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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山笔麈卷之十三 ~~~~ 谷山笔麈卷之十五

谷山笔麈卷之十三  仪音

汉世庙讳皆以近似之字易之,如讳「邦」之字则曰「国」,讳「恒」之字则曰「常」,即如讳「世」之字曰「代」,讳「民」之字曰「人」也。村学究不知,以为名邦字国,名恒字常,是以讳为表德矣。文义不通,多误小学如此。

尝见褚河南贞观中一帖,内有「世」「民」二字,皆不减画,心窃疑之,及考唐史,太宗在日,二名不连者毋避。及高宗即位,乃讳二字。盖礼:「卒哭乃讳,所以敬鬼神之名。」生者则不相避也。以此推之,贞观中,「世」「民」二字,临文止是不连,未尝更易,永徽以后,乃以「人」讳「民」,以「代」讳「世」耳。

六朝最重私讳,即人主于其大臣,亦讳其先世。南宋武帝尝使江智渊以王彧父讳戏之,智渊正色不肯,上怒曰:「江僧安痴人,痴人自相惜」。智渊伏席流涕,竟不肯戏。私讳之重如此。然亦过矣。礼有「父前子名,君前臣名。」以人主名其先臣,未为大失,何至伏地流涕?盖武帝以此相嘲,非待臣之礼,宜其辱也。汉文短丧,权制三十六日,至唐犹遵之,惟玄宗、肃宗之丧始服二十七日,代宗遗诏天下,吏人三日释服。宰相常衮以为:古者卿大夫从君而服,皇帝二十七日而除,在朝群臣亦当如之。中书舍人崔佑甫以为:朝臣、庶人不当分别,凡百执事,孰非吏人?皆应释服。相与力争,竟从众议。二人故有隙,以是相左,然众议是也。二十七日,视汉文之制也,已自减少,岂可更从三日?且公卿大臣以吏人自处,亦不明大义矣。众之排佑甫非也,其论丧礼是也。

唐之庙制,以太祖比后稷,高祖比文王,太宗比武王,皆以为世室不迁,其下三昭、三穆,满则迁于夹室,盖三昭、三穆在世室之外,故为九庙,盖九世也。今以九帝备庙数而不及七世,则不合于礼矣。

唐时明堂制度,其宇上圜覆以清阳玉叶。清阳,色也,玉叶亦瓦之类。今大享殿及圜丘阑干皆用回青瓦,亦清阳玉叶之类。

夏、周九鼎之制,不可详考,武后更造明堂,铸铜为九鼎:豫州鼎曰神都,高一丈八尺,受千八百石;冀州鼎曰武兴;雍州鼎曰长安;兖州鼎曰日观;青州鼎曰少阳;徐州鼎曰车源;扬州鼎曰江都;荆州鼎曰江陵;梁州鼎曰成都。各高一丈四尺,受千二百石。各铸山川物产于其上。又铸铜为十二神。十二神者,十二支所属也,皆高一丈,各置一方,即秦皇铸金人十二之遗意也。

唐高宗作蓬莱宫,正殿为含元殿,含元之后为宣政殿,宣政之北曰紫宸殿,则内朝听政之所也。大会则于含元。

金銮殿在龙首山之坡陇,殿旁有坡,谓之金銮坡,其上东有学士院,今称翰林院为銮坡,本此。

唐制,正衙早朝,金吾将军奏:左右厢内外平安。国初朝贺大礼,有指挥使起居,亦此意。

唐制,每御延英,令诸司长官二人奏本司事,谓之待制,又令常参官日引见二人,访以政,谓之廷对,亦曰次对。盖宰相对延英既退,则待制、次对官皆得引对也。宋时谓之转对。

唐时,中官柄事者四人,最贵左右中尉,次则上下枢密院使,谓之四贵,又有南北宣徽两院,亦要职也。朱温既诛宦官,尽罢内司,乃以其党蒋玄晖为宣徽南院兼枢密院使,王殷为宣徽北院兼皇城使,始用外官矣。

宫人参随视朝起于晋代,六朝相因,至唐不改。六典曰:「宫嫔掌朝会赞相之事,引客立于殿廷。」唐诗所称,如「户外昭容紫袖垂,双瞻御座引朝仪」是也。崔胤尽诛宦官,止令内夫人至中学士院传宣圣谕,及朱温将谋禅代,始罢宫人传宣及隋之仪,自此至宋、元末,不闻御朝对百官以宫女侍矣。

唐时郊庙,祠官谓之斋郎,及武、韦奠献 【「奠献」,「奠」,天启本作「典」。】 ,以宰相女助执笾豆,谓之斋娘。

唐时音乐盛于天宝,有太常雅乐二部,堂下立奏,谓之立部,堂上坐奏,谓之坐部;有鼓吹署令,所掌铙歌鼓吹曲,有龟兹、踪勒、高昌、天竺诸部,谓之胡乐;有教坊梨园法曲;有散乐杂戏;又有山车、陆船、舞马、犀象及宫人所奏霓裳羽衣之曲。每大酺赐宴,以次陈奏,即汉武角抵、鱼龙之戏也。高宗因立太子,御宴百官,命散乐自宣政门入,太常博士袁利贞请罢散乐,甚为知体。乃今大殿宴会以百戏承应,乃胡元旧习,与箫韶之响相去远矣。

冠服

六朝士庶乌帽,惟人主宴居着白纱帽。南宋废帝既弒,诸王就秘书省见湘东王,于时事起仓猝,王失履,跣至西堂,犹着乌帽。建安王休仁呼主衣,以白帽带之, 【「带之」,「带」,疑当作「戴」。】 即黄袍加身之意也。王敬则弒苍梧王,手取白纱帽加萧道成首。 【「萧道成」,原作「道成」。兹据天启本补。】 当时白纱名高顶帽,皇太子在上前则乌纱,在东宫则白纱,盖惟天子得冠之耳。

隋文帝即位,改服纱帽黄袍。解曰:纱帽,乌纱帽也,江南人主多服白纱帽,文帝乃用乌耳。古人庶人服黄,至是人主及百官服之,至唐时惟人主黄袍,百官亦不敢服矣。

魏、晋以来,王公卿士以幅巾为雅,用全幅皂向后幞发,谓之头巾,俗因谓之幞头,至宇文氏乃裁幅巾为四角。北朝服制多仍胡服,至后周用古周礼,始与群臣服汉、魏衣冠,而幞头之制昉矣。

