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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朝野史 第四十一回 ---- 第四十八回

第四十一回 纪信诈降脱汉王 彭越乘虚袭梁地

话说汉王被楚兵围在荥阳,粮食将尽,正在无计可施,忽有将军纪信来见。屏退左右密说道:“现在楚兵势盛,攻城甚急,城中兵少食尽,眼看荥阳不能保守。但失却荥阳,尚是小事,大王万乘之躯,关系甚重。处此危城,甚属危险,一旦城破,如何脱身?必须及早预为打算。若令诸将保护,冲杀出去,纵然得脱重围,兵士必多死伤,项王闻知,定起大军随后追赶,亦难走脱。臣今想得一计,必须如此如此,使楚军不作防备,大王便可乘机逃出。”

汉王听了,说道:“此计固妙,但是于将军身上甚有不便,如何是好?”纪信慨然道:“臣素受大王厚恩,今得杀身以报,臣之愿也!”汉王见纪信言出至诚,心中大加感动。因谢道:“将军忠义之气,可动鬼神,但愿此去,天佑保全,异日天下平定,自当共享富贵,永不相负!”纪信道:“大王既用臣计,事不宜迟,以速为妙。”汉王允诺。

纪信辞了汉王,才出宫门,恰好陈平入见,汉王便将纪信言语告知,陈平听毕,称:“善!”因又献计道:“荥阳地关重要,大王虽去,须留军队把守。但纪信此去,若无军队一同出城,楚人未必肯信。现在城中粮食无多,妇女尚众,不如趁夜间将妇女扮作兵士,身穿盔甲,开门放出,只说城中食尽,我等各自逃生。似此办法,一则可坚楚人之心;二则可省城中食料;三则可留军队守城。”汉王也就依言,因又说道:“汝二人之计,皆恐瞒不过范增。今幸范增已去,彼军无人识破,吾可安然行事。”

于是汉王先遣使者前赴楚军,诈称汉王明日出降。项王闻言大喜,立即允准,打发使者回报。又转念道:“汉王诡计多端,莫非其中有诈?”便传令各军,暂行停止进攻,仍各按营伍驻扎。楚军将士闻得汉王来降,尽皆懈怠。到得夜半,驻在东门楚军,忽见城门大开,城中涌出无数人来,黑暗中辨不清楚,隐约身穿盔甲,像是兵队,还疑汉兵前来劫营,急持兵器出外锓敌。及至来人走近,但听说是因为:“城中无食,汉王明早出降,我辈只得各自逃生。”楚军闻说,愈加相信,也不知出来之人尽是妇女,便自任其过去。此信传到驻扎西、南、北三门楚军,人人心想:“汉王明早是由东门出降,我辈坐守此间,无所事事,不如往看热闹。”待至天明,三处将士不约而同,一齐抛下空营,前往东门观看。

到了次日,纪信早起,辞别汉王,身穿龙袍,头戴冕旒,乘坐汉王御车,排齐仪仗,出了东门,诸将闻知,尽来相送,人人为之坠泪。汉王早探得西、南、北三门楚兵均已不在,遂留韩王信、周苛、枞公、魏豹四人领兵守城。自己带同张良、陈平及诸将共数十骑,悄悄开了西门逃向成皋而去。周苛见纪信、汉王都已去了,便命将城门关闭,照常派兵把守。当日,楚兵一早即在东门外围观,真是人山人海,拥挤不开。等候良久,始远远望见城门开处,一簇车马出来。此时万头攒动,争先观看,只见前导之人,各执旌旗羽盖,拥定龙车,车中黄罗伞下,端坐着一位王者,面目辨不清楚,都道真是汉王来降,人人心中都替项王欢喜,齐呼“万岁”!拍掌称庆,欢声如雷。

来车直到楚军营前停住,军吏入内通报。项王正坐在中军帐上,闻说汉王果然来降,心中甚喜,立即传令入见。纪信昂然下车,入到庭中,挺立不跪。项王望下一看,来人虽然穿着王者衣服,相貌却并不是汉王。便问左右将士道:“此人岂是汉王?”楚军将士与汉兵交战日久,无人不认得汉王,只因先前被仪仗遮蔽,所以都不觉得,也无人疑其是假,及被项王动问,各人方始认真细看,果然不是汉王,大众都呆了半响。项王心想:“中了汉王诡计!他一定乘机逃走。”遂急喝问纪信道:“汝不是汉王,汉王到底何处去了?”纪信直答道:“已出荥阳城了。”项王大怒,拍案厉声问道:“汝是何人?竟敢大胆冒充汉王,前来欺我!”纪信挺身答道:“我乃大汉将军纪信是也,特设此计,救得汉王出城。已料定汝等无识之徒,不能窥破。我此来功成愿足,早办一死,任汝如何处置,何必多言?!”

项王听了,大怒道:“我若将汝一刀两段,尚觉得太便宜了汝!必须令汝慢慢受苦,方足泄我胸中之气。”遂吩咐左右:“将纪信捆绑起来,就空地上架起柴薪,用火烧死。”左右答应,即将纪信推下。纪信面无惧色,至死大骂不绝。后人有诗叹道:

忘身救主古无俦,不忍君王作楚囚。

汉寝只今无麦饭,将军庙食尚千秋。

汉王与诸将出得荥阳,走入成皋,闻说纪信被项王烧死,汉王大哭一场。遂起驾西回关中,征集大兵,预备再往荥阳,与纪信报仇。忽有辕生求见,献策道:“我兵与楚在荥阳相拒年余,我常受困,为今之计,大王当出兵武关。项王闻之,必然引兵南来迎敌,大王坚守,勿与之战,使荥阳、成皋之间暂时得以休息。且韩信、张耳亦得抚定赵地,联合燕、齐,待得燕、齐既定,然后大王再回荥阳。如此,则楚兵应行防备地方甚多,备多则力分,我兵从容休养一时,复与之战,楚必破矣!”汉王依从辕生之言,移兵南下,随带英布,一路收聚兵士,直到宛城驻扎。下令军中挖掘深沟,筑起高垒,坚守营寨。项王闻得汉王在宛,果然自领大兵前来,一连挑战数日,汉兵只是不出。欲待进攻,又因汉兵防守甚密,不能取胜。项王正在焦燥,忽据探报:“彭越引兵渡过雎水,与楚将项声、薛公战于下邳,楚兵大败,薛公被杀,现在彭越乘胜进攻,楚地势甚危急。”

