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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书纂疏 论语纂疏卷七 ~ 卷十

论语纂疏卷七

<经部,四书类,四书纂疏__论语纂疏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纂疏卷七     宋 赵顺孙 撰

朱子集注

子路第十三

凡三十章

子路问政子曰先之劳之【劳如字】

苏氏曰凡民之行以身先之则不令而行【语録曰先是率他○辅氏曰凡民之行如孝弟忠信仁义礼智皆是也为政者必以身先行乎此则民皆视效不待诰令而自知行之矣】凡民之事以身劳之则虽勤不怨【语録曰劳是为他勤劳○辅氏曰以身劳民之事如古人戴星而出戴星而入星言夙驾说于桑田与夫以时循行阡陌躬行讲武之类为政者于此不惮其劳则民皆兴起虽极其勤苦而不怨矣】

请益曰无倦【无古本作毋】

呉氏曰勇者喜于有爲而不能持久故以此告之【辅氏曰勇者必喜事喜于有为者或不能持久故又以无倦告之无倦则终始如一诚之事也】 程子曰子路问政孔子既告之矣及请益则曰无倦而已未尝复有所告姑使之深思也【蔡氏曰夫子方答子路以先之劳之而子路遽请益则其勇躁之意可见故夫子但告之以无倦所以救其勇躁之失也呉氏所谓勇程子所谓深思正此意也】

○仲弓爲季氏宰问政子曰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有司众职也宰兼众职【辅氏曰宰邑长家臣之通号故兼众职】然事必先之于彼而后考其成功则己不劳而事毕举矣【语録曰凡为政随其小大各自有有司须先教他理防自家方可要其成且如钱谷之事其出入盈缩之数须是教他自逐一具来自家方可考其虚实之成】过失误也大者于事或有所害不得不惩小者赦之则刑不滥而人心恱矣【辅氏曰虞书云宥过无大而今曰赦小过故集注此大者于事或有所害不得不惩之说盖舜为天下所治者广且论其大体故可以宥过无大仲弓为季氏宰所治者狭须极其详细若人之误无大小皆从寛宥则于事或有害而无以警其怠忽唯于小者赦之则刑不至于滥及而人心恱矣此亦时中也且宥者寛之而已亦未必尽除其罪也】贤有徳者才有能者举而用之则有司皆得其人而政益修矣【辅氏曰有司固非一职而才徳各有所宜并举而审用之则有司皆得其人而政益修矣】

曰焉知贤才而举之曰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舎诸【焉于防反舎上声】

仲弓虑无以尽知一时之贤才故孔子告之以此程子曰人各亲其亲然后不独亲其亲仲弓曰焉知贤才而举之子曰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舎诸便见仲弓与圣人用心之大小推此义则一心可以兴邦一心可以丧邦只在公私之间尔【文集曰人各举其所知则天下之贤无不举矣不患无以知天下之贤才也兴邦丧邦盖极言之必自知而后举之则遗才多矣未必不由此而丧邦也○语録曰仲弓只縁见识未极其开阔故如此人之心量本自大縁私故小蔽固之极则可以丧邦矣】○范氏曰不先有司则君行臣职矣不赦小过则下无全人矣不举贤才则百职废矣失此三者不可以为季氏宰况天下乎【辅氏曰盖经筵劝讲之说其所以感切于君父者至矣】

○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

衞君谓出公辄也是时鲁哀公之十年孔子自楚反乎衞

子曰必也正名乎

是时出公不父其父而祢其祖名实紊矣故孔子以正名为先谢氏曰正名虽为衞君而言然为政之道皆当以此为先

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

迂谓逺于事情言非今日之急务也

子曰野哉由也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

野谓鄙俗责其不能阙疑而率尔妄对也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杨氏曰名不当其实则言不顺言不顺则无以考实而事不成【辅氏曰名者实之賔有是实斯有是名若其名不当其实如以祖为祢则其言乖牾舛逆而不顺言既不顺则无以考其实凡有所为皆茍且虚伪而已故事无由得成】

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中去声】

范氏曰事得其序之谓礼物得其和之谓乐事不成则无序而不和故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施之政事皆失其道故刑罚不中【辅氏曰无一事无礼乐礼只是一个序乐只是一个和成而有序则礼乐自兴不然则隳坏乖舛又焉得有礼乐哉礼乐不兴则凡施于政事者无非私意率皆倒行逆施无序而不和所谓刑罚不中而民无所措手足亦必然之理也】

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茍而已矣

程子曰名实相须一事茍则其余皆茍矣【语録曰卫辄子也蒯聩父也子以兵拒父以父为贼是多少不顺其何以为国何以临民事旣不成则颠倒乖乱礼乐如何而兴刑罚如何而中程子所谓一事茍则其余皆茍正谓此也】○胡氏曰衞世子蒯聩耻其母南子之滛乱欲杀之不果而出奔灵公欲立公子郢郢辞公卒夫人立之又辞乃立蒯聩之子辄以拒蒯聩夫蒯聩欲杀母得罪于父而辄据国以拒父皆无父之人也其不可有国也明矣夫子为政而以正名为先必将具其事之本末告诸天王请于方伯命公子郢而立之则人伦正天理得名正言顺而事成矣夫子告之之详如此而子路终不喻也故事辄不去卒死其难徒知食焉不避其难之为义而不知食辄之食为非义也【文集曰胡氏之言乃圣人大用之全体但其间曲折之微圣人须更有随冝裁处○语録曰问胡氏只是论孔子为政正名合当如此设若衞君辄用孔子孔子旣为之臣而为政则此说亦可通否曰圣人必不肯北面无父之人若辄有意改过迁善则孔子须先与断约如此做方与他做若辄不能然则孔子决不为之臣矣】

○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

种五谷曰稼种蔬菜曰圃

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

小人谓细民孟子所谓小人之事者也

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好去声夫音扶襁居丈反焉于防反】

礼义信大人之事也好义则事合冝情诚实也敬服用情盖各以其类而应也【辅氏曰在已者皆尽其道在下者各以其所类应之谓正己而物正者非有大人之徳其孰能之】襁织缕为之以约小儿于背者○杨氏曰樊须游圣人之门而问稼圃志则陋矣辞而辟之可也待其出而后言其非何也盖于其问也自谓农圃之不如则拒之者至矣须之学疑不及此而不能问不能以三隅反矣故不复及其旣出则惧其终不喻也求老农老圃而学焉则其失愈逺矣故复言之使知前所言者意有在也

○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使去声】

专独也诗本人情该物理可以验风俗之盛衰见政治之得失其言温厚和平长于风谕故诵之者必达于政而能言也【辅氏曰本人情谓乎情该物理谓多识鸟兽草木之名验风俗之盛衰见政治之得失谓正变风雅或美或刺之类故读之者必达于政其言温厚和平谓诗皆自平易之心出长于风谕谓能感于人故读之者必能言而专对也○胡氏曰诗之作也虽有邪有正皆原于人情及讽咏其所言则事物之理莫不具载故其情合于事理之正则可以知风俗之盛政治之得其情背于事理之正则可以知风俗之衰政治之失因是而通为政之方也诗之言温厚则不至于薄和平则不至于讦能讽谕则人皆易晓因是故能专对也】○程子曰穷经将以致用也世之诵诗者果能从政而专对乎然则其所学者章句之末耳此学者之大患也【胡氏曰程子谓穷经将以致用者圣人立言之大旨也然读诗者毎不能至此岂非诵之而不能熟熟之而不能思思之而不能切欤可不戒哉】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子曰鲁衞之政兄弟也

鲁周公之后衞康叔之后本兄弟之国而是时衰乱政亦相似故孔子叹之

○子谓衞公子荆善居室始有曰苟合矣少有曰茍完矣富有曰茍美矣

公子荆衞太夫茍聊且粗略之意合聚也【黄氏曰谓裒而敛之使事事皆聚集也】完备也【黄氏曰谓补足其空阙使无不备也】言其循序而有节不以欲速尽美累其心○杨氏曰务为全美则累物而骄吝之心生公子荆皆曰茍而已则不以外物爲心其欲易足故也【辅氏曰居室而务为全美则是为外物所累得之则骄心生失之则吝心生是皆生于欲之无厌也公子荆其欲易足故不以外物累心曰合曰全曰美皆曰茍而已然究观荆之所为亦非不事事者盖君子之于事无巨细一于敬而已自合而全自全而美事之序也所以使之得其序者必有以也在我者处得其宜在彼者成之有序然公子荆未尝以是累其心直以为茍而已此亦以为善居室也若夫凡事忽略倒行逆施则家亦随败而已岂能至于全与美乎】

○子适衞冉有仆

仆御车也

子曰庶矣哉

庶众也

冉有曰旣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

庶而不富则民生不遂故制田里薄赋敛以富之

曰旣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富而不敎则近于禽兽故必立学校明礼义以敎之○胡氏曰天生斯民立之司牧而寄以三事然自三代之后能举此职者百无一二汉之文明唐之太宗亦云庶且富矣西京之敎无闻焉明帝尊师重傅临雍拜老宗戚子弟莫不受学唐太宗大召名儒増广生贠敎亦至矣然而未知所以敎也三代之敎天子公卿躬行于上言行政事皆可师法彼二君者其能然乎【辅氏曰寄以三事谓父生之师敎之君治之司牧之职实兼是三者所谓三代之敎则大学一书所载备矣】

○子曰茍有用我者朞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

朞月谓周一嵗之月也可者仅辞言纲纪布也有成治功成也○尹氏曰孔子叹当时莫能用已也故云然愚案史记此盖为衞灵公不能用而

○子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诚哉是言也【胜平声去上声】

为邦百年言相继而乆也胜残化残暴之人使不为恶也去杀谓民化于善可以不用刑杀也【语録曰是他做百年工夫积累到此自是能使人兴善不防于刑辟】盖古有是言而夫子称之程子曰汉自髙惠至于文景黎民醇厚几致刑措庶乎其近之矣○尹氏曰胜残去杀不为恶而已善人之功如是若夫圣人则不待百年其化亦不止此

○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

王者谓圣人受命而兴也三十年为一世仁谓敎化浃也程子曰周自文武至于成王而后礼乐兴即其效也【或问此章曰所谓仁者以其天理流行融液洞彻而无一物之不体也举一世而言固无一人之不然即一人而言又无一事之不然也求之诗书惟成康之世为足以当之】○或问三年必世迟速不同何也程子曰三年有成谓法度纪纲有成而化行也渐民以仁摩民以义使之浃于肌肤沦于骨髓而礼乐可兴所谓仁也此非积乆何以能致

○子曰茍正其身矣于从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

○冉有退朝子曰何晏也对曰有政子曰其事也如有政虽不吾以吾其与闻之【朝音潮与去声】

冉有时为季氏宰朝季氏之私朝也【辅氏曰公父文伯母谓季康子曰外朝子将业君之官职焉内朝子将庀季氏之家政焉内朝即所谓私朝也】晏晚也政国政事家事【陈氏曰君之官职所谓政也季氏之家事所谓事也○愚谓政者正也所以正人之不正也故施于国者谓之政事有大小自己事亦谓之事故家事止可谓之事】以用也礼大夫虽不治事犹得与闻国政是时季氏专鲁其于国政盖有不与同列议于公朝而独与家臣谋于私室者故夫子为不知者而言此必季氏之家事耳若是国政我尝为大夫虽不见用犹当与闻今旣不闻则是非国政也语意与魏徴献陵之对略相似其所以正名分抑季氏而敎冉有之意深矣【胡氏曰魏征献陵之对若近于谲今引以为比则言不必信不可以常理言也】

○定公问一言而可以兴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

几期也诗曰如几如式言一言之间未可以如此而必期其效【胡氏曰诗几音机此失音也旧説或以为近或以为微近与不几乎之义同与若是其几之几不恊微则文义皆不可读故不可从也】

人之言曰爲君难爲臣不易【易去声】

当时有此言也

如知爲君之难也不几乎一言而兴邦乎

因此言而知为君之难则必战战兢兢临深履薄而无一事之敢忽然则此言也岂不可以必期于兴邦乎为定公言故不及臣也

曰一言而丧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予无乐乎爲君唯其言而莫予违也【丧去声下同乐音洛】

言他无所乐惟乐此耳

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

范氏曰言不善而莫之违则忠言不至于耳君日骄而臣日谄未有不丧邦者也○谢氏曰知爲君之难则必敬谨以持之惟其言而莫予违则谗谄面谀之人至矣邦未必遽兴丧也而兴丧之源分于此然此非识微之君子何足以知之【胡氏曰谢氏说邦未必兴丧则似以几训近又曰兴丧之源分于此非识微者不足以知之则又似以几训微终取之者岂以其大防有所明欤】

○叶公问政【音义并见第七篇】子曰近者说逺者来【说音恱】被其泽则恱闻其风则来然必近者说而后逺者来也

○子夏爲莒父宰问政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父音甫】

莒父鲁邑名欲事之速成则急遽无序而反不达见小者之爲利则所就者小而所失者大矣【黄氏曰事之乆速有自然之次第事之小大有自然之分量循其自然之理而无所容心焉可也一有速成小利之心则是私心而非正理也非正理则心可私也事岂得而强为哉冝其不达而大事不成也】○程子曰子张问政子曰居之无倦行之以忠子夏问政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子张常过髙而未仁子夏之病常在近小故各以切己之事告之【辅氏曰居之而易得倦行之而不尽心此过髙而未仁之证也欲速见小利此近小而不及之证也圣人之杀人如良医之治疾药虽不同效则一也】

○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语去声】

直躬直身而行者有因而盗曰攘

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爲子隐子爲父隐直在其中矣【为去声】

父子相隐天理人情之至也故不求为直而直在其中○谢氏曰顺理为直父不为子隐子不为父隐于理顺邪瞽瞍杀人舜窃负而逃遵海濵而处当是时爱亲之心胜其于直不直何暇计哉【辅氏曰于理顺邪说得极好所以使人反求而自得之又引舜事以推极人子之情直到不暇计其直与不直处其晓人以理可谓明且切矣○胡氏曰父子主恩委曲以全其恩虽不得正谓之直然理所当然顺理而行不失其为直也叶公徒知一偏一曲之异乎人者为髙夫子则合全体大用而观之也夫一偏一曲之髙非不足尚于正理一有所亏尚何言哉谢氏所谓不暇计其直不直者爱亲之心胜而区区细行不足论也】

○樊迟问仁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

恭主容敬主事恭见于外敬主乎中【语録曰有事则着心做不易其心而为之是敬自诚身而言则恭较自行事而言则敬为切○又曰敬是主事然专言则又如修已以敬敬是直内只偏言是主事恭是容貌上说○又曰凡言于外者比似主于中者较大盖必充积盛满而后于外则于外者岂不大如主于中者然主于中者却是本不可不知○陈氏曰恭就貌上说敬就心上说敬工夫细密恭气象濶大敬意思卑屈恭体貌尊严○又曰身体严整容貌端庄此是恭底意但恭只是敬之见于外者敬只是恭之存于中者敬与恭不是二物如形影然未有内无敬而外能恭者亦未有外能恭而内无敬者】之夷狄不可弃勉其固守而勿失也【语録曰上三句防着下一句方得】○程子曰此是彻上彻下语圣人初无二语也充之则睟靣盎背推而达之则笃恭而天下平矣【辅氏曰圣人之言贯彻上下无有或遗此数语者自始学至成徳皆不过如此但有勉强自然之异耳充之则有睟面盎背之验推而达之则笃恭而天下平此仁圣之极功也观圣人以是为仁则又何尝只要识其名义而已哉唯躬行实践之为贵耳】胡氏曰樊迟问仁者三此景先先难次之爱人其最后乎【语録曰胡氏说虽无明证看得来是如此若未尝告之以恭敬忠之说则所谓先难者将何从下手乎至于爱人则又以其于外者言之矣○蔡氏曰诸子问仁而所答各异者因其所禀之资而也樊迟问仁而所答各异者因其所学之至而也圣人敎人犹化工之妙物各付物于此见之】

○子贡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行已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使去声】

此其志有所不为而其材足以有为者也【辅氏曰志存于隐而才见于显且志易肆而才难彊故常人之志患在于无所不为而其才则患在于无所能为行已有耻则是其志有所不为也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则是其才足以有为也唯其志有所不为然后才足以有为也】子贡能言故以使事告之盖为使之难不独贵于能言而已

曰敢问其次曰宗族称孝焉乡党称弟焉【弟去声】

此本立而材不足者故为其次【语録曰宗族乡党皆称孝弟岂不是第一等人然圣人未以为士之至行者仅能使其身无过而无益于人之国不足深贵也】

曰敢问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抑亦可以爲次矣【行去声硁苦耕反】

果必行也硁小石之坚确者小人言其识量之浅狭也此其本末皆无足观然亦不害其为自守也故圣人犹有取焉【或问硁硁小人而亦可为士何也曰彼其识量虽浅而非恶也至其所守则虽规规于信果之小节然与夫诞谩茍贱之人则不可同年语矣】下此则市井之人不复可为士矣

曰今之从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筲所交反算亦作筭悉乱反】

今之从政者盖如鲁三家之属噫心不平声斗量名容十升筲竹噐容斗二升斗筲之人言鄙细也算数也子贡之问每下故夫子以是警之○程子曰子贡之意盖欲为皎皎之行闻于人者夫子告之皆笃实自得之事【语録曰问子贡欲为皎皎之行曰子贡平日虽有此意思然这一章却是大叚平实了盖渠见行已有耻使于四方不是些小事故又问其次至宗族称孝乡党称弟他亦未敢自信故又问其次凡此节次皆是他要放平实处做功夫故毎问皆下到下靣问今之从政者何如却是问错了圣人便云何足算也乃是为他截断了】

○子曰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狷音绢】

行道也【胡氏曰道犹路也故行亦道也】狂者志极髙而行不掩狷者知未及而守有余【文集曰狂者志髙可以有为狷者志洁有所不为而可以有守○语録曰狂者知之过狷者行之过○辅氏曰狂者志极髙直欲探取乎道然其行则不揜狷者守有余故能不为其所不为然其知则未至○愚谓志极髙狂者之过行不掩狂者之不及知未及狷者之不及守有余狷者之过】盖圣人本欲得中道之人而敎之然旣不可得而徒得谨厚之人则未必能自振拔而有为也故不若得此狂狷之人犹可因其志节而激厉裁抑之以进于道非与其终于此而已也【语録曰谨厚者虽是好又无益于事故有取于狂狷然狂狷者又各堕于一偏中道之人有狂者之意而所为又精密有狷者之节又不至过激此极难得之人○黄氏曰孔子之门从游之士皆极天下之选夫子犹叹中行之难得思狂狷者而与之盖进道之难如此狂狷虽不同而其力量皆足以进于道者也今持不逮之资而悠悠以求进于学是皆夫子之所弃也○辅氏曰狂者之志狷者之节皆有进道之资者也故孔子于不得中道而敎之之际与其得谨厚之人柔懦弗彊悠悠嵗月故不若得夫狂狷之士因其志而裁抑之使勉其所行因其节以激厉之使进其所知则庶几乎中行之事非与其终于狂狷而已也○愚谓于其不及而激厉之使之跂而及乎中也于其过而裁抑之使之俯而就乎中也】○孟子曰孔子岂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如琴张曽晳牧皮者孔子之所谓狂也其志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狂者又不可得欲得不屑不洁之士而与之是狷也是又其次也

○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善夫【恒胡登反夫音扶】

南人南国之人恒常乆也巫所以交鬼神医所以寄死生故虽贱役而尤不可以无常孔子称其言而善之【辅氏曰无常之人则在我者无定守矣何所用而可巫医虽贱役然必有常乃可为之盖交鬼神而无常则鬼神不之享治疾病而无常则人何敢寄以死生哉孔子称其言而善之其所以警于人者深矣】

不恒其徳或承之羞

此易恒卦九三爻辞承进也【语録曰承如人送与之也】

子曰不占而已矣

复加子曰以别易文也其义未详杨氏曰君子于易茍玩其占则知无常之取羞矣其为无常也盖亦不占而已矣意亦略通【胡氏曰不占二字如杨氏说须増玩字故集注犹以为未详】

○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和者无乖戾之心同者有阿比之意○尹氏曰君子尚义故有不同小人尚利安得而和【辅氏曰尹氏本意虽只是以义利二字说不同不和之意然细推之则君子之于事唯欲合于义故常和然义有可否故有不同小人徇利之意则固同矣然利起争夺安得而和○愚谓尹氏之说是推原其所以不同不和之故自义利上来非以此训不同不和也】

○子贡问曰乡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乡人皆恶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好恶并去声】

一乡之人冝有公论矣然其间亦各以类自为好恶也故善者好之而恶者不恶则必其有茍合之行恶者恶之而善者不好则必其无可好之实【黄氏曰不以乡人皆好皆恶而定其人之贤必取决于善者之好不善者之恶盖善者循理故所好者如已之循理者也不善者循欲故所恶者不必如已之徇欲者也此其所以为贤也至于善者好而恶者不恶恶者恶而善者不好则又推而言之耳○辅氏曰乡人皆好之恐是同流合污之人乡人皆恶之恐是说世戾俗之人故皆以为未可至于乡人之善者以同乎己而好之则有可好之实矣其不善者以异乎己而恶之则无茍合之行矣则其人之善也为可必矣】

○子曰君子易事而难说也说之不以道不说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难事而易说也说之虽不以道说也及其使人也求备焉【易去声说音恱】

器之谓随其材器而使之也君子之心公而恕小人之心私而刻天理人欲之间每相反而已矣【辅氏曰君子说人之顺理小人说人之顺已君子贵重人材务尽在我用之之道而不责人之皆可用故随其材器而使之而天下无不可用之人小人轻视人材不求在我用之之道而唯欲人之皆如己意也故求备贵全而卒至于无可用之人君子持已之道甚严而待人之心甚恕小人治已之方甚寛而责人之意甚刻惟公故恕惟私故刻天理人欲之间毎相反而已矣】

○子曰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

君子循理故安舒而不矜肆小人逞欲故反是【辅氏曰君子安处善乐循理故心广而体胖小人骛于气逞于欲故言夸而行肆○胡氏曰循理者泰之本也逞欲者骄之根也君子惟理是循富贵贫贱安于所遇无入而不自得故常舒泰小人惟欲是逞贪求茍取意得志满常欲以之自夸故常骄矜循理则惟恐欲心之肆而卒至于无欲逞欲则不知是理之正而常至于背理二者常相反】

○子曰刚毅木讷近仁

程子曰木者质朴讷者迟钝四者质之近乎仁者也杨氏曰刚毅则不屈于物欲木讷则不至于外驰故近仁【辅氏曰有刚毅之质则必不屈于物欲不屈于物欲则心常正有木讷之质则必不至于外驰不至于外驰则心常存心正则常存此所以近乎仁也○胡氏曰刚毅则有坚彊不已之意木讷则无巧令外饰之资故于仁为近然非论其问学功夫即其资禀而言也资禀之近若合于仁矣未可以为仁也盖仁虽出于天性之本然惟上智之资气命于理自然合于中和而不堕于一偏其不屈于物欲固刚毅矣然待人接物未尝不温然而和顺也其不至于外驰固木讷矣然威仪文辞未尝不粲然而宣明也若资质之美则拘于一偏而已大约言之固于仁为近由学者言之必庶几其全体可也】

○子路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可谓士矣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

胡氏曰切切恳到也偲偲详勉也【或问切切偲偲之义曰切切者教告恳恻而不其过偲偲者劝勉详尽而不强其从二者皆有忠爱之诚而无劲讦之害○语録曰恳到有苦切之意然一向如此而无浸灌之意又不可须详细相勉如此方有相亲之意】怡怡和恱也皆子路所不足故告之又恐其混于所施则兄弟有贼恩之祸朋友有善柔之损故又别而言之【语録曰圣人见子路有麤暴底气象故告之以切切怡怡又恐子路一向和恱去了又告之以朋友则切切偲偲兄弟则怡怡圣人之言是恁地密】

○子曰善人敎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

敎民者敎之孝悌忠信之行务农讲武之法【语録曰古人政事大率本末兼具】即就也戎兵也民知亲其上死其长故可以即戎○程子曰七年云者圣人度其时可矣如云朞月三年百年一世大国五年小国七年之类皆当思其作爲如何乃有益【辅氏曰圣人度其时可矣盖致知格物之极功不啻如烛照而数计非臆度之谓也○蔡氏曰圣人作为必须有分明界限如古人谓三十年制国用则有九年之食恐当以此推之】

○子曰以不敎民战是谓弃之

以用也言用不敎之民以战必有败亡之祸是弃其民也【黄氏曰圣人未尝不言兵也言兵之最精者莫如圣人盖教之以亲爱节义之风坐作击刺之法要以必克而后用之此圣人所以不轻弃其民也】

宪问第十四

胡氏曰此篇疑原宪所记【愚谓首篇曰宪问耻不书姓而直书名其为自记之证一也他章夫子称弟子则名之曽子有子冉子门人之所记则以子称非其师者皆称字如原思为之宰亦以字称而此书名其为自记之证二也下章问克伐怨欲不行不别起端而聨书之其为自记之证三也】凡四十七章

宪问耻子曰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

宪原思名谷禄也邦有道不能有为邦无道不能独善而但知食禄皆可耻也【语録曰谷之一字要人玩味谷有食禄之义言有道无道只防食禄略无建明岂不深可耻】宪之狷介其于邦无道谷之可耻固知之矣至于邦有道谷之可耻则未必知也故夫子因其问而并言之以广其志使知所以自勉而进于有爲也【或问此一章曰原宪甘贫守道其志卓然能有不为者也其为此问固知邦无道而枉道得禄之为耻矣特欲质诸夫子以言其志耳夫子深知其然而亦知其学之未足以有为也则恐其或当有道之时虽无枉道之羞而未免于素餐之愧故以是而并告之使因其所已知而推之以及其所未知者庶乎其有以广其业而益充其所为尔○胡氏曰狷介之人自守常有余而见于事为常不足盖以心之全体言之循循自守犹为一已之私行必推而足以治国平天下然后可以充此心本然之限量也○愚谓狷者有执守之意介者有分辨之意】

○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爲仁矣

此亦原宪以其所能而问也【辅氏曰原思两问皆是以其所已能者而质之于圣人故夫子之答皆进之以其所未能】克好胜伐自矜怨忿恨欲贪欲【辅氏曰克只训胜如克敌克已之为胜敌胜已是也然单言之则为好胜如忮克克伐是也伐者伤残之意自矜乃所以自残也忿见于外恨藏于中内恨外忿则为怨欲有公私贪欲则欲之私也○胡氏曰克伐怨欲分而言之则为四事对举而互言之则克伐者因已之所有而生气盈也怨欲者因已之所无而生气歉也推本而言之皆因有已而生也】

