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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山笔麈卷之十六 ~~~~ 谷山笔麈卷之十八

谷山笔麈卷之十六  杂说

西门公子好士,门下博徒酒客常数百人。公子出,则鞴鹰挟弹、操竽瑟而从者塞路。无何,公子中贫,无以奉客,而北里王孙暴富,富于公子,故公子门下客皆去而事王孙。王孙出,则鞴鹰挟弹、操竽瑟而从者塞路。于是公子与王孙博争道而怒相斗。客之从王孙者关弧而射公子,公子蹀履而走,王孙大喜,曰:「甚哉,客之忠也!关弧而射公子,公子蹀履而走!」出千金大享客。汉阴丈人谓之曰:「王孙过矣!比从王孙而游者,非故西门客耶?然而关弧射其故主如越人者,利王孙之金也。君之金今日尽,则明日折而之他,又何爱咫尺之矢,不以加君于十步之内而博人之千金耶?」王孙大悟,遂谢客。

魏其侯好客,五陵诸豪皆出其门下。已而魏其罢将,屏居南山射猎,丞相田蚡新贵用事,故魏其客皆去事田丞相。于是魏其叹曰:「嗟乎,客则何忍哉!老仆所以事客非有负也,皆去事田丞相!」东方生大笑仰天,冠缨尽绝,曰:「将军胡见之晚也!夫钓者,操竿垂饵投纶于渊[■溱禾换纟]之中,煦沫吞饵翛然而来者, 【「翛然」,「翛」,讹作「修」。翛然,庄子大宗师:「翛然而来,翛然而往。」】 鳅鲵也。若夫王鲔、赤鲤盈尺之鱼,若灭若没,若浮若游,可望而不可致,何者?其志不在饵也。今将军之客,利合而来,利尽而去,其来甚易,其去甚轻。若夫高世之士,悬万户之封,不可招之来,设汤镬之诛,不能挥之去,将军安得而客之?然则,将军之客徒鳅鲵耳,非有赤鲤、王鲔盈尺之鱼也!」

穰侯为秦相,入则为群臣之言以请于王与太后,出则为王与太后之令以令国人,国人莫喻也。客谓穰侯曰:「君侯之危如累卵矣!」穰侯然曰:「何谓?」客曰:「君侯知傀儡戏乎!夫傀儡戏者,一人而持两未偶,悬而垂之,其上 【「两未」,意不可解,「未」疑当作「木」。】 蔽之以帷,左手之人笑,右手之人泣,左手之人揖,右手之人旋。于是,市中小儿累迹而观者如市,以为天下之妙伎,洞心骇目,其乐忘食。及搴其帷而视之,则出一手也,于是大笑而走,不复返顾。今君侯亲为群臣之言以请于王与太后,又亲为王与太后之令以令国人,是举秦国上下左右出君侯之一口也,不可以绐市中小儿终日!君侯不早决者,臣惧秦人之搴帷而视之也,岂止笑而走哉!」穰侯不能用。

齐王之宫,美人三千,而无盐女求见。盘珊痀瘘,五管指天,鹑结蓝缕入王宫门。三千美人望之大笑,王曰:「嬉!来前!夫人之谒也,岂有意辱寡人之后宫哉!」无盐曰:「唯唯。不敢。」王曰:「夫寡人之左右者,皆冶丽靓雅,嫽眇多姿,肤如玉雪,腰如束素,垂罗曳縠,欻如流云,寡人犹以为不适,不能一睐也。夫人之玉貌能倾之乎?」曰:「不能。」王曰:「寡人布席而饮,悬乐而奏,美人罗于玉箱金堂,搦管张弦,曼声而歌,气芳椒兰,音绕梁欐,寡人于斯时也,大饮千锺,小饮百榼,仰天耳热,其乐忘死。夫人之妙技能抑之乎?」曰:「不能。」王曰:「然则何以娱寡人而辱寡人之后宫乎?」无盐仰天大笑,拊手泣洟,曰:「殆哉!王之图国也!夫妾之志以为齐国东负沧海之饶,西按岱宗之险,表里九河,纵横千里,天下之强国也,而西面事人,号为东藩,妾诚惑之。大王诚为谢连衡之约,摈合从之议,斥游谈之士,罢春秋之请,南城琅琊,则楚人不敢窥薛,北屯千乘,以河为池,则燕之士马不敢南向,西画汶、济,布十万之师于阿、鄄之间,则三晋之军不敢东顾,然后闭关而守,兴鱼盐之利,席枣栗之饶,修太公之教,讲管子之法,西向而亢强秦,不及十年,可为东帝!今大王计不出此,而听诸侯游士之谈,以合从连衡为事,从成,则三晋与楚分其利,齐不能越韩、魏而有秦;衡成,则秦享其成,而齐以空名奔走诸侯之后,是坐而自索也!不知三千美人之中有以此进大王者乎?妾诚惜之!」于是宣王瞠目而眙,拊心而叹,曰:「嗟乎,天以无盐君赐寡人也!寡人之国将亡,无盐君存之!」遂立以为王后。齐国大治,攘地千里。夫娴都环利之质,非不捷也,声中宫商,貌如刻画,非不娇也,及其当利害之交,值艰危之地,未有能济者也。故有呈木朴之观而负玮奇之节,谢便儇之巧而储博大之材者,此无盐之类也。

璅言

屏之张也,直则不可立,必也弯而曲之;轮之转也,方则不可行,必也揉而圆之;处世亦然。虽然,屏必有幅,轮必有轴,屏虽欲曲不可不齐,轮虽欲圆不可不正,君子自处也亦然。

士大夫处世能绝四语,可与论道矣。一曰耳语,一曰目语,一曰手语,一曰足语。呫嗫而谈者,私也;睇笑而谈者,险也;握手而道者,伪也;蹑足而告者,昵也。言堂满堂,言室满室,在朝言朝,在家言家,君子之言如是。

漏刻之人,受命于水,水涸则降;影灯之人,受命于火,火熄则止,其升降动止有制之者也。人之在声华势利亦然,得则神王,失则气汨,制在外也。夫惟立命在我而不为外物所制,几于道矣。

更色而不更叶者,松柏也;更叶而不更条者,诸木也;更条而不更根者,百草也;更根而不更种者,五谷也。故五谷之命在种。

近世士大夫有四字宝诀,自谓救时良方,不知其乃膏肓之疾也:进退人材用「调停」二字,区画政机用「作用」二字,此非圣贤之教也。夫贤则进,否则舍,何暇调停?政可则行,不可则止,何烦作用?君子以调停为名,而小人之朋比者托焉;君子以作用为才,而小人之弥缝者借焉。四字不除,太平不可兴也。

天下将有乱萌,固不可养,亦不可激,养之乱,激之亦乱。依阿唯诺以延岁月,一旦乱成,坐视其败,此养者成之也;引绳批根,吹毛洗垢,使之情见势极,一发而溃,此激者成之也。养之敝常在大臣,激之敝常在小臣。大臣忘身以为国,则分内事不可模棱,小臣奉官以守法,则分外事不必越俎,天下事乃可言矣。

大臣之义在于体国,小臣之分在于守官。何也?大臣位尊寄重,与君国同其休戚,非一官之守能尽。而上之所以责之者,亦不止于所守之官而止也。如吏、兵之会推,礼曹之会议,刑曹之会审,凡大赏罚、大典礼,无不使六卿共之,非若寻常政体一部可得专也。奈何以一官自画而秦、越?国家之安危,噤不出声,非大臣之义矣。至于部司之臣,本无言责,凡钱谷、甲兵、礼乐、刑名,各守其官以承其长,夙夜在公,不懈于位,其官尽矣。上之所以责之,亦止于其官之内,未尝以钱谷责之吏兵,以礼乐责之法官也。后世士风日漓,趋名嗜进,往往舍其官之所当守而忧其责之所不及,非小臣之事矣。此何以故?大臣以长厚为体,而不思义所当重,小臣以建白为名,而不思职有所专也。夫使大臣不忧国而小臣不守官,国家之事,必有难言者矣。

士之气节盛衰亦有时哉!有唱而后和,有锐而复竭,以皆非义理之勇也。本朝如靖难之举,死者不下十百,至于土木之难,寂然不过一二,如嘉靖大礼,举朝争之,死且窜者,不下数十,至于易世之后,如庙祧之递迁,两宫之推崇,亦有许大事体,复寂然无一人言者。何也?士之举动犹风也,飘风大和,冷风小和,风之所过,万窍怒号,风之所止,一尘不动,且再鼓则衰,三鼓则竭,气亦有所尽也。若夫义理之勇,千万人倡之而不加,千万人阻之而不止,当寂则为处女,当锐则为脱兔,岂系风气哉?