原来,彭越自奉汉王命为魏相国,领兵取得梁地十余城。后来汉王兵败,彭越一路逃回荥阳,楚兵随后赶来,经过粱地,将彭越所得十余城,尽数夺回。彭越收聚败兵,北到河上。汉王又时常遣人到来,命其作为游兵,不时袭攻楚兵后路,绝其粮草。此次闻得项王南去,彭越故特乘虚进攻。项王闻报,连忙退兵,东击彭越,留大将终公领兵围守成皋,以拒汉兵。汉王闻说项王兵退,也不追赶。却引军北行,杀败终公,入得成皋,暂行驻兵。

一日,汉王忽得探卒报告:“彭越与项王战个大败,仍领兵渡过雎水,向北逃奔而去。”汉王心想:“彭越既败,项王又要来攻?”果然不过几日,复有探卒来报说:“楚兵攻破荥阳城,即日起兵来攻成皋。”汉王得此两路败报,心中大惊!欲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二回 汉王计夺韩信兵 彭越潜断楚军后

话说荥阳城中,自从汉王逃出,留下周苛、枞公、韩王信、魏豹四人守城。周苛便与枞公密议道:“魏豹本是反国之王,其心难测,如今大王却命其与我等一同守城。彼见楚兵势盛,难保不生异心,与敌人私通信息,约为内应,我等只能守城拒敌,不能时时刻刻防范内贼。此等人实难与之共事,不如将他杀死,以绝祸患。事在危急,即使有违大王命令,也说不得。”枞公听了,也以为然。二人议定,遂埋伏下刀斧手,遣人往请魏豹来,假说商议军事。

魏豹一毫不知,立即依言而来。二人接入坐定,周苛起个暗号,两壁厢刀斧手一拥上前,竟将魏豹杀死。周苛又遣人往请韩王信。韩王信一到,忽见魏豹杀死在地,吓得面无人色。韩王信疑周苛叛汉,故杀死魏豹。周苛急上前说明其事,并道:“此举乃出于不得已。”韩王信听了,方才心中稍安。明知魏豹死得冤枉,但事已如此,只得听之。于是,三人同心守城,楚兵几次猛攻,不能得手。后来项王闻得汉王兵出宛城,引兵南下,方解了荥阳之围。城中将士,劳苦已久,方才稍得休息。谁知,此次项王击败彭越,立即回军,不分昼夜,赶到荥阳,四面围住,并力攻打。汉兵不料项王来得如此之速,抵御不及,竟被楚兵攻破,周苛、枞公与韩王信皆被楚兵生擒过去。此时正当汉三年六月,项王大军入得荥阳城中,赏劳将士已毕,左右拥上周苛,喝令跪下,周苛挺立不屈。项王素知周苛深通韬略,自受汉王之命,困守孤城,竟能支持许久。又见他一表人材,气概雄壮,知是谋勇兼优之将,心中颇觉爱惜。因说道:“汝今既为我所获,如肯相从,我当拜为上将,封三万户,比汉王看待更厚,不知汝意如何?”周苛听了,睁起两眼,厉声骂道:“汝要劝我投降,据我看来,不如汝自己及早降汉!汝非汉王敌手,不久必为汉王所擒,如何反来劝我?”项王闻言,大怒道:“我好意令汝归顺,汝反敢如此无礼!”喝令左右推入汤釜烹之。

周苛既死,左右又拥上枞公,项王恐又如周苛遭其辱骂,遂也不与交言,立命推出斩首。只留韩王信一人,囚在后军,听候发落,即引兵进攻成皋。

汉王在成皋闻荥阳已失,楚兵乘胜来攻,其锋甚锐,自料不能抵敌,因想:“韩信、张耳现在驻兵修武,有众十余万,军势甚盛,欲往依之,又恐韩信见我狼狈情形,未免心中看轻,他既手握兵权,设使不遵我命,我亦无可奈何。到了此时,我反受制于他,万一他别生异心,更为可虑。必须设计夺其兵权,方无此患。”汉王想定主意,遂留下将士守城,独自一人与夏侯婴同坐一车,出了城皋北门,渡过黄河,行至小修武,天色已晚,觅一旅舍,一宿无话。

次日一早,汉王即同夏侯婴乘车驰至韩信营前,假称汉王使者,一直入内,守营将士不敢拦阻。汉王走进中军,却值韩信、张耳尚在高卧未起,中军将吏认得是汉王到来,欲入内通报,汉王连忙摇手阻止。自己慢步走进韩信卧室,见韩信仍是睡熟,汉王暗喜,即取将印、兵符持在手中,悄悄出来。汉王既得将印、兵符,立时升坐中军宝帐,命军吏传令召集诸将。诸将闻令,尽皆顶盔贯甲,上来参见。大众举头一望,谁知坐在帐上之人,竟不是韩信、张耳,却是汉王。各人出其不意,尽皆吃惊!也不知汉王何时到得中军?韩信、张耳现在何处?如何不见?但是将印、兵符既归汉王掌握,只得上前听令。汉王便发出命令,将诸将重新分派职守,诸将领命而去。

此时韩信、张耳方始唤醒,闻说汉王到来,自己将印、兵符都被夺去,二人大惊!只得急整衣冠,出来相见。汉王见了二人,但说是:“我要亲统此军,往与项王对敌。”因命:“张耳速回赵地固守,防备楚本来侵。”又命:“韩信尽起赵地未曾当兵之人,编成军队,往伐齐国。”二人此际失了将印、兵符,毫无权力,只得奉令各自收拾前往。汉王夺得二人之兵,军势复振。闻项王围攻成皋,正拟遣兵往救,忽报:“成皋城中将士,被楚兵攻打甚急,无力抵御,陆续逃出,现在成皋已被项王占领,楚兵不日西来。”汉王得报,急遣将领兵固守巩县,阻其进路,一面召诸将商议。

诸将闻命齐集,汉王对众说道:“如今荥阳、成皋相继失守,吾意不如弃了成皋以东之地,聚集兵力专守巩、洛一带,诸君以为何如?”郦生急谏道:“不可!臣闻敖仓积粟甚多,楚人既拔荥阳,不知坚据敖仓,反引兵东行。留戌卒分守成皋,此正天以之资我者,望大王急攻取荥阳,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险,绝太行之道,守白马之津,得地利以制敌人,天下可定矣!”汉王闻言称善!