子曰可以爲难矣仁则吾不知也

有是四者而能制之使不得行可谓难矣【语録曰这个也是他去做功夫只是用功浅在】仁则天理浑然自无四者之累不行不足以言之也○程子曰人而无克伐怨欲惟仁者能之有之而能制其情使不行斯亦难能也谓之仁则未也此圣人开示之深惜乎宪之不能再问也【或问使宪而再问夫子告之奈何曰圣人未发之旨夫孰能测之然以程子之意而言则四者之不行亦制其末而不行于外尔若其本则固着之于心而不能去也譬之木焉不去其根则萌蘖之生自不能已制而不行日力亦不给矣且虽或能制之终身不见于外而其郁屈不平之意乃日鬭进于胷中则夫所谓仁者亦且殚残蔽害而不能以自存矣必也絶其萌芽蹷其根本不使小有豪髪留于心念之间则于仁也其庻几乎○语録曰这便是他失问也是他从来自见做好了如此○辅氏曰宪之所以仅能其难固以其狷介有守而至于不能复有所问则亦以狷介之守痼之也】或曰四者不行固不得爲仁矣然亦岂非所谓克己之事求仁之方乎曰克去已私以复乎礼则私欲不留而天理之本然者得矣若但制而不行则是未有拔去病根之意而容其潜藏隐伏于胷中也岂克己求仁之谓哉学者察于二者之间则其所以求仁之功益亲切而无渗漏矣【语録曰克己者一似就家中捉出个贼打杀了便没事若有克伐怨欲而惟禁制之使不发出来犹关闭所谓贼者在家中只是不放出去外头作过毕竟是窝藏○又曰克是抉去病根不行是捺在这里且教莫出然这病根在这里○又曰如面前有一事相触虽能遏其怒毕竟胷中有怒在所以未得为仁所谓拔去病根而不容其潜藏隐伏于胷中者亦在乎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使其全体大用轩豁呈露而四者之根株蹷拔自不容或萌于其间也○陈氏曰惟患不能自知己之病根所在耳若果知却合下便当下克己工夫对境直截与之拔去一举净尽然后为快岂有放缓第一着且放第二着且制之不行待他时工夫稍熟后乃渐次以拔之邪若然则恐病根转深不可得而拔胷中一起一伏转为之扰非所谓笃志求仁之道也○胡氏曰人之一心浑然至理初无四者之累今不思所以治之病根常在待其既发而以力制之使不得行则其病根未尝不藏伏于内也是岂可谓之仁哉制其情而不行与顔子四勿若相似而实不同四勿者分辨于天理人欲之间而一循乎天理不行者禁制于人欲已发之后而不徇乎人欲用力于初分之际者易用力于已发之后者难此所以虽不许其仁而亦许其难也茍志不胜气则藏伏于内者勃然而出其难也有时而不可恃矣】

○子曰士而怀居不足以爲士矣

居谓意所便安处也【辅氏曰怀吾意所便安处便是利心为士者正义而不谋利若于意所便安者恋恋而不能忘则于义之所当为者必不能知所从矣内则损徳外则废业是尚足以为士哉○胡氏曰居以为居室可也然居室一事所该者狭圣人旣以之断其不可为士则不止乎思念其居室之安而已故以为意所便安处皆是也盖不徇乎理之安而徇乎情之安则趋利而背义以私而灭公往往有之安得谓之士乎】

○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行孙并去声】危髙峻也【永嘉陈氏曰髙峻者亷角之称非诡险不平正之谓】孙卑顺也【胡氏曰卑顺者加谦恭耳非阿谀之谓】○尹氏曰君子之持身不可变也至于言则有时而不敢尽以避祸也然则为国者使士言孙岂不殆哉【辅氏曰危言危行君子之常也然行以持身则终无可变之理言之应物则或有当逊之时使士孙言以避祸则时可知也然谓之孙者卑顺而已亦非违道以徇物也】

○子曰有徳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徳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

有徳者和顺积中英华发外能言者或便佞口给而已仁者心无私累见义必爲勇者或血气之强而已【胡氏曰和顺徳也英华言也无私仁也必为勇也便佞口给无徳之言也血气之强不仁之勇也必则有此而于彼可知不必则有此而于彼未可知也以或字言之所以见其不必也】○尹氏曰有徳者必有言徒能言者未必有徳也仁者志必勇徒能勇者未必有仁也【辅氏曰有诸内者必形诸外事其末者未必有其本故自修者当务其内而观人者必察其本】

○南宫适问于孔子曰羿善射奡荡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答南宫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徳哉若人【适古活反羿音诣奡五报反荡土浪反】

南宫适即南容也羿有穷之君善射灭夏后相而簒其位其臣寒浞又杀羿而代之奡春秋传作浇浞之子也力能陆地行舟后爲夏后少康所诛禹平水土曁稷播种身亲稼穑之事禹受舜禅而有天下稷之后至周武王亦有天下适之意盖以羿奡比当世之有权力者而以禹稷比孔子也【辅氏曰适素号能谨言而以此质于夫子其所以悯世悼俗尊尚圣人之意备见于言外○愚谓权力二字正指三家而言适是孟懿子之兄亦三家子孙有此见识尤所难得】故孔子不答然适之言如此可谓君子之人而有尚徳之心矣不可以不与故俟其出而賛美之【辅氏曰于此可见圣人处事之密而取善之周】

○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夫音扶】

谢氏曰君子志于仁矣然豪忽之间心不在焉则未免爲不仁也【辅氏曰圣人浑然天理无所间断所谓中心安仁者也君子则志于仁矣然斯须之间心不在焉则未免为不仁若夫小人则通体叚是人欲初不知有所谓仁者尚何望其能仁哉】

○子曰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勿诲乎

苏氏曰爱而勿劳禽犊之爱也忠而勿诲妇寺之忠也爱而知劳之则其爲爱也深矣忠而知诲之则其爲忠也大矣【辅氏曰爱焉则自不能不劳以成之忠焉则自不能不诲以益之此天理人情之至莫之为而为者也观慈父之于子忠臣之于君则可见矣苏氏发两知字尤有意味盖人之私情往往不知劳之为爱诲之为忠故又言以明之】

○子曰爲命禆谌草创之世叔讨论之行人子羽修饰之东里子产润色之【禆婢之反谌时林反】

禆谌以下四人皆郑大夫草略也创造也谓造为草藁也世叔游吉也春秋传作子太叔讨寻究也论讲议也行人掌使之官子羽公孙挥也修饰谓増损之东里地名子产所居也润色谓加以文采也【愚谓禆谌能谋故使之草创世叔熟于典故故使之讨论子羽善于应对故使之修饰子产当国不自用己见直待三人草创讨论修饰后却来润色之】郑国之爲辞命必更此四贤之手而成详审精密各尽所长是以应对诸侯鲜有败事孔子言此盖善之也

○或问子产子曰惠人也

子产之政不专于寛然其心则一以爱人爲主故孔子以爲惠人盖举其重而言也

问子西曰彼哉彼哉

子西楚公子申能逊楚国立昭王而改纪其政亦贤大夫也然不能革其僭王之号昭王欲用孔子又沮止之其后卒召白公以致祸乱则其为人可知矣彼哉者外之之词

问管仲曰人也夺伯氏骈邑三百饭疏食没齿无怨言人也犹言此人也【语録曰犹诗所谓伊人荘子所谓之人也】伯氏齐大夫骈邑地名齿年也盖桓公夺伯氏之邑以与管仲伯氏自知己罪而心服管仲之功故穷约以终身而无怨言荀卿所谓与之书社三百而富人莫之敢拒者即此事也○或问管仲子产孰优曰管仲之徳不胜其才子产之才不胜其徳然于圣人之学则槩乎其未有闻也【辅氏曰管仲徳不胜才子产才不胜徳者以资质言也故其事业亦各随其资以为之使其知圣贤大学之道循序而渐进成己以成物则子产之徳当与顔闵同科而仲之才当与伊吕并驾矣○陈氏曰二子皆无大学规模须是大学规模乃为王佐才而伊傅周召其人也】

○子曰贫而无怨难富而无骄易【易去声】

处贫难处富易人之常情然人当勉其难而不可忽其易也【胡氏曰贫之境逆而多不足之心富之境顺而多有余之意然处不足而心未尝不足者非无所愧怍而真有所得则不能故难处有余而心未尝有余者茍自知收敛矜夸不萌者能之故易圣人因人情事势而别其难易如此非谓但当勉其难而易者不足言故集注又申明其不可忽之意也】

○子曰孟公绰爲赵魏老则优不可以爲滕薛大夫公绰鲁大夫赵魏晋卿之家老家臣之长大家势重而无诸侯之事家老望尊而无官守之责优有余也【胡氏曰赵魏虽晋卿孟子言附之以韩魏之家则其家之大可知晋卿执国之政而家大如此故势尊为家臣之长者茍能正己则居其位有余矣】滕薛二国名大夫任国政者滕薛国小政繁大夫位髙责重【胡氏曰滕薛虽诸侯孟子言滕絶长补短将五十里则其国之小可知征伐朝聘之事所不 容已大夫当国非才智过人则不足以胜其任】然则公绰盖廉静寡欲而短于才者也【胡氏曰公绰之为人以下章言其不欲观之故知其廉静寡欲也然律以成人又须文以礼乐方可否则有所偏而非才全徳备者也】○杨氏曰知之弗豫枉其才而用之则爲弃人矣此君子所以患不知人也言此则孔子之用人可知矣

○子路问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知去声】成人犹言全人【辅氏曰谓全尽得人之道全尽得人之道则其为人方可谓之成也】武仲鲁大夫名纥庄子鲁卞邑大夫【或问卞庄子曰庄子养母战而三北及母死齐伐鲁庄子赴鬭三获甲首以献曰此塞三北遂赴齐师杀十人而死事见新序】言兼此四子之长则知足以穷理廉足以养心勇足以力行艺足以泛应而又节之以礼和之以乐使徳成于内而文见乎外则材全徳备浑然不见一善成名之迹中正和乐粹然无复偏倚驳杂之蔽而其爲人也亦成矣【或问必兼四子之长而又必文之以礼乐然后可以为成人何也曰四子各有所长而不能相兼又无礼乐以文之故知者至于要君勇者至于轻死艺者至于聚敛而不欲者又或不能于小国之大夫也亦难以为成人矣故孔子言必兼此四人之能而又文之以礼乐则集其所长去其所短而后可以为成人也○辅氏曰艺谓六艺皆至理所寓而日用之不可阙者通此则应务冇余矣徳成于内则和之以乐之事也文见乎外则节之以礼之事也至此则内外兼全而礼乐纯备矣才全则不偏徳备则无阙不见一善成名之迹则人不得以一徳而名之此其所以浑然也中正者礼之则也和乐者乐之用也无偏倚之蔽则中正矣无驳杂之蔽则和乐矣此其所以粹然也浑然粹然则其为人也亦成矣○胡氏曰四子之长各有所偏故必兼四子之长四者相资犹未足以合乎道又必须文之以礼乐礼以节之则其偏倚邪辟者去矣乐以和之则其乖戾矫激者消矣此所以中正和乐浑然粹然而至于成人矣】然亦之为言非其至者【胡氏曰可者仅辞亦可则未至于仅也】盖就子路之所可及而语之也若论其至则非圣人之尽人道不足以语此【语録曰问若圣人之尽人道则何以加此曰圣人天理浑全不待如此逐项说矣】

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乆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爲成人矣

复加曰字者既答而复言也授命言不爱其生持以与人也乆要旧约也平生平日也有是忠信之实【辅氏曰见危授命之为忠乆要不妄平生之言之为信冝也而见利思义亦可以为忠何也义本吾心之固有茍因见利而遂忘其义以不思则非所以尽吾心也】则虽其才知礼乐有所未备【辅氏曰才生于气四子之能虽皆出于气禀然武仲之知又不可专以才言故兼知以言之】亦可以爲成人之次也○程子曰知之明信之笃行之果天下之达徳也若孔子所谓成人亦不出此三者武仲知也公绰仁也卞庄子勇也冉求艺也须是合此四人之能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然而论其大成则不止于此若今之成人有忠信而不及于礼乐则又其次者也【辅氏曰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徳人之所以为人以此而已四子之能虽未尽人道然固亦达徳之所发也】又曰臧武仲之知非正也若文之礼乐则无不正矣【辅氏曰程子盖指要君之事言之然亦举武仲此一事以例其余也人之资禀虽善然亦不能无偏须是学以成之然后协于中正而无疵也】又曰语成人之名非圣人孰能之孟子曰惟圣人然后可以践形如此方可以称成人之名【辅氏曰有是性则具是形须是践得这形方始全得是性此惟圣人能之虽合是四子之长而文之以礼乐至于践形之事则犹或歉矣】胡氏曰今之成人以下乃子路之言盖不复闻斯行之之勇而有终身诵之之固矣未详是否【语録曰圣人不应只说向下去且见利思义至乆要不忘平生之言三句自是子路已了得底事亦不应只恁地说盖子路以其所能而自言故胡氏以为有终身诵之之固也问若如此夫子安得无言以继之曰却又恐是他退后说也未可知○愚谓何必然三字似以前说为疑三者又皆子路之所能故胡氏疑其为子路之言】

○子问公叔文子于公明贾曰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

公叔文子卫大夫公孙枝也公明姓贾名亦卫人文子爲人其详不可知然必廉静之士故当时以三者称之

公明贾对曰以告者过也夫子时然后言人不厌其言乐然后笑人不厌其笑义然后取人不厌其取子曰其然岂其然乎

厌者苦其多而恶之之辞事适其可则人不厌而不觉其有是矣是以称之或过而以为不言不笑不取也然此言也非礼义充溢于中得时措之冝者不能【辅氏曰此乃内外合一自然而然不待勉彊所谓安而行之圣人之事也】文子虽贤疑未及此但君子与人爲善不欲正言其非也故曰其然岂其然乎盖疑之也

○子曰臧武仲以防求爲后于鲁虽曰不要君吾不信也【要平声】

防地名武仲所封邑也要有挟而求也武仲得罪奔邾自邾如防使请立后而避邑以示若不得请则将据邑以叛是要君也○范氏曰要君者无上罪之大者也武仲之邑受之于君得罪出奔则立后在君非已所得专也而据邑以请由其好智而不好学也【辅氏曰凡人溺于智而不知学不凿以为私则必荡而失正武仲二病皆有之且意萌于中迹着于外虽欲欺人而人之视已如见其肺肝然武仲之智而不足以知此则亦以好智而不好学之故也】杨氏曰武仲卑辞请后其迹非要君者而意实要之夫子之言亦春秋诛意之法也【黄氏曰此章当以杨氏说为主其以防也必未尝有据防之言使其果以防为言而请后则要君明矣不待夫子之辩也】

○子曰晋文公谲而不正齐桓公正而不谲【谲古宂反】晋文公名重耳齐桓公名小白谲诡也二公皆诸侯盟主攘夷狄以尊周室者也虽其以力假仁心皆不正然桓公伐楚仗义执言不由诡道犹为彼善于此文公则伐卫以致楚而隂谋以取胜其谲甚矣【辅氏曰桓公责楚以包茅不贡及昭王不复二事进次而不遂战旣服而与之盟是伏义执言不由诡道也文公始则伐曹卫以致楚师之救终则复曹卫以携二国之交是伐卫以致楚而隂谋以取胜也就霸者之中论桓文之事则文谲而不正桓正而不谲若较之王者表里无疵粹然一出于正者固不可同年而语矣】二君他事亦多类此故夫子言此以发其隐

○子路曰桓公杀公子纠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纠居黝反召音邵】

案春秋传齐襄公无道鲍叔牙奉公子小白奔莒及无知弑襄公管夷吾召忽奉公子纠奔鲁鲁人纳之未克而小白入是为桓公使鲁杀子纠而请管召召忽死之管仲请囚鲍叔牙言于桓公以为相子路疑管仲忘君事雠忍心害理不得为仁也【语録曰伤其恻隐之心便是忍心如所谓无求生以害仁害仁便是忍心也○辅氏曰忘君谓不顾子纠之死事雠谓为桓公之相忍心谓心所当为而忍之使不为害理谓理所当然而咈之使不然忘君事雠即忍心害理之事也】

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

九春秋传作纠督也古字通用【或问九之为纠曰春秋传展喜犒师之词云尔而纠合宗族之类若此者亦甚众说者不者其然乃直以为九防诸侯至数桓公之防不止于九则又因不以兵车之文而为之说曰衣裳之防九耳其余则兵车之防也自公谷以来皆为是说亦可谓凿之甚矣】不以兵车言不假威力也如其仁言谁如其仁者又再言以深许之盖管仲虽未得为仁人而其利泽及人则有仁之功矣【语録曰问如其仁何以言深许管仲曰看上靣说得大了下面岂是轻轻说过圣人当时举他许多功故云谁如得他底仁终不成便与许顔子底意相似管仲莫说要他三月不违若要他三日也不防如此子贡冉求诸人岂不强似管仲哉○辅氏曰仁者安仁盖天理浑然无一息之不存无一物之不体管仲之于徳其违阙者多矣顾何足以语此然使桓公纠合诸侯攘夷狄尊周室不假威力无所杀伤则利泽及人是亦仁者之功效矣盖子路之论仁举体而遗用故夫子以是广其意使推而达之于用也○永嘉陈氏曰仁有粗细説细处孔门弟子多有未能说粗处霸者之臣却能之盖管仲乃仁者之功功虽可称道过自不可掩】

○子贡曰管仲非仁者与桓公杀公子纠不能死又相之【与平声相去声】

子贡意不死犹可相之则已甚矣【辅氏曰子路勇者也故有取于召忽之死而以管仲之不死为未仁子贡知者也故以管仲之不死为犹可而以其相桓为已甚而非仁】

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髪左衽矣【被皮寄反衽而审反】

霸与伯同长也匡正也尊周室攘夷狄皆所以正天下也微无也衽衣衿也被髪左衽夷狄之俗也

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谅小信也经缢也莫之知人不知也后汉书引此文莫字上有人字○程子曰桓公兄也子纠弟也仲私于所事辅之以争国非义也桓公杀之虽过而纠之死实当仲始与之同谋遂与之同死可也知辅之争为不义将自免以图后功亦可也故圣人不责其死而称其功若使桓弟而纠兄管仲所辅者正桓夺其国而杀之则管仲之与桓不可同世之雠也若计其后功而与其事桓圣人之言无乃害义之甚启万世反覆不忠之乱乎如唐之王珪魏徴不死建成之难而从太宗可谓害于义矣后虽有功何足赎哉愚谓管仲有功而无罪故圣人独称其功王魏先有罪而后有功则不以相掩可也

○公叔文子之臣大夫僎与文子同升诸公【僎士免反】臣家臣公公朝谓荐之与已同进为公朝之臣也

子闻之曰可以为文矣

文者顺理而成章之谓諡法亦有所谓锡民爵位曰文者【胡氏曰其才徳足以为大夫而荐之为大夫顺理也以家臣之贱而与为同列无慊焉成章也彼锡民爵位特其迹耳】○洪氏曰家臣之贱而引之使与已并有三善焉知人一也忘已二也事君三也【辅氏曰文之义主于顺理而成章文王之文则指其全体而言公叔文子孔文子之文则取一事而言虽圣人与人为善之意然亦非无事实者知人智也忘已公也事君忠也具是三者则于此一事顺理章成而粲然可观矣安得不谓之文哉】

○子言衞灵公之无道也康子曰夫如是奚而不丧【夫音扶丧去声】

丧失位也

孔子曰仲叔圉治賔客祝鮀治宗庙王孙贾治军旅夫如是奚其丧

仲叔圉即孔文子也三人皆衞臣虽未必贤而其才可用灵公用之又各当其才【胡氏曰圉即敏学好问者贾则问奥灶者鮀则以佞而免于今之世者如圉几矣贾之窃权鮀之善佞治世之罪人也然事神治军各有一长而用人得以尽其所长耳】○尹氏曰衞灵公之无道冝丧也而能用此三人犹足以保其国而况有道之君能用天下之贤才者乎诗曰无竞维人四方其训之

○子曰其言之不怍则为之也难

大言不慙则无必为之志而不自度其能否矣欲践其言岂不难哉

○陈成子弑简公

成子齐大夫名恒简公齐君名壬事在春秋哀公十四年

孔子沐浴而朝告于哀公曰陈恒弑其君请讨之【朝音朝】是时孔子致仕居鲁沐浴斋戒以告君重其事而不敢忽也【辅氏曰斋戒必沐浴此言沐浴则斋戒可知古人临大事必致敬如此○又曰孔子因陈恒之事而正讨贼之举此天下之大义也斯时一正乱臣贼子无所容迹三纲可整九法可序而天下之事可以次第而举是岂可不以为重而忽之乎】臣弑其君人伦之大变天理所不容人人得而诛之况邻国乎故夫子虽已告老而犹请哀公讨之

公曰告夫三子【夫音扶下告夫同】

三子三家也时政在三家哀公不得自专故使孔子告之

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君曰告夫三子者

孔子出而自言如此意谓弑君之贼法所必讨大夫谋国义所当告君乃不能自命三子而使我告之邪

之三子告不可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以君命往告而三子鲁之彊臣素有无君之心实与陈氏声势相倚故沮其谋而夫子复以此应之其所以警之者深矣【或问当是之时鲁之兵柄分属三家哀公虽欲从夫子之言然不告三子则兵不可出而孔子之意乃不欲往告何哉曰哀公诚能听孔子以讨齐乱则亦召夫三子而以大义诏之耳理明义正虽或不欲而孰敢违之哉今无成命而反使孔子往而告之则是可否之权决于三子而不决于公也况鲁之三家即齐之陈氏其不欲讨之必矣是则不唯名义之不正而事亦岂可得而成哉然夫子以君命之重也故不得已而一往焉尚冀其万一之或从也而三子果以为不可则复正言之以明从违在彼虽不敢必而君臣大伦所系之重虽欲不告而不敢以已其所以警夫三子者亦深矣○语録曰夫子初告时眞个是欲讨陈恒未有此意后人自流泝源知圣人之言可以警三子无君之心非是圣人托讨陈恒以警三子耳圣人之心术不如此枉曲】○程子曰左氏记孔子之言曰陈恒弑其君民之不予者半以鲁之众加齐之半可克也此非孔子之言诚若此言是以力不以义也若孔子之志必将正名其罪上告天子下告方伯而率与国以讨之至于所以胜齐者孔子之余事也岂计鲁人之众寡哉当是时天下之乱极矣因是足以正之周室其复兴乎鲁之君臣终不从之可胜惜哉【或问程子以左氏所记为非夫子之言然则夫子之战将不复较其力之彊弱而独以大义驱之邪曰程子之言固有是矣然其所谓必有处置谋而后行者则亦非不量力而浪战也但其意以为夫子之告鲁君又当明君臣之大义以见弑逆之大恶天下所不容人人得诛况在邻国而何可以不讨之而意其为计则必请其君以上告天子下告方伯而举天下之兵以诛之也以天下之兵讨天下之贼彼虽众强亦将奚以为哉固不当区区独较齐鲁之强弱而以天下之义为一国之私也左氏所记盖当世传闻之谬以众人之腹为圣人之心者而程氏门人记其师说又不能尽其意之曲折所以啓读者之疑耳】胡氏曰春秋之法弑君之贼人得而讨之孔子此举先发后闻可也【或问程子以为必告之天子而胡氏乃有先发后闻之说何邪曰考之春秋先王之时疑必自有此法凡弑君者人人得讨之如汉所谓天下共击之者晋李毅告王濬以为弑君之贼为恶尤大当不拘常制者则以当世本无此法而言尔然事非一槩告与不告又在乎时义之如何使其地近于天子而可以告也其事之未至乎迫遽而得以告也其力之不足以敌而不得不告也则告之而俟命以行甚则或不俟命而遂行皆可也使其地之相去也逺其事机之来也不可以少缓而吾之力又足以制之而乃区区焉徇请命之小节忘逆贼之大罪使彼得以植其根固其党或遂奔逸而不可以复得则任其事者亦无以免乎春秋之责矣】

○子路问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

犯谓犯顔谏争【语録曰犯只是有犯无隐之犯如三谏不听之类谏便是犯】○范氏曰犯非子路之所难也而以不欺为难故夫子敎以先勿欺而后犯也【语録曰问子路岂是欺君者曰子路性勇凡言于人君便要他听或至于説得太逼则近乎欺君唐人谏敬宗游骊山谓骊山不可行若行必有大祸夫骊山固是不可行以为有大祸则近于欺矣要之其实虽不失为爱君而其言则欺矣○又曰以使门人为臣一事观之子路之好勇必胜恐未免于欺也○黄氏曰伪言不直谓之欺直言无隐谓之犯欺与犯正相反○辅氏曰犯顔谏诤固非巽懦阿防者之所能也然事君之义要以忠敬为主使吾心一于忠敬常恐其君有纎豪之失或至于不得已而犯之则庶其能感动若忠敬有所未至纳交要誉恶其声之意未能使之尽絶而乃以犯顔为事则其公也所以为私其直也反所以为曲非特无益于君而徒有丧于己子路之刚盖不难于犯也而反已自尽之道意者犹有未加意者焉故因其问事君而敎以先勿欺而后犯此如医之治病因其证之有不足而投之以所当用之剂也若夫职有言之责平日之学问不加性情不治道义之气不胜乎权势之威天理之微反屈乎利欲之炽阿谀从顺回互隐伏见其为政之失而不思救之知其用人之非而不思正之从君于昬防君于恶而方且立言于人曰吾当飬吾之诚意以潜化而嘿移之是又子路之所不敢知】

○子曰君子上达小人下达

君子循天理故日进乎髙明小人徇人欲故日究乎污下【文集曰凡百事上皆有达处惟君子就中得个髙明底道理小人就中得个污下底道理○语録曰君子一日长进似一日小人一日沉沦似一日○又曰究者究竟之义言究竟至于极也初间只是差些子少间究竟将去越见差得多今人做错一件事说错一句话不肯当下觉悟便改却只管去救其失少间救得过失越大无不是如此○胡氏曰循天理徇人欲上达下达之原也进髙明究污下上达下达之效也天道流行付与万物人之生也万理皆具人欲或得以夺之故有待于反之也所谓天理者仁义礼智之常也能全乎仁义礼智之常而不以一豪私欲自累则髙矣不以一豪私意自蔽则明矣所谓人欲者耳目口鼻之好是也惟徇乎耳目口鼻之好益趋于贪浊之地则污矣益流于茍贱之域削下矣进则升而愈崇究则沈而愈卑】

○子曰古之学者为已今之学者为人【为去声】

程子曰为已欲得之于己也为人欲见知于人也【辅氏曰为已为人之学其差只在豪厘之间唯欲得之于己则不必见知于人才欲见知于人则不必得之于已欲得于己者收敛笃实欲见知于人者轻浮浅露】○程子曰古之学者为已其终至于成物今之学者为人其终至于丧已【语録曰程子两叚前叚是低底为人后叚是好底为人前为人只是欲见知于人而已后为人却是眞个要为人然不曽先去自家身已上做得功夫非惟是为那人不得末后连已也丧了】愚案圣贤论学者用心得失之际其说多矣然未有如此言之切而要者于此明辨而日省之则庶乎其不昧于所从矣【语録曰今学者且要分别个路头要是为已为人之际为已者直拔要理防这个物事欲自家理防得不是且恁地理会做好看敎人说道自家也曽理防来这假饶理会得十分是当也都不闗自身已事】

○蘧伯玉使人于孔子【使去声下同】

蘧伯玉衞大夫名瑗孔子居衞尝主于其家旣而反鲁故伯玉使人来也

孔子与之坐而问焉曰夫子何为对曰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

与之坐敬其主以及其使也夫子指伯玉也言其但欲寡过而犹未能则其省身克己常若不及之意可见矣使者之言愈自卑约而其主之贤益彰亦可谓深知君子之心而善于词令者矣故夫子再言使乎以重美之【辅氏曰使者不以伯玉之徳着见于外者言而于伯玉之心克治于内者告且曰欲而未能不独其言谦抑卑下而又深有得于圣贤为已之学常如不及之意亦可谓知徳而能言矣】案庄周称伯玉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又曰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语録曰化只是消融了无固滞○又曰此句亦说得不切实伯玉却是个向里做工夫庄子之说自有过当处】盖其进徳之功老而不倦是以践履笃实光辉宣着不唯使者知之而夫子亦信之也

○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重出

○曽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

此艮卦之象辞也曽子盖尝称之记者因上章之语而类记之也【辅氏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専指仕者职位而言若艮象所谓思不出其位则泛言物所当止之处耳曽子盖尝称之而记者以为可证前説故并记于此】○范氏曰物各止其所而天下之理得矣故君子所思不出其位而君臣上下大小皆得其职也

○子曰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行去声】

耻者不敢尽之意过者欲有余之辞【文集曰过犹行过防丧过哀之过○胡氏曰耻之义不可谓之不敢尽但其意如是过之义则为有余故以辞言之诸说皆以为一事谓耻其言之过于行也于义固通但须易而为之字乃可循言求义必如集注释为两事斯得夫子立言之意】