幞头乃后周武帝所裁,裁幅巾出四脚,唐人以其脚向上,宋人始为放脚,今之幞头盖放脚而稍屈其端使之向上,兼唐、宋之制者矣。

隋炀帝定舆服制度:五品以上,文官乘车,武官马加珂。可见文官乘车有所自也。珂者,螺属,生海中,其骨洁白,以饰马勒,世所谓鸣珂者,此也,三都赋「流离珂戍」即此。

隋时,百官从戎者皆戎服,五品以上通着紫袍,六品以下兼用绯绿,胥史以青,庶人以白,屠、商以皂,士卒以黄。自是文武常服遂以为品,至唐而稍润色之,以为采章矣。

唐高宗上元元年始定章服: 【「唐高宗」,原作「高宗」,兹据天启本补。】 三品以上服紫,金玉带;四品服深绯,金带;五品服浅绯,金带;六品服深绿,七品服浅绿,并银带;八品深青,九品浅青,并?石带;庶人服黄,铜钱带;其工商杂户不听服黄。武后在位,改八品九品皆服碧。此一代之制也。贞观以前尚沿隋制,稍有不同。今画十八学士服色,当以贞观中制度考之,即得其真矣。?不似铜,不知何物。 【「?不似铜」一段与「世图十八学士」一段,天启本对置。「一云石也,当俟详考。」原缺,据天启本补入。】 一云石也,当俟详考。世图十八学士,武德中所服尚沿隋制。

称谓

西汉臣子称朝廷为县官,东汉称天子为国家,北朝称家家,唐称圣人,亦称大家、天家,宋称官家,胜国即称皇上,皆臣子私称,非对御之言也。西汉私语亦称陛下,辽、金称郎主。

西汉称诸王皆称大王,至曹操立为魏王,臣下进对始有殿下之称,自是相沿,遂为定制。

北齐高俨诛和士开,齐主使人召之,俨曰:「士开昔来实合万死,谋废至尊,剃家家发为尼,臣为是矫诏诛之,尊兄若赦臣,愿遣姊姊来迎,臣即入见。」姊姊谓陆令萱也,其时宫中呼嫡母为家家,乳母为姊姊,呼妇为妹妹。

侯景陷台城,湘东王绎方镇江陵,将举兵讨景,武陵王纪在蜀,谓僚佐曰:「七官文士,岂能匡济?」及纪攻江陵,为樊猛所败,以金囊掷猛曰:「愿卿送我一见七官。」兄弟行辈称某官,始见于此。然六朝臣下称君上,妻妾称主君,亦多曰官。

自晋以来,嫂谓叔为小郎,至唐犹然。宣宗责万寿公主曰:「岂有小郎病不往省视,乃观戏乎?」

唐时称节度、观察为使家,诸州为州家,北司诸军为军家,今称军士为军家,本此。

唐末宫中称天子为宅家,如十六宅诸王为刘季述所围,升屋呼曰:「宅家救儿!」季述废立,何后趋至,拜请曰:「军容勿惊宅家。」亦称大家,如昭宗延朱温入见何后,后泣曰:「自今大家夫妇委身全忠矣。」朱友珪妇张氏告其夫曰:「大家已以传国宝付王氏,怀往东都矣。」亦称官家,如全忠谓寇彦卿曰:「汝速至陕,即日促官家发来。」官家之称始此。唐初称天家。

唐人重行辈,称其所尊皆曰几郎,如某人称张宗昌为六郎,马遂遣使请和,称朱滔为六郎,朱滔遣使说田悦,称为八郎,上至宫禁中称玄宗亦曰三郎,门生舍人称其主人之子亦曰郎君,妻家称女婿以姓,曰某郎。

唐时称父执及朋友之父为丈人,因称其母为丈母,今以岳父母为丈人丈母本此。妻父曰婚,婿父曰姻,二父相呼谓之亲家,自五代亦然。

五代称州将为使长,如李存矩为新州防御,骄惰不治,士卒曰「使长不矜恤」是也。近代公侯郎君有称使长者,妃主内家有称使长者,取义不同,其名一也。

西北诸虏称中国为汉人,东南海夷称中国为唐人,各以其所服相承称之,不思其易世也,汉初,朔方匈奴亦称中国为秦人。

金之官长皆称勃极烈,元之官长皆称达鲁花赤,岳牧郡县亦然。

元时,丞相谓之大必阇赤,「必阇赤」字音,疑即今「笔写记」,盖主文字之称,故以为丞相之称。

自嘉、隆以来,士风文字雅好古风,官名称谓亦多从古,如称六卿为大司徒、大司马之类,此皆周官旧名,职任相合,称之是也。惟至台长无以称之,乃曰大中丞,则误甚矣。今之左右都御史,乃汉之御史大夫,左右副佥都御史,乃汉之御史中丞。在汉官仪,皆无大字,乃以大夫降称中丞,非所以尊之也。至于锦衣掌印,称为大金吾,顺天府尹称为大京兆,益无稽矣。名言之间,礼分所寓,岂宜猛浪如此。若各镇总兵称大将军,虽非今制,亦汉官名所有尔。

唐时宰相相呼曰堂老,两省曰阁老,尚书曰院长,御史曰端公。近日桂林吕公为江陵封君作志,称首揆曰端公,误。又少府乃县尉耳,近日称府佐曰少府,亦误。

今翰林相传以北门为美称,考其建官之由,起于武后擅权,多引文学之士,置在禁中,使撰列女传、臣轨、乐书、百僚新戒,凡千余卷,因使密决奏疏,以分宰相之权,谓之北门学士,以其不经南衙,北门出入故也。后世相承,有内相私入之号,至今以为美谈,而不究其所由名,亦可惜也。

唐称给舍谓给事中及中书舍人也。今以给事中为给舍,中书舍人为中舍,则给舍为一官矣。

姒娣妯娌长少相呼之 【「妯娌」,「娌」原脱,兹据天启本补入。】 ,称年长者曰姒,年少者娣,今俗呼兄妻曰姒弟妻曰娣者,误。盖通鉴注:以身年之长少为次,不以夫之长幼为序也。

有父称子公者,晁错父谓错曰:「公为政用事,人口语多怨公」者是也。有父对子称臣者,霍去病过平阳,其父谒之,自称「老臣」是也。

谷山笔麈卷之十四  杂解

「罦罳」二字,解者甚多。颜师古以为:「连阙曲阁以覆重刻垣墉处,其形罦罳然。」崔豹古今注曰:「罦罳,屏也。」孔颖达曰:「屏谓之树,今罦罳也。」苏鹗演义以为:「罦者,浮也,罳者,思也,盖织丝之文,轻佻虚薄之貌,宫殿门阙有此物也。」今以字义考之,苏说为是。若以为曲阁及屏,则字义不相似。今宫殿上往往有铜丝网,疑即罦罳也。

太史公曰:「人臣功有五品。明其等曰阀,积日曰阅。」颜师古曰:「阀,积功也;阅,经历也。」

饮满举白。解者以为:举白见验饮酒尽否。又曰:白者,罚爵之名,魏文侯与大夫饮酒,谓举白浮君者也。

酒悲。醉而涕,谓之酒悲。

缗钱,二十而一筭。李斐曰:「缗,丝也,以贯钱。一贯千钱,出筭二十也。」陌即百字,唐以八十钱为陌,宋以百钱为陌。

吕览曰:「乐正夔一足矣。」汉书曰:「尧作大章,一夔足矣。」倒一字即明。乃韩非诸书纷纷一足之辨,何其固也。

稻米为上尊;稷米为中尊;粟米为下尊。

鼓吹,军乐也,汉代有黄门鼓吹,至今有铙歌十八曲,魏有骑吹,当时燕享从行皆用之。今殿廷唯有雅乐,车驾出乃用鼓吹,而民间反得用之,至闾里婚丧,无不以鼓吹将之者,更相沿不禁,何也?