郦生又进说道:“现在燕、赵已平,惟有齐国未服。齐国地方千里,大将田闲现方拥兵二十万,屯于历城,地势险阻,我虽遣兵数十万,一时未易攻破。臣请奉诏往说齐王,使之降汉。”汉王依言,遂遣郦生往齐。

秋八月,汉王决计复取敖仓,自率大军南临黄河,安营小修武,准备进攻成皋,与楚兵接战。郎中郑忠谏道:“楚兵远来气盛,我兵且坚守以挫其气,一面分兵截其粮道,实为上策。”汉王听从其计,顿兵不进。密令将军刘贾、卢绾率步卒二万,马兵数百,由白马津渡河,会合彭越,攻楚后路。

刘贾等奉命领兵,到得河上,见了彭越,道达汉王之意。彭越道:“楚军粮草多聚在燕县,屯有大兵防守,吾因新被项王杀败,部下士卒无多,未敢轻动。今得将军等带兵来助,便可前往劫其粮草,彼守粮将士不料我兵骤至,必无防备,只在今夜一举,定可成功。”于是吩咐军士饱餐一顿,偃旗息鼓,悄悄前进。

到得燕县,已是三更,望见粮草堆积如山,守粮楚兵果然毫无防备。彭越命兵士将随带硝磺等物,就粮草堆上放起一把火来。此时正是九月时候,天气干燥,诸物遇火即着,又兼西风甚紧,一要时烈炎腾空。彭越与刘贾、卢绾挥兵杀入楚营,楚兵从梦中惊醒,但见火光烛天,喊声震地,不知敌兵来了多少。一时军心大乱,四窜逃走,彭越等大获全胜,乘势攻入粱地,一连取得雎阳、外黄等十七城。

燕县之败,早有败军飞奔成皋报信。项王闻说大惊,立召海春侯大司马曹咎说道:“今彭越劫我军粮,侵入梁地,断绝我军后路,事关紧急,我当亲自引兵攻之。汝督饬士卒,谨守成皋,若汉兵前来搦战,切勿好胜与之对敌,但当坚守此城,阻住汉兵,使之不能东进可也。我此去不过半个月,必能平定梁地,再到此间。”曹咎诺诺领命,项王遂领兵往攻彭越去了。欲知此去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三回 曹咎违令败汜水 项王挑战却楼烦

话说汉王探知项王离了成皋,往攻彭越,心中甚喜,即遣将领兵前至城下索战。大司马曹咎依着项王命令,坚守不出。汉兵等侯终日,不得一战,回报汉王。汉王吩咐:“明日再往,如此如此。”

次日,汉兵到得成皋城下,一齐向城中叫骂,骂到口渴,便就怀中取出饮食,坐在地上大啖。有时困倦,即卸下衣甲,倒地而睡,睡醒又复叫骂,直到日落,方始收队回去。一连数日,都是如此。城中楚兵听得,人人愤怒,告知曹咎,皆欲出战。曹咎便将项王临去嘱咐言语,传谕将士一番,说:“此是汉兵见我不出,故意前来诱敌,但当置之不理,不可逞着一时之忿,中他诡计。”众将士闻了曹咎之言,只得忍气退去。谁知,汉兵见楚军不出,又多派兵士,将荥阳城团团围住,日夜分班,轮流叫骂,竟无一刻停歇。后来愈骂愈甚,真是不堪入耳。城中楚兵被他絮聒得睡卧不安,五心焦燥,竟连曹咎都动了气,定欲出兵一战。长史司马欣苦谏不听。先一日遣人到得汉营,下了战书。汉王闻知曹咎出战,心中大喜。遂遣樊哙引一军伏在汜水之左,靳歙引一军伏在汜水之右。嘱咐道:“来日楚兵出城,必渡汜水,俟其半渡时,两军齐出攻之,必能取胜。”

到了次日,曹咎同司马欣果然领兵渡过汜水。方才渡得一半,忽见一彪军从岸左杀来,为首大将乃是樊哙,曹咎急挥兵迎敌。正战之间,又闻背后喊声大作,靳歙引军从岸右杀来。曹咎命司马欣分兵拒住,两下苦战一阵。汉王又领着众将前来接应,三路夹攻,楚兵抵敌不住,死者无数。隔岸楚兵又因汉兵阻住汜水,不能得渡,曹咎、司马欣被汉兵四面围困,随身仅有数十骑,二人势迫力穷,无路可走,便拔起佩刀自刎而死。汉兵大获全胜,收取楚国金玉财宝甚多,时汉四年冬十月也。汉王引兵渡河,复取成皋,得了敖仓,命周勃领兵把守,自己带同樊哙等进兵广武,又遣郦商引兵往攻荧阳。

当日项王领兵离了成皋,前到梁地外黄。此时外黄已归彭越占领,派有将官镇守,一见楚兵到来,闭城拒敌。项王引兵攻城,城上木石交下,项王大怒,亲督将士,并力急攻。一连攻了数日,外黄小小城池守兵无多,粮食缺乏,外面又无救援,守将力竭势穷,杀条血路逃走。城中无主,人民只得开城投降。项王入得城中,深恨外黄人民为彭越坚守,不肯即时投降,又动了杀心。下令城中男子年在十五岁以上者,悉数前往城东地方,要想将他们尽行坑死。

外黄人民闻得此令,知是祸事临头,欲待反抗,无奈楚兵到处密布,连逃走都无出路,恰同猪羊遇了屠户,惟有任他宰割而已。此时众人性命只在呼吸,谁知忽来了一位救星。外黄城中有一小儿,现年十三岁,乃是县令舍人之子,生得聪明伶俐,口才便捷。今见项王要坑死多人,自己虽然五分,但是亲族朋友连累不少,于是想出一计,前往楚营,求见项王。楚军将士见此人小小年纪,竟敢冒昧见王,各自称异。项王闻说小儿求见,亦觉奇怪,传令唤入。小儿闻命入内,见了项王,行礼已毕。项王问其来意,小儿说道:“前日彭越倚借兵力,劫制外黄人民,令其归降,外黄人民无力抵拒,不得已暂时假降,日夜专望大王到来。谁知大王一到,又欲将人民尽行坑死,似此举动,大失人心!由此东去粱地十数城,自皆不敢来降,大王岂不枉费兵力?”