○子曰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知去声】

自责以勉人也【胡氏曰圣人自以为无能则学者当知于此致谨也】

子贡曰夫子自道也

道言也自道犹云谦辞【胡氏曰在夫子自言则如此由他人观之则不然盖圣人未尝有自足之心也】○尹氏曰成徳以仁为先进学以知为先故夫子之言其序有不同者以此【胡氏曰为学之序以知为先若徳之成则仁又为百行之首】

○子贡方人子曰赐也贤乎哉夫我则不暇【夫音扶】方比也乎哉疑辞比方人物而较其短长虽亦穷理之事然专务为此则心驰于外而所以自治者疎矣故襃之而疑其词复自贬以深抑之○谢氏曰圣人责人辞不迫切而意已独至如此【辅氏曰圣人发处浑涵详密自然如此盖非有意为之也】

○子曰不患人之不已知患其不能也

凡章指同而文不异者一言而重出也文小异者屡言而各出也此章凡四见而文皆有异则圣人于此一事盖屡言之其丁寜之意亦可见矣【胡氏曰此章与前后篇多同学而篇则欲其反而知人之贤否也里仁篇则欲其反而求取知之实也此章与衞灵公篇同而文则异矣盖失于务外为学之通患圣人每欲其反己以自力故不一言而已也】

○子曰不逆诈不亿不信抑亦先觉者是贤乎

逆未至而迎之也亿未见而意之也诈谓人欺已不信谓人疑已【胡氏曰逆与顺为对盖遡而上之故以为未至亿以意为文盖推而度之故以为未见逆诈虽人之欺我者未至而逆遡其欺也亿不信虽人之疑我者未见而亿度其疑也】抑反语辞【语録曰畧反上文之意】言虽不逆不亿而于人之情伪自然先觉乃为贤也【语録曰虽是不逆诈不亿不信然须要先觉方是贤盖逆诈亿不信是才见那人便逆度之先觉却是他诈与不信底情态已露见了自家这里便要先觉若是在自家面前逆与不信却都不觉时自家却在这里做什麽理防甚事便是昬昧防相似此章固是要人不得先去逆度亦是要人自着些精采看方得】○杨氏曰君子一于诚而已然未有诚而不明者故虽不逆诈不亿不信而常先觉也若夫不逆不亿而卒为小人所罔焉斯亦不足观也已【语録曰杨氏诚则明矣之说大了与本文自不相干如说待诚而明其为觉也后矣盖此章于日用间便要如此】

○微生亩谓孔子曰丘何为是栖栖者与无乃为佞乎【与平声】

微生姓亩名也亩名呼夫子而辞甚倨盖有齿徳而隐者栖栖依依也【愚谓如鸟之栖木而不去】为佞言其务为口给以恱人也

孔子曰非敢为佞也疾固也

疾恶也固执一而不通也圣人之于达尊礼防而言直如此其警之亦深矣【辅氏曰为佞以说人者失之不及执一而不通者失之过圣人只在中道上行然以大视小者明而易自下闚髙者惑而难故微生之言虽倨而疑夫子之言虽恭而决○胡氏曰不恭则失长防之序不直则失义理之正】

○子曰骥不称其力称其徳也

骥善马之名徳谓调良也【胡氏曰调者习熟而易控驭也良者顺服而不踶齧也骥未尝无其力任重致逺非力不可然说衔泛驾亦自其力为之故马之有力者不足言必言其调良也】○尹氏曰骥虽有力其称在徳人有才而无徳则亦奚足尚哉【辅氏曰才与徳皆本于天然才出于气徳根于理二者虽不可阙一然出于气者固不若根于理者之为粹也○胡氏曰圣人岂徒以马言哉所以见于人不可无才凡建功立业皆才为之然不循绳检逸出于规矩之外者亦才也茍有徳以将之而惟理是循则才皆徳之用故观人者不当言其才而当言其徳人亦不可徒恃其才而当以徳为主也】

○或曰以德报怨何如

或人所称今见老子书徳谓恩惠也

子曰何以报德

言于其所怨旣以德报之矣则人之有德于我者又将何以报之乎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于其所怨者爱憎取舎一以至公而无私所谓直也【辅氏曰循理为直爱憎取舎一顺乎理而不以一豪之私参焉是之谓直】于其所徳者则必以徳报之不可忘也○或人之言可谓厚矣然以圣人之言观之则见其出于有意之私而怨徳之报皆不得其平也【或问以徳报怨亦可谓忠且厚矣而夫子不之许何哉曰是亦私意之所为而非天理之正也夫有怨有德人情之所不能忘而所以报之各有所当亦天理之不能已也顾徳无大小皆所当报而怨则有公私曲直之不同故圣人之敎使人以直报怨以徳报徳以直云者不以私害公不以曲胜直当报则报不当报则止一视夫理之当然而不以己之私意加焉尔是则虽曰报怨而岂害其为公平而忠厚哉然而圣人终不使人忘怨而没其报复之名者亦以容夫君父之雠有不得不报者而伸夫忠臣孝子之心耳若或人之言则以报怨为薄而必矫焉以避其名故于其所怨而反报之以徳是则诚若忠且厚矣而于所徳又将何以报之邪若等而上之每欲益致其厚则以徳之上无复可加若但如所以报怨者而己则是所以报徳者仅适其平而所以报怨者反厚于徳且虽君父之雠亦将有时而忘之也是岂不反逆人情悖天理之甚也哉○永嘉陈氏曰以徳报怨是为嫌故饶他一着不是循理正大意思却是私心以直报怨初无怨恶心只看道理如何当举则举当废则废却是公心】必如夫子之言然后二者之报各得其所然怨有不雠而德无不报则又未尝不厚也此章之言明白简约而其指意曲折反复如造化之简易易知而微妙无穷学者所冝详玩也【陈氏曰以徳报怨之言死定偏滞在一边若圣人之言怨则以直报徳则以徳报二者各得其平极是明白简约而其中防意却反覆无穷且如此人旧于吾有怨今适相值有罪邪随其罪之如何而公断之果贤邪亦荐之果不肖邪则絶之设若不肖者后后能改而贤则吾又荐之一惟理之当然而吾无容私焉是之谓直而于怨固未尝汲汲以图报也如此人旧于吾有徳今适相值果贤邪吾固荐之以为报若不肖邪吾则懽其轻重陵公义行于上而私防伸于下于徳亦未尝失其报也】

○子曰莫我知也夫【夫音扶】

夫子自叹以发子贡之问也

子贡曰何爲其莫知子也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

不得于天而不怨天不合于人而不尤人但知下学而自然上达此但自言其反己自修循序渐进尔无以甚异于人而致其知也然深味其语意则见其中自有人不及知而天独知之之妙【或问何以人莫之知而天独知之曰其不怨不尤也则不责之人而责之已其下学人事也则又不求之逺而求之近此固无与于人而不骇于俗矣人亦何自而知之邪及其上逹而与天为一焉则又有非人之所及知者而独于天理为相关耳○黄氏曰穷通荣辱天也用舎予夺人也常人之情不得所欲则怨天而尤人盖己之善而归过于天人也下学者所学日用常行之事也上达者道徳性命之理也常人之情置事于浅近索理于茫足以惑人之耳目而以为能此所以人知之也圣人浑然天理穷通荣辱用舎予夺皆理之所不能无者顺而受之又何怨尤之有人事之中便是天理又何必舍人事而求之于茫哉如是则泊然若不见其所长者然天理流行而圣人与之无间如此所以人不知而天知也】盖在孔门唯子贡之智几足以及此故特语以发之惜乎其犹有所未达也【语録曰子贡若有以达之必须有说惜乎见夫子如此说便自住了圣门自顔曽以下惟子贡尽晓得圣人多是将这般话与子贡说他若未晓圣人岂肯说与他但他只知得个头耳】○程子曰不怨天不尤人在理当如此【辅氏曰已与天人只是一理在已者旣尽则天人无有不应者圣人与理为一自然无所怨尤】又曰下学上达意在言表【语録曰如下学只是下学如何便防上逹自是言语形容不得○又曰此亦无可说说那下学上达便是意在言表了】又曰学者须守下学上达之语乃学之要盖凡下学人事便是上达天理然习而不察则亦不能以上达矣【或问下学而上达者言始也下学而卒之上达云尔今程子以为下学人事便是上达天理何邪曰学者学夫人之事形而下者也而其事之理则固天之理也形而上者也学是事而通其理即夫形而下者而得其形而上者焉非达天理而何哉○语録曰下学上达虽是两件理防得透厮合只是一件下学是事上达是理理在事中事不在理外一物之中皆具一理就那物中见得个理便是上达如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然亦不离乎人伦日用之中但恐人不能尽所谓学耳果能学安有不能上达者○又曰下学上达只要于事物上见理使邪正是非各有其辨若非子细省察则所谓理者何从而见之】

○公伯寮愬子路于季孙子服景伯以告曰夫子固有惑志于公伯寮吾力犹能肆诸市朝【朝音潮】

公伯寮鲁人【愚案注疏史记皆以公伯寮为弟子胡氏尝辨之今观夫子如命何之语以常人待之则胡氏之说然矣故集注但云鲁人】子服氏景諡伯字鲁大夫子服何也【愚案孔注以为子服何忌左传载呉将囚景伯景伯曰何也立后于鲁矣杜注云何景伯名则景伯单名何而孔注云何忌误矣】夫子指季孙言其有疑于寮之言也肆陈尸也【胡氏曰大夫以上于朝士以下于市】言欲诛寮

子曰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与平声】

谢氏曰虽寮之愬行亦命也其实寮无如之何愚谓言此以晓景伯安子路而警伯寮耳圣人于利害之际则不待决于命而后泰然也【辅氏曰圣人纯是义理义所当行则行义所当止则止其处利害之际唯其义而已更不问命之何如今其所以言命者直以晓景伯警伯寮耳】

○子曰贤者辟世【辟去声下同】

天下无道而隐若伯夷太公是也

其次辟地

去乱国适治邦【胡氏曰若夫子周游列国不合则去是也】

其次辟色

礼貌衰而去【胡氏曰若夫子因卫灵公目视蜚鴈而去是也】

其次辟言

有违言而后去也【胡氏曰若夫子因问陈而行是也】○程子曰四者虽以大小次第言之然非有优劣也所遇不同尔【黄氏曰四者固非有优劣然贤者之处世岂不能超然髙举见几而作乃至发见于顔色而后辟之邪曰出处之义自非一端随其所居之位而量其所处之宜可也卫灵公顾蜚鴈则辟色矣问陈则辟言矣岂夫子于此为劣乎此所以不可以优劣言也】

○子曰作者七人矣

李氏曰作起也言起而隐去者今七人矣不可知其谁何必求其人以实之则凿矣【辅氏曰凡书所载有当深索者不深索之则失之略有不必过求者过求之则失之凿所谓当深索者义理是也所谓不必过求者此处是也】

○子路宿于石门晨门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与平声】

石门地名晨门掌晨启门盖贤人隐于抱闗者也自从也问其何所从来也胡氏曰晨门知世之不可而不为故以是讥孔子然不知圣人之视天下无不可为之时也【辅氏曰贤者之视天下则有不可为之时其才力有限也圣人之视天下则无不可为之时其道无所不可也】

○子击磬于衞有荷蒉而过孔氏之门者曰有心哉击磬乎【荷去声】

磬乐器荷担也蒉草器也此荷蒉者亦隐士也圣人之心未尝忘天下此人闻其磬声而知之则亦非常人矣【辅氏曰荷蒉闻磬音而能知夫子之心其存养纯固精神昭彻不为事物所汨乱可谓贤于人一等矣】

旣而曰鄙哉硁硁乎莫已知也斯己而已矣深则厉浅则揭【硁苦耕反莫己之已音纪余音以揭起例反】

硁硁石声亦专确之意以衣渉水曰厉摄衣渉水曰揭此两句衞风匏有苦叶之诗也讥孔子人不知已而不止不能适浅深之冝【蔡氏曰深则厉浅则揭言不问深浅而必渡也匏有苦叶之诗意正如此故荷蒉举此两句以讥夫子人不知已而不止】

子曰果哉末之难矣

果哉叹其果于忘世也末无也圣人心同天地视天下犹一家中国犹一人不能一日忘也故闻荷蒉之言而叹其果于忘世且言人之出处若但如此则亦无所难矣【辅氏曰圣人之于天下犹天地之于万物虽未尝比之以为私然亦不能忘之以为公也夫岂以人之知不知而为作辍哉且果于忘世决去不反者能之何难之有若大圣人之出处因时巻舒与道消息而忧世之心终不能已济世之用其出无穷此岂荷蒉所能与哉】

○子张曰书云髙宗谅隂三年不言何谓也

髙宗商王武丁也谅隂天子居丧之名未详其义【或问谅隂曰谅信也隂黙也信或谓信任冡宰或谓信能黙而不言为说不同或又读作梁闇言居倚庐大抵古者天子居丧之名如此其义则古今言殊不可晓矣】

子曰何必髙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緫已以听于冢宰三年

言君薨则诸侯亦然緫已谓緫摄已职冢宰大宰也百官听于冢宰故君得以三年不言也○胡氏曰位有贵贱而生于父母无以异者故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子张非疑此也殆以为人君三年不言则臣下无所禀令祸乱或由以起也孔子告以聴于冢宰则祸乱非所忧矣

○子曰上好礼则民易使也【好易皆去声】

谢氏曰礼达而分定故民易使【辅氏曰达谓达于下也上好礼则品节分明而诚意退逊故观感于下者亦皆安已之分听上之命而易使】

○子路问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

修己以敬夫子之言至矣尽矣而子路少之故再以其充积之盛自然及物者告之无他道也人者对已而言百姓则尽乎人矣【或问此章之説曰修己以敬者语虽至约而所以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本举积诸此子路不喻而少其言于是告以安人安百姓之説盖言修己以敬而极其至则心平气和静虚动直而所施为无不自然各当其理是以其治之所及者羣黎百姓莫不各得其安也是皆本于修己以敬之一言然所谓敬者非若四端之善始然始达而可扩由敬而安人安百姓非若由格物致知以至于正身及物有待夫节节推之也非若老老防防由已及物而待夫举斯心以加诸彼也亦谓其功效之自然及物者为然耳○黄氏曰充积之盛非谓修己以敬之外又有充积之功也修己以敬而可为君子则是充积之盛在其中矣特言其功效之逺则指夫充积之盛者而言之也】尧舜犹病言不可以有加于此以抑子路使反求诸近也【辅氏曰此又指圣人之心无有穷已处以警子路使母徒骛于虚逺而不求之切近也】盖圣人之心无穷世虽极治然岂能必知四海之内果无一物不得其所哉故尧舜犹以安百姓为病若曰吾治已足则非所以为圣人矣○程子曰君子修己以安百姓笃恭而天下平唯上下一于防敬则天地自位万物自育气无不和而四灵毕至矣此体信达顺之道聦明睿知皆由是出以此事天飨帝【语録曰惟上下一于防敬这却是上之人有以感发而兴起之○又曰信只是实理顺只是和气体信是致中底意思达顺是致和底意思言能防敬则能体信达顺聦明睿知皆由此出者言能防敬自然心便开明○又曰体信是眞实无妄达顺是使万物各得其所○又曰体信是实体此道于身达顺是发而中节推之天下而无所不通也○又曰体信只尽这至诚道理达顺即自此发出体信达顺即是主忠行恕○又曰敬则自是聦明人之所以不聦不明止縁身心惰慢便昬塞了敬则虚静自然通达○又曰且以一国之君看之此心才不专静则奸声佞辞杂进而不察何以为聦乱色谀恱之容交蔽而莫辨何以为明睿智皆出于心心旣无主则应事接物之间其何以思虑而得其冝所以此心常要肃然虚明然后物不能蔽○又曰聦明睿智皆由是出是自诚而明意思○又曰此语非容易道得是他曽因此出些聦明睿知来○愚谓天地位万物育与安百姓只是一事若隂阳不和五谷不熟百姓何由而安】

○原壤夷俟子曰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以杖叩其胫【孙弟并去声长上声叩音口胫其定反】

原壤孔子之故人【鲁人】母死而歌盖老氏之流自放于礼法之外者夷蹲踞也【愚谓鸱鸟始蹲故或谓之蹲鸱又或谓之鸱夷夷即蹲也】俟待也言见孔子来而蹲踞以待之也述犹称也贼者害人之名以其自幼至长无一善状而乆生于世徒足以败常乱俗则是贼而已矣胫足骨也孔子旣责之而因以所曵之杖微击其胫若使勿蹲踞然

○阙党童子将命或问之曰益者与【与平声】

阙党党名童子未冠者之称将命谓传賔主之言或人疑此童子学有进益故孔子使之传命以宠异之也

子曰吾见其居于位也见其与先生并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

礼童子当隅坐随行【胡氏曰隅坐无位可居也随行不敢并也】孔子言吾见此童子不循此礼非能求益但欲速成尔【辅氏曰求益则浸长而不知欲速则亟进而无序圣门之敎虽以敏行为先而又以躐等为戒】故使之给使令之役观长少之序习揖逊之容盖所以抑而敎之非宠而异之也

论语纂疏卷七

论语纂疏卷八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纂疏卷八     宋 赵顺孙 撰

朱子集注

衞灵公第十五

凡四十一章

衞灵公问陈于孔子孔子对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明日遂行【陈去声】

陈谓军师行伍之列俎豆礼器尹氏曰衞灵公无道之君也复有志于战伐之事故答以未学而去之【或问灵公问陈而夫子遽行何也曰为国以礼战陈之事非人君所宜问也况灵公无道夫子固知之矣特以其礼际之善庶几可与言者是以往来于衞为日最乆而所以啓告之者亦已详矣乃于夫子之言一无所入至是而犹问陈焉则其志可知矣故对以未学而去之然不徒曰未学而已犹以爼豆之事告之则夫子之去盖亦未有必然之意也使灵公于此有以发悟于心而改事焉则夫子之行孰谓其不可防哉故史记又云明日与孔子语见蜚鴈仰视之色不在孔子孔子遂行则是夫子之行又以礼际之不善而决不专于问陈一事也夫子旣行而灵公卒衞国大乱爼豆之对其旨逺哉】

任陈絶粮从者病莫能兴【从去声】

孔子去衞适陈兴起也

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见贤遍反】

何氏曰滥溢也言君子固有穷时不若小人穷则放溢为非程子曰固穷者固守其穷亦通【语録曰问固穷二义曰固守其穷古人多如此説但以上文观之则恐圣人一时答问之辞未遽及此盖子路方问君子亦有穷乎圣人答之曰君子固是有穷时但不如小人穷则溢尔以固字答上靣有字文势乃相应○愚谓泛言其理则何氏之説为长就子路言之则程子之説为切故集注以为皆通而必以何氏之説为先也】○愚谓圣人当行而行无所顾虑处困而亨无所怨悔于此可见学者冝深味之【辅氏曰当行而行无所顾虑义之勇也处困而亨无所怨悔义之安也此圣人之事学者固冝深味○胡氏曰当行而行惟理是视者无所顾虑不计其后之有无也处困而亨身虽穷而道则通也无所怨悔观固穷之语可见也学者一身之进退能于是而取则焉则不为利害所夺穷达所移矣】

○子曰赐也女以予爲多学而识之者与【女音汝识音志与平声下同】

子贡之学多而能识矣夫子欲其知所本也故问以发之【辅氏曰子贡以通达之资闻一知二则其所学固多而能识矣然务博者多徇外如方人屡中之事可见夫子每有以却之无非使之反求其本者子贡至此则眞积力乆亦将有得矣故夫子先设为疑辞以发之俟其言以观其志然后告之】

对曰然非与

方信而忽疑盖其积学功至而亦将有得也

曰非也予一以贯之

说见第四篇然彼以行言而此以知言也【语録曰曽子发出忠恕是就行事上説孔子告子贡初头説多学而识之便是就知上説曽子是就源头上面流下来子贡是就下面推上去○又曰曽子平日于事上都积累做得来已周密皆精察力行过了只是未透夫子才防化便透子贡却是资质明敏能晓得圣人多爱与他説话所以亦告之○又曰看上下语脉是如此】谢氏曰圣人之道大矣人不能徧观而尽识冝其以为多学而识之也然圣人岂务博者哉如天之于众形匪物物刻而雕之也故曰予一以贯之徳輶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语録曰问引此诗者莫只是賛其理之密否曰固是到此则无可得说了然此须是去涵泳只恁说过亦不济事多学而识之亦非不是故子贡先曰然又曰非与学固有当学而识之者然又自有一个一贯底道理但多学而识之则可说到一以贯之则不可説矣○又曰天则是一气流行万物自生自长自形自色岂是逐一妆防得如此圣人只是一个大本大原里发出视自然明听自然聦色自然温貌自然防在父子则为仁在君臣则为义从大本中流出便成许多道理只是这个一便贯将去所主是忠发出去无非是恕○陈氏曰谢氏譬天之造化发育万物亦是一元之气流行贯彻初无二理末以中庸语证乃形容天理自然流行之妙无雕刻形迹即以结前意尔】尹氏曰孔子之于曽子不待其问而直告之以此曽子复深喻之曰唯若子贡则先发其疑而后告之而子贡终亦不能如曽子之唯也二子所学之浅深于此可见【语録曰曽子与门人之言便有个结杀头亦见他符验处子贡多是説过晓得了便休更没收杀大率子贡縁晓得圣人多与他説话但都没收杀或曰他言性与天道处却是他有得处否曰然】愚案夫子之于子贡屡有以发之而他人不与焉则顔曽以下诸子所学之浅深又可见矣【辅氏曰是道之传盖难其人圣门诸弟子唯顔曽得之虽子贡之敏识犹有憾焉则其余诸子又可知矣学者不可承虚接响少有得而轻自大非于博学审问谨思明辨笃行致人一己百人十己千之功未可妄议其涯涘也】

○子曰由知徳者鲜矣【鲜上声】

由呼子路之名而告之也徳谓义理之得于己者非已有之不能知其意味之实也【辅氏曰圣门之学不以徒知为尚要在实有诸已】○自第一章至此疑皆一时之言此章盖为愠见发也【蔡氏曰案夫子阨于陈蔡之间子路则愠见子贡则劝夫子少贬唯顔子则曰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虽然不容何害不容然后见君子此与由赐之见异矣故夫子旣告子路以固穷之説而言未竟复呼子贡告以一贯之説谓女以予求为多学以识之欤我只有个一自然多贯了所以释其少贬之疑又呼子路告以知徳者鲜矣之説谓义理有得于己则死生祸福得丧自不能乱其所守所以释其愠见之惑夫子当造次顚沛之中所以教门人弟子者各随其所蔽而开发无以异于洙泗雍容讲论之素吁此其所以为圣人也欤】

○子曰无爲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爲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与平声夫音扶】

无为而治者圣人徳盛而民化不待其有所作为也独称舜者绍尧之后而又得人以任众职故尤不见其有为之迹也恭己者圣人敬徳之容旣无所为则人之所见如此而已【或问恭己为圣人敬徳之容曰纯敬不已无事操修自外观之见其恭己而已尔其为无为之道何也曰若是者不言而信不怒而威有不知其所以然者也曰以书传考之舜之为治朝觐巡狩封山濬川举元凯诛四凶非无事也此其曰无为而治者何邪曰即书而考之则舜之所以为治之迹皆在摄政二十八载之间及其践天子位则书之所载不过命九官十二牧而已其后无他事也虽书之所记简古稀阔然亦足以见当时之无事也曰若是则其治也乃时事之适然而非恭己之效也奈何曰因其时事之适然也而舜又恭己以临之是以其治益以乆长而不替也若后世之君当无事之时而不知圣人恭己之道则必怠惰放肆宴安鸩毒而其所谓无事者乃所以为祸乱多事之媒也○胡氏曰谓之敬徳之容者由外而知其内也】

○子张问行

犹问达之意也

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行笃行不之行去声貊亡百反】

子张意在得行于外故夫子反于身而言之犹答干禄问达之意也笃厚也【语録曰笃有重厚深沈之意】蛮南蛮貊北狄二千五百家为州

立则见其参于前也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夫然后行【参七南反夫音扶】

其者指忠信笃敬而言参读如毋往参焉之参言与我相参也衡轭也言其于忠信笃敬念念不忘随其所在常若有见【文集曰此谓言必欲其忠信行必欲其笃敬念念不忘而有以形于心目之间耳○语録曰只是见得理如此不成是有一块物事光辉辉地在那里】虽欲顷刻离之而不可得然后一言一行自然不离于忠信笃敬而蛮貊可行也【辅氏曰言忠信则言有物行笃敬则行有常皆诚实自修之事人能如此则心存而不放何往而不可行哉然或勉之于暂而不能常有人作而无人辍则又不可故必持之于悠乆之际而自彊不息体之于心目之间而未尝或离夫然后蛮貊可行也】

子张书诸绅

绅大带之垂者书之欲其不忘也○程子曰学要鞭辟近里着已而已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言忠信行笃敬立则见其参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只此是学质美者明得尽查滓便浑化却与天地同体其次惟庄敬以持养之及其至则一也【语録曰鞭辟是洛中语一处説作鞭约大抵是要鞭督向里去今人皆不是鞕督向里皆就外面做工夫恰似一只船覆在水中须勇猛着力翻将转来始得○又曰辟如驱辟一般○又曰只此是学只争个做得彻与不彻耳○又曰明得尽者一见便都明了更无查滓其次惟是庄敬持养以消去其查滓而已所谓持养亦非是作意去穿凿以求其明但只此心常敬则乆自明矣顔子则是明得尽者也仲弓则是庄敬以持养之者也○又曰明得尽时查滓自已化了庄敬持养未能与已合○又曰天地同体处是义理之精英查滓是私意人欲之未消者人与天地本一体只縁查滓未去所以有间隔若无查滓便与天地同体克己复礼为仁已是查滓复礼便是天地同体处有不善未尝不知不善处是查滓顔子三月不违仁旣有限此外便未可知如曽子为人谋而不忠与朋友交而不信传而不习是曽子查滓处漆雕开言吾斯之未能信皆是有些查滓处只是质美者也见得透彻那查滓处都尽化了若未到此须当庄敬持养旋旋磨擦去教尽○辅氏曰自家本自与天地同体唯为气禀物欲间隔昬蔽故不能与之为一质美谓气质之纯厚清明者诚实做出到得那其知旣致其欲不萌处则查滓便浑化却与天地同体其次资质稍下者则当且以庄敬持养之庄以貌言敬以心言内外之符也功夫到后其至一也○胡氏曰只此是学言正学者当用力之地也明得尽查滓便浑化却者天资髙则知之即能行之而私意无所容也庄敬持养者庄主容敬主心内外交致其力必常常操守以养之然后可以致私意之消释此专为学者言不主乎释经也】

○子曰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

史官名鱼衞大夫名防如矢言直也史鱼自以不能进贤退不肖旣死犹以尸谏故夫子称其直事见家语【或问尸谏之説曰案家语衞灵公不用蘧伯玉而任弥子瑕史鱼谏不从将卒命其子曰吾生不能正君死无以成礼冝置尸牖下其子从之灵公吊而问之子以父言告公曰是寡人之过也遂命殡于客位而进伯玉退子瑕】

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伯玉出处合于圣人之道故曰君子卷收也怀藏也如于孙林父殖放弑之谋不对而出亦其事也○杨氏曰史鱼之直未尽君子之道若蘧伯玉然后可免于乱世若史鱼之如矢则虽欲卷而怀之有不可得也【语録曰直固是好然一向直便是偏岂得如蘧伯玉之君子○胡氏曰直者徳之一端君子则成徳之名】