人臣之犯颜直谏,非以为名也。凡以冀上之从也,上从之而不受其名,则主臣俱荣;上不从而已受其辱,则过归于上,而名成于下,非纯臣之本心矣。且夫臣子之于君父,固欲得其欢心,非以咈意为愿也。君父之喜,自必以为荣,君父之怒,自必以为辱,乃臣子之常耳。今也以为名之故,而成其为利之实,遂至以君父之喜为辱,而以君父之怒为荣,无乃非臣子之情乎?夫求其喜而不得以至于怒,是求其荣而不得以至于辱也,恐惧修省若将无所容,如曰「父母之不我爱,于我何哉」?如曰「臣罪当诛兮,天王明圣」,则庶乎不失臣子之义,而利名亦可永誉矣。倘以此骄人,以此轻世,恐有道者视之,不免发一笑尔。

天下之事,平时患在操切,临难患在牵制。操切太过,则变以刻成,牵制太过,则机以懦失。此祸乱之所由兴也。

处天下人,心不可不虚,虚则无难处之人;任天下事,心不可不实,实则无难任之事。

当事之人如柁师然,风恬浪静,一泻千里,柁师可以享其逸;洪涛巨浸,?地连天,柁师可以见其能;惟至于万斛之舟胶于中流,寸尺不能进,左右无所倚,虽有天下之神巧,不能几矣。

以事劳心者,事受之;以理劳心者,理受之。事受之者,物有其则,心无与也;理受之者,理有其趣,心无与也。惟以心劳心者,心受之,其伤必多,何谓以心?妄念是已,智故是已,阴谋是已。

为大臣者,不惟不当有保位之心,即保名之心亦不可有。一有保位之心,则利害之说得以中之,一有保名之心,则毁誉之说得以中之。利害之说入,则有所趋避,其志不行,毁誉之说入,则有所顾忌,其志不行。然则,惟利国家社稷不尔。

君子欲为天下用,则有不必用之心乃可用也。有不必用之心,则其身可去可留,而宠辱得失一无所动,然后惟我所行,而无所趋避,所谓以瓦注者巧也。古人所为重恬退澹泊之士,非止奖其品地,实以恬退之士无富贵利达之心,而天巧全使之效用,必能为人所不敢为,而大有益于国家。

士人持身之节,有关于道义者,视一介如泰山;大将用兵之略,有系于安危者,视千金如粪土。夫以持身之节而律师行之法,天下所以少成功也。

人之于虺蛇也,恶之而不怒也,其于虎狼也,畏之而不怒也,夫诚畏且怒也,避之已矣。安有见虎狼虺蛇而裂眦指发以必求一逞者乎?求治不可太速,疾恶不可太严,革弊不可太尽,用人不可太骤,听言不可太轻,处己不可太峻。

人之年寿长短,元气所禀,本有厚薄,然人能善养,亦可延年。如烛有长短,使其刻画相同,则久暂了然,若使置长烛于风中,护短烛于笼内,则以彼易此,未可知也。故养生之说不可不知。

论略

柳下惠以和而圣,关寿亭以忠而神,其必为人所不能也,而世以秉烛、坐怀二事为二公之大节,见亦陋矣。何也?风雨如晦,投衣而燠,此何时也,即有淫僻之心,未必即炽,况且人之美恶老少又不可知,纵非下惠,遽及于乱乎?曹公躭躭寿亭,欲败其节而致诸死,鐍之一室,耳目密列,即非寿亭,其谁自白乎?故柳之不乱,不欲者能之,关之秉烛,不敢者能之,非其大也。柳之大节在一体万物而无憎别之心,关之大节在始终为主而无二三之志,此其与天地同量、日月争光者矣,而以二事当之,不亦细乎?柳之言曰:「尔为尔,我为我,尔焉能袒褐免我哉?」关之言曰:「日在天之上,心在人之内。」此其大本大原,可以同体天地、并明日月者矣。曰圣曰神,不其然乎!

贾之吊屈,扬之反骚,其指一也。贾赋曰:「班纷纷其离此邮兮,亦夫子之故也,历九州岛而相其君兮,又何必怀此都也?」若望原不历他国,择主而事,以及于死者。此言非也。当六国之时,出仕他国,固士人之常,然原,楚之同姓,所谓贵戚之卿也,一旦以忠被斥,徘徊顾望,不忍他适,宁赴而葬江鱼腹中,如远游诸篇,词旨可想见,谊奈何以此责之?雄则不然,其词曰:「君子得时则大行,不得时则龙蛇,遇不遇,命也,何必湛身哉!故摭离骚文而反之。」其词曰:「仲尼之去鲁兮,斐斐迟迟,而周迈终回,复于旧都兮,何必湘渊与涛濑!」此有道之言也,与贾生之旨趣大相远矣。虽然,雄之视三闾,又何其不相若也!则无乃与其言剌谬耶?

曹孟德雄心异志,情见乎词,不一而足,而又曲自掩饰,以愚天下。尝读其诗,如「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此有所牵制而未能决之词;如「忧从中来,不可断绝」,此有所计虑而未得遂之词;如「山不厌高,海不厌深」,明自托于周公,如「我心何拂郁,思欲一东归」,微自附于汉祖。即此数语,其志可知也。短歌行中间,全插「呦呦鹿鸣」数语,上下文义不相接,岂其才诎使然,乃搀和掩饰,使人不可解耳。如为隐语秘诀,恐露窍妙,则多书杂字,以乱其辞也。自古及今,无人识破,令地下老瞒,笑人迂腐,可为扼掔。

三代养老之礼,远不及考,记所传者,多汉人拟议之词,东京、西周仿而行之,未必三代之旧也。后周以于谨为三老,中楹南向而坐,帝立于黼扆之前,西面。有司进馔,帝跪设酱,至亲为袒割。谨食毕,帝跪授爵以酳。此拘礼经之文而不达其意者也。何也?古人之席以东向为尊,宾师祭祀,皆正东向之席,惟人主立朝则南面耳。今也以人臣俨然南面,而使人主立于其旁,三代有是礼耶?此不达古之方向也。礼曰:「授坐不立,授立不跪。」古之所谓跪者,即坐而膝席耳。今也以人臣倨坐于上,而人主跪于其前,三代有是礼耶?此不达古之坐起也。且夫礼有时而情有顺,古今异便,不可强也。古之人君立而听朝,今有立者乎?古之升车者或立而乘,今有立者乎?况三代所谓国老者,其道德行业足以师表流俗而辅翼人主,王之所谓师保父兄也。东京以桓荣为三老,儒者犹或效之。谨何人哉,猥以不经之礼尊之,陋亦甚矣!宋儒徒取其能行周礼而不察其是否,不亦诬耶?