项王闻言,猛然醒悟,心中暗想:“小儿之言,甚是不错,我与曹咎只约十五日回兵,今攻打外黄,已费数日,别城若照此样,岂不误了约期。”于是传出命令,一律赦免,立即催兵进发。所过之处,闻此消息,争先开门迎降,一直到了雎阳。不过数日,竟将彭越所取十七城,全数收复。正拟回兵,得急报:“曹咎兵败自尽,成皋已失,汉王现在屯兵广武。”项王闻信,顿足叹息,吩咐拔队尽起,星夜赶回。

项王将到荧阳,望见汉兵正在围攻,楚将钟离昧被困垓心,不能得出。项王挥兵急进,汉兵一见项王到来,人人胆怯,发一声喊,溃围而走,都向广武退去。钟离昧得脱,与项王合兵,同到广武驻扎。

原来广武乃是山名,此山中间断裂,成一深涧,名为广武涧。汉兵在涧之西边,筑城驻札。楚兵在涧之东边,亦筑城驻扎。两军各据险阻,相持不下。项王几次出兵索战,汉兵坚守不出,项王也就无法。

一日,项王无事,就军中挑选一班壮士,命其陆继前往汉营,独身挑战汉军中有一人最善骑射,名曰楼烦。汉王闻说楚使壮士挑战,便命楼烦前往射之。楼烦奉命,带了弓箭走到营前,早望见楚军一个壮士,身骑战马,手中抡着兵器,在营外扬威耀武,大声叫道:“何人敢来与我决一胜负?”话声未了,楼烦一箭射去,正中其人要害,立即坠马而死。楚军赶将尸首拖回,却又使一人出来叫战,楼烦依前放箭,其人又被射死。如此一连射死数人,楚兵见楼烦箭无虚发,人人心惊,不敢再出挑战。

楼烦射死楚兵,甚是得意,正待回营报功,忽远远望见楚军中又有一骑如飞而至,马上坐着一人,全身披挂,手持画戟。楼烦不知是谁,心想:“他又前来送死。”方欲拈弓搭箭,仍前射去,瞥见其人已近,圆睁两眼,威猛非常,不觉望而生畏。又猛听得大喝一声,有如晴空打个霹雳,楼烦未及提防,竟吓得目不敢视,两手弓箭散落地上,抱着头飞奔回营。汉王闻知,急遣人出外探问:“楚营来将,到底是谁?竟然如此勇猛!”其人回报:“并非别人,乃是项王。”汉王听了大惊!传令将士:“紧闭营门,不可轻与对敌。”原来项王闻得楼烦射死数人,心中大怒,亲自出马,喝退楼烦。又等片刻,见汉营中竟无一人敢出,然后回去。

过了数日,项王又遣人到汉营中,见了汉王,传达项王之语道:“现在天下纷乱数年,人民不得休息,不过因吾二人而已。今吾愿与王独身挑战,决一雌雄,谁胜谁败,立时可定,何苦累天下许多百姓,无辜受苦。”汉王听说,心想:“我如何斗得过项王。”因笑对使者道:“汝为我辞谢项王,所言不能从命,吾情愿与王斗智,不能与王斗力。”使者回报,项王见计不成,也就罢了。一日项王忽然想得一法,便欲将太公挟制汉王。未知此策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四回 分杯羹太公受难 降齐地郦生逞功

话说楚汉两军在广武地方相拒数月,汉兵早得敖仓,粮食丰足。楚兵远道运粮,又不时被彭越引兵截击,以致军饷缺乏,项王几次搦战,汉兵坚守不出。项王心想:“我兵食少,利在速战,似此长日相持,如何是好?”正在寻思无策,忽然念起:“太公、吕后现在我军,一向好生看待,未曾用他,如今事势紧迫,说不得要将他挟制汉王。但吕后是汉王妻子,或尚吓他不动。只有太公,是他父亲,我若将太公捆起,要杀要烹,汉王见了,定然心中不忍,涕泣求饶。到了其时,我便要他投降,他亦当俯首听从,只此一法,可以制其死命。”

项王想罢,心中欢喜,便下令军中制成一个高俎,命人将太公捆绑,放在俎上,推出军前,遣人传语汉王道:“汝若不速出降,吾即将太公烹煮食之。”汉王闻言,大惊!又闻太公缚在高俎,心中委实过去不下,自揣道:“我若投降,必至父子俱死,此事万万不可。然眼见老父危急,不为解救,岂非成为大罪之人!但若婉言求乞,正中了项羽之计,以后遇有为难之处,便用此法挟制,岂不累老父长受磨折。不如硬着头皮,假作无关痛痒,使他绝望。料他不过用此吓我,安敢便杀我父?”汉王筹思已定,遂遣人传语项王道:“吾与汝同事义帝,义帝命吾二人约为兄弟,由此看来,我父即是汝父,汝今必欲烹食汝父,尚望分我一杯肉羹,不必虚言吓我。”项王听了,大怒!便认真欲将太公杀死。项伯连忙阻道:“现在天下事尚未可知,况为天下者不顾家。今虽杀太公,于事无益,徒添他人怨恨而已。”项王见项伯说得有理,便命将太公解下,照前留养。汉军闻知,人人欢喜,也有称赞汉王善于对付者,也有说汉王杯羹之语,太觉忍心者。