○子曰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知去声】

○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志士有志之士仁人则成徳之人也理当死而求生则于其心有不安矣是害其心之徳也当死而死则心安而徳全矣【或问此章曰仁者心之徳而万理具焉一有不合于理则心不能安而害其徳矣顺此理而不违则身虽可杀而此心之全此理之正浩然充塞天地之间夫孰得而亡之哉曰其谓死身成仁而不曰义何也曰仁义体一而用殊故君子之于事有以仁决者有以义决者以仁决者此章之言是也以义决者孟子谓欲有甚于生恶有甚于死是也盖仁人不以所恶伤所好之体义士不以所贱易所贵之宜○辅氏曰志士于此二者勉之者也仁人于此二者安之者也心与理一理当死而求生则咈于天理忍于吾心而伤害于吾仁矣心之徳即所谓仁也理当死而死则吾之心顺适而无伤则吾之仁亦全而无阙矣】○程子曰实理得之于心自别实理者实见得是实见得非也古人有捐躯陨命者若不实见得恶能如此须是实见得生不重于义生不安于死也故有杀身以成仁者只是成就一个是而已【语録曰实理与实见不同今合说必记録有误若有那实理人须是见得见得恁地确定便是实见若不实见得又都闲了○又曰见字上必有漏落理自是理见自是见盖物物有那实理人须是实见得或曰理在物见在我曰是如此○董氏曰所谓实理者指理而言也所谓实见得是实见得非者指见而言也此有两节意○辅氏曰程子之说有知有义有仁实见得是非者知也生不重于义者义也生不安于死者仁也三者体一而用殊但论学则以知为先成徳则以仁为主所谓一个是只是理之所当为心安而徳全则能成就得一个是矣○胡氏曰所见者实私意不存当死而死惟理是视所谓只成就一个是也○求嘉陈氏曰旣谓之成仁则必如是而后天理人伦无亏欠处生顺死安无悔憾处当此境界但见义理而不见已身更管甚名誉邪】

○子贡问爲仁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

贤以事言仁以德言【黄氏曰贤以事言以大夫言贤者见于有为者也仁以徳言以士言仁者见于修身者也】夫子尝谓子贡恱不若已者故以是告之欲其有所严惮切磋以成其徳也【辅氏曰事大夫之贤者则有所观法而起严惮之心友其士之仁者则有所切磋而生勉励之意相示以礼相观以善而在我者有敬畏而无怠惰焉则其所以为仁者力矣】○程子曰子贡问为仁非问仁也故孔子告之以为仁之资而已

○顔渊问爲邦

顔子王佐之才故问治天下之道曰为邦者谦辞

子曰行夏之时

夏时谓以斗柄初昬建寅之月为嵗首也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语録曰此是邵子皇极经世中说经世书以元统十二防为一元一万八百年为一防初间一万八百年而天始开又一万八百年而地始成又一万八百年而人始生邵子于寅上方始注一开物字盖初间未有物只是气塞及天开些子后便有一块查滓在其中初则溶软后渐坚实今山形自髙而下便如水漾沙之势以此知必是先有天方有地有天地交感方始生物出来】故斗柄建此三辰之月皆可以为嵗首而三代迭用之夏以寅为人正商以丑为地正周以子为天正也【语録曰至子始有天故曰天正至丑始有地故曰地正至寅始有人故曰人正邵康节言到子上方始有天而未有地到丑上方始有地而未有人到寅上方始有人子丒寅皆天地人之始故三代建以为正】然时以作事则嵗月自当以人爲纪故孔子尝曰吾得夏时焉而说者以爲谓夏小正之属盖取其时之正与其令之善【或问夏时之得其正曰阳气虽始于黄钟而其月为建子然犹潜于地中而未有以见其生物之功也厯丑转寅而三阳始备于是叶风乃至盛徳在木而春气应焉古之圣人以是为生物之始改嵗之端盖以人之所共见者言之未有知其所由始也至商周始以征伐有天下于是更其正朔定为一代之制以新天下之耳目而有三统之说然以言乎天则生物之功未着以言乎地则改嵗之义不明而凡四时五行之序皆不得其中正此孔子所以论考三王之制而必行夏之时也○语録曰夫子以正月人可施功故从其时】而于此又以告顔子也

乗殷之辂【辂音路亦作路】

商辂木辂也辂者大车之名古者以木为车而已至商而有辂之名盖始异其制也周人饰以金玉则过侈而易败【或问周辂为过侈曰辂者身之所乗足之所履其为用也贱矣运行振动任重致逺其为物也劳矣且一器而百工聚焉则为费也广矣贱用而贵饰之则不称物劳而华饰之则易坏费广而又増费之则伤财此周辂之所以为过侈与】不若商辂之朴素浑坚而等威已辨为质而得其中也【胡氏曰车之为用也费广故商之木车质而得其中】

服周之冕

周冕有五祭服之冠也冠上有覆前后有旒黄帝以来盖已有之而制度仪等至周始备然其为物小而加于众体之上故虽华而不为靡虽费而不及奢【或问周冕之不为侈曰加之首则体严而用约详其制则等辨而分明此周冕所以虽文而不为过也夏商之制虽不可考然意其必有未备者矣】夫子取之盖亦以为文而得其中也【胡氏曰冕之为用也费寡故周之五冕文而得其中○永嘉陈氏曰礼有以文为贵者冕也有以质为贵者车也】

乐则韶舞

取其尽善尽美

放郑声逺佞人郑声淫佞人殆【逺去声】

放谓禁絶之郑声郑国之音佞人卑谄辨给之人殆危也○程子曰问政多矣惟顔渊告之以此盖三代之制皆因时损益及其乆也不能无弊周衰圣人不作故孔子斟酌先王之礼立万世常行之道发此以为之兆尔由是求之则余皆可考也【语録曰兆犹言准则也非谓为邦之道尽于此四者略説四件事做一个凖则余事皆可依效此而推行之耳】张子曰礼乐治之法也放郑声逺佞人法外意也一日不谨则法坏矣虞夏君臣更相饬戒意盖如此又曰法立而能守则德可乆业可大郑声佞人能使人丧其所守故逺之【辅氏曰治道成于乐郑声乐之淫者能摇荡人之性情以坏其成故放絶之治道保于人才佞人人才之贼利口辨给能变乱是非以移夺人之心志丧其所守故屏逺之】尹氏曰此所谓百王不易之大法孔子之作春秋盖此意也孔顔虽不得行之于时然其为治之法可得而见矣【语録曰三代制作极备孔子更不可复作故告以四代礼乐只是集百王不易之大法其作春秋善者则取之恶者则诛之意亦只是如此○辅氏曰春秋大义数十皆夫子斟酌三代之礼而为万世常行不易之大法孔顔虽不得行之于当时然即此而观则其为治之法可以见矣】

○子曰人无逺虑必有近忧

苏氏曰人之所履者容足之外皆为无用之地而不可废也故虑不在千里之外则患在几席之下矣【蔡氏曰案苏氏之说逺近以地言若逺近以时言恐亦可通如国家立一法度若不为长逺之虑则目前即有近忧矣】

○子曰已矣乎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好去声】

已矣乎叹其终不得而见也【辅氏曰自恐其终不获见所以警人使知自勉也】

○子曰臧文仲其窃位者与知桞下惠之贤而不与立也【者与之与平声】

窃位言不称其位而有愧于心如盗得而隂据之也【辅氏曰爵位天之所以待人才有才徳者之所宜居也岂一已可得而私有哉如盗得而隂据之则蔽贤抑能悖天行私而不自知其非矣○胡氏曰窃者非所当得而隂私取之也言不称其位则有非所当得者矣言有愧于心则有隂私取之者矣】桞下惠鲁大夫展获字禽食邑栁下諡曰惠与立谓与之并立于朝范氏曰臧文仲为政于鲁若不知贤是不明也知而不举是蔽贤也不明之罪小蔽贤之罪大故孔子以为不仁又以为窃位

○子曰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逺怨矣【逺去声】

责已厚故身益修【语録曰厚是自责得重责了又责积而不已之意】责人薄故人易从所以人不得而怨之

○子曰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如之何如之何者熟思而审处之辞也不如是而妄行虽圣人亦无如之何矣【语録曰只是要再三反覆思量若率意妄行虽圣人亦无奈何】

○子曰羣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难矣哉【好去声】小慧私智也【或问慧之为智曰慧之为言固明智之称也特所谓小慧者则不本于义理而发于计较利欲之私也○愚谓智本一而发于用则有公私之不同私智则智之行于私者也】言不及义则放辟邪侈之心滋好行小慧则行险侥幸之机熟难矣哉者言其无以入德而将有患害也【或问此章曰君子羣居将以讲道义进徳业也今终日之间言不及义则放辟邪侈之心滋好行小慧则行险侥幸之机熟皆非所以存养善心而为造道入徳之资也其自暴自弃至于如此圣人得不为之深忧哉难矣哉者忧其不入于道徳而将罹于患害之微辞也○胡氏曰言不及义故无以入德好行小慧故将有患害】

○子曰君子义以爲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孙去声】

义者制事之本故以为质榦【语録曰义是就事上说○又曰是制事先决其当否了○愚谓义主事而言故以制事释之君子之于事必裁之以义义所当为而后为所以谓之质干也】而行之必有节文【语録曰行是大纲行时○又曰行是安排恁地行○又曰其间节文次第须要皆具】出之必以退逊【语録曰出则始自此出去○又曰出是从此发出○又曰徒知尽其节文而不能孙以出之则亦不可且如人知尊卑之分须当逊他然逊之之时辞气或不能婉顺便是不能孙】成之必在诚实【语録曰信是朴实头做无信则义礼孙皆是为○又曰是终始诚实以成此一事却非是孙以出之之后方信以成之也○陈氏曰事到面前便断可否此在先是义以为质可否既定或从或违所以区处须中节文无过不及是礼以行之于其区处或出辞气须孙顺而无峻厉方不忤人是孙以出之其緫归须诚实则此事之成无欠缺可悔处是信以成之四者皆一套事只于日用间验之自见】乃君子之道也○程子曰义以为质如质榦然礼行此孙出此信成此此四句只是一事以义为本【辅氏曰此四句只是一事者谓每事皆当如此一有阙焉则首尾不全矣】又曰敬以直内则义以方外义以为质则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语録曰只是一个义义以为质便是自义以方外处説起来若无敬以直内也不知义之所在○辅氏曰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是从内説出外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是由外説入内○胡氏曰必敬存而后义立义者事之质而敬又义之质推而上之也○永嘉陈氏曰以敬为主则义乃方外是敬为体而义为用若以义为质则礼行此义者也孙出此义者也信成此义者也是义为体而三者为用矣】

○子曰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已知也

○子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

范氏曰君子学以为己不求人知然没世而名不称焉则无为善之实可知矣【辅氏曰有实斯有名名不称则无其实可知故君子以为耻非耻无名也耻无实也】

○子曰君子求诸已小人求诸人

谢氏曰君子无不反求诸已小人反是此君子小人所以分也○杨氏曰君子虽不病人之不已知然亦疾没世而名不称也虽疾没世而名不称然所以求者亦反诸已而已小人求诸人故违道干誉无所不至三者文不相蒙而义实相足亦记言者之意【或问杨氏之説不太巧乎曰虽巧而有益于学者○胡氏曰范氏合上二章为一意杨氏于此又合三章为一意文意反覆互相周备虽非夫子立言之旨或记者取而相足也】

○子曰君子矜而不争羣而不党

庄以持已曰矜然无乖戾之心故不争和以处众曰羣然无阿比之意故不党【辅氏曰庄以持已理也然用意或过则便至乖戾之心生而与人争和以处众理也然用意或过则便至阿比之意起而与人党天理存亡只在一息之间夫子言君子如此所以使学者于持已处众之际戒谨恐惧务尽其理而防私意之或萌也】

○子曰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

○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推已及物其施不穷故可以终身行之【辅氏曰推已及物即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之恕也非有资于人在我施之而已乌有穷尽故可以终身行之此盖指其用而言之】○尹氏曰学贵于知要子贡之问可谓知要矣孔子告以求仁之方也推而极之虽圣人之无我不出乎此终身行之不亦宜乎【辅氏曰始则推已及物终则为圣人之无我不出乎一恕字而已终身行之岂不为冝此又极其效而言之知要之説尤为有警于学者盖圣学以仁为先而恕则求仁之本也】

○子曰吾之于人也谁毁谁誉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誉平声】

毁者称人之恶而损其眞誉者人之善而过其实夫子无是也然或有所誉者则必尝有以试之而知其将然矣圣人善善之速而无所茍如此若其恶恶则已缓矣是以虽有以前知其恶而终无所毁也【或问毁誉之説曰誉者善未显而亟称之也毁者恶未着而遽诋之也试云者亦验其将然而未见其已然之辞也盖圣人之心光明正大称物平施无豪髪之差故人之善恶称之未尝少有过其实者然以欲人之善也故但有试而知其贤则善虽未显已进而誉之矣不欲人之恶也故恶之未著者非有以决知其不善而卒未尝遽诋之也此所以言誉而不及毁盖非若后世所谓耻言人过而全无黒白者但见先褒之善而无预诋之恶是则圣人之心耳曰若有誉而无毁则圣人之心为有所倚矣曰有誉无毁是乃善善速恶恶缓之意正书所谓与其杀不辜寜失不经罪疑惟轻功疑惟重春秋传所谓善善长恶恶短孔子乐道人之善恶称人之恶之意而仁包五常元包四徳之发见证验也圣人之心虽至公至平无私好恶然此意则未尝不存是乃天地生物之心也若以是为有倚而以夫恝然无情者为至则恐其髙者入于老佛荒唐之説而下者流于申商惨酷之科矣○语録曰毁者那人本未有十分恶自家将做十分说他便是毁若是只据他之恶而称之则不可谓之毁譬如一物本全自家打破了便是毁若是那物元来破了则不可谓之毁誉亦是称奬得来过当其有所试矣那人虽未有十分善自家却遂知得他将来如此若毁人则不可如此也○胡氏曰毁云损其眞者叔孙武叔之毁是也誉云过其实者孟子所谓声闻过情是也皆失其善善恶恶之正者也】

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

斯民者今此之人也【或问斯民为今日之民曰以他文推之如伊尹所谓此民是民皆指当日之民而言况今先言斯民而后言三代则是正指今日之民而上推三代以实之之词也且以斯民对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则所谓斯民者乃三代之时所尝行其直道之民又何疑哉班固汉书賛引此文以明秦汉不易民而化之意亦为粗得其文意者岂西汉诸儒尝有是説而何晏失之也欤】三代夏商周也直道无私曲也言吾之所以无所毁誉者盖以此民即三代之时所以善其善恶其恶而无所私曲之民故我今亦不得而枉其是非之实也【语録曰所以字本虚然意味乃在此○又曰此民乃是三代时直道而行之民我今若有所毁誉亦不得迂曲而枉其是非之实】○尹氏曰孔子之于人也岂有意于毁誉之哉其所以誉之者盖试而知其美故也斯民也三代所以直道而行岂得容私于其间哉

○子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也有马者借人乗之今亡已夫【夫音扶】

杨氏曰史阙文马借人此二事孔子犹及见之今亡已夫悼时之益偷也愚谓此必有为而言盖虽细故而时变之大者可知矣○胡氏曰此章义疑不可强解【愚谓史阙文传记不备不敢参以己意如夏五郭公之类也马借人已偶有余不吝以自私如愿车马与朋友共敝之类也二者公心之见于事为者也故杨氏以为二事岂夫子初年居鲁鲁俗习于文学之化犹有此事晚年归鲁政在三桓风俗日异偶有所感而为是言欤亦借是以明时变之不如古也然二事大小精粗实不相并故又取胡氏之说于后亦阙疑之意也】

○子曰巧言乱德小不忍则乱大谋

巧言变乱是非听之使人丧其所守小不忍如妇人之仁匹夫之勇皆是【或问妇人之仁匹夫之勇强弱不同而皆为不忍何也曰忍之为义有所禁而不发云尔妇人之仁不能忍其爱也匹夫之勇不能忍其暴也○辅氏曰妇人之仁失于不断匹夫之勇失于轻决二者之失不同而皆足以乱大谋盖大谋须断而轻决则又失之】

○子曰众恶之必察焉众好之必察焉【好恶并去声】

杨氏曰惟仁者能好恶人众好恶之而不察则或蔽于私矣【胡氏曰察者详审之辞非谓众之好恶为皆非也特恐其或蔽于私故加以详审耳孟子于匡章陈仲子是也】

○子曰人能道非道人

廓而大之也人外无道道外无人然人心有觉而道体无为故人能大其道道不能大其人也【或问此章曰人即道之所在道即所以为人之理不可殊观但人有知思则可以大其所有之理道无方体则岂能大其所托之人哉○辅氏曰人外无道道外无人此合而言之论其极致则然也然析而言之则人心有知觉道体无作为故人能大其道道不能大其人】○张子曰心能尽性人能道也性不知检其心非道人也【语録曰问张子如此说孟子集注却谓尽其心者必其能知性者也知性是物格之事尽心是知至之事如何曰心与性只一般知与尽不同所谓知便是心了】

○子曰过而不改是谓过矣

过而能改则复于无过唯不改则其过遂成而将不及改矣

○子曰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句】无益【句】不如学也

此爲思而不学者言之盖劳心以必求不如逊志而自得也【语録曰思是硬要自去做底学是依这本子去做便要小着心随顺个事理去做而今人都是硬去做要必得所以更做不成须是软着心贴就他去做○又曰逊志是卑逊其志放退一着寛广以求之不忒恁地迫窄便要一思而必得】李氏曰夫子非思而不学者特垂语以敎人尔

○子曰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馁奴罪反】

耕所以谋食而未必得食学所以谋道而禄在其中然其学也忧不得乎道而已非为忧贫之故而欲为是以得禄也○尹氏曰君子治其本而不防其末岂以在外者为忧乐哉

○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知去声】知足以知此理而私欲间之则无以有之于身矣【辅氏曰仁是本心之德天理之全无物不体无时不然元无亏阙间断唯是私欲横生则便遏絶殄瘁而不得接续虽曰知足以知之而实不能有诸已矣苟无私欲以间之则全体是仁安而行之不待强勉而其所知自然在我而不失此所以必于仁而言守也】

知及之仁能守之不庄以涖之则民不敬

涖临也谓临民也知此理而无私欲以间之则所知者在我而不失矣然犹有不庄者盖气习之偏或有厚于内而不严于外者是以民不见其可畏而慢易之【语録曰今自有此心纯粹更不走失而于接物应事时少些庄严底意思阘阍翣翣底自不足以使人敬他此便是未善处】下句放此

知及之仁能守之庄以涖之动之不以礼未善也动之动民也犹曰鼔舞而作兴之云尔【语录曰这动字不是感动之动是使民底意思谓如使民去做这件事亦有礼是使之以礼下梢礼字归在民身上】礼谓义理之节文○愚谓学至于仁则善有诸已而大本立矣涖之不庄动之不以礼乃其气禀学问之小疵然亦非尽善之道也【语录曰固有生成底然亦不可専主气质盖亦有学底○辅氏曰不庄气质之偏也不以礼学问之阙也】故夫子歴言之使知徳愈全则责愈备不可以为小节而忽之也【或问此章曰太抵发明内外本末之序极为完备而其要以仁为重仁能守之则大本已立虽临民不以庄动民不以礼亦其支节之小失耳然亦不可不自警省以求尽善而全其徳也】

○子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

此言观人之法知我知之也受彼所受也盖君子于细事未必可观而材德足以任重小人虽器量浅狭而未必无一长可取【文集曰一事能否不足以尽君子之蕴故不可小知任天下重而不惧故可大受小人一才之长亦可器而使但不可以任大事耳】

○子曰民之于仁也甚于水火水火吾见蹈而死者矣未见蹈仁而死者也

民之于水火所赖以生不可一日无其于仁也亦然但水火外物而仁在已无水火不过害人之身而不仁则失其心是仁有甚于水火而尤不可以一日无者也况水火或有时而杀人仁财未尝杀人亦何惮而不为哉李氏曰此夫子勉人为仁之语下章放此

○子曰当仁不让于师

当仁以仁为已任也虽师亦无所逊言当勇往而必为也盖仁者人所自有而自为之非有争也何逊之有【或问当仁不逊之説曰弟子之于师毎事必逊而不敢先者也至于以仁为已任则当自勉而勇为之不可以有逊也盖仁者已之所有而自为之非夺诸彼而先之也何逊之有】○程子曰为仁在已无所与逊若善名在外则不可不逊【辅氏曰逊乃礼之实也德之善也凡自外来者固不可不逊如善名是也至于为仁在己则何所逊哉盖非不逊也乃无所与逊也】

○子曰君子贞而不谅

贞正而固也谅则不择是非而必于信【或问贞谅之别曰处义旣精不期固而自固者贞也不择邪正惟知必信而不易者谅也○语録曰贞者见得道理是如此便须只恁地做所谓知斯二者弗去是也为正字説不尽故更加固字如易所谓贞固足以干事若谅者是不择是非必要如此○蔡氏曰谅有二训有止训信者友谅是也有为必信者此谅是也谅似乎贞而实非故夫子特别而言之】

○子曰事君敬其事而后其食

后与后获之后同食禄也君子之仕也有官守者修其职有言责者尽其忠皆以敬吾之事而已不可先有求禄之心也【辅氏曰有官守者修其职有言责者尽其忠是皆天理之当然而在人所当为者也岂可有一豪侥求觊幸之意于其先哉一有侥求觊幸之意于其先则其为是事也必至于有人则作无人则辍朝勤而夕怠始锐而终衰亦何能有所成乎○胡氏曰后其食者盖委而置之不存乎念虑之间非才任其事而即有得禄之心继之也若曰先敬事而后有计禄之心则义利杂糅公私交战其不为利心胜者几希豪厘之差千里之谬学者所当深辨也】

○子曰有敎无类

人性皆善而其类有善恶之殊者气习之染也故君子有敎则人皆可以复于善而不当复论其类之恶矣【辅氏曰人之性同乎一理而已然其品类则有善恶之异者何哉盖于其始生也已有气禀清浊之分及其少长也又有习染邪正之异茍欲合其异而反于同则在乎修道以为敎者何如耳故君子有敎化之妙则人皆可以复于善而自无为恶之人岂可复论其类之恶哉】

○子曰道不同不相为谋【为去声】

不同如善恶邪正之异

○子曰辞达而已矣

辞取达意而止不以富丽为工【胡氏曰辞言也达通也而已矣止乎是之谓也有是意必假是言以通之言虚而行实故圣人敎之常使之谨于言而不能不言者亦惟假之以通其意耳出乎意之外非赘则诬也富者欲其瞻也丽者欲其华也皆徒言之弊也】

○师冕见及阶子曰阶也及席子曰席也皆坐子告之曰某在斯某在斯【见贤遍反】

师乐师瞽者【胡氏曰周礼乐师大师皆以师名磬钟笙镈韎籥皆曰师】冕名【胡氏曰如春秋传所记师筏师慧之类】再言某在斯厯举在坐之人以诏之

师冕出子张问曰与师言之道与【与平声】

圣门学者于夫子之一言一动无不存心省察如此

子曰然固相师之道也【相去声】

相助也古者瞽必有相其道如此盖圣人于此非作意而为之但尽其道而已【辅氏曰夫子相师之际尽夫诚行夫道而已不与焉此亦圣人之庸行也○胡氏曰瞽必有相者荀子所谓犹瞽无相春秋传云其相曰朝也冕之来见适无相者坐必作过必趋哀矜之念乃圣人之素心至此自不能己也故代相者告之使其有相不必如是屑屑然矣】○尹氏曰圣人处已为人其心一致无不尽其诚故也有志于学者求圣人之心于斯亦可见矣范氏曰圣人不侮鳏寡不虐无告可见于此推之天下无一物不得其所矣

季氏第十六

洪氏曰此篇或以为齐论【胡氏曰洪氏疑此篇为齐论以其皆称孔子且篇内十四章皆条列而详备与上下篇不同然亦无他左验也】凡十四章

季氏将伐颛臾【颛音专臾音俞】

颛臾国名【愚案春秋传云颛臾风姓也实司太皥与有济之杞杜注云伏羲之后在泰山南武阳县东北】鲁附庸也【愚谓附庸者以国事附于大国未能以其名通也】

冉有季路见于孔子曰季氏将有事于颛臾【见贤遍反】案左传史记二子仕季氏不同时此云尔者疑子路尝从孔子自衞反鲁再仕季氏不乆而复之衞也【愚案鲁哀公十年孔子自楚反乎衞十一年鲁以币召之乃归子路从孔子反鲁当在此时十四年小邾射来奔曰使季路要我吾无盟矣使子路子路辞则子路尚在鲁也必是此年复之衞次年死于孔悝之难】

孔子曰求无乃尔是过与【与平声】

冉求为季氏聚敛尤用事故夫子独责之

夫颛臾昔者先王以为东蒙主且在邦域之中矣是社稷之臣也何以伐为【夫音扶】

东蒙山名【愚案蒙山在泰山郡蒙隂县西南今沂州费县也颛臾在蒙山下】先王封颛臾于此山之下使主其祭在鲁地七百里之中【语録曰问从孟子百里之説则鲁安得七百里之地曰如左传也有一同之説毎疑此处若是百里无此间一县地大如何做得侯国如何又容得颛臾在其中所谓锡之山川土田附庸其势必不止于百里然此处亦难考究】社稷犹云公家是时四分鲁国季氏取其二孟孙叔孙各有其一独附庸之国尚为公臣季氏又欲取以自益故孔子言颛臾乃先王封国则不可伐在邦域之中则不必伐是社稷之臣则非季氏所当伐也【辅氏曰不可伐而伐之则不仁不必伐而伐之则不智非当伐而伐之则悖礼犯义一举而不仁不智无礼无义如此而季氏懵然不知冉有又从而为之辞此圣人所以不得而黙也】此事理之至当不易之定体而一言尽其曲折如此非圣人不能也【辅氏曰圣人防义理之归达明睿之照则其遇事也虽其曲折肯綮皆轩豁呈露而无所隐遁故其发而为言自然明切周尽如此是岂从事于言语者所能及哉】

冉有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

夫子指季孙冉有实与谋以孔子非之故归咎于季氏【辅氏曰此亦常情之通病盖学未至于竆理尽性物我并观者当此之际未有不归咎于人以自解释也然亦安能逃于圣人之照哉】

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矣【任平声焉于防反相去声下同】

周任古之良史陈布也列位也相瞽者之相也【语録曰看扶持两空恐只是相瞽者之义相夫子亦是賛相之义瞽者之相亦是如此】言二子不欲则当谏谏而不听则当去也

且尔言过矣虎兕出于柙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兕徐履反柙户甲反椟音独与平声】

兕野牛也【愚谓兕似牛一角青毛其皮坚厚可制铠交州记谓角长三尺余形如马鞭柄】柙槛也【愚谓槛栊也一曰圈以藏虎兕】椟匮也言在柙而逸在椟而毁典守者不得辞其过【语録曰虎在山上玉在他处不干典守者事今在柙中走了在椟中毁了便是典守者之过】明二子居其位而不去则季氏之恶已不得不任其责也【辅氏曰此可见圣人之言委曲详尽盖使之以类相况而自得之耳】

冉有曰今夫颛臾固而近于费今不取后世必为子孙忧【夫音扶】

固谓城郭完固费季氏之私邑此则冉求之饰辞亦可见其实与季氏之谋矣

孔子曰求君子疾夫舎曰欲之而必为之辞【夫音扶舎上声】欲之谓贪其利

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

寡谓民少贫谓财乏均谓各得其分安谓上下相安季氏之欲取颛臾患寡与贫耳然是时季氏据国而鲁公无民则不均矣君弱臣强互生嫌隙则不安矣均则不患于贫而和和则不患于寡而安安则不相疑忌而无倾覆之患【或问此一节曰是时季氏据鲁国之半而公室无尺地一民之势不均甚矣不均则臣疑其君而以贫为忧矣忧贫而求富不已则君疑其臣而至于不和矣不和则臣益自疑而常惧于众少矣忧贫而求众愈甚则君益疑之而至于不安矣以臣亢君而不安至此则虽欲长保其祭祀而无倾危之患其可得哉必也痛自贬损以复于诸侯千乗大夫百乗之制则均而不患于贫矣君臣辑睦则和而不患于寡矣子孙长乆世守职业则安而不至于倾矣此在当时盖有难显言者故夫子微辞以告之】