周礼小司寇五听之法:一曰辞听,观其所出言,不直则烦;二曰色听,观其颜色,不直则赧;三曰气听,不直则喘;四曰耳听,观其听聆,不直则惑;五曰目听,观其眸子,不直则眊。古人听狱之法详密如此,即有神奸,不能自遁,片言折之可矣。后世不务出此,而以钩距伺察得人之情,以罗织銗筩求人之情,其法弥刻,其术弥刻。以此求清庶狱,听之不以其道者也。

魏、晋以来,最重氏族,南则王、谢、褚、沈,北则崔、卢、王、郑,至唐犹然。魏孝文时,以范阳卢敏、清河崔宗伯、荥阳郑义、太原王琼四姓为衣冠所推,而陇西李冲以才识见任,故世之高华者以五姓为首。河东薛氏以不得入郡姓,至辟廱廷争,仅乃得之。于时,婚姻仕宦皆以门阀相高,下品单门,自甘隐约,斯亦过矣。然乔木世臣,国体乃关,廉远堂高,积非一日,门阀之重,固不为无益也。今世门阀太轻,地望无取,仕以权宠相慕而诎世臣,婚以富贵相高而左旧族。视之不过积习,究其极弊,甚有关系,不可不熟思也。

古人宗法之立,不惟敦睦一本,其实家道之隆衰,以离合为验,后世鄙俗戾风,自相胡、越,有失敦睦。而门阀之衰,外侮之遘,恒必由之。譬如有蛇于此,击其首而尾应,击其尾而首应,此生蛇也,击其尾而首不应,击其首而尾不应,此死蛇也,则樵竖甘心焉矣。至有骨肉相残,傍人酸楚而略不动心者,此夫自断而未殊者耳。

宋时,诸路被兵之后,必有一番优恤。田有践伤者,或赐之粟,民有被掠者,或赐之米,或除其积逋,或收其遗骸,种种抚摩,不一而足。深仁厚泽,固结于人心,良有以也。今世诚考其法,于边境中虏之地仿而行之,于公家无费,而可以收拾人心,培养元气,惜乎无举而行之者。

宋徽宗一日内宴,出玉扈玉盏以示辅臣,曰:「欲用此,恐人以为华。」蔡京曰:「乃陛下当享。天下之奉,区区玉器,何足计哉?」此不但逄君之恶,乃遏君之善也,京之佞不容诛矣。即此观之,徽宗以前,即天府内庭,未尝以玉器为用。乃今士庶之家,初登仕版,即购犀玉酒器以华宾筵,不亦侈乎?夫以商受之奢,贤臣见象箸而叹,宣和之侈,佞臣以玉杯为华。今之仕人,且以象箸玉杯为常,是古奢淫之主所不敢轻用者,而今寒素之士所不肯深惜也。物力之诎,有必然矣。

许鲁斋退居苏门,与姚枢、窦默同游,慨然以道自任,尝语人曰:「纲常不可一日忘于天下,苟在上者无以任之,则在下之任也。」凡丧祭嫁娶必征于礼,以倡乡人,一时风俗丕变,儒者成物之效也。尝谓,士大夫进而在位,当以政教率天下,退而里居,当以礼教率乡人,即在上者有以任之,在下者从而助之,未为非美也。乃今风会日流,俗尚日浇,备位于朝,无尊卑之分,征年于乡,无长幼之节,即在上之人,不能以纪纲法度力挽颓波,况在下者乎?  梦语

于子卧病两月,五火内燔,肾肠焦灼,呻吟宛转,不知夜旦,祷祠医药,杂然并陈,而不能起也。如梦如寤,若有所遭:幅巾方袍,匪仙匪释,自称无念道人,呼予而箴之曰:「子奚不悟乎?子之病,非祷祠之所能谢,非药石之所能痊,在子所念尔!子之病,非饮食之所能伤,阴阳之所能笺,得之性情不调而念滋纷也,内之喜怒失时,外之爱憎为累也!欲发而制于理,欲忘而牵于念,故子之心,摇摇焉如悬旌,炎炎焉如沸鼎,君火一作而五脏若焚矣!子不亟自治者,将索子于池鱼之腊,不亦怜哉!子诚欲已子之病,则曷调其性情,寡其思虑,盎然游于六气之和,陶然适于无町之宇,几可生乎!」如是纚纚可数百言,凡十许日夜,寐则与语。于子泠然,霍有悟也,病起而载诸牍。

道人曰:「子之性与人异,大事看得明,小事看不明,大事丢得下,小事丢不下,大事担得起,小事担不起,大事放得过,小事放不过,何其舛也?夫天下之大事常少而小事常多,则子之萦系者必多而脱洒者必少矣,不病何为?」

道人曰:「人之畏子,以子虑之深,澹然而应之,则无畏矣;人之怨子,以子责之厚,倘然而与之,则远怨矣;人之狎子,以子发之轻,凝然而守之,则无敢狎矣;人之渎子,以子许之易,确然而持之,则无敢渎矣。」

道人曰:「子有所欲于人,微示之而使其自悟也,不能悟而子愠,愠而其人不知也,子病矣;子有所怒于人,微风之而欲其自悔也,不能悔而子愠,愠而其人不知也,子病矣。彼人方且晏然甘寝,而子怃然自废,岂不左哉?」

道人曰:「夫怨人而使人知之也,则彼必备矣,怨人而使人无知也,则彼何伤矣?彰怨者多防,匿怨者自戕,莫如不怨。」

道人曰:「夫德易忘而怨难销也。肉骨之恩,崇朝反目;睚眦之恨,终身刻肌。故君子重树怨。」

道人曰:「人之于子也,一线之情如拔;子之于人也,万斛之力如倾,斯不诚厚道乎哉?然以之损名,以之伤身,无乃过矣。」

道人曰:「凡吾有患,为吾有身,孰有之哉?及吾无身,吾无有患,孰无之哉?夫身无之者有之也!」

道人曰:「夫贤为愚使而愚者不觉也,乃使贤者伤焉;贵为贱役而贱者不觉也,乃使贵者伤焉。故贤毋为愚使,贵毋为贱役,几无事矣。」

道人曰:「闲事莫管,闲气莫生,闲话莫说,闲书莫读。」

道人曰:「视亲如疏,则亲可常保也;视急如缓,则急可屡谋也。」

道人曰:「人有德于子,愿子毋忘之也;人有怨于子,愿子忘之也;子有德于人,愿子忘之也;子有怨于人,愿子毋忘之也。」

道人曰:「于人无所甚亲,故不可得而疏,无所甚疏,故不可得而亲。斯涉世之疏也。」

道人曰:「夫制念莫如止,止念莫如忘。止念之念,念也,忘念之念,念也,莫如忘忘。故佛经以无念为正受。」

道人曰:「夫望而许者,不足以为德,逆而距者,适足以为怨。故求而审之,可许而许之,许之德也;求而审之,可距而距之,距之无怨也。其恕乎?」

道人曰:「凡人无故而合者,必无故而离,合而知其必离也;有为而来者,必有为而去,来而知其必去也。」

道人曰:「尔能居室如寄,使仆如假,起处如在途,饮食如受乞,即无病矣。」

道人曰:「夫拟之而后言,则寡尤也,议之而后行,则寡悔也。拟议本于存心,心存则不妄,故『慎』字从心从真。」

谷山笔麈卷之十七  释道

汉史西域传所记三十六国道里、风俗、人民、户口纤悉具备,然不闻有浮屠之教,其时诚有之,张骞有不以闻耶?且其时武帝慕道求仙,方且驰心于海上三山恍惚虚无之境,岂有浮屠之教已行而骞不以闻者耶?然佛经传其渊源,远自上古,即周定王,至于西汉,已若干年,而其教尚不着于西方,无是理也,岂所谓西方者,尚在天竺、安息之西,非三十六国数耶?列子志穆王得西域化人,居处被服,皆非人间所有,而西域传称条支善眩,又传闻有西王母弱水,及观佛氏之言,近于眩术者甚多,岂即所谓化人耶?魏收曰:「张謇使大夏,传其旁有身毒国,一名天竺,始闻有浮屠之教。」盖骞时已闻之,然汉史不载,何也?又哀帝时,博士弟子秦景宪受大月支使伊存口授浮屠经,中国闻之,未信了也。佛法不至明帝入中国,此足证矣。

释有南、北宗,道家亦有二宗,自东华少君授汉锺离权,权授唐 【「唐吕岩」,原作「吕岩」,「唐」字据天启本补。】 吕岩,至岩分为二宗,其一授辽进士刘操,操授宋张伯端,伯端授伯泰,泰授薛道光,道光授陈柟,柟授白玉蟾,玉蟾授彭耜,此南宗也;岩授金之王喆,喆授七弟子,曰丘处机、曰谭处端、曰刘处玄、曰王处一、曰郝大通、曰马铨、曰铨妻孙不二,世谓之七祖,此北宗也。七祖之迹皆在东海劳山,而处机为元太祖所聘,从弟子十八人见于漠北,居燕之长春宫化焉。长春宫者,今都城西南向白云观也。王喆, 【「王喆」,原作「王」,「喆」字据天启本补。】 咸阳人,其余多登州人,海上霄霞之境,仙圣所锺,盛固宜矣。