天禄者,天鹿也,天鹿、辟邪自是两物,一角为天鹿,二角为辟邪,又总谓之桃祓。

当百军,吏名也。伍百,武校名也。

旁午,一从一横为旁午也。

碌碌、录录、鹿鹿、陆陆,四字通用。

汉时,军民出境,皆封长境与之,即今之文引也。

梵夹,贝叶经也,乃以版夹之,谓之梵夹。

胡床,即交椅也。

唐时,宾客宴集,为人起舞,当此礼者,即以彩物为赠,谓之缠头,如仆固怀恩为中使骆奉仙起舞,奉仙以缠头为赠是也。娼妓当筵舞者,亦有缠头赐。故杜诗云:「笑时花近眼,舞罢锦缠头。」 【「故杜诗云:『笑时花近眼,舞罢锦缠头。』」原缺,兹据天启本补入。】

乐记:「獶杂子女。」郑注曰:「獶,当为优。」孔颖达曰:「獶杂,谓猕猴也。谓舞戏之时,状如猕猴,间杂男子妇人无别也。」「倡优」之「优」,当作「獶」字。

楚王希范地衣用角簟者,剖竹为细篾织之,即今之蕲簟也。

郭崇韬素疾宦官,尝谓魏王继岌曰:「大王他日得天下,騬马亦不可乘,况任宦官?」騬马,犗马也,俗谓之扇马。

有足曰虫,无足曰豸。

贞元中,宣武兵变,执城将曹全(上口下刀)之。注:(上口下刀),古瓦翻,即「剐」字也。

溪泉涨流,谓之水不润下,阴盛之象也。井无水曰眢。

六博之法,不甚可晓。楚辞琨蔽象碁有六博。鲍宏博经云:「琨蔽,玉箸也,各投六箸,行六碁,故云六博。行十二碁,六碁白六碁黑,所掷骰谓之琼,琼有五彩,刻为一画者,谓之塞,刻为两画者,谓之白,刻为三画者,谓之黑,不刻者,五塞之间谓之五塞」云云。详六碁之制,似今双陆,以骰子行之,非今之碁子也。

梁史:宋全昱以投琼击盆中并散, 【「并散」,「并」,天启本作「斥」。】 盖即今之骰子,不知与古之琼同否。

弹碁之戏,两人对局,白黑碁各六枚,先列碁相当,更先弹也。其局以石为之,其形四隤而中高,魏文帝善弹碁,能用手巾角,时一书生,又能低头以所冠葛巾撇碁。其艺盖始于汉武帝好蹴踘,言事者以为劳体,乃作弹碁奏之。以此观之,弹碁与对弈不同,直以石子相触耳。

宋苍梧王画萧道成之腹,自引满射之,左右请以(骨包)箭,一射,正中其脐,投弓大笑。(骨包)箭,一名响箭,即今之(骨包)头也。

南史:宋明帝志慕节俭,大官常进褁蒸,上曰:「我食此不尽,可四破之,余充晚食。」褁蒸者,以糖和糯米,入香药、松子等物,以竹箨褁而蒸之,即今之角黍也。

玄宗出奔, 【「出奔」,天启本作「出奔蜀」。】 日中未食, 【「日中未食」,天启本作「日中犹未食」。】 杨国忠自市胡饼以献。解曰:胡饼,今之蒸饼,言以胡麻着之也。即今之烧饼耳。

宇文护杀周主,置毒糖?。糖?,丸饼也,即今元宵子耳。

熊白,熊脂也。熊山居冬蛰,当心有脂甚美。鸡臛,鸡羹也,味极佳。 【「味极佳」三字据天启本补入。】

尔雅释木云:「槚,苦茶。」郭璞注:「早采为茶,晚采为茗。」此茶之始也。自汉以前,不见于书,想所谓槚者,即是矣。

温峤上表,贡茶一千斤,茗三百斤。六朝,北人犹不食茶,至以酪与之较,惟江南人食之耳。至唐贞元间,始从张滂之请,岁收茶税四十万缗,利亦伙矣。宋、元以来,茶目遂多,然皆蒸干为末,如今香饼之制,乃以入贡,非如今之食茶,止采而烹之也。西戎食茶,不知起于何时,本朝以茶易番马,制其死命,番人以茶为药,百病皆瘥,不得则死,此亦前代所未有也。

禾不因种而生曰稆。侯景作乱,贵家大族皆自出禾稆,今所谓稆生是也。 【以上数「稆」字,天启本皆作「秜」。】

肺,斫木札也。

李白诗云:「脱君帽,为君笑。」初不知其解,及观北史:魏主欲诛尔朱荣,荣女为后,怀娠,乃声言皇子生,遣城阳王徽驰骑告荣,荣方与元天穆博,徽脱荣帽,欢舞盘旋。以是知脱帽欢舞,本夷俗也。

胡人军中好吹唇相呼,侯景即位,其党数万皆吹唇鼓噪上殿。今人往往以唇作声,谓之胡噪,即吹唇之声也。

觱篥,葭管也。卷芦为头,截竹为管,出于胡中。唐时编入卤簿,名为笳管,即胡笳也。

傀儡,杜佑曰:窟儡子,亦曰傀磊子,本丧乐也。汉末始用之于嘉会,北齐高纬尤好之。今俗悬丝而戏,谓之偶人,亦傀儡之属也。又有以手持其末,出之帏上,则正谓之窟儡子矣。

唐史:王凝及第,衩衣见崔彦昭。衩衣,便服也,今俗语犹然。

澡手谓盥,涤面谓颒。

通鉴:「史宪诚据魏博,于黎阳筑马头,为渡河之势。」注:「附岸筑土,植木夹之,以便兵马入舡,谓之马头。」马头之名始此。

刘守光围沧州,城中食尽,食堇块。堇块,粘土也。

杂考

夏之姓姒,以吞薏苡而生。今按:苡,音以,姒音似,字不相蒙。

汉成帝时,诏求殷后,分为十余姓,不得其嫡,梅福、匡衡议以为:宜封孔子世为殷后,乃封孔吉为殷绍嘉侯,地百里,是圣裔封爵之始也。夫孔子之圣,乃以殷后得封两楹之奠,固曰:「我殷人也。」岂其兆耶?