夫如是故逺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旣来之则安之【夫音扶】

内治修然后逺人服有不服则修德以来之亦不当勤兵于逺

今由与求也相夫子逺人不服而不能来也邦分崩离析而不能守也

子路虽不与谋而素不能辅之以义亦不得为无罪故并责之逺人谓颛臾分崩离析谓四分公室家臣屡叛

而谋动干戈于邦内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干楯也戈防也萧墙屏也言不均不和内变将作其后哀公果欲以越伐鲁而去季氏○谢氏曰当是时三家强公室弱冉求又欲伐颛臾以附益之夫子所以深罪之为其瘠鲁以肥三家也洪氏曰二子仕于季氏凡季氏所欲为必以告于夫子则因夫子之言而救止者冝亦多矣伐颛臾之事不见于经传其以夫子之言而止也与【辅氏曰谢氏得夫子所以深责冉求之意洪氏则又得夫子在当时虽不得位而余福亦有以及人之事】

○孔子曰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先王之制诸侯不得变礼乐专征伐陪臣家臣也逆理愈甚则其失之愈速【辅氏曰圣人见理而不见事且言理则势在其中此亦尊德性而畏天命之一端也】大约世数不过如此【辅氏曰圣人浑是义理故理上看得精切如此所谓大约縦有迟速所争亦不多也】

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

言不得专政【辅氏曰此因上面天下无道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而言之也天下有道诸侯旣不变礼乐专征伐则大夫亦岂得而专政哉】

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

上无失政则下无私议非箝其口使不敢言也【辅氏曰此其有道之极致大验也使天下有一人窃议焉则其道犹或慊而人君不可不反求之身也必至于庶人自然不议然后为有道之极】○此章通论天下之势【胡氏曰此章三举天下有道言之文不相蒙故曰通论天下之势】

○孔子曰禄之去公室五世矣政逮于大夫四世矣故夫三桓之子孙微矣【夫音扶】

鲁自文公薨公子遂杀子赤立宣公而君失其政歴成襄昭定凡五公逮及也自季武子始专国政厯悼平桓子凡四世而为家臣阳虎所执三桓三家皆桓公之后此以前章之説推之而知其当然也○此章专论鲁事疑与前章皆定公时语【辅氏曰此二章想只是一时之言分章者以前章通论天下之势后章专论鲁事故于其中加孔子曰三字而析为二章尔】苏氏曰礼乐征伐自诸侯出冝诸侯之强也而鲁以失政政逮于大夫冝大夫之强也而三桓以微何也强生于安安生于上下之分定今诸侯大夫皆陵其上则无以令其下矣故皆不乆而失之也【辅氏曰苏氏解文字説得着处非常好盖縁他看得文势出又有笔力发得来精神如此章之説亦其一也○陈氏曰鲁虽无桓文专征伐之事然征伐亦不无案春秋可见凡征伐皆天子之事非诸侯所冝出则鲁亦岂得为无僭者邪】

○孔子曰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便平声辟婢亦反】

友直则闻其过友谅则进于诚友多闻则进于明【或问三友尽于集注之説而已乎曰是亦释其文之正意云尔若推而言之则是三者之于人皆有薰陶渐渍之益焉皆有严惮畏谨之益焉皆有兴起慕效之益焉不但如彼之所言而已也○胡氏曰直者责善而无所回防谅者固执而无所更易多闻者有所参订而不胶偏见故可闻过而进于诚明也言闻过则眞有所闻言进于诚明则犹有待于进盖谅与多闻未足以进于诚明而诚明可由是而入也】便习熟也【胡氏曰便顺适也字书云安也顺适且安故云习熟也】便辟谓习于威仪而不直善柔谓工于媚説而不谅便佞谓习于口语而无闻见之实三者损益正相反也【或问损者之相反奈何曰便辟则无责善之诚矣善柔则无固守之节矣便佞则无贯通之意矣○胡氏曰便辟书注以为足恭是也习于威仪则谬为恭敬工于媚説则巧相顺从习于口语则取办于颊舌故损益相反】○尹氏曰自天子至于庶人未有不须友以成者而其损益有如是者可不谨哉

○孔子曰益者三乐损者三乐乐节礼乐乐道人之善乐多贤友益矣乐骄乐乐佚游乐宴乐损矣【乐五敎反礼乐之乐音岳骄乐宴乐之乐音洛】

节谓辨其制度声容之节【胡氏曰礼乐皆有自然之节因其节而分别之也】骄乐则侈肆而不知节佚游则惰慢而恶闻善宴乐则淫溺而狎小人三者损益亦相反也【或问三者之为益曰君子之于礼乐也讲明不置则存之熟是非不谬则守之正存之熟则内有以养其庄敬和乐之实守之正则外有以善其威仪节奏之文与夫道人善而悦慕勉强之意新多贤友而直谅多闻之士集乐是三者而不已焉虽欲不收其放心以进于善亦不可得矣其为益岂不大哉曰损者之相反奈何曰骄乐则不敬不和矣佚游则忌人之善矣宴乐则惮亲胜已矣○语録曰问佚游如何与乐道人之善相反曰乐道人之善则心常汲汲于好善若是佚游则是放荡闲过了日子虽所损稍轻亦非是小害问乐道人之善则有勉思企及之意佚游则一向懒惰无向善之心此所以见其相反曰三者如骄乐只是放恣侈靡最害事到得宴乐便须狎近小人疎逺君子○黄氏曰三者损益相反集注或问自不同愚尝拾其遗意而释之曰节礼乐者欲其循规蹈矩而不敢纵肆也道人善者志于为善以成其身也多贤友者乐于取友以防规正也骄乐者恃气以陵物则不复循规蹈矩矣佚游者怠惰而自适则不复志于为善矣宴乐者多欲以求安则不复望人之规正矣此其所以相反也】○尹氏曰君子之于好乐可不谨哉

○孔子曰侍于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未见顔色而言谓之瞽

君子有德位之通称【胡氏曰不亦君子乎以德言也君子学道则爱人以位言也】愆过也瞽无目不能察言观色○尹氏曰时然后言则无三者之过矣【文集曰圣人此言只是戒人言语以时不可妄发】

○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鬬及其老也血气旣衰戒之在得

血气形之所待以生者血隂而气阳也【辅氏曰隂阳之气塞乎两间而人所资以为体者也就其体而分之则有气有血焉气者阳之为也血者隂之为也而精又气血之精者也隂阳气血一而二二而一者也】得贪得也随时知戒以理胜之则不为血气所使也【辅氏曰知者心之用也理者性之蕴也血气者形之资也随时知戒以理胜之不为血气所使则心为之宰而性与质各得其分焉是亦一本而已矣】○范氏曰圣人同于人者血气也异于人者志气也血气有时而衰志气则无时而衰也少未定壮而刚老而衰者血气也戒于色戒于鬭戒于得者志气也君子养其志气故不为血气所动是以年弥髙而德弥邵也【语録曰到老而不屈者是志气○又曰人之血气固有强弱然而志气则无时而衰苟常持得这志縦血气衰极也不由他○辅氏曰人之血气未定则常动而易流方刚则勇鋭而好胜旣衰则收敛而多贪此血气之变也常动而易流则戒色勇鋭而好胜则戒鬭收敛而多贪则戒得此志气之常也变者无知常者常觉觉者为主而使无知者不得肆焉此圣贤之学而君子终身之务也】

○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畏者严惮之意也天命者天所赋之正理也知其可畏则其戒谨恐惧自有不能已者而付畀之重可以不失矣【语録曰畏天命三字好自理防得道理便谨去做不敢违便是畏之也如非礼勿视听言动与夫戒谨恐惧皆所以畏天命也然亦须理防得天命是恁他方得○问三畏要都在畏天命上曰然才畏天命自是于大人圣言皆畏之问固是当畏天命但要又须是知得天命即是天理若不先知这道理自是懵然何由知其可畏曰要全在知上才知得便自不容不畏】大人圣言皆天命所当畏知畏天命则不得不畏之矣【语録曰大人不止有位者是指有位有齿有徳者皆谓之大人○愚谓大人有徳位者之称是天命之所存圣人之言谓方册所载是天命之所发】

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

侮戏玩也不知天命故不识义理而无所忌惮如此○尹氏曰三畏者修己之诚当然也小人不务修身诚已则何畏之有

○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爲下矣

困谓有所不通【辅氏曰凡心思智虑行止动作有所窒塞而不得通则困之谓也】言人之气质不同大约有此四等【或问气质四等之説曰人之生也气质之禀清明纯粹絶无查滓则于天地之性无所间隔而凡义理之当然有不待学而了然于胷中者所谓生而知之圣人也其不及此者则以昬明清浊正偏纯驳之多少胜负为差其或得于清明纯粹而不能无少查滓者则虽未免乎小有间隔而其间易达其碍易通故于其所未通者必知学以通之而其学也则亦无不通矣所谓学而知之大贤也或得于昬浊偏驳之多而不能无少清明纯粹者则必其窒塞不通然后知学其学又未必无不通也所谓困而学之众人也至于昬浊偏驳之甚而无复少有清明纯粹之气则虽有不通而懵然莫觉以为当然终不知学以求其通也此则下民而已矣】○杨氏曰生知学知以至困学虽其质不同然及其知之一也故君子惟学之为贵困而不学然后为下【辅氏曰人之气质不同然及其知之则一者盖以人性之本善故耳是以君子唯学之为贵学则昬浊者可使清明偏驳者可使纯粹惟其昬浊之甚自暴自弃而不自知有学焉此则所谓下愚之民也】

○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聦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难去声】

视无所蔽则明无不见听无所壅则聦无不闻【语録曰视不为恶色所蔽为明听不为奸人所欺为聦】色见于面者貌举身而言思问则疑不蓄思难则忿必惩【语録曰如一朝之忿亡其身以及其亲此不思难之故也】思义则得不茍○程子曰九思各专其一【语録曰不是杂然而思当这一件○黄氏曰九思固各专其一然随其所当思而思焉则亦泛然而无统矣茍能以敬义为主戒惧谨独而无顷刻之失然后为能随其所当思而思矣】谢氏曰未至于从容中道无时而不自省察也虽有不存焉者寡矣此之谓思诚【胡氏曰九者之则义理晓然才思则不差矣故省察则能中道也】

○孔子曰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吾见其人矣吾闻其语矣【探吐南反】

真知善恶而诚好恶之顔曽闵冉之徒盖能之矣【辅氏曰见善如不及则表里皆好而无一念之不好不患其不为之矣见不善如探汤则表里皆恶而无一念之不恶不患其或为之矣此唯知至意诚者能之故顔曽闵冉之徒足以当之也】语盖古语也

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吾闻其语矣未见其人也

求其志守其所达之道也达其道行其所求之志也【语録曰隐居以求之使其道充足行义是得时得位而行其所当为臣之事君行其所当为而已行所当为以达其所求之志】盖惟伊尹太公之流可以当之当时若顔子亦庶乎此然隐而未见又不幸而蚤死故夫子言然【语録曰如伊尹耕于有莘之野而乐尧舜之道是隐居以求其志及幡然而起使是君为尧舜之君使是民为尧舜之民是行义以逹其道○问顔子所造所得伊尹太公恐无以过之而云亦庶乎此下语轻重抑处疑若于顔子少贬者曰当时正以事言非论其德之浅深也然语意之间诚有如所论者更俟详之】

○齐景公有马千驷死之日民无德而称焉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民到于今称之

驷四马也【胡氏曰驷一车之用两服两骖也】首阳山名【胡氏曰首阳山在河东蒲坂县】

其斯之谓与【与平声】

胡氏曰程子以为第十二篇错简诚不以富亦祗以异当在此章之首今详文势似当在此句之上言人之所称不在于富而在于异也【愚谓富是言有马千驷异是言饿于首阳古人引诗断章不必用诗之本指】愚谓此説近是而章首当有孔子曰字盖阙文耳大抵此书后十篇多阙误

○陈亢问于伯鱼曰子亦有异闻乎【亢音刚】

亢以私意窥圣人疑必隂厚其子

对曰未也尝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诗乎对曰未也不学诗无以言鲤退而学诗

事理通达而心气和平故能言【辅氏曰诗本人情该物理故学之者事理通达其为敎温柔敦厚使人不绞不讦故学之者心气和平事理通达则无昬塞之患心气和平则无躁急之失此其所以能言】

他日又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礼乎对曰未也不学礼无以立鲤退而学礼

品节详明而德性坚定故能立【辅氏曰礼有三千三百之目其序截然而不可乱故学之者品节详明其为教恭俭乖敬使人不淫不慑故学之者德性坚定品节详明则义精而事莫之惑徳性坚定则守固而物莫之揺此其所以能立○愚谓通达详明以诗礼之义言和平坚定以学诗礼者之效言兴与立又其效之着见者也】

闻斯二者

当独立之时所闻不过如此其无异闻可知

陈亢退而喜曰问一得三闻诗闻礼又闻君子之逺其子也【逺去声】

尹氏曰孔子之敎其子无异于门人故陈亢以为逺其子

○邦君之妻君称之曰夫人夫人自称曰小童邦人称之曰君夫人称诸异邦曰寡小君异邦人称之亦曰君夫人

寡寡德谦辞呉氏曰凡语中所载如此类者不知何谓或古有之或夫子尝言之不可攷也【愚谓当时诸侯嫡妾不正称号不审故孔子正言其礼】

论语纂疏卷八

论语纂疏卷九

<经部,四书类,四书纂疏__论语纂疏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纂疏卷九     宋 赵顺孙 撰

朱子集注

阳货第十七

凡二十六章

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归孔子豚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诸涂【归如字一作馈】

阳货季氏家臣名虎尝囚季桓子而专国政欲令孔子来见已而孔子不往货以礼大夫有赐于士不得受于其家则往拜其门故矙孔子之亡而归之豚欲令孔子来拜而见之也

谓孔子曰来予与尔言曰怀其宝而迷其邦可谓仁乎曰不可好从事而亟失时可谓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岁不我与孔子曰诺吾将仕矣【好亟知并去声】

怀宝迷邦谓怀藏道德不救国之迷乱亟数也失时谓不及事几之防将者且然而未必之辞货语皆讥孔子而讽使速仕【黄氏曰日月逝矣岁不我与此阳货之言集注所谓讽使速仕亦谓是也其语意盖谓夫子旣老可以有爲之日月已过矣岁运而往其去甚速岂复与我而爲我少缓乎是亦讽使速仕也】孔子固未尝如此而亦非不欲仕也但不仕于货耳故直据理答之不复与辩若不谕其意者【辅氏曰君子未尝不欲仕曰吾将仕矣此所谓据理而答之也不复与辩者不与辩已固未尝如此亦非不欲仕直不可仕于货之意也盖阳虎虽暴戾然其与夫子言亦未尝悖违乎理也曰怀宝则贵之矣曰亟失时则惜之矣曰仁曰知则亦尝闻其说而非懵然全不晓矣此固圣人盛德之容仪有以感之故夫子亦据直理答之若夫圣人之心事则非虎之可知而可语也】○阳货之欲见孔子虽其善意然不过欲使助已爲乱耳【辅氏曰观其怀宝失时之说有敬爱圣人之心则知其爲善意观其欲见孔子而孔子不见及见孔子而讽使速仕之说则知其不过欲使助已爲乱也】故孔子不见者义也其往拜者礼也必时其亡而往者欲其称也遇诸涂而不避者不终絶也随问而对者理之直也对而不辩者言之孙而亦无所诎也【语録曰问阳货之矙亡此不足责如孔子亦矙亡而往则不几于不诚乎曰非不诚也据道理合当如此彼以矙亡来我以矙亡往一往一来礼甚相称但孔子不幸遇诸涂耳○辅氏曰礼无不答亦无不称货虽假礼夫子自行礼以答之也然其往拜也必时其亡而往焉则又时措之求其称也○又曰圣人之事虽纵横曲折千条万绪然无非义理之当然固不可执其一节而论也必周旋反覆而观之然后爲尽愚亦谓不自往见者义也时其亡而往拜者礼也不终絶者仁也随问而答对而不辩者智也四者一出于诚信也只此一事而五性具焉夫然后见圣人之全备】杨氏曰扬雄谓孔子于阳货也敬所不敬爲诎身以信道非知孔子者盖道外无身身外无道身诎矣而可以信道吾未之信也【语録曰阳货是恶人本不可见孔子乃见之亦近于诎身却不知圣人是礼合去见他不爲诎到与他说话时只把一两字答他辞温气厚而不自失非圣人断不能如此○辅氏曰道外无身者身乃道之所防也身外无道者道乃身之所出也身诎则道诎矣若曰诎身以信道则是离身与道爲二物矣此雄之所以黾勉于莽贤之间而不去也】

○子曰性相近也习相逺也

此所谓性兼气质而言者也【或问气质之性曰张子有言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故气质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盖天地之所以生物者理也其生物者气与质也人物得是气质以成形而其理之在是者则谓之性然所谓气质者有偏正纯驳昬明厚薄之不齐故性之在是者其爲品亦不一所谓气质之性者也告子所谓生之谓性程子所谓生质之性所禀之性所谓才者皆谓是也然其本然之理则纯粹至善而已所谓天地之性者也孟子所谓性善程子所谓性之本所谓极本穷原之性皆谓此者也若夫子此章论性而以相近爲言则固指夫气质而言之矣曰然则夫子不言性之本何也曰于易大传详矣○语録曰性是天赋与人只一同气质所禀却自有厚薄人只是一般人厚于仁而薄于义有余于礼而不足于智便自气质上来○又曰天命之性若无气质却无安顿处且如一勺之水非有物盛之则水无归着○又曰性非气质则无所寄气非天性则无所成○又曰质并气而言则是形质之质若生质则是资质之质○又曰气质之说起于张程极有功于圣门有补于后学读之使人深有感○愚谓此所谓性固不可即指爲本然之性然其所以相近者正以本然之性不离乎气质之中故集注下一兼字】气质之性固有美恶之不同矣然以其初而言则皆不甚相逺也但习于善则善习于恶则恶于是始相逺耳【或问习之相逺曰自其常者而言之则性之善者习于善而日进乎髙明性之恶者习于恶而日流乎污下也自其变者而言之则性之善者或习于恶而失其善性之恶者或习于善而失其恶也凡是四者始皆相近而终则逺矣】○程子曰此言气质之性非言性之本也若言其本则性即是理理无不善孟子之言性善是也何相近之有哉【语録曰性相近是气质之性本然之性一般无相近○又曰性相近以气质言性善以理言○辅氏曰性之本谓不兼乎气质而言之也旣不兼乎气质则纯指乎理而言耳理则天地人物一而已矣谓之同谓之一则言已赘矣又何相近之可言哉】

○子曰惟上知与下愚不移【知去声】

此承上章而言人之气质相近之中又有美恶一定而非习之所能移者【语録曰性相近是通善恶智愚说上智下愚是就中摘出悬絶者说】○程子曰人性本善有不可移者何也语其性则皆善也语其才则有下愚之不移所谓下愚有二焉自暴自弃也人茍以善自治则无不可移虽昬愚之至皆可渐磨而进也惟自暴者拒之以不信自弃者絶之以不爲虽圣人与居不能化而入也仲尼之所谓下愚也然其质非必昬且愚也往往彊戾而才力有过人者商辛是也圣人以其自絶于善谓之下愚然考其归则诚愚也【语録曰问集注谓气质相近之中又有一定而不可易者复举程子无不可移之说似不合曰且看孔子说底如今却自有不移底人如尧舜不可爲桀纣桀纣不可使爲尧舜之类夫子说底只如此程子却又推其说须知其异而不害其爲同○又曰拒之以不信只是说道没这道理絶之以不爲是知有道理自割断了不肯敛自暴者有彊悍意自弃者有懦弱意○又曰习与性成而至于相逺则固有不移之理然人性本善虽至恶之人一日而能徒善则爲一日之善人岂有终不可移之理程子所谓虽戾如商辛之人亦有可移之理是也】或曰此与上章当合爲一子曰二字盖衍文耳【辅氏曰此必一时之言但录之者以其两意故着二子曰字以分其章然两章旣相承则亦不害其爲一时之言也】

○子之武城闻歌之声

琴瑟也时子游爲武城宰以礼乐爲敎故邑人皆歌也【黄氏曰歌且歌也合乐曰歌人声丝声皆堂上之乐也】

夫子莞尔而笑曰割鸡焉用牛刀【莞华版反焉于防反】

莞尔小笑貌盖喜之也因言其治小邑何必用此大道也

子游对曰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易去声】

君子小人以位言之子游所称盖夫子之常言言君子小人皆不可以不学【黄氏曰上抚乎下下顺乎上此道之当然也君子在上者能学道则知抚乎下矣小人在下者能学道则知顺乎上矣上抚乎下下顺乎上安有不治者乎】故武城虽小亦必敎以礼乐

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

嘉子游之笃信又以解门人之惑也○治有大小而其治之必用礼乐则其爲道一也【辅氏曰治之用礼乐如饥之必用食渴之必用饮岂谓小邑寡民而可无以礼乐爲哉舍礼乐则必将专于刑罚而民无措其手足矣岂圣学之所尚邪】但众人多不能用而子游独行之故夫子骤闻而深喜之因反其言以戏之而子游以正对故复是其言而自实其戏也【辅氏曰详味集注章末之说则于其辞气抑扬之间眞得圣人寛广乐易之气象学者所冝深加玩索也】

○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子欲往

弗扰季氏宰与阳虎共执桓子据邑以叛

子路不说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说音恱】末无也言道旣不行无所往矣何必公山氏之往乎

子曰夫召我者而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爲东周乎【夫音扶】

岂徒哉言必用我也爲东周言兴周道于东方【语録曰此是古注说○又曰问公山弗扰果能用夫子夫子果往从之亦不过劝得他改过自新舍逆从顺而已亦如何便兴得周道曰圣人自不可测且是时名分亦未定若谓弗扰旣爲季氏臣便不当畔季氏所谓改过者不过于臣顺季氏而已此只是常法圣人须有措置问如此则必大冇所更张否曰圣人须惊天动地然卒于不往者亦料其做不得尔○辅氏曰鲁在周之东故云尔也盖圣人无小成茍就之事如获用焉不兴周道以继文武不已也】○程子曰圣人以天下无不可有爲之人亦无不可改过之人故欲往然而终不往者知其必不能改故也

○子张问仁于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爲仁矣请问之曰恭寛信敏惠恭则不侮寛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

行是五者则心存而理得矣【黄氏曰心主于五者则无非僻之杂而心之德常存以五者而施之事则无悖缪之失而事之理常得○辅氏曰五者皆吾心所具之理而仁之发也盖恭则仁之着也寛则仁之量也信则仁之实也敏则仁之力也惠则仁之泽也故能行是五者则心存理得而仁不外是也○胡氏曰心主于五者则本心不失故曰心存以是五者施之事则揆之于理而合故曰理得】于天下言无适而不然犹所谓虽之夷狄不可弃者【辅氏曰行是五者则固心存而理得矣然是心一有间断之时则亡矣是理一有亏阙之处则失矣故其行是五者又必自一家一国以至于天下无适而不然然后其心公平其理周遍而仁之体用举矣】五者之目盖因子张所不足而言耳【辅氏曰仁道无所不该乃万善之纲领也今特以此五者言之故以爲因子张所不足而言耳○又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爲仁矣则疑其不足于恭也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疑其不足于寛也问行而告以忠信则疑其不足于信也问政而告之以无倦则疑其不足于敏也以至于色取仁而行违则疑其不足于惠也五者咸备则在子张爲仁矣○胡氏曰五常百行何莫非仁而独以是言故疑其爲子张之所不足也】任倚仗也【语録曰任是堪倚靠○又曰任如谓任侠者是能爲人担当事也】又言其效如此【黄氏曰通指恭则不侮以下五句而言也○辅氏曰恭则无不敬故能不侮于人寛则无不容故能得于人信则识实于己而人知所倚仗敏则专力于事而功无不成惠则有以浃洽于人心故人皆易使此皆以其效言也○胡氏曰并及其效者欲其因是而验之】○张敬夫曰能行此五者于天下则其心公平而周徧可知矣然恭其本与【辅氏曰所谓其心公平而周徧者非体仁之深者不知此味也所谓恭其本与者所以指示学者尤切盖恭则此心收敛不至于放纵此心收敛不放纵则夫寛信敏惠自有所不能己者 胡氏曰谓恭其本者四者皆以事言而恭则切于身也】李氏曰此章与六言六蔽五美四恶之类皆与前后文体大不相似【辅氏曰李氏于文体亦可谓密者此必记者有工拙之不相同也】

○佛肸召子欲往【佛音弼肸许密反】

佛肸晋大夫赵氏之中牟宰也

子路曰昔者由也闻诸夫子曰亲于其身爲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

子路恐佛肸之浼夫子故问此以止夫子之行【辅氏曰所谓亲于其身爲不善而君子不入者正恐其汚己也此固子路之所知也至于人之不善不能浼圣人则非子路之所能知也故引此爲问欲以止夫子之行耳】亲犹自也不入不入其党也

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缁【磷力忍反涅乃结反】

磷薄也涅染早物言人之不善不能浼己【辅氏曰圣人道大德洪所过者化人之不善一经圣人照临之则大者革心小者革面之不暇何至有浼于圣人若夫昬顽之至不可以常理化者则圣人又自有以处之在上则或若尧舜之待三苖在下则若夫子之待阳货公山佛肸亦岂能浼于圣人哉】杨氏曰磨不磷涅不缁而后无可无不可坚白不足而欲自试于磨涅其不磷缁也者几希【辅氏曰磨不磷涅不缁而后无可无不可者圣人之事也坚白不足而欲自试于磨涅则后世不度德不量力轻举妄动始欲自附于圣人而终则陷其身于不义之流也】

吾岂匏也哉焉能系而不食【焉于防反】

匏瓠也匏系于一处而不能饮食人则不如是也【黄氏曰匏蠢然一物系则不能动不食则无所知吾乃人类在天地间能动作有思虑自当见之于用而有益于人岂徽物之比哉世之奔走以糊其口于四方者往往借是言以自况失圣人之旨矣此不可以不○辨】张敬夫曰子路昔者之所闻君子守身之常法夫子今日之所言圣人体道之大权也然夫子于公山佛肸之召皆欲往者以天下无不可变之人无不可爲之事也其卒不往者知其人之终不可变而事之终不可爲耳一则生物之仁一则知人之智也【辅氏曰守身之常法学者所当谨守体道之大权则学者所当致知而未可遽行也至于论圣人之仁智则又因程子之说而发明之生物之仁天地之心无所择也知人之知圣人之事有所别也二者盖并行而不相悖焉夫弗扰佛肸之召夫子欲往者无不可也不絶人之仁也然而终不往者无可也明庶物之知也自圣人观之则固无不可爲之时亦无不可爲之事亦无不可敎之人然其所遇则有不可必者天未欲平治天下则在时者有不可爲也上之人不我用则在事者有不可爲也诲之谆谆听之藐藐则在人者有不可敎也】

○子曰由也女闻六言六蔽矣乎对曰未也【女音汝下同】蔽遮掩也【黄氏曰遮掩言有所不见之谓也孟子言诐辞知其所蔽诐者跛躄之类谓倚于一偏也所以倚于一偏者见彼一偏而不见此一偏是有所遮蔽也○辅氏曰其所以遮掩者谓各随其意之所向以遮掩其正理也○胡氏曰亦犹爲物所遮掩仅得其一偏而不见其全体也】