项王因此计不行,沉思数日,又想出一策。自领将士出营,排齐阵势,预先伏下弩箭,却遣人请汉王相见,说是有事面谈。汉王不知是计,亦即引兵而出。

此时楚兵在广武涧东,汉兵在广武涧西,项王与汉王各立马阵前,隔着广武涧,彼此对语。项王又提起独身挑战之事,汉王闻言,大声责备项王道:“汝身犯十大罪,吾今数与汝听:背义帝之约,立我为汉王,汝罪一也;矫诏杀死宋义,汝罪二也:奉命救赵,不回楚复命,擅率诸侯之兵入关,汝罪三也;烧秦宫室,掘始皇坟墓,收取财宝,汝罪四也;杀秦降王子婴,汝罪五也;用诈谋坑死秦降卒二十万于新安,汝罪六也;封所爱诸将于好地,迁各国故主于恶地,汝罪七也;逐去义帝,自都彭城,又侵夺韩、梁二国,多占土地,汝罪八也;使人暗杀义帝于江南,汝罪九也;汝为政不平,主约不信,加以大逆无道,天下不容,汝罪十也。吾今统率义兵,联合诸侯,以诛残贼,当使刑余罪人击汝,岂屑与汝挑战?”项王听毕,气得七窍生烟,便趁势发下暗号,一时伏弩齐发,箭如飞蝗,射过涧来。汉王不曾提防,胸前早中一箭,翻身落马,左右连忙救起。汉军将士见汉王中箭,恐怕伤了要害,难保性命,人人大惊!汉王知得众人之意,忍住痛,故意用手扪着足上,说道:“不料被贼射中吾之足指。”众人闻言,心中稍安。左右将汉王扶归中军,立召医士,取出箭镞,伤处用药敷扎。汉王受了重伤,卧病在床,一连数日不出。汉军将士见此情形,料想汉王箭疮必然沉重,彼此交头接耳,纷纷议论,都说是:“强敌在前,大王若有不测,军中无主,楚兵乘胜来攻,如何是好?”张良从旁听得,心中忧虑,便人到帐中,力劝汉王出外巡行各营,以安军心。汉王依言,勉强挣扎起身,左右扶上小车,遍到各处巡行一遭。大众看见汉王出来,谣言方息。汉王便趁着巡行之便,一直回到成皋城中养病去了。

项王见汉王中箭坠马,心中大喜。急令人前往汉营打听,并嘱直:“如探得汉王死信,即来回报,以便进攻。”自己坐在营中,甚是得意,调遣士卒,安排厮杀。

过了数日,探卒回报说是:“汉王仍出巡行,军中并无动静。”项王闻说汉王受伤不死,一天高兴顿成冰冷,也便无心进攻。忽一日报说:“齐国遣使到来。”项王召入,齐使备述:“齐王听信郦生之言,与汉联合,尽罢守备。汉将韩信乘虚进攻,夺了临淄,齐王逃至高密,特遣使者前来求救。”项王闻说,允即起兵,打发使者先回。命大将华龙且领兵二十万,克日前往救齐。

原来韩信奉汉王之命伐齐,先往赵地,收集兵队。早有探卒报知齐王田广、齐相田横。二人闻信,急命大将华无伤、田解领兵二十万,屯驻历下,安排拒敌。

一日,忽报汉王遣郦生来见,齐王召入,郦生见了齐王,因说道:“现在楚、汉相持,大王知天下将归何人否?”齐王答道:“不知也。”郦生道:“大王若不知天下应归何人,则齐国将不能长保矣!”齐王急问道:“天下究竟当归何人?”郦生道:“天下不久当然归汉。”齐王道:“先生何以知之?”郦生道:“汉王与项王一同攻秦,汉王先入咸阳,项王背约,移汉王于汉中。又杀义帝于江南,汉王闻之,为义帝发丧,兴兵讨楚,名正言顺。所过之处,无不降服,每遇攻取城邑,即以封有功之将;收得财货,便分与士卒。故各国闻风服从,豪杰皆乐为之用。项王有背约之名,杀义帝之罪。又吝惜爵赏,任用私人,以此,天下背叛,贤才怨恨,莫肯为之尽力。由此观之,汉王之得天下无疑也!且汉王起蜀汉、定三秦、涉西河、破魏豹、下井陉、诛成安君,此乃天助,非人力也。今已据敖仓、塞成皋,绝太行之道,守白马之津,恁据险要,兵精粮足,楚兵无食,旦夕可破。大王宜速降汉,齐国社稷,庶几可保,否则危亡立至矣!”齐王闻言,便与相国田横商议,皆以酃生之言为然。遂遣使者往汉通好,饬历下军队,尽罢守备,齐王与郦生日日酣饮作乐,并不提防汉兵。

当此之时,韩信带同曹参、灌婴诸将,收集赵地兵士数万人,一路东行,尚未渡过平原,已闻齐王听郦生之言,与汉联合。韩信便欲顿兵不进,旁有蒯彻急出谏阻。

说起蒯彻,自劝范阳令降了赵王武臣,一向居住赵地。此次随同韩信在军,见韩信停止进攻,因进说道:“将军受诏伐齐,而汉王别遣使者说齐来降,并无诏书,命将军罢兵,将军何得不进?且郦生不过一儒生耳,仗着三寸之舌,一旦说降齐国七十余城,将军领数万之兵,历时年余,始攻得赵国五十余城,为将数年,论起功勋,反不如一个竖儒,岂不被人耻笑?”韩信被蒯彻一激,起了争功之心,下令拔队渡河。只因蒯彻数言,断送郦生一命。欲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五回 袭临淄郦生受祸 破龙且韩信称王

话说韩信听从蒯彻之言,引兵渡过黄河,乘着齐军无备,掩旗息鼓,直到历下。韩信发下命令:“命灌婴领兵二万人,往攻华无伤营寨;命曹参领兵二万人,往攻田解营寨。”韩信自领大军,随后接应。二人奉命,各领兵队前进。

将近齐营,华无伤、田解始知汉兵到了,各自大惊,慌忙引兵迎敌,只因事前并无布置,临时措手不及,自然杀个大败。田解杀死阵上,华无伤被灌婴生擒。齐军见主将已没,各自逃生。韩信既得历下,立命进攻临淄。

临淄乃是齐国都城,当日齐王田广、齐相、田横正与郦生饮酒,忽得探报,说是韩信大破历下之兵,不日将至。田广、田横闻此消息,正如迅雷不及掩耳,大惊失色!此时郦生在座,也觉得韩信此举是与他作对。但素性倔强,更兼有了酒意,遂假作不知,谈笑如常。齐相田横见郦生夷然不动,心想:“此人必与韩信通谋,故闻信并无惊惶之色。”因对齐王道:“我君臣竟为郦生所卖。”齐王闻言,猛然醒悟。二人遂向郦生厉声说道:“汝来讲和,我已允准,如何韩信却又进兵?此明是韩信令汝说谎,要乘我无备,来灭我国。如今也无别话可说,汝能阻住汉兵,令其退去,我便饶汝一命。不然,我立即将汝烹死。”说罢,即命左右就殿下架起汤釜来。

郦生听了全然不惧,瞋着双目,大声答道:“汉王命我说和,如今韩信违旨进攻,与我何干?我不能替汝退兵。”齐王与田横心中大怒,喝令左右将郦生提起,往釜中一掷。不到一时,竟煮得烂熟!后人有诗叹道:

本是高阳一酒徒,争功末路竟亡躯。

淮阴他日同烹狗,得失鸡虫孰有无。

齐王既烹郦生,人报汉兵已到,齐王与田横急引兵登陴拒守。韩信催兵急攻,不消几日,竟将临淄攻破。齐王带同兵士,拼命杀出城来,奔往高密,遣人到项王处求救。田横亦奔入博阳去了。韩信既得临淄,闻齐王现在高密,遂遣将守住临淄,自领大军追之。将到高密,探报:“项王遣龙且领兵二十万救齐,已与齐王合兵,现驻在潍水东岸。”韩信闻报,传令即就潍水西岸安营。

龙且听得韩信兵到,便与次将周兰商议迎敌,旁有客献计道:“汉兵远来,譬之穷寇,尽力死斗,其锋实不可当。我兵皆近地之人,各顾家室,无心恋战,容易败散。为今之计,不如坚壁清野,固守不出。一面令齐王遣亲信之臣,分往所失城邑,招其来降,各城守将闻齐王尚在,又得楚兵来救,必然反汉归齐。汉兵去国二千里,客居齐地,运粮不便,若各城邑尽皆反叛,其势必至无所得食。到得其时,可以不战而破。”龙且听说,笑道:“吾平生深知韩信为人,少时贫困无以为生,至寄食于漂母,又受人胯下之辱,毫无勇气,似此等人,何足畏惧?且吾为救齐而来,若不战而降,吾有何功?今能战胜,可得齐国一半之地,岂宜失此机会。”遂不用客言,准备厮杀。韩信早使人探得龙且要战,心中欢喜,下令军中制造布囊万余个,满装沙土,即日制就,听候使用。到得晚间,韩信独唤傅宽上前听令,密嘱道:“汝可领兵五千人,每人携带沙囊数个,悄悄行到潍水上流河面窄处。一齐用沙囊填下,将水壅住,但不可使楚军得知。”傅宽依言行事,当夜回来复命。次日一早,韩信升帐,命曹参、灌婴:“各引兵一万,就河岸芦苇中伏定,待得楚兵渡水,追赶我军,即时突出,截其归路,围住厮杀。”又命:“傅宽领兵五千,前往潍水上流,守住壅口,若见楚兵渡河,即令军士拔起沙囊放下水来,不可有误。”三人领命而去。

韩信自引大军,到得潍水岸边。一望河中之水,仅可没胫,便令军士涉水而过。对岸楚营将士见汉兵渡水来攻,连忙报知龙且。龙且披挂上马,引兵出营,遥望汉兵,仅有一半渡河,尚余一半屯在隔岸。龙且挥兵进战,韩信率众迎住抵敌,两下交锋片刻,韩信诈作大败,拨马而走。汉兵随着一同渡水,龙且率众掩杀,遥望韩信到得对岸,会合先前未渡之兵,往后便退。龙且大喜道:“我早知韩信畏怯,不能力战。”传令尽起大军追赶,龙且匹马当先,引着楚军,涉水而过。

傅宽在上流头,远望楚军渡水,急令兵士将沙囊尽数拔起,但见河水汹涌,争流而下。此时楚兵大队立在东岸,正待陆续渡河,忽闻上流水响,蓦然一望,河水陡长数尺,河中兵士不及提防,猛被水势一冲,立脚不住,已有数百人随波逐流而去。大众心中惊异!都说:“隆冬天气,此一股水何从而来?”一时急切又无船只,不能得渡,只得立在东岸呆望。

当日龙且领兵渡过水来,望着汉兵一直赶去,也不等大队到齐,只顾前进。赶了数里之路,忽闻后面喊声大起,尘土涨天,曹参、灌婴两彪军从后追来,前面韩信亦回军掩杀,三路汉兵,前后夹攻,将龙且四面围住。楚兵见势不佳,逃走大半,龙且与周兰拼死抵敌,尚望后队大军来救,谁知为水所阻。战到力竭,部下兵士死亡略尽。汉兵一拥上前,将龙且杀死:周兰方欲夺路逃走,却遇灌婴一马追到,生擒过来。韩信传令将龙且首级挑在竿上,与隔河楚军观看。东岸楚军见主将已死,便如一窝蜜蜂失了蜂王,四散而走。

齐王田广闻楚军大败,弃了高密逃去。汉兵追至城阳,将田广杀死。韩信遣曹参、灌婴分路招安齐地各城邑。田横在博阳闻说齐王田广已死,遂自立为齐王,进兵往攻灌婴。灌婴迎战于赢下,田横大败,逃往梁地,投奔彭越而去。齐地由此大定,时汉四年冬十一月也。

韩信因见齐地富足,便想自立为齐王,遣使持书前往汉王请命。却说汉王自被楚兵射伤,归到成皋,养病两月,箭疮始愈。西回栎阳小住数日,又到得广武军前。一日,忽报:“韩信遣使到来。”汉王召入,使者备述:“韩信大破楚军,平定齐国。”汉王甚喜。使者又呈上韩信书信,汉王拆开一看,其中略言:“齐人多诈反复,又其国南境近楚,非立王无以镇抚。今臣权轻,恐不能负此重任,请自立为假王,地方方可安静。”汉王阅书大怒,骂道:“吾正困守此间,日夜望汝来助,汝竟扬扬得意,便欲自立为王!”此时张良、陈平在旁,见汉王发怒,惟恐忤了韩信之意,误却大事。又碍着韩信使者在前,不便当面说出。二人甚是着急,遂不等汉王说完,连忙走到背后,用足向汉王足踉轻踹一下,汉王便也乖觉,立即住口。二人附耳说道:“我军战事,方在棘手,安能禁阻韩信不自称王。大王不如趁势立韩信为齐王,使之为我坚守,不然变生顷刻。”汉王闻言大悟,遂又对使者转口骂道:“大丈夫既建大功,平定一国,便为真王,何必称假!”言罢,立命铸成王印,遣张良随同使者前往,立韩信为齐王,令其发兵攻楚。

项王闻得龙且兵败身死,韩信已定齐地称王,将要起兵来攻,心中大惊。想道:“韩信善能用兵,若与汉王会合夹攻,如何抵敌?不如遣一辩士,前往游说,使他不助汉王,方保无虞。”项王想定主意,立命盱眙人武涉前往齐国去了。欲知武涉此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六回 说韩信武蒯进策 划鸿沟楚汉议和

话说张良同韩信使者到了齐国,道达汉王之意,辞别回去。韩信受领王印,择定吉日,即了齐王之位,心中十分满足。正在调集军队,预备攻楚。一日,忽报项王遣使者武涉到来,韩信命其入见。