春秋:长狄侨如「身横九亩,断其首而载,眉见于轼。」司马法:「六尺为步,步百为亩。」九亩为九百步,恐无此理。借使长九百步,其骨岂但专车,眉亦不止见于轼矣。汉志:「后稷始甽田,以二为耦。广尺、深尺曰甽。」汉志:「一亩三甽。」则是一亩长百步、广三甽也。身横九亩,则从其冲而视之,当为二十七甽,长可二丈七尺,故曰横也。

左传:戟其手。谓举手如戟形也,骂人状如此。

汉法:有天地大变,天下大过,皇帝使侍中持节,乘四白马,赐上尊养牛,策告殃咎,使者去半道,丞相即上病,使者还,未白事,尚书以丞相不起闻矣。其时三公之责如此。虽欲如后世大臣谓「天变不足畏」,岂可得耶?然其法亦太过,本于禨祥之说,所谓移之相者也。三代之法当不如是。

汉时有三李、杜,李固、杜乔;李膺、杜密;李云、杜根。

楮书不始于蔡伦,伦第以鱼网木皮为纸,别创一法耳。自前汉有赫嗁书。

东汉永初元年,永昌徼外僬侥夷人举种内附。家语云:「僬侥氏三尺,短之至也。」史不着其长短,当非其真耳。

神异经曰:「南方有人,长二三尺,袒身,目在顶上,走行如风,其名曰魃,所见之国大旱,赤地千里,遇者得之,投溷中即死。」此诗所谓旱??也。北方风俗,每遇大旱,以火照新葬坟,如有光焰,往掘,死人有白毛遍体,即是旱魃,椎之辄雨,以此成俗,官不能禁也。江南不闻此事,岂旱魃之疟,独行于北方耶?

汉时,岭南贡生龙眼、荔枝,十里一置,五里一候,昼夜传送,至和帝时临武长唐羗上书奏状,乃敕大官毋得受献。交趾诸郡去长安、洛阳万里,不知二物何由生致?唐明皇时,从巴、蜀骑送长安,犹以为难,交趾道里何啻五六倍?此不可晓也。

陕西近西域处,有一种小蒲桃,号琐琐蒲桃,中土甚珍之,常疑其名所自起,以为必有正音,呼者传讹,直作琐琐。及观西京、羽猎赋:汉离宫有娑馺殿,娑馺与琐琐音相近。当是武帝得西域蒲桃,种之离宫别苑,有娑馺之名,至今相沿,遂传为琐琐耳。

安金藏剖心以白皇嗣,太后使医纳五脏,以桑皮线缝之,傅以良药,经宿始苏。桑皮线可缝腹皮。 【以上二处「桑皮」,天启本皆作「桑白皮」。】

武三思使周利贞 【「皆」,天启本作「或」。】 杀五王于流所,以袁恕己素服黄金,逼服野葛汁数升而死。本草:野葛类钩吻,钩吻类地黄。

建成欲诱秦府骁将,以金银器一车赠尉迟敬德,敬德不受,世民曰:「公心如山岳,虽积金至斗,知公不移。」唐人诗云:「身后堆金柱北斗。」今俗语云「黄金柱北斗」,盖出于此。

后魏孝文皇帝迁都洛阳,以北方酋长畏暑,令秋朝洛阳,春还部落,时人谓之雁臣。雁臣二字出此。

唐咸通中,浙东寇乱,有进士数人陷贼中,衣绿,及贼兵败,悉取斩之,曰:「乱我谋者,此青虫也。」以进士为青虫,大奇。

上清传:德宗怒陆贽曰:「獠奴!我脱伊绿衫,便与紫衫着。」又尝唤伊作陆九云云。褚遂良谏立武后,叩头纳笏,武后在帘内言曰:「何不扑杀此獠!」贽,嘉兴人,遂良,杭州人,皆呼之为獠,其义何居?

「缪」字与「穆」字通,亦与「谬」字通,秦穆、鲁穆之谥,皆以「缪」为「穆」,何曾、贾充之谥,又以「缪」为「谬」,岂因其人而移易耶?此当详考。

汉有鱼龙百戏,齐、梁以来,谓之散乐,有舞盘伎、舞伦伎、长蹻伎、跳铃伎、掷倒伎、跳剑伎、吞剑伎,今教坊百戏大率有之。惟掷倒不知何法,疑即翻金斗也。翻金斗,字义起于赵简子之杀中山王,后之工人以头委地而翻身跳过,谓之金斗,想其形类为名耳。

优人为优,以一人幞头衣绿,谓之参军,以一人髽角敝衣如童仆状,谓之苍鹘。徐知训与吴王为优,自为参军,使王为苍鹘,总角敝衣,执帽以从,其狎侮媟嫚无君臣之礼如此。参军之法,至宋犹然,似院本及戏文装净之状,第不知其节奏耳。

五代朝贵宴集,为手势令,其法以手掌为虎鹰,指节为松根,大指为蹲鸱,食指为钩戟,中指为玉柱,名指为潜虬,小指为奇兵,腕为三洛,五指为奇峰,亦谓之招手令,史弘肇不闲,至与宰相苏逢吉相诟,欲索剑追,殊不可解。

李峤谏铸大像疏云:造像钱见有一十七万余缗,若将放施,人与一千,济得一十七万余户,即此可见一缗是一千也。

唐制,布帛六丈为端,四丈为疋。

升仙太子即周太子晋也。武后加号升仙,为撰文立碑,词翰并美,今其石尚在,为古名帖,亦奇迹也。

贞元十七年,吐蕃攻陷麟州,僧延素为虏所得,虏将有徐舍人者,谓延素曰:「我英公五世孙也,武后时,我高祖建义不成,子孙流播异域,虽代居禄位典兵,然思本之心不忘,顾宗族大,无由自拔耳。」史传敬业为僧,则逃入吐蕃者,乃其后也,以此推之,虏中有汉土人种族必多,直世代绵邈,名字侏?,不可究诘耳。

世传吕岩者,渭之孙也。按史:渭,河中人,于贞元十六年为河南观察使,其子温为左拾遗,入王叔文之党。

北朝于谨,一代名臣,于頔之先也。頔在襄阳为子求尚主,以结上欢,学士李绛谓:「頔为虏族,不足以辱帝女。」解者:谨之先于栗磾,本姓勿忸于氏,从拓拔起于代北,更为于姓,此所谓虏族也,与邘子之后不相蒙矣。

唐史:刘辟之叛,判官莆田林蕴谏其举兵。林姓始见于史。孙湎曰:「林姓、周平王次子林开之后,鲁有林放、林雍,齐有林元,此其始也。」今闽中林姓最多,皆以为王潮入闽所携中土氏族,不知唐时莆田已有林姓,则不出于潮矣。记之以备考质。

唐时,御史所过皆给驿马,先有牒文饬候,谓之排马牒,即今之白牌也。

唐法有旬休者,一月三旬,遇旬则休沐,即十日一洗沐也。

排牙之名,自唐节镇有之,谓牙前将士,各执其物以主于庭下,俟节度使升堂,以次参谒也。

宋臣黄万石谕其部将米立曰:「吾官衔,一牙牌书不尽。」盖牙牌书衔, 【「盖」字据天启本补入。】 在宋已有之,第不知在佩带否?