居吾语女【语去声】

礼君子问更端则起而对故孔子谕子路使还坐而告之

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好知并去声】

六言皆美德然徒好之而不学以明其理则各有所蔽【黄氏曰仁知信直勇刚皆美德也又必学以明天理者何也六者德之大目耳轻重浅深当施不当施之间其理固多端也今但见其大目而笃好之不复务学以究其理之曲折则见其一而蔽其一未有不流于一偏者也○辅氏曰六言谓仁知信直勇刚之六言也是六者皆人之美德茍能学以明之则存于中者固有夫本然之理而发于外者固有夫当然之则矣人之好之是秉之良心也然徒好之而不知学以明其本然之理则随其意之所向而各有所蔽是以其发也皆失其当然之则而又陷于□焉故好仁不好学则蔽于爱而爲可陷可罔之愚好知不好学则蔽于通而爲穷髙极广而不知止之荡好信不好学则蔽于固守而贼害于物好直不好学则蔽于径行而讦人之私好勇不好学则蔽于敢爲而或至于作乱好刚不好学则蔽于不屈而或至于爲狂是以君子惟学之爲贵】愚若可陷可罔之类荡谓穷髙极广而无所止贼谓伤害于物【辅氏曰人若固执必信而不知学则必至害物】勇者刚之发刚者勇之体【辅氏曰人之资禀得于隂阳者唯有刚有柔而已勇则刚之发出者也】狂躁率也【辅氏曰此狂字与狂狷之狂又不同躁率则近乎刚恶也故特释之】○范氏曰子路勇于爲善其失之者未能好学以明之也故告之以此曰勇曰刚曰信曰直又皆所以救其偏也【辅氏曰范氏就子路身上发明得好子路勇以爲善且尝有何必读书之说则其失在于未能学以明善也冝矣曰勇曰刚曰信直又皆子路气质之偏故夫子特告之】

○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夫音扶】

小子弟子也

诗可以兴

感发志意【语録曰须是反复读使书与心相乳入自然有感发处○辅氏曰诗所以吟咏情性故可以感人之志意志谓心之所之意谓心之发动处也】

可以观

考见得失【黄氏曰兴羣怨皆指学诗者而言观则似指诗而言谓可考诗人之得失也然以爲观己得失亦可通下文旣有多识爲此以识彼则此观爲观己然后四语皆一意也○辅氏曰诗所以形四方之风言天下之事冇古今治乱之变人情物理之微故可以观所谓考见得失者合于理则爲得悖于理则爲失也】

可以羣

和而不流【辅氏曰羣居之道虽止于和和而无节以至于流则又失己诗之言虽发乎情性而温厚和平然止乎礼义而未尝流失故可以羣】

可以怨

怨而不怒【辅氏曰怨者人情所不免当怨而不怨则失之疏怨而至于怒则又失之过而或至于伤物凡诗之所讥刺者固不免于怨然亦止乎礼义而不失其温厚和平之意故可以怨程子所谓小弁击鼔皆怨而各当乎理者是也】

迩之事父逺之事君

人伦之道诗无不备二者举重而言【辅氏曰父子君臣兄弟夫妇朋友之道诗固备矣五者之中君臣父子又其重者故特举而言之其曰迩曰逺则所包者间矣】

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

其绪余又足以资多识○学诗之法此章尽之读是经者所冝尽心也【辅氏曰论语之论及诗者多矣而惟此章爲备反覆周悉无一或遗学诗者不可以不尽心于此茍于此而尽心焉则有以感发其志意而爲善不懈有以考见其得失而于事无惑和而不流则得羣居之道怨而不怒则尽人情之微以至迩之事父逺之事君则于人伦之际各尽其道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则可以爲博物洽闻之君子】

○子谓伯鱼曰女爲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爲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女音汝与平声】

爲犹学也周南召南诗首篇名【或问二南何以爲诗之首篇曰周南之诗言文王后妃闺门之化召南之诗言诸侯之国夫人大夫妻被文王后妃之化而成德之事盖文王治岐而化行于江汉之域自北而南故其乐章以南名之盖诗之正风也】所言皆修身齐家之事【辅氏曰二南之诗于文王齐家之事则见之矣至于修身之事则未尝及也今乃谓所言皆修身齐家之事者何也曰身者家之本也圣人之化未有不本于身者文王之化自内及外如此则其修身之事固在其中矣】正墙面而立言即其至近之地而一物无所见一歩不可行【语録曰问若不修身齐家则自然推不去是一步不可行也如何是一物无所见曰自家一身一家已自都理防不得况其逺者乎问此可见知与行相须之义否曰然】

○子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鼔云乎哉敬而将之以玉帛则爲礼和而发之以钟鼔则爲乐遗其本而专事其末则岂礼乐之谓哉【辅氏曰敬者在中之礼礼之本也玉帛则礼之器所以将吾敬而播之于外者也礼之末也和者在中之乐乐之本也钟鼔则乐之器所以发吾和而播之于外者也乐之末也本末具举内外兼备夫然后可谓礼乐之全茍惟专务其本而不事于末固爲不可至于徒事其末而反遗其本则又岂所谓礼乐者哉云乎哉者犹言此不得谓之礼乐也○胡氏曰玉帛五玉三帛礼文之重者也钟金声鼓革声乐器之大者也非玉帛无以爲礼非钟鼔无以爲乐然礼乐有本有末玉帛钟鼔末也礼之本在于敬假玉帛以将之乐之本在于和假钟鼔以发之周末文灭其质但以玉帛爲礼钟鼔爲乐】○程子曰礼只是一个序乐只是一个和只此两字含蓄多少义理天下无一物无礼乐且如置此两椅一不正便是无序无序便乖便不和又如盗贼至爲不道然亦有礼乐盖必有緫属必相听顺乃能爲盗不然则叛乱无统不能一日相聚而爲盗也礼乐无处无之学者须要识得【黄氏曰程子集注之言乐则同主于和至于言礼则集注主于敬程子主于序二说之不同何也曰不但敬与序之不同虽言和则同而所以爲和亦不同也集注之敬与和主人心而言也程子之序与和主事理而言也然有人心之敬与和则见于事理者始有序而和矣○辅氏曰礼乐之本虽细微之事凶恶之人一皆有之盖不特见于玉帛钟鼔之间要之只是个序与和底道理而已人能识得此个礼乐则知天下无一物无礼乐随处体防随处受用然其实不出序与和二字也○胡氏曰程子欲人知礼乐之理无所不在然学者纪録杂以方言至于盗贼亦有礼乐姑借其近且粗者极言之非眞所谓礼乐也然序和二字尤亲切又见礼爲乐之本也○愚谓朱子以敬与和言是就心上说程子以序与和言是就事上说二说相须其义始备】

○子曰色厉而内荏譬诸小人其犹穿窬之盗也与【荏而审反与平声】

厉威严也荏柔弱也小人细民也穿穿壁窬逾墙言其无实盗名而常畏人知也【语録曰爲他意在要瞒人故其心常怕人知如做贼然】

○子曰郷原德之贼也

郷者鄙俗之意【黄氏曰郷之得名本以鄙俗爲言也故曰我犹未免爲郷人也亦犹都鄙之称都之爲言美矣鄙之爲言俗也然则郷者亦鄙之类欤】原与愿同荀子原慤注读作愿是也【辅氏曰原若如字读则无义故依荀子读作愿愿有谨信之意】郷原郷人之愿者也盖其同流合污以媚于世故在郷人之中独以愿称【黄氏曰其称原人而必加之以乡者以见其鄙俗非公论之所在故是非错缪而称之以爲愿也○辅氏曰其同流合汗不敢少异于人而又居之似忠信故在郷人之中独以愿称也】夫子以其似德非德而反乱乎德故以爲德之贼而深恶之【黄氏曰德者务合乎理者也郷原求媚于世则不必皆合乎理而委曲迁就似乎理而实非理使人之爲善者莫知平理之正是天下之正理反爲郷原所害也如廉洁理之正也郷原不欲爲廉洁以异俗故亦同乎污俗而外爲说以自盖使人视之似廉洁然实非廉防而反以害廉洁之正也故贪夫不足以害夫廉似廉者乃所以害夫廉夫子所以深恶之也○胡氏曰贼害也】详见孟子末篇

○子曰道听而涂说德之弃也

虽闻善言不爲己有是自弃其德也【辅氏曰闻一善则当畜之于己以成就其德此学问自修之道也若是方听道涂之说而复以道涂言之务以恱人而不知爲己则是自弃其德矣○胡氏曰徳之弃与上章德之贼文势相类彼似德而乱德故云徳之贼此可以进德而不进故云德之弃】○王氏曰君子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道听涂说则弃之矣【辅氏曰王氏引大畜之象以解此甚爲的当但于道听涂说少分别耳其意似以四字爲一意只是个轻听易说而已】

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也与哉【与平声】

鄙夫庸恶陋劣之称【辅氏曰庸谓凡常恶只是恶陋谓猥琐劣谓昏弱四者皆鄙也】

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旣得之患失之

何氏曰患得之谓患不能得之【胡氏曰盖如有周不显帝命不时语急而文省耳】

茍患失之无所不至矣

小则吮痈防痔大则弑父与君皆生于患失而已【辅氏曰此解无所不至矣一句甚当夫患得患失则惟利欲是徇而不复顾理义之所在矣其可与之事君也哉然其患得也则求以得之而已虽行险徼幸乗间抵隙然其恶犹有底止也至于患失则无不至矣小则吮痈防痔不惜身命大则弑父与君祸及国家】○胡氏曰许昌靳裁之有言曰士之品大槩有三志于道德者功名不足以累其心志于功名者富贵不足以累其心志于富贵而已者则亦无所不至矣志于富贵即孔子所谓鄙夫也【辅氏曰志于道徳则功名不必外求而得其或终无所成则亦全吾道德而已矣在我亦何所损哉若夫志于功名则其心已是谋利计功了幸而得之则已矣不然则行险徼幸枉尺直寻殆将不能免志于富贵则患得患失终必至于无所不至矣其爲庸恶陋劣之态亦可想而见也○胡氏曰靳氏三品之说本非此章正意然能推见鄙夫之所以若此志于道德圣贤之徒也志于功名豪杰之士也志于富贵即鄙夫也圣贤非不事功名也可爲则爲不得爲则不爲不害于道德也豪杰非恶富贵也视功名爲重则富贵爲轻也鄙夫则富贵之外它无所志故得失之爲患至于如此】

○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

气失其平则爲疾故气禀之偏者亦谓之疾【辅氏曰气禀之偏亦谓之疾此以德言之也人身之气常平和则安宁一失其平则爲疾矣人之德气禀得中则爲善一失之偏则亦爲疾矣】昔所谓疾今亦无之伤俗之益衰也【辅氏曰古今气数固有个大盛衰而一代一世又各自有小盛衰此之所言盖兼举之】

古之狂也肆今之狂也荡古之矜也廉今之矜也忿戾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诈而已矣

狂者志愿太髙肆谓不拘小节荡则逾大闲矣矜者持守太严廉谓棱角陗厉【语録曰廉是侧边廉隅这只是那分处所谓廉者爲是分得那义利去处譬如物之侧棱两下分去】忿戾则至于争矣愚者暗昧不明直谓径行自遂诈则挟私妄作矣○范氏曰末世滋僞岂惟贤者不如古哉民性之蔽亦与古人异矣【愚谓论语中说古今处皆是叹今之不如古】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重出

○子曰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者【恶去声覆芳服反】

朱正色紫间色【陈氏曰朱是南方正火色赤紫是北方间水克火赤黒色似朱而非朱】雅正也利口捷给覆倾败也【辅氏曰利○之可恶虽尧舜之圣犹自长之凡天地之间是非贤不肖一切变乱而移易之且其持之有故其言若有理人君一或信之则其危亡盖有不觉其然而然者自古以来国家之倾败皆可覆也】○范氏曰天下之理正而胜者常少不正而胜者常多圣人所以恶之也利口之人以是爲非以非爲是以贤爲不肖以不肖爲贤人君茍恱而信之则国家之覆也不难矣【辅氏曰气数难得相值时节难得常好故邪正相乗之际而正常屈于邪疑似之间毎恶其杂乱而致详焉此亦賛天地之一端也】

○子曰予欲无言

学者多以言语观圣人而不察其天理流行之实有不待言而著者是以徒得其言而不得其所以言故夫子发此以警之【辅氏曰此亦有两意一是天理流行之实凡动静语黙皆是初不待言而着学者惟不察乎此而但以言语观圣人是以徒得其言而不得其所以言故夫子发此以警之一是以言而敎人固圣人之本心因言以进道亦学者之当务但学者心粗气暴其于圣人之言领略之意常多而体察之意常少是以徒得其言而不得其所以言故夫子发此以警之】

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

子贡正以言语观圣人者故疑而问之【辅氏曰观子贡之说则可见矣然此语必须在未闻性与天道之前也】

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四时行百物生莫非天理发见流行之实不待言而可见圣人一动一静莫非妙道精义之发亦天而已岂待言而显哉【辅氏曰百物生是天理之发见也四时行是天理之流行也又发见则自其初而言之流行则并举其终也妙道则言其体也精义则言其用也静而涵动动不离静自然而然莫知其所以然故谓之精义夫子但言天之理更不及己之事则天人一贯而天即己巳即天矣此所谓圣人之言也】此亦开示子贡之切惜乎其终不喻也○程子曰孔子之道譬如日星之明犹患门人未能尽晓故曰予欲无言若顔子则便黙识其他则未免疑问故曰小子何述又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则可谓至明白矣愚案此与前篇无隐之意相发学者详之【辅氏曰前篇所谓吾无隐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而已未及夫隠之事实也今举四时行百物生则夫无隐与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益更明白○蔡氏曰集注以此章与前篇无隐之意相发盖四时行百物生莫非天理发见流行之实正所以发夫子之无隐也学者玩此而有得焉不惟见圣人一动一静纯乎天理之妙不待言而显便当反之于践履事为之实俛焉孳孳庶几有得乎希圣希天之事更玩四时行百物生尤见其体用一原隂阳之理运行不息而万物各遂其生之妙圣人亦天而已】

○孺悲欲见孔子孔子辞以疾将命者出户取瑟而歌使之闻之

孺悲鲁人尝学士丧礼于孔子【胡氏曰礼记恤由之丧鲁哀公使孺悲之孔子学士丧礼】当是时必有以得罪者故辞以疾而又使知其非疾以警敎之也【辅氏曰圣人之门来者不拒傥非有故未有却之如此其峻者然其所以得罪之事不可知矣辞之以疾者义不当见也歌瑟使闻者仁不容絶也夫子于此仁义并行而不悖然其爱人之心则终无己也】程子曰此孟子所谓不屑之敎诲所以深敎之也【胡氏曰圣人无疾而托以疾则虽庸人亦能自省其所以见絶之由是不屑之敎诲也】

○宰我问三年之丧期已久矣【期音基下同】

期周年也

君子三年不爲礼礼必坏三年不爲乐乐必崩

恐居丧不习而崩坏也【辅氏曰此述宰我之意也然礼乐自事亲从兄而出不能三年之丧则礼乐之本蹙矣宰我虑其崩坏而急急于玉帛钟鼔之间则亦不知务甚矣】

旧谷旣没新谷旣升鑚燧改火期可已矣【鑚祖官反】

没尽也升登也燧取火之木也改火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枣杏之火夏季取桑柘之火秋取柞楢之火冬取槐檀之火亦一年而周也【愚谓榆柳青枣杏赤桑柘黄柞楢白槐檀黒各随其时之方色取之周礼司爟掌行火之政令四时变国火正此谓也】已止也言期年则天运一周时物皆变丧至此可止矣【辅氏曰此亦述宰我之意也然天运固一周矣时物固皆变矣而吾心哀怛之实自有不能己者又可因彼而废此乎】尹氏曰短丧之说下愚且耻言之宰我亲学圣人之门而以是爲问者有所疑于心而不敢强焉尔【辅氏曰尹氏说固忠厚然宰我之失亦自在但其致问之时犹出于情实较之后世匿情行诈而口不相副者则犹爲无隐耳】

子曰食夫稻衣夫锦于女安乎曰安【夫音扶下同衣去声女音汝下同】礼父母之丧旣殡食粥麤衰旣葬疏食水饮受以成布【语録曰成布是稍细成布初来未成布也八十缕爲一升古尺一幅只阔二尺二寸筭来斩衰三升如今网一般又如今漆布一般所以爲未成布也】期而小祥始食菜果练冠縓縁【语録曰縓今浅绛色小祥以縓爲縁看古人小祥源縁者一入为縓礼有四入之说亦是渐渐加深色耳然古人亦不专把素色为凶盖古人常用皮升皮弁纯白自今言之则爲大凶矣】要绖不除无食稻衣锦之理夫子欲宰我反求诸心自得其所以不忍者故问之以此而宰我不察也【辅氏曰宰我二说皆是其所执而欲以短丧者然未尝反其心哀怛之实自有不能己者故夫子但以食稻衣锦于女安乎问之此盖欲其反诸心以求其不忍之实也】

女安则爲之夫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爲也今女安则爲之【乐上如字下音洛】

此夫子之言也旨亦甘也初言女安则爲之絶之之辞又发其不忍之端以警其不察而再言女安则爲之以深责之【辅氏曰宰我蔽执之深虽闻夫子之言而不察其所以言之意不反诸心以求其不忍之实而遽以曰安爲答则其不仁甚矣故夫子又言凡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故不食闻乐不乐故不闻居处不安故不处皆自然而然以发其本心不忍之端以警其不察然后复言女安则爲之以深责之也】

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

宰我旣出夫子惧其眞以爲可安而遂行之故深探其本而斥之言由其不仁故爱亲之薄如此也【辅氏曰孝者爲仁之本于此而阏絶之使不行则人之道息矣且夫宰我之所谓安者使其不求诸心随口而言则固己爲不仁矣若其心诚以爲安则其不仁又甚焉此所以见其出而深探其本以斥之言由其不仁故爱亲之薄如此也】怀抱也又言君子所以不忍于亲而丧必三年之故使之闻之或能反求而终得其本心也【辅氏曰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此君子所以不忍于亲而丧必三年之故自天子达于庶人而爲天下之通丧也至于使之闻之或能反求而终得其本心则圣人之仁也始也问以食稻衣锦于女安乎所以使宰我反求诸心自得其所以不忍及宰我不察则又言君子居丧之礼皆出于自然以发其不忍于亲而丧必三年之故使之闻之尚庶几其能反求而得其本心不至于终迷而不反也然则圣人之心所以爱人无己者于此亦可得而见矣】○范氏曰丧虽止于三年然贤者之情则无穷也特以圣人爲之中制而不敢过故必俯而就之非以三年之丧爲足以报其亲也所谓三年而后免于父母之怀特以责宰我之无恩欲其有以跂而及之尔【辅氏曰范氏发明非以三年之丧爲足以报其亲之说尤爲忠厚所谓丧三年以爲极亡则弗之忘矣者是也至于圣人旣于此爲之中制则贤者必当俯而就不肖者必当跂而及夫如是然后其说始圎而宰我之失夫子之意始皆坦然明白矣】

○子曰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弈者乎爲之犹贤乎己

博局戏也弈围碁也已止也李氏曰圣人非敎人博弈也所以甚言无所用心之不可尔【文集曰此非是啓博弈之端然圣人乃假此以甚彼之辞】

○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义以爲上君子有勇而无义爲乱小人有勇而无义爲盗

尚上之也君子爲乱小人爲盗皆以位而言者也尹氏曰义以爲尚则其勇也大矣子路好勇故夫子以此救其失也【辅氏曰尚义而勇义理之勇也勇而无义血气之勇也唯血气所使而不以义理制之则其爲害随所居而爲大小故在上则逆理犯上而爲乱在下则肆欲陵上而爲盗子路好勇故夫子以是告之】胡氏曰疑此子路初见孔子时问答也【辅氏曰详味其言尚有自负其勇之意而始疑圣门之或不以勇爲尚耳若子路后来进徳地位煞髙必不复以此爲问也】

○子贡曰君子亦有恶乎子曰有恶恶称人之恶者恶居下流而讪上者恶勇而无礼者恶果敢而窒者【恶夫声下同惟恶者之恶如字讪所谏反】

讪谤毁也窒不通也称人恶则无仁厚之意下讪上则无忠敬之心勇无礼则爲乱果而窒则妄作故夫子恶之

曰赐也亦有恶乎恶徼以爲知者恶不孙以爲勇者恶讦以爲直者【徼古尧反知孙并去声讦居谒反】

恶徼以下子贡之言也徼伺察也讦谓攻发人之隂私○杨氏曰仁者无不爱则君子疑若无恶矣子贡之有是心也故问焉以质其是非侯氏曰圣贤之所恶如此所谓唯仁者能恶人也【辅氏曰杨氏说得子贡所以发问之意出侯氏说得圣贤不能无恶要当于理之意明然夫子因子贡之问而又以赐也亦有恶乎发之使之得以尽其说又见圣人气象从容诚意审密有以尽人之情如此】

○子曰唯女子与小人爲难养也近之则不孙逺之则怨【近孙逺并去声】

此小人亦谓仆下人也【或问何以知其爲仆下人曰若爲恶之小人则君子逺之惟恐不严怨亦非所恤矣】君子之于臣妾庄以涖之慈以畜之则无二者之患矣【辅氏曰此正所谓不近不逺之间道理也夫小人女子虽有难养之情在君子则有善养之道庄以涖之则有以销其不孙之心慈以畜之则有以弭其多怨之意】

○子曰年四十而见恶焉其终也已【恶去声】

四十成德之时见恶于人则止于此而已勉人及时迁善改过也苏氏曰此亦有爲而言不知其爲谁也【辅氏曰圣人之言特限于四十则可知矣】

微子第十八

此篇多记圣贤之出处凡十一章

微子去之箕子爲之奴比干谏而死

微箕二国名【胡氏曰皆圻内国名】子爵也微子纣庶兄箕子比干纣诸父微子见纣无道去之以存宗祀箕子比干皆谏纣杀比干囚箕子以爲奴箕子因佯狂而受辱

孔子曰殷有三仁焉

三人之行不同而同出于至诚恻怛之意【语録曰问微子之去欲存宗祀比干之死欲纣改行可见其至诚恻怛处不知箕子至诚恻怛何以见曰箕子比干都是一様心箕子偶然不冲着纣之怨不杀他然见比干恁地死若更死谏无益于国徒使人君有杀谏臣之名他处此最难微子去却易比干一向谏死又却索性箕子在半上落下最是难处被他监系在那里不免佯狂所以易中特说箕子之明夷可见其难处】故不咈乎爱之理而有以全其心之德也【辅氏曰爱之理此分言之心也仁之德此专言之仁也不咈乎爱之理指恻怛而言也有以全其心之德指至诚而言也○蔡氏曰比干之死非沽名也箕子之生非惧祸也微子之去非要利以忌君也此可见其同出于至诚恻怛之意比干以谏死犹庶几感悟乎纣之心箕子佯狂爲奴意其犹有规谏之意微子抱祭器而去盖不忍坐视其宗祀之絶此可见不咈乎爱之理三子之去就死生其志不在乎一身而惟在乎爱君忧国此可见有以全其心之德】杨氏曰此三人者各得其本心故同谓之仁【愚谓三人之事虽不同而各得其本心则同故同谓之仁仁则本心之全德也】

○柳下惠爲士师三黜人曰子未可以去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三去声焉于防反】

士师狱官黜退也柳下惠三黜不去而其辞气雍容如此可谓和矣然其不能枉道之意则有确乎其不可拔者是则所谓必以其道而不自失焉者也【或问柳下惠仕而屡黜黜而复仕至于三黜而又不去焉何也曰进不隐贤必以其道不以三公易其介所以屡黜而至于三降志辱身援而止之而止虽袒裼裸程于我侧不以爲凂所以黜而复仕旣三黜而遂不去也或曰惠知直道之必黜而不去然则其将枉道以事人乎曰不然也惠之意若曰我但能直道事人则固不必去鲁而适他国矣其言泛然若无所指盖和者之气象如此而其道则固自信其不能枉道而事人矣是以三黜之后虽不屑去然亦意其遂不复仕故孔子得以列之于逸民之目】胡氏曰此必有孔子断之之言而亡之矣【辅氏曰以前章例之而知之也】

○齐景公待孔子曰若季氏则吾不能以季孟之间待之曰吾老矣不能用也孔子行

鲁三卿季氏最贵孟氏爲下卿孔子去之事见世家然此言必非面语孔子盖自以告其臣而孔子闻之尔【辅氏曰景公之言虽实而失于率易圣人德盛道尊见者必加敬而尽礼况景公素知圣人者必不敢以是言而面凟之所谓自以告其臣而孔子闻之之说当矣】○程子曰季氏强臣君待之之礼极隆然非所以待孔子也以季孟之间待之则礼亦至矣然复曰吾老矣不能用也故孔子去之盖不系待之轻重特以不用而去尔【愚谓茍以利心观则必以爲圣人之去有系乎待之轻重也故特释之】

○齐人归女乐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归如字或作馈朝音潮】

季桓子鲁大夫名斯案史记定公十四年孔子爲鲁司寇摄行相事齐人惧归女乐以沮之尹氏曰受女乐而怠于政事如此其简贤弃礼不足与有爲可知矣夫子所以行也所谓见几而作不俟终日者与【或问史记载孔子之去鲁也有彼妇之口可以出走之歌今尹氏直以爲知鲁之君相无敬贤之心而去何邪曰齐人之谋固欲以是沮孔子矣盖欲以女子爲间于鲁之君相使之先有以荧惑其耳目感移其心志遂乗间而进说以沮败其所爲甚则或遂中以不测之祸而不虑孔子之觉之早去之速也然孔子之觉之也直以其无敬贤之心知其不足与有爲耳而其祸之将至者则固亦不外乎此也尹氏之言不及其他其有得于孔子之初心与】○范氏曰此篇记仁贤之出处而折中以圣人之行所以明中庸之道也【辅氏曰仁谓三仁贤谓柳下惠及下章隐逸之人皆是也夫子于齐于鲁非不欲仕也亦未尝必于仕也但可仕则仕可止则止此所以爲中庸之道也三仁柳下惠则庶几矣接舆以下则皆未免于偏也】

○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鳯兮鳯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己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接舆楚人佯狂辟世夫子时将适楚故接舆歌而过其车前也鳯有道则见无道则隐接舆以比孔子而讥其不能隐为徳衰也【辅氏曰鳯灵物也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鳯固然也至于无道而不隐则鳯之徳衰矣然以此论君子守身之常法则可至于圣人体道之大权则又不可以此例论也】来者可追言及今尚可隐去已止也而语助辞殆危也接舆盖知尊孔子而趋不同者也【辅氏曰观接舆之言既比之以鳯而又疑其衰既幸其或止而又虑其殆语意慇懃谆复是诚知尊圣人者矣然其所趋则在于絶人逃世以逺害全身而已其与圣人之心盖不啻如氷炭白黒之不同也○胡氏曰接舆之于孔子既比以鳯又议其衰既欲其己又惧其殆可谓知尊圣人矣然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则不知圣人无过之可悔无善之可迁是知尊圣人而未知圣人也其趋不同者有避世之心而无救世之意有坚守之操而无变通之学也】

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避之不得与之言

孔子下车盖欲告之以出处之意接舆自以为是故不欲闻而辟之也

○长沮桀溺耦而耕孔子过之使子路问津焉【沮七余反溺乃歴反】

二人隐者耦并耕也时孔子自楚反乎蔡津济渡处

长沮曰夫执舆者为谁子路曰为孔丘曰是鲁孔丘与曰是也曰是知津矣【夫音扶与平声】

执舆执辔在车也盖本子路御而执辔今下问津故夫子代之也知津言数周流自知津处

问于桀溺桀溺曰子爲谁曰爲仲由曰是鲁孔丘之徒与对曰然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且而与其从辟人之士也岂若从辟世之士哉耰而不辍【徒与之与平声滔吐刀反辟去声耰音忧】