佛教之盛,始于五胡,至魏而极。魏世宗于嵩山立寺,极岩壑土木之美。于是远近承风,无不事佛,郡至一万三千余寺。胡后造永宁诸寺,皆极土木之盛,浮屠高百尺许,宫殿如禁内,僧房千间,珠玉锦绣,骇人心目。其后,任城王澄上疏,请禁都城内寺,以为「如来阐教,多依山林,今此僧徒,恋着城邑,正以诱于利欲,不能自已,此乃释氏之糟糠,法王之社鼠,内戒所不容,国典所共弃也。」此数语者,切中沙门之病,佛骨表中亦说不到。胡后尝令诸州各建五级浮屠,今江北诸处,往往有故浮屠,盖皆北朝所建也。

唐宣宗时,道士轩辕集入长安,召入禁中,问以长生之术,对曰:「王者屏欲而崇德,自然受大遐福,何处更求长生?」此儒者之言也,东方生对汉武之言,与此相似。以此推之,轩辕、东方必真知仙道者也。

六朝沙门见人主多不致敬。唐初,僧尼受父母及尊者礼拜,亦六朝遗俗也。自高宗诏革,其礼乃正。至胡元之世,而国师、法王至与人主抗礼,夷狄之法,益不足言矣。

汉沛人张鲁,自大父陵以来,世为五斗米道,其后,遂从刘焉分据汉中。后魏寇谦之首奉其道。至宋真宗之世,赐其裔信州道士张正随号真静先生,以后,继世子孙,皆有赐号,此龙虎山封号所由始。原其所以,盖因天书、符命之兴,粉饰道教,诞惑四海,王钦若为之奏立授箓院及上清观,历代相沿,遂为成典,而不察其由,亦惑之甚者矣。

元命道士张宗演为嗣汉天师演道灵应冲和真人,命百官郊劳,待以客礼,此天师之号所由起也。本朝止封正一嗣教真人,无天师之称,而假一品服色,至衍圣等,亦太过矣。嘉靖尊崇道教,张氏与陶、邵二氏同礼,在三公之上。隆庆改元,言者请削其爵,降为提点。至万历初年,夤缘左右,复续旧封,然礼体威仪,较之嘉靖间不相及也。

武后受册为金轮皇帝,作七宝:曰金轮宝、曰白象宝、曰如宝、 【「如宝」,天启本作「如意宝」。】 曰马宝、曰珠宝、曰主兵臣宝、曰主藏臣宝。每朝会,陈之殿廷,不详其制。今佛家庄严及人间华丽之饰,尝曰七宝,宫中铸作珍玩,亦曰八宝,不知同否。

开元中,天台道士司马承祯言:今五岳神祠是山林之神,非真正之神也,五岳皆有洞府,有上清真人降任其职,山川风雨阴阳气序是其所理焉,冠冕服章、佐从神仙皆有名数,请别立斋祠之所。玄宗奇其说,因敕五岳各立真君祠。不知所谓山林之神统于上清否?志曰:「山川之守为神。」又曰:「天降时雨,山川出云。」则风雨阴阳正山川之守,而又以上清临之,何也?唐宗五岳之封,至于为王为帝,不知受此封即上清真人其山川之神耶?承祯之言,矫诬甚矣。我朝于岳海镇渎尽革封号,各从本等名称,大圣人之作为,一洗千载之陋。岳渎之神,怀柔震迭,有不受纪哉?

自古帝王崇重佛教则道教被斥,兴起道教则释典被汰,其势不并立如此。林灵素欲尽废佛教,至改佛为金仙,僧为德士,寺院为宫观。嘉靖中,陶仲文、邵真人, 【「邵真人」,原作「邵真」,脱「人」字。兹据明史邵元节传补。】 以祈祷用事,亦请拆毁寺院,沙汰僧尼,焚佛骨于大通桥下,皆其证也。两家道术原不相下,其徒宗而守之,入主出奴,至于为敌,皆非其本也。要之,道家兴废不常,入人亦不甚深,终不能与佛教角尔。

唐会昌中沙汰僧尼, 【「唐会昌中」,原作「会昌中」。「唐」字据天启本补。】 凡毁寺四千六百余区,毁招提、兰若四万余区,归俗僧尼二十六万,大秦穆护祅僧二千余人,收良田数千万顷,奴婢十五万人。盖官造者为寺,私造者为招提、兰若。大秦穆护者,释氏之外教,如摩尼之类。祅,胡神也。唐制,祠部岁再祀碛西、渚州火祅,官品亦有祅正,盖主祅僧也。武宗好道教,故汰僧耳。

周显德二年, 【「周显德」,原作「显德」,「周」字据天启本补。】 废天下寺院,存者二千六百有奇,废者三万三百有奇,见僧四万二千有奇,尼一万八千有奇,此但河、洛、关、陕、山东、江北数省,未及天下之半,而数已如此矣。又令民间铜器佛像输官铸钱。世宗谓侍臣曰:「卿辈勿以毁佛为疑。夫佛以善道化人,苟志于善,斯奉佛矣,彼铜像岂所谓佛耶?且吾闻,佛在利人,虽头目犹舍以布施,若朕身可以济民,亦非所惜也!」此虽矫俗弥惑之言,然于佛教济人之旨有合者,唐家三百年陋风,片言而正,真英主也。

九宫贵神,盖易干凿度所谓太一也。黄帝九宫经:一宫,其神太一,其卦坎,其方白;二宫,其神摄提,其卦坤,其方黑;三宫,其神轩辕,其卦震,其方碧;四宫,其神招摇,其卦巽,其方绿;五宫,其神天符,其卦离,其方黄;六宫,其神青龙,其卦干,其方白;七宫,其神咸池,其卦兑,其方赤;八宫,其神太阴,其卦艮、其方白;九宫、其神天一,其卦离,其方紫。天宝中,术士苏士上言:遯甲有九宫贵神,典司水旱,请立坛东郊,祀以四孟。从之。此即今历书三白图法也。

高骈素性严洁,甥侄辈未尝得接坐,术士诸葛殷病风疽,搔扪不替手,脓血满爪,骈独与之同席促膝,传杯器而食,至于犬闻其腥多来近之,骈独不恶也,曰:「神仙以此试人耳。」可见逐臭之夫非其天性,盖有所慕而然也。近代士人亦有类此者。

佛经所载方语,皆唐时语也。国名如婆罗门、摩伽陀、嚈哒(外囗内昏)、诃达罗支(外囗内昏)、波斯匿国、护密多国、喝盘陀(外囗内昏); 【「(外囗内昏)」疑即「国」字。】 人名如婆伽利、泥洹师、怛伽罗;地名如毗伽梨河、干陀卫江,大都唐时语也。可见四十二章以后多为译者所演,设为问答,寓作名姓,以鬯经旨,其非释迦时文义明矣。

古俗以七月望日具素馔享先,织竹作盆盎,挂冥财衣服, 【「冥财衣服」,「衣服」,天启本作「冥衣」。】 在上焚之,谓之盂兰盆,昉于目莲比丘见亡母在饿鬼中,故作此以救之也。唐时尊奉佛法,于中元日内出盂兰盆章敬寺,设七庙座,书尊号于幡上,百官迎谒,岁以为常。是以七庙神灵皆在饿鬼中也。其不道而辱先,亦甚矣。

道经以二十四化上应二十四气,蜀之玉局化,其一也。其说以后汉永寿元年李老君与张道陵至此,有局脚玉座自地而出,老君升座,为道陵说南北斗经,既去而座隐地中,因成洞穴,故以玉局名之。

周世宗召见陈抟,问以飞升黄白之术,对曰:「陛下为天子,当以治天下为务,安用此为?」此真知仙道者。

后唐同光中,五台僧诚惠以妖妄惑人,自言能降服天龙,命风召雨,庄宗首信之,至亲率后妃皇子拜之,诚惠安坐不起。已而迎至洛阳,使之祈雨,数旬不验,诚惠逃走,惭惧而死。世传五台真僧能降天龙,恐即此事也。

刘秉忠,僧也,辅佐元主平定海内;姚少师,僧也,拥翊成祖御守太平。其人地才品大略相似,亦古今之奇也。秉忠辅政日久,犹仍野服散号,王鹗以为言,拜太保,领中书。少师在一品班,衣犹补衲,后见其不便,乃赐冠带长发。然今崇国所祀少师画像,犹是僧服,而春秋秩祀,但称恭靖公,亦未书官,未知何故。

元设宣政院,掌天下释教,上天下寺宇四万二千余所,僧尼二十一万人,可谓侈矣。方今寺院僧尼不申总数,以一郡邑推之,当亦不下此数。

五台山寺,元太后弘吉剌氏所造也,建寺之役,大集民夫冒险入谷,伐木运石,死者万人。盖今宝地珠林,留为胜赏,而工费之艰、伤残民命乃如此,是以有漏之缘,毙无辜之效也,如来大悲,其谓此何?