宋人撰红梅诗:「若使开迟三二月,北人应作杏花看。」似言江梅之开必在正月,不知北方地寒,梅开甚迟,往往与杏花同时,恐直混作杏花,不必言似矣。

南昌滕王阁见于三王记序;巴州滕王亭子见于杜工部诗。唐初诸王出牧,宫馆之盛,所至辄为名迹,其豪侈可知,滕王其甚者尔。考史:滕王元婴,高祖之子,骄奢纵逸,畋游无节,又婴与蒋王恽皆好聚敛,高宗常赐诸王帛各五百段,惟不及二王,敕曰:「滕叔蒋兄自能经纪,不须赐物,给麻两车,以为钱贯。」二王大惭。

曲江在秦为宜春苑,在汉为乐游苑,至唐开元中,大加疏凿,遂为胜境,其南为芙蓉苑,其西为杏苑、慈恩寺,进士及第者,于此游宴。今其地在西安,鞠为茂草,无复遗迹矣。

苏源明,唐之文士也,与李、杜同时,诗中有其往返,曾避地鲁城,侨居瑕丘,后为东平太守,有洞庭诗叙, 【「洞庭诗?」,「叙」,天启本作「序」。】 文章尔雅,见称前哲,及考之唐史,称其为国子司业,称病不仕禄山,肃宗即位,擢为侍从,此有唐一代光明俊伟人也。小洞庭在蚕尾山前,乃今东平北境、东阿诸山之阳,所谓九女泉者,是其遗迹,而无片石只字可识,旧游山泉之区,鞠为榛莽,俯仰千载,为之一叹。

寒食禁火,相传起于介子推自焚,琴操所纪介子推事云:五月五日不得举火。又非寒食也。

周礼:「司烜氏仲春以木铎狥火禁于国中。」注云:「为季春将出火也。」断火之制当起于此。今寒食俗多上冢,禁火之风,邈不复闻矣。

社者,戊日也,立春以后五戊日为社日。春秋二社皆戊日也。 【「春秋二社皆戊日也」,原本无,据天启本补入。】

张邦昌,东光人;刘豫,阜城人,皆河间境也,一郡之境,同时出二假帝,是何风气!

安禄山、朱全忠,皆赐爵东平郡王,刘豫僭位,尝都东平府,皆以其为望郡也。

露布之体,盖军中奏请,皆系机密文书,不敢宣泄,至战胜功成,方备书捷状,建之漆竿,昭著耳目,使所过皆知,谓之露布。自晋以来有之,唐末,诸镇阻兵,典章无考,庄宗既平幽、燕,命书记王缄草露布,缄不知故事,书之于布,遣人曳之,而使刘仁恭父子荷校其下,此乃决狱之幡,非露布矣。

古者授印绶,常佩之于身,至解官,则去其印绶,不为职任设也。唐末,始置职印,任其职者,传而用之,其印盛之以匣,当官者置之卧内,别为一牌,使吏掌之,以谨出入,印出牌入,印入牌出,即今日之制也。秦、汉以来,官印甚小,以绶系之,悬于肘后,若今御史出巡铁印是矣。其后更为职印,乃始大耳。

唐咸通五年 【「唐咸通」,「唐」字,据天启本补入。】 ,慧星出,长三尺,司天奏以为含誉瑞星,宣示中外,编诸史册,含誉与慧星必甚相似,俟详考之。

唐庄宗置酒钱库,令其子继岌为张业起舞,指钱积曰:「和哥乞钱,尽以钱一积与之。」「钱积」二字始此。

木华黎 【「木华黎」,「黎」字原脱。兹据元史卷一百一十九木华黎传补。】 佐元大定天下,功冠群臣,其孙安童,年二十余,为世祖相,安童孙拜住为英宗相,皆以忠勤正大为一代名臣,东平其世封也,拜住为相,奉命立安童碑于范阳,在今良乡。

自古都邑大贾名侠皆有称号,或以所居,或以所业,如汉书所谓东市贾、万城西、万章箭、张禁酒、赵放,又如货殖传所载:翁伯贩脂,张氏卖浆 【「卖浆」,「浆」,原讹作「酱」。兹据史记货殖列传改。】 ,郅氏洒削, 【「郅氏」,「郅」,原讹作「盾」,兹据史记货殖列传改。】 浊氏胃脯。 【「胃脯」,「脯」,原讹作「脂」。兹据史记货殖列传改。】 其所货至为纤啬,往往鼎食击锺,盖大都人众,所取宏多,故虽负贩之资,亦至不赀也。今都城如卖酱、 【「卖酱」,「酱」,疑当作「浆」。】 屠沽,有千万之资,其名亦与古同,可见古今风俗亦不甚远。

刁斗,或言小铃,或谓以铜作鐎器,可炊。愚谓 【「以铜作鐎器可炊愚谓」,「鐎器可炊愚谓」六字原缺,兹据天启本补。】 ,斗,昼炊夜击,既曰击,即非小铃,或如今军中所用铜鼓耳。

谷山笔麈卷之十五  杂记

晋武帝时,火起武库,焚累代之宝,其中有汉祖斩蛇剑、王莽头、孔子履。盖汉以斩蛇剑为国宝,乘舆法驾出,则侍中一人捧剑在左右,匈奴以月支头为国宝,与汉使盟誓,出以饮酒,汉藏王莽头,亦此意也。此皆王迹所兴,传示后人,自有深意,然以孔子之履与莽头同藏,则污圣矣。

唐时,祥瑞列在礼官,大瑞六十有四,如景星、庆云之类;上瑞三十有八,如白狼、赤兔之类;中瑞三十有二,如苍乌、赤雁之类;下瑞十有四,如嘉禾、芝草之类。不知相沿何代,有此名目,亦矫诬矣。

世传兰亭帖殉葬昭陵是也,然以史考之,此本复出人间矣。五代贼帅温韬盗发唐帝诸陵,见昭陵宫室闳丽,不异人间,中为正寝,东西厢列石床,床上石函中为铁匣,悉藏前代图书,锺、王笔迹纸墨如新,韬悉取之,遂传人间,此知兰亭真帖出自昭陵,人间必有其本,第不知复沦没于何代耳。

天宝二年,玄宗幸望春楼,观江、淮运艘,韦坚上百牙盘食。盖以牙盘装食味于上,谓之看食,即今之看盘也。唐制御馔器用九饤食,以牙盘九枚,装食味于上。至是滥而为百尔。

沉香亭子,玄宗已有其名,未考其制,及敬宗即位,波斯献沉香亭子料,盖纯以沉香为料也。沉香,林邑所出,土人破断其木,积以岁年,心节独在,入水则沉,其形不同,名亦各异,有犀角、燕口、附子、横阳等号,至可为亭材,则其条段又大非诸沉比矣。导侈召乱,乃不祥之材,而积累贵重,得之不易如此。若夫茅茨土阶,近取如拾,安所不足哉?