武涉见了韩信,说道:“项王闻足下为了齐王,甚是喜悦,特遣使者前来拜贺!足下与项王本有旧情,如今何不反汉为楚。在足下之意,必以为与汉王交情甚厚,殊不知汉王为人,反复无常,不可相信。从前汉王为项王所困,身居项王掌握之中者,不知几次,当其危急之时,服礼哀求,誓不敢负。一旦得脱,便背弃盟约,反来攻楚,可见其人不足亲信。此次迫于无法,强立足下为王,并非其心所愿,足下所以得安然无事者,只因项王尚在。将来项王若亡,足下亦不能保,为足下计,何不与楚联合,三分天下,鼎足而立。若但知为汉攻楚,必致后悔,此乃智者所不为也。”韩信听了,因答道:“吾前事项王,已有数年,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戟。吾屡言事献计,项王不肯听纳,吾故背楚归汉。汉王授吾以上将军之印,付吾以数万之兵,解衣推食,言听计从,故吾得至于此。今人既如此亲信厚待,吾若背之,于心何安?敢烦使者回谢项王,所言不能从命。”武涉见说韩信不动,只得告辞回楚。

却说蒯彻随韩信在齐,因思:“楚汉战争,胜负未定,现在韩信已据齐地称王,汉王遣张良来催发兵攻楚,项王亦遣武涉来说背汉为楚。楚汉二国所以看重韩信者,只因韩信为汉则汉胜,为楚则楚胜,是天下之权操自韩信。若为韩信打算,最好暂守中立。既不为楚,亦不为汉,方可长享一国。但默察韩信之意,却是一心为汉,便想用言词感动,使之醒悟,免被汉王利用。”蒯彻想罢,遂即入见韩信。

此时韩信身为齐王,自然比前不同,左右侍卫人等甚多。蒯彻当着众人面前,不便直说,心生一计,故意说道:“臣曾学相人之术。”韩信听了问道:“先生相法如何?请言大略。”蒯彻道:“凡人贵贱在于骨法;忧喜在于容色;成败在于决断。三种互参,用以相人,万不失一。”韩信赞道:“先生相法甚是高明,请相寡人,看是如何?”蒯彻道:“乞屏退左右,以便面陈。”韩信便挥令左右退去。

蒯彻四顾无人,方始说道:“以臣愚见,若相君之面,位不过封侯而已,又多危险不安。但相君之背,则贵不可言。”韩信不知蒯彻来下说词,却以为真谈相法,急问:“此是何故?”蒯彻道:“方今楚、汉分争,天下人民劳苦不息,项王起彭城乘胜逐北,至于荧阳,威震天下。然兵困京索,三年不进:汉王领数十万之兵,拒守巩洛,恁借险阻,然而屡战屡败,无尺寸之功。此二国者,智勇俱困,方今两主之命,系于足下。足下诚能听臣之计,两不相为,三分天下,鼎足而立,则其势莫敢先动。以足下之贤能,拥甲兵之众,据强齐之地,西并燕赵,因民之欲,为众请命,四方响应,谁敢不服?然后分割强大之国,封建诸侯,天下莫不怀德畏威,而相率来朝于齐,此王霸之业也。臣闻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愿足下熟思之!”韩信听了,方知蒯彻借着看相为名,前来说他。因答道:“汉王待我甚厚,岂可见利忘义,为此悖德之事?”蒯彻道:“足下自以为与汉王相得,欲建万世之业。臣窃以为误矣!当日张耳、陈余,布衣时为刎颈之交,后因争张黡、陈泽之事,二人相怨,张耳逃归于汉,借兵东来,杀陈余于泜水上,为天下所笑!此二人岂非天下之至交?然而终至自相残杀。今足下欲以忠信固结汉王,纵使君臣极其相得,必不能胜过张耳、陈余之交谊。至于天下之事,比起张瞋、陈泽更为重大者,不计其数。由此观之,足下以为汉王必能终始保全者,实大误也!且臣闻'勇略震主者必危其身,功盖天下者无可为赏。’足下涉西河、虏魏王、擒夏说、下井陉、诛陈余、服燕定齐、南破楚兵二十万,阵斩龙且,此所谓勇冠一时,功高天下者也!今足下戴震主之威,挟不赏之功,欲归楚,楚人不信:欲归汉,汉人恐惧。足下欲持此何归乎?臣窃为足卜危之!”韩信被蒯彻说得痛切,毛发慷然,心中已动,但尚犹豫未决。因对蒯彻道:“先生权且休息,容我细思。”删彻退去。

过了数日,蒯彻又见韩信,说道:“凡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愿足下依臣之计,决然行之,勿再疑虑!”蒯彻为韩信计,可谓切当之极。谁知,韩信此数日中想来想去,到底不忍背汉。又倚着自己功多,汉王必不夺我齐国,遂不听蒯彻之计。蒯彻见说韩信不动,心恐韩信杀他,转向汉王处献情。因假作癫狂,辞别韩信,迳自去了。

楚汉在广武相持数月,楚兵屡次索战,汉兵只是坚守不出。汉王不时遣兵接应彭越,断绝楚军粮道。又立英布为淮南王,使之领兵恢复旧地。一面专候韩信兵到,合力破楚。但因:“太公、吕后尚在楚军,恐项王到了事势危急之时,又将他出来挟制;更或一时性起,竟被杀害,亦未可知!必须设法救回,方免顾虑。遂欲趁此楚兵乏粮之际,遣人往说。”汉王想罢,因命陆贾前往楚军,假作讲和,请将太公、吕后送回,两下各自罢兵。

陆贾奉命到得楚营,见了项王,面陈来意。项王此时虽然兵少食尽,心中尚希望武涉能说动韩信,不来攻楚,仍可勉力支持,岂肯轻易放了太公、吕后,遂辞绝陆贾,不允所请。陆贾只得回报。汉王见事不成,又欲再遣一人往说。因想起侯公口才甚好,使命其再往楚军说和。恰好武涉已由齐国回来复命,备言:“韩信不肯听从,现已引兵来攻!”项王闻言,大惊!正在踌躇无计,人报:“汉营又遣侯公到来。”项王命其入见。侯公口如悬河,指陈和战利害,甚是贴切。项王默想:“自己势穷力竭,汉王既来说和,谅他一时不至背约。借此罢兵,也是善策。”遂允了侯公之请,定下和约,楚、汉两国以鸿沟一水为界。鸿沟之东属楚,鸿沟之西属汉。