元成宗建天宁、万寿寺,寺中塑秘密佛,形像丑怪,即所谓演揲秘密法也。传闻大内有一秘殿,内塑喜神,主上大婚,先期入参,虽沿旧俗,亦有深意,然不可闻于世也。演揲儿法,一名大欢喜秘密禅定,故曰喜神。

胡元之俗,全无先王礼教,其最悖理者,帝师临受戒是也。帝师之令至与诰敕并行,后妃、公主受戒,跪拜。甚有为大布施者,正衙朝会,百官班列,帝师专席坐隅。来自西域,则遣中书宰臣驰驿往迎,假法驾半仗以为前导。其徒怙势恣睢,气焰熏灼,延于四方,至于捶扑公卿,殴拉妃主,朝廷知而不问也。方且下令:骂西僧者,截其舌;殴西僧者,断其手。则中原文物,化而为夷荒之地矣。若乃秘密演揲,宣淫大内,人道灭绝,尤可痛恨。

二氏之教与圣教殊,然其大归一也。世之学者,能以不二之心精研其旨,内亦可以治身,外亦可以应世,岂遂与圣教远哉?乃其实不然。标玄同之趣以文贵生之诀,而生未必养也;皈寂灭之宗以鬯无生之法,而生未必忘也。或世名已歇,托澹泊以依栖;或荣进无阶,借清静以表异。故有示辟谷之?而不能绝念于刀锥;修离欲之基而未必息心于绂冕。二氏之徒斥而不与矣,何以称吾道哉?此所谓心术之敝也。

甚哉,道术之日分也!江左以来,于吾儒之外自为异端;南宋以来,于吾儒之内自分两歧;降是而后,则引释氏之精理而阴入于吾儒之内矣;降是而后,则受释氏之明法而明出于吾儒之外矣。

夫江左以降,盛谈老、庄;隋、唐以来,多修佛乘。今之谈老、庄者少矣,而为佛乘之言者,亦非其本旨也。何也?佛教之入中国,本缘经典,其后,以经教为土苴,而直指禅宗;又其后,以禅宗为葛藤,而专修净业。故有税冕而勤礼拜,闭室而诵祗陀,若谓调御之位可以立地而成,青莲之会可以应声而至,西来之旨,岂固然哉?虽然,如是而能守律戒,犹未失也,又以为逆流之地,不事熏修,上智之根,无资戒定,至乃慕啖鸽吞针之幻,任渔行酒肆之缘,居然与屠脍伍矣。在彼法中以为何如?而称于士人之列也!

二氏之教与吾道源流本不相远,特各立门户,作用不同尔。唐、宋以来,贤士大夫固亦多游心内典,参悟玄宗,而不害其为儒。彼固儒者之所苞也。但不当窜入其说以默扃于吾儒之阃,又不当舍吾儒之教而直往从之耳。辟如一邑之中有两大姓,其物力财产固自相当而不相为用,则其子弟家人亦各承其业而不相羡也。有如纳西家之子以冒东家之派,则东家之派既紊其统,而西家之子亦失其宗,皆不愿也。故推墨而附儒者,非也。又使东家之子不能守其父兄之产,而慕西家之声势,折而往从之,岂惟我所不甘,亦彼所不受也。故援儒而入墨者,非也。

近世经教、禅宗分为二途,至以达摩明心见性为教外单传,此不考其本也。诸部经典所论,字字句句皆明心见性之旨,至于维摩问疾,无有文字言说为不二门,此初祖西来之正印,迦叶拈花,龙女献珠,禅家公案已肇于此,不至初祖而有也。达摩入中国,以楞伽教人,未尝尽去文字,及五祖、六祖亦皆以经典衍教,但不复造立经典。是为不立文字,如所谓述而不作尔,安得以经教为糟粕而直悟禅宗耶?  附录

灵济二真人即徐温二子知训、知询也。二子平生皆以凶德取败,不保其身,而列于诸神之祀,未审其繇。世传成祖有疾,尝梦二神进药,故崇祀之。然其祀不始于国初也。今京师禁城之西及福州城外皆有灵济宫,二神号金阙真君、玉阙真君,其配号金阙仙妃、玉阙仙妃,太常以春秋秩祀,四季更换袍服,其像木胎,有机可以伸缩。

河东盐池,唐时曾有封号,谓之宝应、灵应二池。万历己丑,御史以盐利大兴,请崇其祀宇,赐之封号。予按令甲,国初厘正祀典,岳镇海渎尽去前代封号,俱从本等名称;且前代封爵又不可袭;乃奏东西二池各书本等池神,惟请祠额二字以示崇报。有诏赐额「灵惠」。时犹未核其所由也。及考唐史,大历十二年,河中池盐先因秋霖多败,度支韩滉恐盐户减税,奏称雨不为害,且有瑞盐,代宗疑其不然,乃遣谏议大夫蒋镇往视,还奏如滉所言,请宣付史馆,锡以嘉名,乃赐宝灵之号,时人丑之。始知二池神号乃滉辈献谀掊克之谋也。人实丑焉,神其受诸?然则岳镇海渎封号皆唐、宋封禅之主所为,侈大矫诬之文耳。圣祖革而正之,神谋睿见,高出万古,不亦伟哉!

谷山笔麈卷之十八  夷考

本朝舆图,毋论胜国,即较之汉、唐亦有不及。东面朝鲜即汉之玄菟、乐浪,唐之安东都护也;西面哈密即汉之安西、唐之四镇也;北面河套即汉之五原,唐之丰、胜等州也;南面交趾即汉之九真、日南,唐之五管外境也。朝鲜建国公矣;旧辽阳控连辽左以通京师,而为三卫所据;河套为西虏所据;哈密为吐鲁蕃所侵;交趾旋得旋失。较之汉、唐剪其四幅矣。然灵、夏在版图,则宋全盛所无;甘、肃为斥堠,则唐中叶所失;而云南一省全为郡县,则汉、唐以来所未有者,亦足补其一二矣。

三受降城皆在黄河北岸,今河套之北也。中城南直朔方,安北都护府在焉;东城在胜州之北;西城在丰城之北,此唐史注也。宋初曰:中城南直朔方,西城南直灵武,东城南直榆关。宋白曰:东城本汉云中郡地,中城本汉五原郡地,西城本汉临河县地。三说微有不同。如宋白所考,则东受降城当与大同相近,去黄河远矣,或者汉云中郡地广,西接榆关,非止大同府境也。大抵汉筑朔方,守在河南,唐筑三城,守在河北。今河南已失为虏巢矣,况河北乎?

汉时设西域都护,统三十六国,以断匈奴右臂。唐初置西北都护府,统龟兹、于阗、疏勒、碎叶四镇,后为吐蕃所陷,武后长寿元年,大破吐蕃,复取四镇,置府于龟兹,发兵戍之,即今甘肃境外地也。国初以封哈密,后为吐鲁蕃所陷。哈密遗种寄居甘州,而北地沦于西域矣。吐鲁蕃与天方、哈马等国相邻,不知即吐蕃遗种否?