南州志曰:鹦鹉有三种,一青,一白,一五色。交州以南诸国皆有之。唐太宗时,林邑献五色鹦鹉,自言苦寒,思归其国,太宗付使归之。今广西有秦吉了,京师谓之了哥。万历丙子,一日讲毕,上遣中使持赤、黑鹦鹉各一示阁臣、讲官,盖广中所献也。赤者,毛色娇丽,黑者,有两耳,耳黄如兽,能动,此二色则志所未备也。

往至西苑,见畜一狻猊,主者故西域胡也,以白布缠头,带金衣绿,支正三品料,其狻猊日食一羊,而笼之槛中,无所用也。以一狻猊计之,主者食正三品料与三百六十羊,一年之费不赀如此,使如宋之艮岳,珍禽异兽动以千百,元时外夷所献狮豹鹊鹘,日食肉千斤,终岁之费,可养壮士千人,可不惜哉!

杂记 【二】

景隆二年,敕中书门下与学士、诸王、驸马入阁守岁,设廷燎作乐,即唐诗诸人守岁侍宴诗也。是日,以韦后乳母妻御史大夫窦从一,自称皇后阿?,遂为千古笑柄。今徒艳其词若与雅、颂同音,岂知其事之鄙亵如此。李峤、宋之问、韦巨源皆武三思之党,文人无行,遂为口实。

唐僖宗于音律蒲博无不精,尤善击球,尝谓优人石野猎曰:「朕若应击球进士举,须为状元。」对曰:「若遇尧、舜为礼部侍郎,恐陛下不免驳放。」宋徽宗与王黻微行,踰墙,黻先下,以肩承上足,上曰:「耸上来,司马光!」黻曰:「伸下来,神宗皇帝。」可见,人主举动,即(执目)御近习以供嬖承宠者,不过贪一时之欢,而其本心之明,亦有不能昧者,二臣是也。然野猎之讽有旃、孟之风,而黻又出其下矣。

蔡京以太师封鲁国公,童贯以太傅封泾国公,时人称京为公相,贯为媪相。愚谓不如称京为相公,贯为相婆尤易明也。时内侍梁师成亦至太尉,时称为隐相,亦媪相之别称也。嗟夫!后之为媪相者多矣,乃至公相之权因媪相而重,是王良、嬖奚比而为御矣。

内侍梁师成领睿思殿,主管翰墨,凡礼文符瑞之事,多所润饰。师成实不能文,而高自标榜,自称苏轼出子,时天下禁诵苏文,人间不敢蓄其尺牍,师成诉于上曰:「先臣何罪?」自是,苏公之文稍出于世,亦师成之力也。夫师成以一介奄寺,逄迎希宠,而假托文人之裔,固自可笑,然因其假借,使一代文雅流传至今,事固有待而兴也,亦大奇矣!

李涉江上遇盗诗煞有风致,及考其为人,乃穿窬之下也。宪宗既黜吐突承璀而恩顾未衰,涉时为太子通事舍人,窥知上旨,乃投匦上疏,称其久委心腹,不宜遽弃,孔戣见其副章,诘责不受,涉因行赂禁门上之,戣因上疏劾逐之。即此一节,绿林豪客且掩口胡卢之矣。

唐中宗时,宰相窦从一为公主督造府第,时谓之公主邑司。懿宗时福建观察使杜宣猷以宦官多闽人,每寒食,遗使分祭其先茔,时谓之敕使墓户,此确对也。时诸道岁进阉儿,号曰私白,闽中为多,故云。

唐时王及善,庸人也,为相无他政,但不许令使乘驴入台,终日迫逐,无时暂舍,时号为驱驴宰相。

辽穆宗在位,不亲国事,每夜酣饮,达旦乃寐,国人谓之睡王。

杂记 【三】

汉质帝初年,委政李固,梁冀之徒希旨害之,有云:「大行在殡,路人掩涕,固独胡粉饰貌,搔头弄姿。」汉时,男子皆傅粉也,起于侍中傅粉,化闳、籍之属,乃至元老大臣,亦为此饰,殊可讶耳。北史称「江东天子傅粉宫中」,唐诗「口脂面药」。以此推之,不第汉矣。

唐时,宫中给使令者,皆有冠巾,谓之裹头内人,今宫中亦有女官给冠带者,即其遗制也。

古时妇人之饰,率用粉黛,粉以傅面,黛以填额画眉。周天元时,禁民间妇人不得施粉黛,自非宫人,皆黄眉墨妆,故木兰词中有「挂镜贴花黄」之句。第不知黄眉墨妆若为点画耳。

唐安乐公主有织成裙, 【「唐安乐公主」,原作「安乐公主」,「唐」字据天启本补。】 直钱一亿,花卉鸟兽,皆如粟粒,正视、旁观、日中、影中各为一色。此服乃妖也。

世间妇人立拜起于武后,其实不然。周天元时,命内外命妇拜天台,皆执笏俯伏如男子,可见以前妇人无俯伏者,惟下手立拜耳。王建宫词有云:「临上马时齐赐酒,男儿跪拜谢君王。」见当时宫女不作男儿拜也。本朝命妇入朝,仅行四拜,皆下手立拜,惟谢赐时一跪叩头耳,而民间妇女乃俯伏稽首,与男子不异,非古礼也。

汉时宫中有对食,对食者,宫人相与配合为夫妇也,起于陈皇后无子,使宫人衣上衣冠,与之寝处,盖厌饫之术,武帝废之,责以为女而男淫云云,盖对食之由也。后世宫人不闻有此,第私与中官为偶,其相亲相欢甚于夫妇,幽闭之极,无所不有,可为一笑。

唐有两韩国夫人,其一,武后之姊,嫁贺兰越石,赏入宫,得幸于高宗;其一,杨妃之妹,嫁后入宫,得幸于明皇,号既同,事迹亦合。武氏之女亦从入宫,得幸于上,赐号魏国夫人,为武后所妒,寘毒而死,其甥女也。

南汉有女侍中,宫女卢琼仙是也:蜀有女校书,乐伎薛涛是也。

世间大有奇事,出人意表。西晋之乱,荀崧屯宛,为杜曾所围,欲求救于襄城太守石览,崧小女,年十三,帅勇士数十人,踰城夜出,且战且前,遂达览所,卒解崧围,此亦大异。尝读红线之事,谓其不诚,以此推之,当不虚耳。

李克用、朱全忠皆草昧英雄,驱使一世,然皆有内助焉。克用夫人刘氏,闻汴城之变,神色不动,整军而行。全忠夫人张氏,严整多智,军府之士, 【「士」,疑当作「事」。】 与参谋议。此二健妇,亦女中丈夫也。草泽之豪,鼓众掫徒,窃盗名字,亦必有非常之偶,况神明之主哉!