滔滔流而不反之意以犹与也言天下皆乱将谁与变易之【辅氏曰桀溺之意以爲夫人有反之之意则夫子有易之之理今天下皆乱如水之流而不反则谁肯听夫子之言行夫子之道而夫子亦安能有所变易其人也哉】而汝也辟人谓孔子辟世桀溺自谓【辅氏曰夫子尝去鲁适卫适楚以至微服而过宋以辟阳货之难此又其辟人之实也故桀溺以夫子爲辟人至于桀溺之见则以爲天下皆滔滔而不反则世人无一不可辟者故絶人逃世以爲洁而自谓其能辟世】耰覆种也【胡氏曰孟子曰播种而耰之旣播布所种乃耰以覆之】亦不告以津处

子路行以告夫子怃然曰鸟兽不可与同羣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怃音武与如字】

怃然犹怅然惜其不喻己意也言所当与同羣者斯人而已岂可絶人逃世以爲洁哉天下若已平治则我无用变易之正爲天下无道故欲以道易之耳【辅氏曰天之生圣贤欲其平治天下者理之常也其或虽生圣贤而未欲平治天下者理之变也然旣曰圣贤则必以天地之常者爲心而其所以平治天下之道又备尽于己举而措之易乱爲治易危爲安固必有自然之应而天果未欲平治天下也则亦安于理而已矣若天下旣已平治则亦何用圣人以易之哉】○程子曰圣人不敢有忘天下之心故其言如此也张子曰圣人之仁不以无道必天下而弃之也【愚谓程子之言切张子之言婉】

○子路从而后遇丈人以杖荷蓧子路问曰子见夫子乎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爲夫子植其杖而芸【蓧徒吊反植音值】

丈人亦隐者蓧竹器分辨也五谷不分犹言不辨菽麦尔责其不事农业而从师逺游也植立之也芸去草也

子路拱而立

知其隐者敬之也

止子路宿杀鸡爲黍而食之见其二子焉【食音嗣见贤遍反】明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隐者也使子路反见之至则行矣

孔子使子路反见之盖欲告之以君臣之义【辅氏曰夫子所以使子路反见之岂徒然哉必有以也而丈人絶人逃世藐然不复知有君臣之义则夫子之欲告之宜莫先于此也观子路所述夫子之意则固可见矣】而丈人意子路必将复来故先去之以灭其迹亦接舆之意也

子路曰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长上声】

子路述夫子之意如此【愚谓子路所言虽未可即以爲夫子之语然使之反见则必授以见之之意矣故知其述夫子之意无疑也】盖丈人之接子路甚倨而子路益恭丈人因见其二子焉则于长幼之节固知其不可废矣故因其所明以晓之【辅氏曰丈人之接子路虽倨而子路益恭此固子路学力之所致丈人因见其二子盖因子路之敬长有以感发其心而知长幼之节不可废耳夫长幼之节君臣之义皆天叙之典人之所不能无也丈人知长幼之节不可废而不知君臣之义不可废是其心必有蔽故一得一失或明或暗而不自知其然也圣人于此因其所明而晓之】伦序也人之大伦有五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是也仕所以行君臣之义故虽知道之不行而不可废然谓之义则事之可否身之去就亦自有不可茍者是以虽不洁身以乱伦亦非忘义以徇禄也【或问知道之不行矣而徒仕可乎曰仕所以行义也义则有可不可矣义合而从则道固不患于不行不合而去则道虽不行而义亦未尝废也是以君子虽知道之不行而未尝不仕然亦未尝怀私徇禄而茍一时之安也由此观之道义之未尝相离也亦可见矣○语録曰问仕所以行君臣之义又云亦非忘义徇禄此义字似有两意曰只是一意才说义便是緫去就都说道合则从不合则去即此是义非但只说要出仕爲义然合则从不合则去唯是出仕方见得不仕无义才说不仕便都无了这义圣人忧世之心固是急欲得君行道到得灵公问陈明日遂行景公以季孟之间待之曰吾老矣不能用也孔子行季桓子受女乐孔子行无一而非义○又曰旧时人说此叚只说道合出仕才仕便是义殊不知所谓仕不是埋头一向只要仕如孟子说所就三所去三与孔子有见行可之仕有际可之仕有公养之仕虽是未尝不欲仕亦未尝不顾其义之如何○辅氏曰君臣之义虽本乎天而具乎我者也道虽存乎我而其行止则系平天者也具乎我者不可废而系乎天者则非敢必也故孔子虽卒老于行而终不敢深藏固闭以自洁而废君臣之义然义之爲言冝也旣曰义则事便有去就可则就之否则去之固有截然不可移易者故圣人之法君子之行旣不可以洁身而乱伦如隐者之爲亦不可以忘义而徇禄如世俗之仕者也】福州有国初时写本路下有反子二字以此爲子路反而夫子言之也未知是否○范氏曰隐者爲髙故往而不反仕者爲通故溺而不止不与鸟兽同羣则决性命之情以饕富贵此二者皆惑也是以依乎中庸者爲难惟圣人不废君臣之义而必以其正所以或出或处而终不离于道也【辅氏曰范氏言隐与仕者之弊详且尽矣与鸟兽同羣隐者之弊也决性命之情以饕富贵此语出庄子谓决絶其在我性命之情而不顾而唯在外之富贵是贪是欲者也世之人茍不知学则不陷乎此必溺乎彼夫然后知依乎中庸者爲难也惟圣人之心浑是义理故旣不废君臣之义而必以其正所以仕止久速无可无不可而终不离于中庸之道也夫所谓依乎中庸之难者盖非义精仁熟周旋中礼而无一豪人欲之私者不能也】

○逸民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少去声下同】逸遗逸民者无位之称虞仲即仲雍与大伯同窜荆蛮者夷逸朱张不见经传少连东夷人

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齐与【与平声】谓柳下惠少连降志辱身矣言中伦行中虑其斯而已矣【行去声下同】柳下惠事见上伦义理之次第也虑思虑也中虑言有意义合人心【辅氏曰虑对伦而言伦是义理之次第则虑亦人之正思虑也言中伦谓所言有得乎义理之次第行中虑谓所行犂然有当于人心也即义理所在也所谓有意义合人心者其味深矣人心乃人之公心也诸说多以爲中我之思虑者误矣】少连事不可考然记称其善居丧三日不怠三月不解朞悲哀三年忧则行之中虑亦可见矣

谓虞仲夷逸隐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

仲雍居呉断髪文身裸以爲饰隐居独善合乎道之清放言自废合乎道之权【辅氏曰遁处勾呉以独善其身此所以合乎道之清清即伯夷之清也放言以自示其不可用此所以合乎道之权放言事虽无所考然观其断髪文身之爲则放言自废固冝有之矣】

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

孟子曰孔子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所谓无可无不可也【辅氏曰孟子只言无不可而已不言无可也然反而观之则爲可矣知可仕而仕则是无不可也不可仕而不仕则是无可也要之七人者皆是有可有不可之人故其制行各异孔子则无可无不可唯其时与义而已】○谢氏曰七人隐遯不污则同其立心造行则异伯夷叔齐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盖已遯世离羣矣下圣人一等此其最髙与柳下惠少连虽降志而不枉己虽辱身而不求合其心有不屑也故言能中伦行能中虑虞仲夷逸隐居放言则言不合先王之法者多矣然清而不污也权而适冝也与方外之士害义伤敎而乱大伦者殊科是以均谓之逸民【辅氏曰遯世离羣皆乾卦文言之辞然遯世无闷固圣人事至于离羣二字则似乎未善今并言之者但取二字以足遯世爲句耳不取其义也伯夷惟于清之一德极于圣耳他固有未尽也故曰下圣人一等然视数子之性行则固爲髙矣隐居虽非君子庸行然身中乎清而不污而已去伯夷之清则有迳庭矣故言虽不合先王之法然自废则中乎权而得冝权而得冝则权不失正也方外之士盖接舆沮溺丈人之徒然此两言实出庄子所谓逰方之外不可拘于礼法也故其弊必至于害君臣之义伤先王之敎而贼乱人之大伦也】尹氏曰七人各守其一节孔子则无可无不可此所以常适其可而异于逸民之徒也扬雄曰观乎圣人则见贤人是以孟子语夷惠亦必以孔子断之

○大师摰适齐【大音泰】

大师鲁乐官之长摰其名也

亚饭干适楚三饭缭适蔡四饭缺适秦【饭扶晚反缭音了】亚饭以下以乐侑食之官【或问何以知爲侑食之官也曰白虎通曰王者平旦食昼食晡食莫食凡四饭诸侯三饭大夫再饭故鲁之乐官自亚饭以下盖三饭也】干缭缺皆名也

鼔方叔入于河

鼔击鼔者方叔名河河内

播鼗武入于汉【鼗徒刀反】

播摇也鼗小鼓两旁有耳持其柄而摇之则旁耳还自击武名也汉汉中

少师阳击磬襄入于海【少去声】

少师乐官之佐阳襄二人名襄即孔子所从学琴者海海岛也○此记贤人之隐遁以附前章【辅氏曰自大师而下皆伤时之衰礼乐僭妄去而辟乱者故以记逸民之后】然未必夫子之言也【辅氏曰以章首皆无子曰二字故知之】末章放此张子曰周衰乐废夫子自卫反鲁一尝治之其后伶人贱工识乐之正及鲁益衰三桓僭妄自大师以下皆知散之四方逾河蹈海以去乱圣人俄顷之助功化如此如有用我期月而可岂虚语哉【辅氏曰张子以爲记者及此必有所谓故推言如此】

○周公谓鲁公曰君子不施其亲不使大臣怨乎不以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无求备于一人

施陆氏本作弛【诗纸反】福本同【或问施之爲弛曰陆氏释文云尔而呉氏考开元五经文字亦作弛是唐本初未尝误也然孔说已训爲易则汉本已作施而读如卫绾传之施易者耳此不可晓然作弛者于义爲得】○鲁公周公子伯禽也弛遗弃也以用也大臣非其人则去之在其位则不可不用大故谓恶逆李氏曰四者皆君子之事忠厚之至也【辅氏曰四者皆君国子民之事○胡氏曰不弛其亲亲亲也不使大臣怨不以任贤也故旧无大故不弃敬故也无求备于一人用才也亲亲而不遗任贤而不贰敬故而不忘用才而不苛皆忠厚之意】○胡氏曰此伯禽受封之国周公训戒之辞鲁人传诵久而不忘也其或夫子尝与门弟子言之欤

○周有八士伯达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随季騧【騧乌反】

或曰成王时人或曰宣王时人盖一母四乳而生八子也【辅氏曰谓母孕乳而二人也古者以伯仲叔季爲长少之次如仲孙叔孙之类今重复命名故意其四乳也】然不可考矣○张子曰记善人之多也○愚案此篇孔子于三仁逸民师摰八士旣皆称賛而品列之于接舆沮溺丈人又毎有惓惓接引之意皆衰世之志也其所感者深矣在陈之叹盖亦如此三仁则无间然矣其余数君子者亦皆一世之髙士若使得闻圣人之道以裁其所过而勉其所不及则其所立岂止于此而已哉【黄氏曰接舆沮溺丈人此四子者若律以圣人之中道则诚不爲无病然味其言观其容止以想见其爲人其清风髙节犹使人起敬起慕恨不得识其面而端拜之彼于圣人犹有所不满于心如此则其视世之贪利慕禄而不知止者眞不啻若犬彘求欲爲之奴而不可得也是亦岂非当世之贤而特立者欤惟夫子然后可以议其不合于圣人之道未至于夫子者皆未可以妄议也贪利慕禄之徒求以自便其私亦借四子而诋之欲以见其不可以不仕多见其不知量也】论语纂疏卷九

论语纂疏卷十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纂疏卷十     宋 赵顺孙 撰

朱子集注

子张第十九

此篇皆记弟子之言而子夏爲多子贡次之盖孔门自顔子以下颖悟莫若子贡自曾子以下笃实无若子夏故特记之详焉【辅氏曰详考论语所载二子之言行可见然颖悟笃实皆以资质言也子贡颖悟之质固次于顔子子夏笃质之质固次于曾子矣而顔曾之学力又有非二子之所能及者盖顔子之颖悟知之固彻而行之又至曾子之笃实行之固至而知之又彻至于子贡之行子夏之知则皆未能冇以充之而极其至也○胡氏曰以顔子之明睿则颖悟不足言以曾子之纯诚则笃实不足言故但以称子贡子夏也】凡二十五章

子张曰士见危致命见得思义祭思敬丧思哀其可已矣

致命谓委致其命犹言授命也【语録曰致命犹送这命与他不复爲我之有论语中致命字都是委致之致见危授命皆是此意授亦致字之意言将这命授与之也○眞氏曰义敬哀皆言思而致命独不言思者盖死生之际惟义是徇有不待思而决也】四者立身之大节一有不至则余无足观故言士能如此则庶乎其可矣【或问其可已矣与首篇可也之说曰可则同然曰可也则其语抑曰其可已矣则其语扬○黄氏曰四者立身之大节危人所畏也得人所欲也祭与丧人所忽也于此而各尽其道也是人之所难能者而独能之也其可已矣若曰大莭旣得爲人之道可以无憾矣此与子夏竭力致身必谓之学之意同夫大节固所当尽然断之以其可已矣则似失之快而不类乎圣人之言也集注以爲庶乎其可则固恶其言之大快然或问之意则又与集注不同读者两存之可也】

○子张曰执德不信道不笃焉能爲有焉能爲亡【焉于防反亡读无下同】

有所得而守之太狭则德孤【辅氏曰有所得谓德也守谓执也太狭谓不也德孤盖用坤卦文言之辞言不能兼有众徳而孑然固守一节者也以量言然量有气量有德量此盖兼气与德而言者也德得诸己而居之不则轻喜易足有一善则自以爲天下莫已若矣】有所闻而信之不笃则道废【辅氏曰有闻谓道也笃谓专而厚也道废则犹言终亦必亡而已矣也道有所闻而信之不笃则亦或作或辍锐始怠终终亦必亡而已矣】焉能爲有亡犹言不足爲轻重【语録曰有此人亦不当得是有无此人亦不当得是无言皆不足爲轻重】

○子夏之门人问交于子张子张曰子夏云何对曰子夏曰可者与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张曰异乎吾所闻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贤与于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贤与人将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贤与之与平声】子夏之言廹狭【辅氏曰可者与之之言美矣若曰不可者拒之则伤亟过中而害义理之正矣迫则不寛狭则不广】子张讥之是也但其所言亦有过髙之病【黄氏曰以能容人爲髙故有不拒人之言则其于善恶必有所不察】盖大贤虽无所不容然大故亦所当絶不贤固不可以拒人然损友亦所当逺学者不可不察【辅氏曰必如是然后得义之中无掠虚务髙之意而有切于学者爲己之实】

○子夏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逺恐泥是以君子不爲也【泥去声】

小道如农圃医卜之属【或问小道爲农圃之属曰小者对大之名正心修身以治人道之大者也专一家之业以治于人道之小者也然是皆用于世而不可无者其始固皆圣人之作而各有一物之理焉是以必有可观也然能于此者或不能于彼而皆不可以达于君子之大道○黄氏曰圣人之道自修身而齐家治国平天下与夫参天地賛化育无适而不通也农圃医卜之属施之目前浅近不爲无益然求其圣人之道无所不通则不可也许行欲以并耕而治天下此孟子所以讥其相率而爲僞也或曰安知所谓小道者不指杨墨佛老之类而言邪曰小道合圣人之道而小者也异端者违圣人之道而异者也小者犹可以施之近异者则不可以顷刻而施也扬墨老佛之无父无君又何待致逺而后不通哉所谓正墙面而立跬歩而不可行者也】泥不通也○杨氏曰百家众技犹耳目鼻口皆有所明而不能相通非无可观也致逺则泥矣故君子不爲也

○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可谓好学也已矣【亡读作无好去声】

亡无也谓己之所未有○尹氏曰好学者日新而不失【黄氏曰求之敏则能日新守之笃则能不失进学之道无以复加于此矣】

○子夏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四者皆学问思辨之事耳未及乎力行而爲仁也然从事于此则心不外驰而所存自熟故曰仁在其中矣【语録曰此四者只是爲学功夫未是爲仁必如夫子所以语顔冉者乃正言爲仁耳然人能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则心不放逸天理可存故曰仁志其中○黄氏曰集注初本谓心不外驰而事皆有益后乃以所存自熟易之盖初本以博笃切近爲心不外驰学志问思爲事皆有益其后易之者则专主于心之所存而言也若以学志问思有益于事而爲言乃是有所求而自得之不可以爲求此而得彼也以此见集注愈改而愈精也或曰何以言四者之专主于心之所存而言曰人惟无所用其心则其心放逸而不収学之博则此心常有所系着而不放逸矣人惟所志茍简而不坚也则其心泛滥而不一志之笃则此心常有定向而不泛滥矣问不切思不近则其所用心皆在吾身之外矣切问而近思则皆求其在己者而无复外驰之患矣人能尽此四者则虽学问思辨之事而自有以得夫操存涵养之效所以谓仁在其中矣○胡氏曰力行固所以爲仁然学问思辨皆所以求爲仁之方心存乎学问思辨则虽未见于行而已不外驰矣心不外驰则所存日熟是乃力行之本故曰仁在其中也○永嘉陈氏曰博而能笃切而又近如此学问尽鞭辟向里心不外驰故言仁在其中盖心存则仁便存指存心便唤做仁固不可但离了心外便何处求仁】○程子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何以言仁在其中矣学者要思得之了此便是彻上彻下之道【语録曰于是四者中见得个仁底道理便是彻上彻下之道○又曰彻上彻下是这个道理深说浅说都如此○永嘉陈氏曰彻上彻下谓下学中天理便在此无两个涂辙】又曰学不博则不能守约志不笃则不能力行切问近思在己者则仁在其中矣【辅氏曰必先尽乎博然后有以得其约而守之不然则寡闻浅见将何以识其约哉必先立其志则自然住不得须着去力行不然则若有若亡何能见于行哉不惟如此又见四者之中已具力行之意若能切问近思在己者则仁固在其中矣所谓切与近只是在己之事耳】又曰近思者以类而推【语録曰此语道得好不要跳越望逺亦不是纵横陡顿只是就这里近傍那晓得处挨将去如这一件事理防得透了便又因这件事推去做那一件事知得亦是恁地如亲亲便推类去仁民仁民是亲亲之类仁民便推类去爱物爱物是仁民之类如刑于寡妻便推类去至于兄弟至于兄弟便推类去御于家邦如修身便推去齐家齐家便推去治国须是一步了又一步如升堦升第一级了便因第一级进到第二级又因第二级进到第三级只管恁地挨将去只管见易不见其难前面逺处只管近若第一级便要跳到第三级举步阔了便费力只管见难只管见逺○又曰今人不曾以类而推盖谓不曾先理防得一件却又理防一件若理防得一件逐件推将去相次亦不难须是劈初头要理防直理防得分晓透彻且如煮物事合下便用慢火养却煮得顽了越不能得软政如义理只理防得二三分便道只恁地得了却不知前面撞头搕脑人心里若是思索得到时遇事自不难须是将心来一如鏖战一番见了行陈便自然向前得去如何不敎心经履这辛苦经一番便自知得许多道路方能透彻】苏氏曰博学而志不笃则大而无成泛问逺思则劳而无功

○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肆谓官府造作之处致极也【文集曰致者极其所至也】工不居肆则迁于异物而业不精君子不学则夺于外诱而志不笃【黄氏曰居肆之与学二事若不相类然以下文成其事致其道以致训极则成犹极也极犹成也事之与道欲至于成非用力之专不可也居肆如务学则心不外用而其业日广此事与道之所以成也不然则皆将半涂而废矣】尹氏曰学所以致其道也百工居肆必务成其事君子之于学可不知所务哉愚案二说相须其义始备【语録曰百工居肆方能做得事成不居肆则做事不成君子学便可以致其道不学则不能致其道然而居肆亦有不能成其事如闲坐打閧过日底学亦有不能致其道如学小道与夫中道而废之类故后说云居肆必须务成其事学必须务致其道是皆各说得一边故必二说相须而义始备也○辅氏曰由朱子之说则见君子之欲致道不可不由于学由尹氏之说则见君子之学必当务致乎道夫欲致道而不由学则心志爲外物所迁诱而不能专一固不足以致其道然学而不足以致道则其所学者又不过口耳之习耳欲致其道则必由学旣曰爲学则必务致道然后爲君子之事也○胡氏曰前说则重在居肆与爲学后说则重在成事与致道一主于用功一主于立志然知所以用功而志不立不可也知所以立志而功不精亦不可也故二说相须而备非如他章存两说之比也】

○子夏曰小人之过也必文【文去声】

文饰之也小人惮于改过而不惮于自欺故必文以重其过【黄氏曰不能谨身而至于有过者过也不能改悔而文以爲欺又过也故曰重其过○胡氏曰惮于改过而不惮于自欺者以改悔爲难而自昧其本然之善心反不以爲难重其过者始焉不能审思而遂与理悖过矣而又饰之以爲欺是再过也】

○子夏曰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

俨然者貌之庄温者色之和厉者辞之确【黄氏曰俨然手恭而足重温者心平而气和厉者义精而辞确】○程子曰他人俨然则不温温则不厉惟孔子全之谢氏曰此非有意于变盖并行而不相悖也如良玉温润而栗然【辅氏曰谢氏发明得变字分晓所以足程子之说盖他人所以俨然则不温温则不厉者皆冇意为之盖道并行而不相悖也如良玉温润而栗此喻甚切】

○子夏曰君子信而后劳其民未信则以爲厉已也信而后谏未信则以爲谤已也

信谓诚意恻怛而人信之也【辅氏曰信谓上下交孚已虽有信而人或未之信犹未可谓之信也】厉犹病也事上使下皆必诚意交孚而后可以有爲【辅氏曰若上下未交孚则君之劳民所以安其生也而反以爲厉己也臣之谏君所以成其德也而反以爲谤己也如汤武之使民则可谓信而后劳之矣如伊傅之告君则可谓信而后谏之矣】

○子夏曰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可也

大德小德犹言大节小节【胡氏曰书以细行对大德而言细行即小德之类故云犹大节小节盖以其所闗有小大也父子君臣天妇长幼朋友之伦大德之所在也一动一静一语一黙与凡应对进退之文小德之所在也】闲阑也所以止物之出入言人能先立乎其大者则小节虽或未尽合理亦无害也○呉氏曰此章之言不能无弊学者详之【语録曰大节旣定小节有差亦所不免然呉氏谓此章不能无弊学者正不可自恕一以小差爲无害则于大节必将有枉寻而直尺者矣○黄氏曰子夏此语信有病矣然大德小德皆不逾闲者上也大德尽善而小德未纯者犹其次也若夫拘拘于小亷曲谨而临大节则颠倒错乱者无可观也矣子夏之言岂有激而云乎此又学者之不可不察○辅氏曰道理无空阙处亦无间断时无大小精粗一有空阙间断便是这里欠少了更无塡补处是以君子之学战战兢兢无时不然直至死而已岂有大小久近之间邪子夏笃实次于曾子而有小节出入可也之论则是未免有自恕之意此所以不及曾子欤○胡氏曰观人之道取大端而略小失犹可也若立心自处但曰谨其大者而小者不致意焉则并其大者失之矣】

○子游曰子夏之门人小子当洒埽应对进退则可矣抑末也本之则无如之何【洒色卖反扫素报反】

子游讥子夏弟子于威仪容节之间则可矣然此小学之末耳推其本如大学正心诚意之事则无有

子夏闻之曰噫言游过矣君子之道孰先传焉孰后倦焉譬诸草木区以别矣君子之道焉可诬也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别彼列反焉于防反】

倦如诲人不倦之倦区犹类也言君子之道非以其末爲先而传之非以其本爲后而倦敎但学者所至自有浅深如草木之有大小其类固有别矣若不量其浅深不问其生熟而槩以髙且逺者强而语之则是诬之而已君子之道岂可如此【辅氏曰穷理之至知言之极则学者所得之浅深不啻白黒之易见故如草木之有大有小其类各不同而无不昭然在吾之目中然后循其次第等级而敎之若夫先传后倦则君子无是心也但时其可而已至于言之未知知之未至不察学者浅深生熟之异而一槩以子游之所谓本者彊而语之则学者漫而听之实不知其味勉而行之终不得其方则是诬之而已君子敎人之道岂有诬之之理】若夫始终本末一以贯之则惟圣人爲然【语録曰问圣人事是甚麽様子曰如云下学而上达当其下学便上达天理是也】岂可责之门人小子乎○程子曰君子敎人有序先传以小者近者而后敎以大者逺者非先传以近小而后不敎以逺大也【或问旣以爲理无大小而又以爲敎人有序何也曰无大小者理也有序者事也正以理无大小而无不在是以敎人者不可以不由其序而有所遗也盖由其序则事之本末钜细无不各得其理而理之无大小者莫不随其所在而无所遗不由其序而舍近求逺处下窥髙则不惟其所妄意者不可得理之全体固已亏于切近细微之中矣此所以理无大小而敎人者尤欲必由其序也子游之说盖失于此故不知理之无大小则以洒扫应对爲末而无本不知敎人之有序故于门人小子而欲直敎之精义入神之事以尽夫形而上者之全体也○语録曰此章将谓无本末无小大后来忽然思得乃知却是有本末小大然若不得程子说得君子敎人有序四五句也无縁看得出圣人有始有卒者不是自始做到终乃是合下便始终皆备洒扫应对精义入神便都在这里了若学者便须从始做去方得圣人则不待如此做也○又曰理无大小无乎不在本末精粗皆要从头做去不可拣择此所谓敎人有序也非是谓洒扫应对便是精义入神更不用做其他事也○陈氏曰须是先从事其小者近者而后从事其逺者大者是谓循序渐进由末以逹本工夫不偏靠在一边】又曰洒扫应对便是形而上者理无大小故也故君子只在谨独【或问洒扫应对便是形而上者曰洒扫应对所以习夫形而下之事也精义入神所以究夫形而上之理也此其事之大小固不同矣然以理言则未尝有大小之间而无不在也程子之言意盖如此尔但方举洒扫应对之一端未及乎精义入神之云者而通以理无大小结之故其词若有所不足而意亦难明耳徐绎其绪而以是说通之则其词备而意可得矣抑程子之意正谓理无大小故君子之学不可不由其序以尽夫小者近者而后可以进夫逺者大者故曰其要只在谨独此甚言小之不可忽也而说者反以爲理无大小故学者即是小者而可以并举其大则失之逺矣其曰便是云者亦曰不离乎是耳非即以此爲形而上者也○文集曰洒扫应对是事所以洒扫应对是理事即理理即事道散在万事那个不是若事上有豪髪蹉过则理上便有间断欠阙故君子直是不放过只在谨独但不知无尽时当如何耳谨独须贯动静做功夫始得○语録曰事有大小理却无大小合当理防处便用与他理防故君子只在谨独不问大事小事精粗巨细尽用理防不可说个是粗底事不理防只理防那精底旣是合当做底事便用做去又不可说洒扫应对便是精义入神洒扫应对只是粗底精义入神自是精底然道理却一般须是从粗底小底理防起方渐而至于精者大者或曰洒扫应对非道之全体只是道中之一节曰合起来便是道之全体非大底是全体小底不全体也○问此只是独处少有不谨则形而上下便相间断否曰亦是盖不能谨独只管理防大处小小底事便照管不到理无小大大处小处都是理小处不到理便不周匝○黄氏曰以易考之其曰形而上者盖对形而下者而言形非有象之可见特因下文形而下者而爲文言器乃形而下而道则形而上也形而上谓超乎事物之表专指夫事物之理而言也洒扫应对事物至粗然其所以然者便是至精之理其曰理无大小者非以洒扫应对爲小形而上者爲大也盖不但至大之事方有形而上之理虽至小之事亦有之矣故曰理无大小也】又曰圣人之道更无精粗从洒扫应对与精义入神贯通只一理虽洒扫应对只看所以然如何【语録曰此言洒扫应对与精义入神是一様道理洒扫应对必有所以然精义入神亦有所以然其曰贯通只一理言二者之理只一般非谓洒扫应对便是精义入神固是精义入神有形上之理即洒扫应对亦有形而上之理○黄氏曰其曰精义入神者盖言精究义理极其微妙以至入神神者理之妙而不可测者今其所精之义至于入神则义之至精者也如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之类是也程子引此以与洒扫应对对言盖以至粗之事对至精之义也至粗之事与至精之义固不同然至粗之事其所以然者即至精之义也】又曰凡物有本末不可分本末爲两段事洒扫应对是其然必有所以然【或问其然所以然之说曰洒扫应对之事其然也形而下者也洒扫应对之理所以然也形而上者也自形而下者而言则洒扫应对之与精义入神本末精粗不可同日而语矣自夫形而上者言之则未尝以其事之不同而有余于此不足于彼也曰其曰物有本末而本末不可分者何也曰有本末者其然之事也不可分者以其所以然之理也○语録曰治心修身是本洒扫应对是末皆其然之事也至于所以然则理也理无精粗本末皆是一贯○又曰须是就事上理防道理非事何以识理洒扫应对末也精义入神本也不可说这个是末不足理防只理防那本这便不得又不可说这末便是本但学其末则本便在此也○黄氏曰然之爲言犹曰如此也其如此者谓洒扫应对之节文也所以如此者谓有此理而后其节文之着见者如此也】又曰自洒扫应对上便可到圣人事【黄氏曰洒扫应对虽至小亦不过由天理之全体而着见于事物之节文圣人之所以爲圣人者初不外乎此理特其事事物物皆由此理而不勉不思从容自中耳】愚案程子第一条说此章文意最爲详尽其后四条皆以明精粗本末其分虽殊而理则一学者当循序而渐进不可厌末而求本盖与第一条之意实相表里非谓末即是本但学其末而本便在此也【黄氏曰以集注所引程子四段细推之则首言理无大小以见事有大小而理则一也次言道无精粗以见学有精粗而道则一也又次言是其然必有所以然所以发明上二段所以无大小无精粗之意又次言便可至圣人事则亦以其所以然而无小大精粗者爲之也亦足以见编次之意至精而不茍矣或曰集注又以程子第一条说本章文意最爲详尽者然乎曰此亦取其所释传与倦之义爲详尽耳然以先后二字考之则程子先后以敎者所施之次第而言集注先后以义理之精粗而言则程子之说又不若集注之说爲当也○愚谓学其末而本便在此者理贯于万事不以事之近小而理有不该也】