东汉时,羌寇最盛,然有东、西羌。居安定、北地、上郡、西河者,谓之东羌,居陇西、汉阳延及金城塞外者,谓之西羌,各自为种,与西域诸夷不相关涉。今陕西塞上熟番,想即其遗种也。

汉西域传:罽宾国有琥珀琉璃。师古注曰:「大秦国出赤、白、黑、黄、青、绿、缥、绀、红、紫十种琉璃。」此盖自然之物,采色光润,踰于众玉。今俗所用琉璃,即流离也,乃消冶石汁,加以众药,灌而为之,虚脆不奈,实非真物,观此,则汉书所载乃真琉璃也。穆天子传:天子东征,有采石之山,升山取采石,铸以成器。则铸石为流离,自上古有之。第今中国所铸柔脆不堪,惟自海舶来者,质差坚朴,谓之蕃流离,亦石汁所铸,但少坚耳。又有玻瓈,与琉璃相似。但未闻西域真琉璃作何状也,岂宝珠、玉石皆入中国,而此独不至?窃意汉时所谓十色琉璃,即今之青绿等石耳。古时无宝石之名,今人知其为石,而不知其为琉璃也。姑记,以俟博考。

今西域贡物有「铁力麻」,初不省其义,及考敕勒国名,一号铁勒,当是铁勒麻也。

后汉书西南夷传:幻人能变化吐火,自支解,易马牛头,盖海西大秦国也。大秦即前书犁轩国。周穆王时西域化人,想即其先世耳。

唐至中叶,吐蕃之盛几如匈奴。陇右、河西尽为所有,南至六诏亦被吞食。其地北至回纥,南连六诏,幅员万里,乃其文字、职官亦与中国相类,不似匈奴、突厥之朴陋也。

唐时拓拔为党项部落。

唐自安史之乱,河、陇诸州陷于吐蕃数十年矣,至大中初年,吐蕃内乱,三州七关之复,款塞来降,而河西十州之地,亦入版图,此非唐之兵力至宣宗而盛也,会虏运之衰耳。三州七关者,唐原安乐州及石关等七关,即今平凉、宁夏境内。十州者,瓜、伊、兰、鄯、甘、肃、西、河、岷、廓,即今临、巩、甘、肃境地。

唐时,安西、北庭沦于回鹘,河西、陇右沦于吐蕃。河西、陇右即所谓河、湟也,为秦、原、河、漕、兰、鄯、阶、成、洮、岷、临、廓、迭、宕、甘、凉、瓜、沙十八州之地,在今平凉、临、巩、甘、肃诸塞,几半陕以西矣。安西、北庭则在朔方之外,当与延、宁两镇相宜。

四川茂州即冉駹之国,汉所开为汶山郡者也。唐初,筑城于此,以遏吐蕃通蛮之路,后为吐蕃所据,西洱诸蕃皆为降伏,于是吐蕃尽有诸羌之地,东接松、茂,南邻天竺,西陷四镇,北抵突厥,地方万里,诸胡之盛,无与为比,而唐受其侵矣。其所以致盛,以据松、茂之险故也。方今茂州之北,即近洮、岷,虏由洮、岷而南,直至章腊,南接六番,故松、茂之境乃虏与羗接之界,亦要害之境也。六番者,董卜韩胡宣慰司、鱼通宁远宣慰司 【「鱼通宁远」,「远」原讹作「通」,兹据明史卷三百三十一西域传三改。】 及乌思藏四法王之地,即古所谓身毒、大夏、天竺也。

剑南、西山诸羌可十余种,皆因韦皋内附,即今威、茂诸蕃也。唐时,皆各称王,中有女蛮,其先为白狼国,以女为国君,人危髻金冠,缨络被体,谓之菩萨蛮,当时乐遂制此曲,至今传之。「蛮」亦作「鬘」。 【「髟(曰四又)」,疑当作「鬘」。】

唐时,西山白狗等乞内附,受爵世袭而阴附吐蕃,世所谓两面虏。今之朵颜三卫谓之两面虏可也。

云南自后汉永平半服中国,唐初列在版图为外臣,后为杨国忠所扰,改附吐蕃,故吐蕃日强,不可复制,以其通道诸羌故也。至韦皋镇蜀,始抚境上群蛮以诱南诏,于是并八国生羌俱归王化,而吐蕃之势始孤,关中之民始得安枕,皆皋之功也。吐蕃故土在河、陇之西,及二庭、四镇并为所有,北接回纥,南接六诏,幅员万里,势侔中国,其势大矣。云南内附,则断其右臂,故不支也。今缅甸诸夷梗化南土,幸而六番之夷羌我声教,可保无他,然阶、文之间生熟诸番为北虏所挟,绎骚边境,害亦不细矣。

唐史,东蛮跨地二千里,勿邓、丰巴、两林各有大鬼主为之长。鬼主不省何称,韦皋使东蛮鬼主诇伺云南,及异牟寻内附,先遣鬼主入见。其地当在滇、蜀之间。

唐时,云南王以名相接为世,如阁罗凤之子为凤迦异,孙为异牟寻,曾孙为寻梦凑是也,法如顶针。本朝安南酋长以名相排为世,如莫方瀛之子为莫福海,孙为莫宏瀷,曾孙为莫茂洽是也,法如雁行。此虽鄙俗,亦皆有意义。

南诏者,六诏之一也。夷语以王为诏。其先,渠帅有六,自号六诏,业舍诏在诸部南,故谓之南诏,开元中内附,封为云南王,至今称之。

唐史,骠信国在南诏西南六千八百里,其王摩罗思那以贞元间入贡,盖古朱波国也。以今推之,意缅甸、八百等地,即其遗矣。

缅夷在西南绝境上,上世所不臣,元世祖举兵克之,其旁金齿等夷十有二部皆降,即今三宣之地也。

唐之南诏改为云南,已而又改为大理,至后唐改为长和,其主犹以骠信为号。

吐蕃之君曰替普,南诏之君曰骠信,皆僭号也。南诏国事大臣皆分曹称奭,总谓之清平官,其相谓之都奭。

唐时,云南王官有清平官,清平者,蛮相也,近日关白、大将亦称清正。

韦皋镇蜀,招抚南诏以破吐蕃,至遣匠教为甲弩。咸通中,南诏作乱,甲弩精利,中国不能及。以此推之,边关邻虏有所要求为甲弩之用者,不可轻与,北边铁锅、火药之类是也。

干符初年,南诏逆命,高骈为西川节度,遣僧景仙托游以入其境,说谕骠信,使归附中国,仍许妻以公主。已而南诏遣其酋望来请和亲,无表,但令督奭牒中书请为弟而不称臣。宰相卢携欲从其请,郑畋固争以为不可,相与争于上前,拂衣面诟,遂皆罢相。此事与近日日本相类,第彼许出于边臣而廷臣持之,此则出于廷臣而边臣挠之也。唐时,回纥、吐蕃旧有和亲之礼,即以施之南诏,亦何不宜?本朝国体之尊、国法之正,三代以下无与为比,而欲以汉、唐之辱典施于海岛之小夷,宜举国唾骂,恨不食余。幸逢轻典,免于族诛,其人幸矣。

回纥之初,即四部之一也。曰回纥、曰契苾、曰思结、曰浑,总谓之敕勒。突厥默啜之强,迫夺敕勒之地,故四部度迹内附,徙居甘、凉之间以避之,其始不过如此。后以河西节度使王君毚与之构怨,弄兵报仇,西奔吐蕃,其势遂不可制。敕勒即铁勒也。

回纥自干元以来,岁求和市,一马易四十缣,动至数万匹,皆瘠驽无用,朝廷苦之,而欲悦其意,不得不尽市也。所得赐予及马价,至用车数千乘载之以归,唐之帑藏坐而一空矣。今日北边互市,弊正如此,得马皆瘠驽下乘,入塞辄死,赋予军人,令其喂养,死令赔偿,为北边大害,不知将来作何究竟?然使苑牧之政修,有所豢养,或不甚苦尔。

唐封回纥可汗号内有「登密施」字,译云,华言「到」竟 【「竟」,疑当作「意」。】 ,可敦号内有「毗伽」字,译云,华言「足」意,此皆佛经字也。佛经中名字语言多是唐时字义。以此推之,古佛名号,当亦从来劫语音所撰尔。

回纥阿啜可汗谓其大相颉干迦斯曰:「儿幸而得立,惟仰食于阿多,国政不敢豫也。」虏谓父为阿多,唐人北人呼父为阿爹。爹,徒可翻,与多同音。又窦从一为皇后阿奢,奢者,乳母之父,与爹相近。或云,俺答「答」字,虏亦呼为「多」。

