漂亮。白天妈妈去上班,我们去上学,爸爸就自己去公园走走,他去的最多的是中山公园和北海——他经常给我们带回来好吃的小包子。
  老爸和妈妈的英文都很好,但是我的英文是妈妈辅导的,爸爸没怎么管过。老爸英文很棒,是自小在教会学校学会的,但他不会分析语法;妈妈是外文系科班出身,语言和语法都很好。我上初中上英语课,第一次学国际音标,没学会,回家急得大哭,老爸也没有办法。妈妈晚上下夜班回来,我已经哭得睡着了,她把我叫醒问还要不要学?我说要,她就连夜教我。第二次上英语课,我才发现就我一个人会!原来第一次大家都没学会,我就当了英语课代表。老爸总拿我当小孩儿看,妈妈在晚饭后散步的时候,或者我陪她去清华参加校庆的时候,会提到很多往事,可惜我那时候太年轻了。我记得那时候,我曾经跟妈妈开玩笑说“你看你那些同学那么有名,你是不是很惭愧啊?”她很认真地说:“不。”
  老爸临终的前几天,我在北大荒的一个朋友回京探亲,来我家看望。当时老爸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他已经没有精神坐起来了,妈妈对他说:“采采的朋友来看你了”,他听到我的名字,以为我回来了,马上兴奋地睁开了眼睛。他是1971年夏天去世的。八月的一天,他坐在书房的藤椅上,对妈妈说了一句:“我要死了!”就安然过世了。那年,他7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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