○子夏曰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

优有余力也仕与学理同而事异故当其事者必先有以尽其事而后可及其余【辅氏曰仕所以行其学而学所以基其仕故曰理同然仕则以陈力就列致君泽民爲事学则以诵诗读书格物致知爲事故曰事异○胡氏曰仕与学理同者皆所当然也事异者有治己治人之别也学以爲仕之本仕以见学之用特治己治人之异耳以理言则学其本也以事言则当其事者随所主而爲之缓急必先尽心于所主之事有暇日则及其余非有所轻重于其间也】然仕而学则所以资其仕者益深学而仕则所以验其学者益广【辅氏曰此又推极此章之义而言之也仕而优则学爲已仕者言也谓仕有余则不可以不学不学则无知新之益以资其仕学而优则仕爲未仕者言也谓学有余力则不可以不仕不仕则无行道之功以验其学要之学是终始事】

○子游曰丧致乎哀而止

致极其哀不尚文饰也杨氏曰丧与其易宁戚不若礼不足而哀有余之意愚案而止二字亦微有过于髙逺而简略细微之弊学者详之【辅氏曰丧与其易也宁戚丧与其哀不足而礼有余不若礼不足而哀有余皆假设得失两端而言之故不害子游直以爲丧致乎哀而止则其言便有过于髙逺而简忽礼文之意要之丧固贵乎哀然礼不可废故曰直情而径行戎狄之道也君子造次颠沛不违乎仁岂以哀戚之故而遂废乎礼哉】

○子游曰吾友张也爲难能也然而未仁

子张行过髙而少诚实恻怛之意【愚谓不诚实则无眞切之意不恻怛则无隐痛之情子张务外好髙故于此四字皆有所不足】

○曾子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爲仁矣

堂堂容貌之盛言其务外自髙不可辅而爲仁亦不能有以辅人之仁也【辅氏曰难与并爲仁实具此两意盖务外好髙则于己无体认密察之功旣不可辅之爲仁于人无切偲观感之助亦不能有以辅人之仁】○范氏曰子张外有余而内不足故门人皆不与其爲仁子曰刚毅木讷近仁宁外不足而内有余庶可以爲仁矣

○曾子曰吾闻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亲丧乎致尽其极也盖人之眞情所不能自已者【胡氏曰上智之资于理所当然者固不待勉强而皆极其至中人以下则罕能之惟父母之丧哀痛惨怛盖其眞情之不能自已者圣人指以示人使之自识其良心非专爲丧礼发也】○尹氏曰亲丧固所自尽也于此不用其诚恶乎用其诚

曾子曰吾闻诸夫子孟庄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

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是难能也

孟庄子鲁大夫名速其父献子名蔑献子有贤德而庄子能用其臣守其政故其他孝行虽有可称而皆不若此事之爲难【文集曰献子贤大夫其臣必贤其政必善庄子之贤不及其父而能守之终身不改故夫子以爲难盖善之也○语録曰人固有用父之臣者然稍拂他私意便自容不得亦有行父之政者于私欲稍有不便处自行不得古今似此者甚多如唐太宗爲髙宗择许多人如长孙无忌禇遂良之徒髙宗因立武昭仪事便不能用又季文子相三君无衣帛之妾无食粟之马到季武子便不如此便是不能行父之政以此知孟庄子岂不爲难能】

○孟氏使阳肤爲士师问于曾子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

阳肤曾子弟子民散谓情义乖离不相维系【或问民散之说曰生业不厚敎化不修内则无尊君亲上之心外则无仰事俯育之赖是以恩疎义薄不相维系而日有离散之心耳】谢氏曰民之散也以使之无道敎之无素故其犯法也非迫于不得已则陷于不知也故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黄氏曰得情而喜则太刻之意或溢于法之外得情而矜则不忍之意常行于法之中仁人之言盖如此○辅氏曰民之犯罪有二迫于不得已则使之无其道故也陷于不自知则敎之无其素故也后世治狱之官毎志不得其情茍得其情则喜矣岂知哀矜而勿喜之味哉且人喜则意逸逸则心放放则哀矜之意不萌其于断狱剖讼之际必至于过中失入有不自知者唯能反思夫民情之所以然则哀矜之意生而喜心忘矣详味曾子之言至诚恻怛而体恤周尽如此呜呼仁哉】

○子贡曰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恶居之恶去声】

下流地形卑下之处众流之所归喻人身有污贱之实亦恶名之所聚也子贡言此欲人常自警省不可一置其身于不善之地非谓纣本无罪而虚被恶名也【辅氏曰此章之意全在下两句而世儒乃以上两句生说曰子贡服行恕之一字故能见得纣之不善本不如是之甚而或者又从而推衍其说以爲眞得子贡之心者故朱子于此旣述其正意而又明言或者之说而斥以爲非也】

○子贡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更乎声】

○卫公孙朝问于子贡曰仲尼焉学【朝音潮焉于防反】

公孙朝卫大夫

子贡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学而亦何常师之有【识音志下焉字于防反】

文武之道谓文王武王之谟训功烈与凡周之礼乐文章皆是也在人言人有能记之者识记也【或问文武之道爲周之礼乐曰此固好髙者之所不乐闻然其文意不过如此以未坠在人之云者考之则可见矣若曰道无适而非唯所取而得则又何时而坠地且何必贤者识其大不贤者识其小而后得师邪此所谓人正谓老苌郯子师襄之俦耳若入太庙毎事问焉则庙之祝史亦其一师也大率近世学者习于老佛之言皆有厌薄事实贪骛髙逺之意故其说常如此不可以不戒也然彼所谓无适而非者亦岂离于文章礼乐之闲哉但子贡本意则正指其事实而言不如是之空虚恍忽而无所据也】

○叔孙武叔语大夫于朝曰子贡贤于仲尼【语去声朝音潮】武叔鲁大夫名州仇

子服景伯以告子贡子贡曰譬之宫墙赐之墙也及肩窥见室家之好

墙卑室浅

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

七尺曰仞不入其门则不见其中之所有言墙髙而宫广也

得其门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冝乎

此夫子指武叔

○叔孙武叔毁仲尼子贡曰无以爲也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逾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人虽欲自絶其何伤于日月乎多见其不知量也【量去声】

无以爲犹言无用爲此土髙曰丘大阜曰陵日月喻其至髙自絶谓以谤毁自絶于孔子【胡氏曰圣人之心如化工之生物未尝不欲物物而生之也彼倾者覆之物自倾而不得受化工之生也圣人未尝有絶人之心彼谤毁者自絶于圣人耳】多与祗同适也不知量谓不自知其分量

○陈子禽谓子贡曰子爲恭也仲尼岂贤于子乎爲恭谓爲恭敬推逊其师也

子贡曰君子一言以爲知一言以爲不知言不可不愼也【知去声】

责子禽不谨言

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

阶梯也大可爲也化不可爲也故曰不可阶而升【辅氏曰大则思勉之所可及力行之所可至故曰可爲若化非思勉之所可及力行之所可至故曰不可爲唯其非人力之可爲故曰不可阶而升】

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其生也荣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道去声】立之谓植其生也【语録曰问那处见得曰五亩之宅树之以桑百亩之田勿夺其时便是○胡氏曰植其生者制民之产使足以仰事俯育之类斯立则民即得以遂其生矣】道引也谓敎之也行从也【黄氏曰行谓惟命之从】绥安也来归附也【黄氏曰绥谓抚安之来谓来归已】动谓鼓舞之也和所谓于变时雍【语録曰问那处见得鼔舞曰放勲曰劳之来之又从而振德之振徳处便是鼔舞使之欢喜踊跃迁善改过而不自知如书之俾予从欲以治惟动丕应徯志皆是动之斯和意思】言其感应之妙神速如此【陈氏曰感乃上四者应乃下四者】荣谓莫不尊亲哀则如丧考妣程子曰此圣人之神化上下与天地同流者也【愚谓神化谓所存者神所过者化也上下与天地同流此则非人力之所能爲而所谓不可阶而升者也】○谢氏曰观子贡称圣人语乃知晚年进德盖极于髙逺也夫子之得邦家者其鼔舞羣动捷于桴鼓影响人虽见其变化而莫窥其所以变化也盖不离于圣而有不可知者存焉此殆难以思勉及也【辅氏曰谢氏旣足以发明子贡之所谓而又有以深探夫圣人动化之妙则其所见盖已极于髙逺矣学者所冝熟玩而深思也】

尧曰第二十

凡三章

尧曰咨尔舜天之厯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

此尧命舜而禅以帝位之辞咨嗟叹声歴数帝王相继之次第犹岁时气节之先后也【或问歴数之说若后世防纬之学者奈何曰帝玉相承其次第之数若歴之岁月日时亦有先后之序也然圣人所以知其序之属于此人则亦以其人之德知之非若防纬之说徒以其姓名见于图箓而爲言也】允信也【语録曰是眞个执得】中者无过不及之名【或问执中之爲无过不及曰圣贤所言中有二义大本云者喜怒哀乐未发之理其气象如此也中庸云者理之在事而无过不及之地也曰允执其中盖以其在事者而言若天下之大本则不可得而执矣且圣人之道时止时行夫岂专以块然不动者爲是而守之哉】四海之人困穷则君禄亦永絶矣戒之也【辅氏曰天禄谓天所赋子人君之崇髙富贵也如人臣然有职则有禄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则君之职在是矣傥四海之人有困穷则是君失其职则天禄固当永絶矣】

舜亦以命禹

舜后逊位于禹亦以此辞命之今见于虞书大禹谟比此加详

曰予小子履敢用牡敢昭告于皇皇后帝有罪不敢赦帝臣不蔽简在帝心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此引商书汤诰之辞盖汤旣放桀而告诸侯也与书文大同小异曰上当有汤字履盖汤名用牡夏尚黒未变其礼也简阅也【语録曰善与罪天皆知之如天检防数过相似尔之有善也在帝心我之有恶也在帝心】言桀有罪已不敢赦而天下贤人皆上帝之臣已不敢蔽简在帝心惟帝所命此述其初请命而伐桀之词也【辅氏曰桀有罪已不敢赦者爲天吏而行天讨也天下贤人皆上帝之臣已不敢蔽简在帝心惟帝所命者不敢有一毫利天下之心也】又言君有罪非民所致民有罪实君所爲见其厚于责己薄于责人之意此其告诸侯之辞也【辅氏曰所以见其厚于责己薄于责人之意者盖以其身敎之汤曰万方有罪罪在朕躬武王曰百姓有过在予一人诚是不闗他事此盖言其实理然耳后世以己私窥圣人者曰此圣人以道媚天下也圣人宁有是心哉侮圣人之言甚矣】

周有大赉善人是富【赉来代切】

此以下述武王事赉予也武王克商大赉于四海见周书武成篇此言其所富者皆善人也诗序云赉所以锡予善人盖本于此

虽有周亲不如仁人百姓有过在予一人

此周书泰誓之词孔氏曰周至也言纣至亲虽多不如周家之多仁人

谨权量审法度修废官四方之政行焉

权称锤也量斗斛也法度礼乐制度皆是也

兴灭国继絶世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

兴灭继絶谓封黄帝尧舜夏商之后举逸民谓释箕子之囚复商容之位三者皆人心之所欲也【辅氏曰兴灭继絶所以顺天命而不忘前圣之功举逸民所以顺天理而不废天下之才此民心所由归也】

所重民食丧祭

武成曰重民五敎惟食丧祭【蔡氏曰五敎君臣父子夫妇兄弟长幼五典之敎也食以养生丧以送死祭以追逺五敎三事所以立人纪而厚风俗圣人之所甚重焉者】

寛则得众信则民任焉敏则有功公则说【说音恱】

此于武王之事无所见恐或汛言帝王之道也○杨氏曰论语之书皆圣人微言而其徒传守之以明斯道者也故于终篇具载尧舜咨命之言汤武誓师之意与夫施诸政事者以明圣学之所传者一于是而已所以着明二十篇之大旨也孟子于终篇亦历叙尧舜汤文孔子相承之次皆此意也【辅氏曰记者以是终篇则其虑后世逺矣圣人之学始于格物而终于国治天下平本末具举体用不遗其爲之有序其成之有验固非如异端邪说之坐谈空妙展转相迷自以爲穷神知化而不足以开物成务者之爲也】

○子张问于孔子曰何如斯可以从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恶斯可以从政矣子张曰何谓五美子曰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费芳味反】子张曰何谓惠而不费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择可劳而劳之又谁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贪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骄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焉于防反】子张曰何谓四恶子曰不敎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出去声】

虐谓残酷不仁暴谓卒遽无渐致期刻期也贼者切害之意缓于前而急于后以误其民而必刑之是贼害之也【陈氏曰暴与贼意相似何以分别上句是工役等事下句是约束立限输纳及禁止等事】犹之犹言均之也【语録曰言一等是如此史家多有此般字】均之以物与人而于其出纳之际乃或吝而不果则是有司之事而非爲政之体所与虽多人亦不怀其惠矣项羽使人有功当封刻印刓忍弗能予卒以取败亦其验也【语録曰只是戒人迟疑不决底意思若当赏便用赏当做便用做若迟疑怠忽之间涩缩靳惜便误事机如李绛劝唐宪宗速赏魏博将士曰若待其来请而后赏之则恩不归止矣正是此意若有司出纳之间吝惜而不敢自专却是本职当然人君爲政大体则凡事皆不可如此当爲处便果决爲之也】○尹氏曰告问政者多矣未有如此之备者也故记之以继帝王之治则夫子之爲政可知也【愚谓孔子论爲政之方莫详于此故门人取以附前章之后夫子之爲政盖与帝王若合符节也】

○子曰不知命无以爲君子也

程子曰知命者知有命而信之也人不知命则见害必避见利必趋何以爲君子【语録曰学者所以学爲君子若不知命则做君子不成死生自有定命若合死于水火须在水火里死合死于刀兵须在刀兵里死看如何逃不得此说虽甚粗然所谓知命者不过如此若这里信不及才见利便趋见害便避如何成得君子也○又曰此是至粗底此处人都信不及便讲学得待如何亦没安顿处今人开口亦解说一饮一啄自有定分及遇小小利害便生趋避计较之心古人刀锯在前鼎镬在后视之如无者盖縁只见得道理都不见那刀锯鼎镬○辅氏曰程子知而信之之说甚善此政孟子所谓知而弗去者是也若知而未信则知犹未至也知而信之则如人之知东西南北无一毫疑惑之心也命固天之所赋予也然有指理而言者有指气而言者此所谓命则指气而言谓贫富贵贱穷通得丧一定而不可易者也学者必知此命而信之始有个地盘可以进修见害亦不茍避见利亦不茍就故全得在我之义理然后可以爲君子也不然陨获于贫贱怵迫于利害伥伥然无容足之地其何以爲君子乎】

不知礼无以立也

不知礼则耳目无所加手足无所措【辅氏曰礼谓三千三百之礼文是乃天理之节文人事之仪则也茍不知之则耳目眞无所加手足眞无所措一视一听手持足履皆冥行妄作而已矣将何所据而能立乎】

不知言无以知人也

言之得失可以知人之邪正【辅氏曰言者心之声也故因言之得失则可以知其人之邪正系辞所谓吉人之辞寡躁人之辞多孟子所谓诐淫邪遁云者皆是也此其工夫密矣固非臆度意料者之所爲必先格物穷理然后能之】○尹氏曰知斯三者则君子之事备矣弟子记此以终篇得无意乎学者少而读之老而不知一言爲可用不几于侮圣言者乎夫子之罪人也可不念哉【黄氏曰知命知其在天者知礼知其在己者知言知其在人者知天则利害不能动乎外而后可以修诸己知己则义理有以养乎内而后可以察诸人知天而不能知己者未必能安乎天知己而不能知人者未必能益乎己三言之简而其意无穷列之论语之末其旨逺矣○辅氏曰知命则在我者有定见知礼则在我者有定守知言则在人者无遁情能是三者则内足以成己之德外足以尽人之情故尹氏以爲君子之事备矣】

论语纂疏卷十

<经部,四书类,四书纂疏__孟子纂疏

孟子纂疏序説

史记列传曰孟轲【赵氏曰孟子鲁公族孟孙之后汉书注云字字车一説字子舆○赵氏名岐东汉京兆人】驺人也【驺亦作邹本邾国也○愚案邹在汉鲁国驺县】受业子思之闩人【子思孔子之孙名伋○索隐云王劭以人为衍字而赵氏注及孔丛子等书亦皆云孟子亲受业于子思未知是否○文集曰孔丛子虽伪书然与赵岐未知其孰先后也姑存之○辅氏曰子思之门人无有显名于后者而孟子真得子思之传则疑亲受业于子思者为是而集注两存其説葢自古圣贤固有闻而知之者不必待耳传面命而后得也又以中庸一书观之所以传授心法开示蕴奥如此其至则当时门弟子中岂无见而知之者哉孟子从而受之愈益光明亦宜有之也】道既通【赵氏曰孟子通五经尤长于诗书程子曰孟子曰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孔子圣之时者也故知易者莫如孟子又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又曰春秋无义战又曰春秋天子之事故知春秋者莫如孟子尹氏曰以此而言则赵氏谓孟子长于诗书而已岂知孟子者哉○辅氏曰赵氏但引诗书而云尔非能有见于孟子之道也至于程子知易知春秋之説则皆以其言而得之非真有见于孟子之心与道者不能也五经虽异其理则一其时又去孔子未逺孟子必皆一一理防得透彻又何有长短于其间哉】游事齐宣王宣王不能用适梁梁惠王不果所言则见以为迂逺而阔于事情【案史记梁惠王之三十五年乙酉孟子始至梁其后二十三年当齐湣王之十年丁未齐人伐燕而孟子在齐故古史谓孟子先事齐宣王后乃见梁惠王襄王齐湣王独孟子以伐燕为宣王时事与史记荀子等书皆不合而通鉴以伐燕之嵗为宣王十九年则是孟子先游梁而后至齐见宣王矣然考异亦无它据又未知孰是也○辅氏曰详攷朱子之説则当以史记古史为正伐燕实湣王时事恐是后世传写误以湣作宣耳】当是之时秦用商鞅楚魏用吴起齐用孙子田忌天下方务于合从连衡以攻伐为贤而孟轲乃述唐虞三代之徳【辅氐曰此是太史公所见略与韩子论其所传相似】是以所如者不合退而与万章之徒序诗书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赵氏曰凡二百六十一章三万四千六百八十五字韩子曰孟轲之书非轲自着轲既没其徒万章公孙丑相与记轲所言焉耳愚案二説不同史记近是○韩子名愈唐邓州人○文集曰问序説谓史记近是而于滕文公首章注曰门人不能尽记其辞又第四章注曰记者之误如何曰前説是后两处失之熟读七篇观其笔势如镕铸而成非缀缉可就也论语便是记録缀缉所为非一笔文字矣】

韩子曰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轲轲之死不得其传焉荀与扬也择焉而不精语焉而不详【程子曰韩子此语非是蹈袭前人又非凿空撰得出必有所见若无所见不知言所传者何事○荀子名况楚兰陵人扬子名雄汉蜀郡人○文集曰此非深知所传者何事则未易言也尧舜之所以为尧舜以其尽此心之体而已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传之以至于孟子其闲相望有或数百年者非得口传耳授密相付属也特此心之体隐乎百姓日用之闲贤者识其大不贤者识其小而体其全且尽者则为得其传耳】○又曰孟氏醇乎醇者也荀与扬大醇而小疵【程子曰韩子论孟子甚善非见得孟子意亦道不到其论荀扬则非也荀子极偏驳只一句性恶大本已失扬子虽少过然亦不识性更説甚道○文集曰韩子谓荀扬大醇小疵非是就他论性处説只是泛説其与田骈慎到申不害韩非之徒观之则荀扬为大醇耳韩子只是説那一边然以这边观之则凑不着故觉得为非若是防説底説那一边亦自凑着这一边○语録曰程子説荀扬等语是就分金秤上説下来】○又曰孔子之道大而能博门弟子不能徧观而尽识也故学焉而皆得其性之所近其后离散分处诸侯之国又各以其所能授弟子源逺而末益分惟孟轲师子思而子思之学出于曾子自孔子没独孟轲氏之传得其宗故求观圣人之道者必自孟子始【程子曰孔子言参也鲁然顔子没后终得圣人之道者曾子也观其启手足时之言可以见矣所传者子思孟子皆其学也○文集曰问大是就浑沦处説博是就该贯处説否曰韩子亦未必有此意但如此看亦自好问学焉而皆得其性之所近曰政事者就政事上学得文学者就文学上学得徳行言语者就徳行言语上学得○辅氏曰韩子但言孔门诸子唯曽子之学独传而有子思孟轲然不言其所以独传之故故程子又从而发明之以为曾子只縁资质鲁钝故用功于内者深笃确实观其启手足之言所谓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者此圣道之所以终传而有子思孟子之学也】又曰扬子云曰古者杨墨塞路孟子辞而辟之廓如也夫杨墨行正道废孟子虽贤圣不得位空言无施虽何补然赖其言而今之学者尚知宗孔氏崇仁义贵王贱霸而已其大经大法皆亡灭而不救坏烂而不收所谓存十一于千百安在其能廓如也然向无孟氏则皆服左衽而言侏离矣故愈尝推尊孟氏以为功不在禹下者为此也

或问于程子曰孟子还可谓圣人否程子曰未敢便道他是圣人然学已到至处【愚案至字恐当作圣字○辅氏曰学已到圣处以其知言也未敢便道他是圣人以其行言也孟子论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与夫圣知巧力之譬精密切当非想像臆度之所能及是其学已到圣处也然其英气未化有圭角见处故未敢便道他是圣人此其权度审矣】○程子又曰孟子有功于圣门不可胜言仲尼只説一个仁字孟子开口便説仁义仲尼只説一个志孟子便説许多养气出来只此二字其功甚多【辅氏曰或疑二字当作二事言仁义养气自是二事言二字则包不尽矣曰不然孟子有功于圣门不可胜言者葢总言仁义养气二事若只此二字其功甚多则又専指养气言也葢夫子只説一个立人之道曰仁义而已孟子则开口便説仁义如对梁惠王与宋牼可见义气二字则又发夫子之所未发使夫气质刚柔之不齐者皆无有防懦怯弱之态勇猛奋发于道义而各得以充满夫仁义之量其功多矣】○又曰孟子有大功于世以其言性善也【辅氏曰孟子言性善使天下之人资质之美者闻之必求其所以善而复其本资质之不善者闻之则亦庶乎知所以自反而不流于恶此其所以有大功于世也】○又曰孟子性喜养气之论皆前圣所未发【辅氏曰孟子之学已到圣处见得透彻所以发明得出】○又曰学者全要识时若不识时不足以言学顔子陋巷自乐以有孔子在焉若孟子之时世既无人安可不以道自任【辅氏曰时固不可不识记言尧授舜舜授禹汤放桀武王伐纣时也此识时者也与程子所论顔孟之意同若不识时则以数圣贤之道为不同矣孟子谓孔子为圣之时又论禹稷顔囘曾子子思同道且曰易地则皆然孟子可谓识时矣则其以道自任者宜也】○又曰孟子有些英气便有圭角英气甚害事如顔子便浑厚不同顔子去圣人只豪发闲孟子大贤亚圣之次也或曰英气见于甚处曰但以孔子之言比之便可见且如氷与水精非不光比之玉自是有温润含蓄气象无许多光耀也【辅氏曰英气是刚明秀发之气此自是好底气质然在学者分上则不必论此学要变化气质浑然纯是义理如张子所谓徳胜于气性命于徳方始是成就处虽是好气质若销化未尽犹有圭角则有时而发故于义理甚害事也若顔子之质虽甚刚明然其学力到后便自浑厚不同其去圣人只隔一膜故可为圣人之亚而孟子地位又为其次也○又曰冰与水精及玉之比固自精切然却只以言语论之何也言心声也徳之符也有徳者必有言若就言上看得分明则其徳无余蕴矣玉有温润含蓄气象所以为寳人有温润含蓄气象所以为圣其理一也】

杨氏曰孟子一书只是要正人心敎人存心养性收其放心至论仁义礼智则以恻隐羞恶辞逊是非之心为之端论邪说之害则曰生于其心害于其政论事君则曰格君心之非一正君而国定千变万化只说从心上来人能正心则事无足为老矣大学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其本只是正心诚意而已心得其正然后知性之善故孟子遇人便道性善【或问心得其正然后知性之善语若倒置何邪曰此语亦非无理但文意不全如有病者盖知性之善然后能正其心心得其正然后有以真知性之为善而不疑耳○辅氏曰杨氏发明孟子千变万化只説从心上来甚説得孟子意而又可以使学者知为学之要至论人能正心则事无足为者则其语亦失之太快观大学正心之后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更有工夫在后又説大学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其本只是正心诚意而已却自说得好心得其正然后知性之善此说尤精心者性之郛郭心不得其正则性亦不得其正矣必使忿懥恐惧好乐忧患一循其自然之则而不失其正然后吾之性本然纯粹至善可见矣】欧阳永叔却言圣人之敎人性非所先可谓误矣【永叔名修庐陵人○辅氏曰欧阳子未及识孔孟之所谓性而但见老释氏清浄寂灭之云故曰圣人之敎人性非所先耳】人性上不可添一物尧舜所以为万世法亦是率性而已所谓率性循天理是也外边用计用数假饶立得功业只是人欲之私与圣贤作处天地悬隔【辅氏曰此説判断二帝三王及汉唐以后为治之道所以不同明白详尽真可以继孟子之传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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