元和初,回鹘入贡,始以摩尼偕来中国,置寺处之。摩尼者,僧之别名也。其法日晏乃食,食??而不食潼酪。今民间有清斋者,午后乃食,教门中亦多有之。

唐史,回鹘兵至横水,退屯释迦泊。又吐蕃有达磨替普,想亦尔时方言,未必即古佛名字。不知佛经竟出何时。

唐时,西突厥分其国为十部,部以一人统之,人授一箭,号曰十设,亦曰十箭。夷中无符信,以箭为契,召会则传之,谓之契箭。杜诗所谓「青海无传箭,天山早挂弓」是也。今虏中亦有号箭,是其遗制。

沙陀者,西突厥别部,处月种也。居金娑山之阳、蒲类海之东,有大碛名沙陀,故以为号。以其?六千余帐附于回纥,为其所苦,酋长朱邪尽忠降于吐蕃。元和三年,举羌内附,处之灵武。已,以地近吐蕃,恐其反复,徙于定襄,即今朔州、马邑间也。

波斯国即条支故地。其先有波斯匿王,因以为号。大食本波斯国也。龟兹即汉西域之后,唐时以其地为安西都护府,有龟兹乐部。今乐曲有大食调,舞部有波斯舞,皆其遗音也。

唐十部乐,有龟兹乐舞,设五方师子,各高丈余,饰以方色,每师子有十三人,画衣执红拂,首加红抹,谓之师子郎,即今师子回回舞也。

契丹、奚、室韦、女真、鞑靼,皆东北夷也。路振九国志曰:「契丹,古匈奴之种也。代居辽泽之中,潢水南岸。其种有八部,至阿保机并而为一,鞑靼、室韦、女真,皆役属之,此辽之始也。」女真,古肃慎氏之遗种,东汉谓之挹娄,元魏谓之勿吉,隋、唐之间谓之黑水靺鞨,在五代之末,居混同江之南,入辽东着籍者,号熟女真,居江之北者,号生女真,其极边远者,号黄头女真,此金源之始也。今建州西女真,即金人之后。第不知契丹之种今安在尔。混同江即鸭绿水也。

五代史:「契丹阿保机攻渤海,拔其夫余城,谓之东丹国,使其长子突欲居之。」注云:「即唐高丽之夫余城也,在混同江之西,地属渤海。高丽王建之国在混同江之东。」又注:「辽阳,契丹之东京,故渤海地也。」如此,则夫余城在今开元边外矣。新唐书:「登州东北海行千余里至鸭绿江,乃东南行七百里至新罗王城,自鸭绿江舟行,东北泝流五百余里至凡都县,故高丽王都也,又东北泝流五百里,又陆行千里至渤海王城。」盖唐时高丽在今朝鲜北境,而渤海又在其北,想今海西、建州女真所据即其地也。后晋天福元年,高丽王建击破新罗、百济,于是东夷诸国皆附之,有二京、六府、九节度、百二十郡,则新罗、百济并于高丽,在今朝鲜境内矣。

契丹之兴,以其所居为上京,起楼其间,谓之西楼,于其东千里起东楼,北三百里起北楼,南木叶山起南楼。木叶山在锦州,阿保机葬地也。耶律德光曰:「吾国广大,方数万里,有君长二十七人。」以此观之,契丹之起,固已奄有沙漠,兼并引弓之民矣。元太祖四大斡耳朵之地亦在漠北,去上都万里,其视中原犹一隅也。

建州在辽阳西北,又北为契丹之中京大定府,又北七百里为上京临潢府。

唐史:室韦,契丹别种,在东胡之北边,盖丁零苗裔也。在南为契丹,在北为室韦,地据黄龙,东至黑水,西邻突厥,南邻契丹,北濒海岸。盖今土蛮所据,即其地也。鞑靼之先,旧无可考。通鉴宋白曰:「鞑靼本东北方之夷,靺鞨之后也。」靺鞨先臣高丽,后附渤海,贞元、元和间,为奚、契丹所攻,部族分散,流徙阴山,其俗语讹谓之鞑靼。咸通末,李克用为官军所败,尝往依焉。及克用授雁门节度使,率其众入平黄巢,俾牙于云、代之间,恣其畜牧,此鞑靼之始也。蒙古一族不知与鞑靼同出否。

靺鞨有二:一曰黑水靺鞨,在流鬼国南,即女真之先也;一曰渤海靺鞨,其王曰大氏,据有辽左之地。开元十四年,黑水靺鞨遣使入见,以其国为黑水州,元和以后,服属渤海。契丹既破渤海,黑水乘间复其故地,自号熟女真,建国之初以为都城,已而迁都于燕,改其地为会宁府,号曰上京,即今三万众也。

洪景卢曰:番语以华言译之,皆得其近似者耳,「天竺」语转而为「身毒」、「捐毒」,「秃发」语转而为「吐蕃」,「鞑靼」乃「靺鞨」也。此论近似。但「鞑靼」之于「靺鞨」,似不相蒙,未必即声之转耳。今北虏隶鞑靼馆,其文书谓之达达字,奏文即蒙古字也。

高丽在汉以后犹未甚大,唐初与百济连兵侵新罗北境,其后遂强也,而百济亦为所并。今之朝鲜,盖合百济、新罗为一矣。

高丽为唐所灭,久不建国,至唐末天佑初,有石窟寺眇僧躬乂者,聚众据开州为王,国号大封,遣使入贡于吴。躬乂性残忍,其臣王肃杀之而自立,复号高丽,以开州为东京,平壤为西京,即今朝鲜二京也。大封以前,其王为高氏,大封以后,其王为王氏。国初李氏灭王氏而代之,今二百年矣。

元世祖在位,高丽权臣林衍废其主植,世祖遣将出师,往问其罪,此义举也。夷人入主中国,于属国之乱,犹能兴问罪之师,奈何外夷叛臣废主自立,朝廷不问其名姓,从而封之?假如故酋尚在,操玺绶以请,何以应焉?

安南,古交州地。汉、唐以来,皆入版图。国初,其王陈日煃内附,太祖封之,已而其臣黎季犁篡盗,成祖命将讨平。求陈氏后,无人,遂郡县其地,设交趾布政司。久之,黎利作乱,中国不能守,遂以畀之。传至黎譓,其国复乱,譓出居海上而死。国人共推其弟黎■摄国,莫氏父子遂篡有之。国人乃立譓子黎宁,都清华,改元光照。莫氏遣人攻之,宁走,不知所在。而其臣黎景瑂等又立譓次子黎宪,改元元和,盖与莫氏分有其国矣。宁之立也,遣其臣郑惟憭奉表入贡,以莫氏之难来告。已而宪等求宁踪迹,得于老挝,复以国让之。此其臣郑惟忱所供。及莫方瀛表奏,乃谓黎譓无子,诈也。

莫登庸以黎氏之相盗有其国,朝廷发十余万兵讨之,竟不能入。莫氏奉表求降,于镇关外系组上贡,天兵遂罢。乃废其主号,建以为安南都统使司,秩从二品,其所部十三道改为宣抚司十三,各设宣抚同知一员,然莫氏帝其国中自若也。登庸子方瀛,方瀛死,子福海嗣,福海死,子宏瀷嗣,宏瀷死,子茂洽嗣,至万历丙子入贡,已五世矣。

元人既征安南,其主陈日烜遣使入朝,贡金人以代罪,此安南金人之始也。嘉靖中,莫登庸归化,朝廷赦而封之。贡代身金人以谢,盖本于此。

朝鲜着姓,金、柳为最;安南着姓,阮、郑为最。犹晋之王、谢,唐之崔、卢也。中国自宋、元以降,不重门阀,以族系望者少矣。

唐开元初,有胡人上言,往师子国求灵药。其国在天竺旁,居西南海中,旧无人民,止有鬼神及龙居之,以驯养狮子得名。诸国商贾往与贸易,鬼神不见其形,但出珍宝,题其所直,商贾依价取之。其地和适,无冬夏之异。诸国人闻其土乐,因此竞至,或有停住,遂成大国。此即佛经所言师象、天龙、夜乂之属也。其国旁所有出于习见,故以之为法象耳。今广东居民有与海神市者,造舟海上,以货置舟中,焚纸契于岸,纵舟而去,如期舟来,所命货物与原约不爽,亦师子之类也。天下事有不可以理晓者,儒者局于所闻,真夏虫之见。