克用为汴军所攻,不能自保,欲用诸将之谋,且入北虏,徐图去就,刘氏力争,以为不可,曰:「王昔居鞑靼,几不自免,赖朝廷多事,乃得复归。今足下出城, 【「足下」,天启本作「万一」。】 则祸变不测,塞外安可得至耶?」克用乃止。当时非刘氏之言,奔窜胡中,不过一亡虏耳,安能以河东之地,与天下争衡?世固有用妇言而兴者,克用是也。

元魏北海王详烝从父安定王妃,废为庶人,其母高太妃怒之曰:「汝妻妾盛多如此,安用彼高丽婢,陷罪至此!」杖之百余,又杖其妃刘氏,曰:「妇人皆妒,何独不妒?」此可作一笑,妒亦有用如此。世有纵情极欲、犯分败俗以至亡身陨祚者,使其妇能妒,当不至尔。

杂记 【四】

温韬遍发诸陵,惟干陵风雨不可发,此事至今犹然,绝不可解也。嘉靖戊申,先君作吏陇右,道出干州,其土人言:「过武则天陵,不可指议,如有谩语,辄以雷雨报之。」先君弗信,为一诗诋之云云,出门正晴,行不数里,雷雨大作,无所依泊,乃道旁邮舍,牛豕满中,不得已一驻车焉。仲兄无妄,年甫十七,再过其地,为赋一诗诋之,其词不记,行至道中,亦遭风雨。千年虐焰,尤能作腥臊气,岂别是一种妖魔,死而不能亡者耶?

王莽发定陶丁姬之冢,周棘其处,有群鸟数千,衔土投穿。栗太子葬处,亦有此异。鸟雀亦有知耶?将或使之耶?

盗跖脍人肝以为脯,盖寓言也。然乱世群盗真有然。隋末朱灿食人,使者醉辱之,即曰:「噉醉人肉,如噉糟?。」遂杀使者而食。五代赵思绾好食人肝,尝面剖而脍之,脍尽,人犹未死。又好以酒吞人胆,曰:「吞此千枚,则胆无敌矣。」契丹东丹王突来奔,居于洛阳,好吮人血,嬖妾皆刺臂以供之。可见豺虎之性,非但异类,人亦有之,以佛家六道推之,殆天豕封豕所化也。

黄巢兵围陈州,野无积聚,掠人为粮,生投碓硙,并骨食之。秦宗权遣将四出,所至屠灭焚荡,殆无孑遗,行兵未始转粮,车载盐尸以从。杨行密围广陵,城中无食,军士掠人,诣市卖之,驱缚屠割如羊豕,讫无一声。赵思绾据长安,城中食尽,取妇女幼稚为军粮,日计数而给之,每犒军,辄屠数百人,如羊豕法。此亦佛家所谓杀戒也。

金末,汴京大疫,诸门出柩九十余万,贫不能葬者,不在是数,其灾可谓至矣。然汴京人户之众亦可想见。万历丙戌、丁亥间,汴梁大旱且疫,诸门出死亦且数万,即宗室男妇,死几五百,此亦近世一大阳九也。

至正九年,襄阳民张氏生男,甫及周岁,暴长尺许,容貌异常,皤腹臃肿,见人喜笑,如市所画布袋和尚,见者异之。已而江、淮盗起,称弥勒佛出世,以红巾为号,此其兆与?

至正十二年,陇西地震,会州公宇墙崩,获弩五百,长者丈余,短者九尺,人不能挽,此盖前代所藏。有此一种大弩,挽之必自有法,人不能知耳,而举以为妖,过也。

至正十四年,汴河水皆成五色花草绘画,三日方解。

杂闻

吴下一士夫尝为予述顾文康公鼎臣事:文康之父顾翁尝为小贾鬻线,其妪甚妒,仅一青衣,防之甚密,翁未尝忤视。一日,翁坐肆中,妪遣青衣馈食,至则雷电大作,不能即归,翁因请间,既而有孕,生男即文康也。妪大恚,索儿欲杀之,不得,因送磨房,欲令驴马践死,磨房主人收而养之。长而聪慧不凡,丰神艳绝,自从诸生受书,遂游邑庠,翁妪终不以为子数,而奴使其母如故。久之,文康及第,妪犹虐其生母,使之蓬跣执爨,不令见子,文康遂介亲友入内,长立庭下,固求见母,妪复大恚,文康固不出,曰:「即一见,死不恨。」亲友从旁宛转,乃令自爨下出,衣服蓝缕,文康抱之大痛,亲友皆为泣下。

顾文康公为诸生时,父母不子,读书山寺,有众乞儿相与逐得一犬,呼众乞剥之,求薪不得,走佛殿,揖罗汉曰:「不得已烦大士。」因折其像,斧之以爨,凡焚两罗汉而犬熟,即与众儿环坐,擘而大嚼,为之一饱,其贫而不羁如此。吴下一相知为予述状,大与冯当世事相类。

尹恭简公旻掌铨十八年,以知人名,济上至今尊慕之。尝闻历城周中丞继述其家世云:恭简父名某,世居济之竹店,平生好施予,济人之厄。尝有贾人过其村,着道旁井上,遗金一囊而去,尹翁见而埋之。贾人者,为章丘巨室行钱。旧尝不售而归,巨室信此贾,不以为罪,复畀之若干再贾。贾人感其义,获利数倍,誓尽归主人,不分一缗,以是为报。及至井上而失去,一日觉之,忘其故处,又往谒主人,主人曰:「此亦数也。」已而复畀金若干再贾。贾人再过井上,恍若有忆,徘徊久之,尹翁讶而问之,贾以状告。翁因叩其金多少与囊幞之状,皆与旧合。即谓贾曰:「若无忧,而金在也。」掘井旁尺许,得之,封识宛然。贾顿首谢去。持井旁失金与主所更畀者,入海为市。舟中猝遇盗,贾即出其金献之,盗亦感其慷慨,谢曰:「吾无意攫子金也,然吾尝劫麻一舡,无所用之,以予子,可获大利,而易子之金,可乎?」贾随载麻而归辇巨室之门,其以实告,主人发而视之,则皆金也。盖海贾畏盗,藏其金麻中而盗不知,以予贾耳。贾遂与主人中分之,利且十倍。此一事有数善焉:尹翁不匿金;贾不欺主人;主人不以失利弃贾,贾又善遇盗;盗又不欺贾人。贾与主人皆获大利,而尹翁以昌其后,阴骘之巧者也。