唐与黠戛斯可汗合族,敕云:「国家承北平太守之后,可汗乃都尉苗裔。以此合族,尊卑可知。」盖借广、陵父子之世以屈其礼,所谓杂夷之政也。黠戛自称李陵之后,本无所据,而唐以陇西之属,自附于广,亦未详其所出。太史公作李广傅,不闻其出于柱下也。唐既祖柱下,又系陇西,皆妄也。

唐史:昆仑在林邑南,去交趾三百余日,盖远而悍者也。国初,西南海中诸国多以黑小厮入贡,即昆仑奴之遗种耳。

唐初,林邑王范头利为其臣伽独所弒,伽独自立,国人弗从,乃立头利女为王。新罗亦立女王金真德,当时外国女王如此者尚多,即今女士官也。宋嘉定二年,畏吾儿国降于蒙古。畏吾儿者,唐之高昌也,本朝为吐蕃所破,寄居甘州,谓之畏兀儿。

元史:钦察部去中国三万里,夏夜极短,日暂没即出,为蒙古所并,此其地即西海也。但谓日没辄出,殊不可省。既云地在西极,日由地中东出,则其度数相距当亦不减空中,何得没而即出也?又南海之番有俱蓝国者,自泉州至其国约十万里,世祖遣使三往招之,遂遣使朝贡。

牂牁蛮国,其王号鬼王,其别帅曰罗殿王,在辰、交之间,即今广东、云贵间也。世用贝蛤饰器,谓之罗殿,疑出于此。

宋政和七年,大理入贡,封其酋段氏为王,此大理入中国之始也。今为郡县,置吏与内土等矣。

今广东有蜑贼,不知其名义。考南史:沈攸之奏有「扑灭蛮蜑」之语。毛晃曰:「蜑,南海夷种也。」蜑有三种:渔蜑取鱼,蚝蜑取蚝,木蜑伐山取木。又二广间山谷不隶州县者谓之徭人,舟居者谓之蜑人,岛居者谓之黎人。以此知徭、蜑之名所从来久矣。

琼州至今有黎贼,不详其种。土人以为南正黎之后也。唐史:琼州有黎母山,黎人居之,不输王赋。即其种也。

虏酋顺义王直大同边,与其子黄台吉等共为一支。昆都力哈者,顺义王之弟也,谓之老把都,老把都之子曰青把都,又永邵卜大成者,顺义王异母兄子也,为虏中长支,而从老把都部落直宣府边,共为一支。吉能者,吉囊之子也,吉能之子曰把都儿黄台吉,在河套驻牧,直延宁边,是为一支。

松山宾兔者,套虏之别支也。居贺兰之山下,直甘肃边。西海宾兔者,顺义王之少子也,久据西海,南收松藩番夷,然其牙帐亦在甘肃边外,故甘肃有西海宾兔也。 【「西海宾兔」,原作「西宾兔」,据前意,疑脱「海」字,故补。】

土蛮部落,故元之后裔,于顺义王,君也,直蓟、辽边,众数十万,其下有六酋。自西虏通贡以来,惟三卫、海西诸夷假土蛮之势以扰蓟、辽,故东北多事耳。

汉时,匈奴之长为单于,其妻号为阏氏。唐时,突厥之长为可汗,其妻号为可敦。今虏王正配号为哈屯,妾媵号为比妓哈屯,即可敦之转也,音正相似,书者讹耳。

吐谷浑呼「暾」,入声,玉浑。吐蕃『吐』字,亦音「暾」,入声,今直呼为「土」尔。

孟养土司,元呼为蒙样。

万历初年,九丝都蛮平,得铜鼓若干,献诸京师,世传以为诸葛鼓者是也。考五代叙州蛮酋作乱湖广,王逵抚之,献铜鼓以降,则铜鼓之俗其来久矣。史注:溪洞诸蛮铜铸为大鼓,初成,悬于庭中,置酒大会,豪富子女以金银为大钗,执以扣鼓,竟乃遗留主人,名为铜鼓钗,构怨相杀,则鸣此鼓,至者如云。此铜鼓所由起也。贵州诸蛮亦多有之,其谓诸葛鼓者,想其制出于武侯耳。

东方曰夷者,东方人好生,万物抵触地而生,夷者,抵也。其类有九。南方曰蛮者,君臣同川而浴,极为简嫚。蛮者,嫚也。其类有八。西方曰戎者,斩伐杀生,不得其中。戎者,凶也。其类有六。北方曰狄者,嫂叔同穴无别。狄者,辟也,其行邪僻。其类有五。此风俗通所著四夷名也。

附录

附录一  明史于慎行传

于慎行,字无垢,东阿人。年十七,举于乡。御史欲即鹿鸣宴冠之,以未奉父命辞。隆庆二年成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万历初,穆宗实录成,进修撰,充日讲官。故事,率以翰林大僚直日讲,无及史官者。慎行与张位及王家屏、沈一贯、陈于陛咸以史官得之,异数也。尝讲罢,帝出御府图画,令讲官分题。慎行不善书,诗成,属人书之,具以实对。帝悦,尝大书「责难陈善」四字赐之,词林传为盛事。

御史刘台以劾张居正被逮,僚友悉避匿,慎行独往视之。及居正夺情,偕同官具疏谏。吕调阳格之,不得上。居正闻而怒,他日谓慎行曰:「子吾所厚,亦为此耶?」慎行从容对曰:「正以公见厚故耳。」居正怫然。慎行寻以疾归。居正卒,起故官。进左谕德,日讲如故。时居正已败,侍郎丘蕣往籍其家。慎行遗书,言居正母老,诸子覆巢之下,颠沛可伤,宜推明主帷盖恩,全大臣簪履之谊。词极恳挚,时论韪之。由侍讲学士擢礼部右侍郎。转左,改吏部,掌詹事府。寻迁礼部尚书。

慎行明习典制,诸大礼多所裁定。先是,嘉靖中孝烈后升祔,祧仁宗。万历改元,穆宗升祔,复祧宣宗。慎行谓非礼,作太庙祧迁考,言:「古七庙之制,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刘歆、王肃并以高、曾、祖、祢及五世、六世为三昭三穆。其兄弟相传,则同堂异室,不可为一世。国朝,成祖既为世室,与太祖俱百世不迁,则仁宗以下,必实历六世,而后三昭三穆始备。孝宗与睿宗兄弟,武宗与世宗兄弟,昭穆同,不当各为一世。世宗升祔,距仁宗止六世,不当祧仁宗。穆宗升祔,当祧仁宗,不当祧宣宗。」引晋、唐、宋故事为据,其言辨而核。事虽不行,识者服其知礼。又言:「南昌、寿春等十六王,世次既远,宜别祭陵园,不宜附享太庙。」亦寝不行。

十八年正月疏请早建东宫,出合讲读。及冬,又请。帝怒,再严旨诘责。慎行不为慑,明日复言:「册立,臣部职掌,臣等不言,罪有所归。幸速决大计,放归田里。」帝益不悦,责以要君疑上,淆乱国本,及僚属皆夺俸。山东乡试,预传典试者名,已而果然。言者遂劾礼官,皆停俸。慎行引罪乞休。累章上,乃许。家居十余年,中外屡荐,率报寝。

三十三年始起掌詹事府。疏辞,复留不下。居二年,廷推阁臣七人,首慎行。诏加太子少保兼东阁大学士,入参机务。再辞不允,乃就道。时慎行已得疾。及廷谢,拜起不如仪,上疏请罪。归卧于家,遂草遗疏,请帝亲大臣、录遗逸、补言官。数日卒,年六十三。赠太子太保,谥文定。

慎行学有原委,贯穿百家。神宗时,词馆中以慎行及临胊冯琦文学为一时冠。

附录二  刻笔麈小引

笔麈一书,东阿于文定公所著也。公与余世父文端公先后召起田间,参密勿政,盖夙称莫逆交。往余从过庭之暇,侧闻先生人品事业,宇内指不再屈,私窃向往之。及检先人遗籍,得先生所贻书三种寓目焉,皆彬彬乎大雅之章,如谷城、读史二编,业已垂之金石,家传户诵矣。是编也,识力议论,传古信今,凿凿不磨,故足润色皇猷,砥砺世道,可秘而笥之不广其传乎?余校先文端集既竣事,将梓以问世,因亚付之杀青,以志余夙昔向往之私,且以昭我文端公生平赏鉴为知人云。

归德后学沈域题(据明天启乙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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