济南王公敕者,博物君子也,然其平生多怪,人以为仙。敕少为诸生,即好谈仙道,多识古器物,目所未涉,一见能道其详,曰,此何代物,当于何所得之,考之皆是。尝读书大佛山中,与僧登山,僧先行,望见山顶有入,至则王生也,复使沙弥下取食物,叩户有书声,又王生也。尝与樵者十余人期,令各行一道,比暮,十余人归,会语所见,皆王生也。敕以进士及第,为太史,出为陕西学宪。一日,行部道中,望见一片黑云,呼从吏往捉云来,吏笑而赴之,至则落地为石,吏取以奉敕,敕擘食之。敕年六十余死,里人徭赋长安,于良乡道中,见车从鼓吹从南方来,视之,敕也。里人前问:「公罢官已久,何以至此?」敕笑曰:「朝廷召我耳。然吾来时有一二语未分付,烦寄于儿,某箧中有书数卷,不可令人见,语儿焚之。」里人归问,乃知敕以是日死也。尹恭简公病甚,敕往视之,曰:「公尚不死,至某日,有一鹤落庭中,公乃逝耳。」已而果然。

刘司马公源清故为诸生,贫甚,所聘女家以其贫请决,更笄富儿,刘不能争也。后刘以进贤城守功,征拜御史,奉使过里,而故所聘女更适富儿者,又已中贫,从夫居肆市,一日闻公还,从群妇出观,鼓吹道从,威仪甚都,群妇指示曰:「此车中贵人,故而夫也。」女大惭恨,即阖门自绞死。 【「自绞死」,「绞」,天启本作「经」。】 愚谓,此妇胜买臣妻远矣。

长安李生为予言黄京兆事:黄京兆者,名锺,延庆州人,生四岁而孤,育于伯父。伯父甚贫,夫妇日食糟糠,得少许米糈,皆以啖锺。锺感其意,年六岁所,泣告伯父,愿得读书致身,以报翁媪,然其伯父贫不能具束修也。一日,州守蔡公梦城隍谓云:「郡中有一小儿,他日当作顺天府尹,贫不能学,然有一念之善,感动神明,公可周之。又此儿日在庙中戏,至屣吾肩。」明日,守往谒神祠,仰视冠衣,俱如梦中所见,而左肩有小儿履痕。守即召庙中读书众儿,恐而问之,乃锺所为。召锺问状,盖欲上探雀鷇也。因询其家世,备知贫状。守月给庾米一石,令伯父养儿,又求一名师,送令教习,自出束修供之。后三年,守当去,锺方十岁,业能为文,然守竟不泄梦中语也。比锺十八岁,举京兆,旋第进士,守已悬车,径来视锺,方以梦告。后锺至顺天府尹而归,伯父已前死,媪又他适,锺事媪甚谨,孝养逾于所生云。

万历甲戌,济南有蒋生者,贫而质子钱三十金,久之,遂鬻宅于子钱家,其价二百有奇。质钱者以百金当其息,第以百金予之。已而蒋生钱尽,大窘,怨恨,遂自经死。死数日,鬻宅驵侩行西门道上, 【「驵侩」,「侩」,天启本作「(马会)」。本段下三称「驵侩」处同。】 忽叩头呼服,谢蒋生求免,可一里许而返,闭门伏匿。须臾,叩门甚亟,里人皆闻其声而无所见。驵侩度不能免,谓其妻曰:「我死必为所摄,第毋收我,我当放归。」遂出,开扉而死。其日,子钱家亦死,并死其妾。良久,妾苏,语人曰:「为蒋生所诉。见府君,府君曰:『驵侩当质对,妾何为者!』亟纵之还,夫及驵侩方按治未决」云。已而驵侩见梦其妻曰:「收我,我不归矣。」兵部韩君应元为予道状。

嘉靖中,海丰有渔子数人驾一舟入海,忽为飓风所漂,泊一绝岛,险峭无人,渔子相对号泣,以为必死。因入其中,见古木蓊蔚,鸟雀啁啾,不似人境。行可里许,林木之中,微有灯火,稍见人迹。其人皆椎结袒裼,网木叶为裳,面目黧黑,肌肤如枯,睢睢盱盱。见渔子入,相顾惊笑,语不可解,稍前逼之,辄走不敢近。其居率如蘧庐,而无爨釜,其旁往往有池,池中以密浸食物,大抵黄精、薯芋之属。渔子饥甚,前取食之,其人亦不嗔,但远立而笑。已而取蒌叶食之,亦将以授渔子使食。渔子始泊,舟有余鱼,已而鱼尽,苦饥不得已,从之食。食久益甘,而其人亦稍狎,相与游处,但语不通耳,如是者月余。其山涧流水处,皆文石五色,瓘落可玩,渔子各收数升,置之舟中。一日,飓风大至,飘返故岸。家人以为已死,见之惊喜。已而取所挈文石,则皆靺鞨瑟瑟诸宝也。其中有紫者,以五铢入火,间以白金,成黄金二两,不镕, 【「镕」,原作「溶」。据天启本改。】 则柔甚,可屈折云。太仆丞葛君为予语状。

尝闻里中长老传,数十年前,里俗以袷为裙,袷长衣下,令其蓬蓬张起,以为美观。即无袷裙,至系竹圈衬之,殊为可笑。及读王莽传,莽好以猪毛装楮衣中,令其张起。乃知古亦有之。

隆庆初年,见朝鲜入贡使者,自带以下,拥肿如瓮,蒲伏而行,想亦有袷衣在下。比数年来,直窄衣下短,如中国服,不张起矣。

万历甲戌,甘肃筑城,掘地得小棺千余,皆长尺许,其中人皆不腐,衣裳颜色一一可辨。衣有寸许,潞紬边幅宛然。时江陵当国,边臣不敢以闻,然京师多有知之者,第不知其故,共相骇愕。及考王莽时,池阳有小人,景长尺余, 【「景」,天启本作「仅」。】 或乘车马,或步行,操持器物,大小各称,三日而止。山海经「登山之神曰俞儿」,武帝时有巨灵,及抱朴子所载肉芝,皆此类也。

成太史监吾公宪父为西边大帅,尝镇固原。有民家子妇,事其姑无礼。一日,姑与之入庙祠祷,求一冒絮包头,妇不肯予。其子自探一巾与母,妇取而裂之。姑不得已,与同入庙,叩神未已,忽失妇所在,觅之不见。明日,遍走求,竟无踪迹。已而,至城外一小山上,其妇在焉,竟化为一驴,惟留一面两乳。舁至帅府,予之刍豆,即俯首啖之,而不能言也。此太史所亲见,于馆中闲谈偶及,其详如此。

隆庆三年,山西静乐县丈夫李良雨为人佣工,与其侪同宿。一夕,化为女子,其侪狎之,遂为夫妇。守臣以闻,良雨自缢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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