汉四年九月,楚、汉和议既成,项王遂命将太公、吕后送回汉军。汉王亲率军队,出营迎接。见了太公、吕后,夫妻、父子复得相聚一处,自然悲喜交集!一班将士齐向汉王道贺,大呼“万岁”!汉王因侯公议和有功,遂封为平国君。后来侯公进见数次,汉王均拒绝不见。左右从官见了,不免疑惑,便问道:“侯公新立大功,并无不是之处,大王何故屡次不肯见他?!”汉王道:“汝等不知,此人乃是天下辩士,舌锋可畏。试看前次陆贾往说项王不动,偏他一去,立即成功!此等人所到之处,能倾覆人之国家,故号之为'平国君’,我实在怕见其面!”左右闻言,方悟。

过了几日,汉王闻说项王已领兵离了广武,起程东归。自思:“我此次虽是假作请和,救回太公、吕后,但和议成立不久,未便立时背约。”因亦欲传令将士收拾行装,暂回关中歇息。旁有张良、陈平闻得汉王意欲回兵,二人连忙进前谏阻。只因此数句言语,又引起两国干戈!欲知二人所言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七回 战垓下项王被围 歌楚帐虞姬殉节

话说汉王因和议成就,项王已归,亦欲罢兵西回关中。张良、陈乎一同谏道:“现在天下土地我已得了三分之二,又有燕、齐、赵诸国皆来归服,势力正强。项王兵少粮尽,穷乏无助,此乃天亡楚国之时!不趁此时进兵剿灭,任其回去,真无异养虎贻患!”汉王闻言,大悟,决定进攻。先遣使者分头往约齐王韩信、魏相国彭越,各起兵前来接应,定期会合三路军队,夹击楚兵。又命刘贾领兵助英布,往取九江。布置已定,汉五年冬十月,汉王自率大兵往追项王。

此时,项王去已多日,汉兵一路追赶,直到固陵,与楚兵相离不远,立下营寨。项王闻汉王背约来追,心中大怒!立命回兵迎敌。汉王原约韩信、彭越领兵来会,此时追及楚兵,屈指一算,期限已过,两路兵仍不见到来,只得独自出兵接战。当日,两边排成阵势,项王出马,大骂汉王:“不顾信义,反复无常!”汉王不答,挥兵杀进,彼此大战一阵。项王因恨汉王无信,怒不可遏,勇气比常百倍,匹马当先,冲入汉军。汉兵将士见了项王,皆有惧色,抵敌不住,一齐大败。汉王率领败兵退回营中,坚守不出。

汉王对张良说道:“齐、魏两处不肯从命,为之奈何?!”张良道:“楚兵不日可破,韩信、彭越二人因未得大王分与地方,所以不至。韩信前此立为齐王,乃由自己请命,非出大王本意,其心自觉不安。且其家在楚,亦欲得其故乡之地。彭越本来定有梁地,大王因为魏豹之故,拜之为魏相国。今魏豹已死,彭越亦望为王,而大王不早立之,未免心中缺望。现在大王若能将雎阳以北直至谷城,封与彭越,再将由陈以东至海之地,许与韩信,此本皆楚国之地,大王许与二人,使之各自为战,则楚兵易破矣!”汉王依言,复遣使者前往齐、魏,告知分地之事。韩信、彭越二人闻言,果皆大喜!立即应允引兵前来。项王虽然胜了汉兵一阵,却因粮食不足,一路缓缓退兵。汉王引兵随后追赶,恰遇韩信、彭越领兵到了,与汉王会合一处。又值英布、刘贾说降楚大司马周殷,平定九江,亦引兵前来接应。

十二月,项王兵至垓下,汉兵四路云集,项王全然不惧,激励将士,预备一战。此时,项王部下将士共有十万人,汉兵全数不下三十万人。汉王命韩信为大将,各路军队皆归节制。韩信分军为三,使将军孔熙领兵为左翼,将军陈贺领兵为右翼,自率诸将为中军。又使将军周勃、柴武领兵为后队,保护汉王。韩信分派已定,人报:“项王自引大军前来搦战!”韩信传令:“左右两翼,按兵不动,但看我兵退走,敌人来追,便一齐出兵,从后击之。”

韩信自率中军出营迎敌,两阵对圆。起初,距离尚远,各用长枪、硬弩向前射击。后来,愈战愈近,便是短兵相接。楚兵人人奋勇,汉兵个个争先。但见烟尘涨天,喊声动地。此一场恶战,直杀了两个时辰,未分胜负!项王杀得性起,抖擞威风,大喝一声,匹马陷阵,楚军随后如潮涌进。汉兵渐渐不能抵敌,韩信传令退军,项王引众赶来。孔熙、陈贺见楚兵追赶韩信,各率大队人马从后夹攻,项王急回兵迎敌。此时,楚兵苦战许久,人疲马乏,却遇两支生力军,已是不支。更兼韩信回兵接应,遂杀得楚兵大败。

项王急收集败残兵士,退回营中,计点人马,已折了一半。韩信得胜而回,分拨将士,四面安营,将楚军围了数重。张良又令随军楚人,分教各营兵士唱起楚歌,以乱其军心。项王在围中,自念兵卒寡少,粮食将尽,筹思无策。到得晚间,辗转床上,不能成寐。遂独自出帐,走到营前散步。忽听得远远唱歌之声,四处响应,心知出在汉营。便侧耳细听,字字清晰,暗自惊讶道:“此岂不是楚歌,难道楚地都被汉人占得?所以汉营兵士方有许多楚人,似此如何是好!?”项王郁郁不乐,回到帐中,吩咐左右取出酒肴,小饮解闷。

原来,项王有一美人,姓虞,人都称为虞姬,平日甚得宠幸,随在军中。又有一匹骏马,名骓,临阵常骑,最所心爱。项王饮酒中间,想起自己一生,东征西讨,所向无敌,威震天下,创成霸业。谁知到了今日,身困重围,水穷山尽。自料力竭惟有一死,但念到美人、骏马,未免多情,如何舍得!项王此时满腔怨愤,心绪如潮,觉得有许多言语,口中却说不出。因作一诗寄意,其诗道: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令可奈何,虞兮虞令奈若何!

项王诗成,朗吟数过。虞姬在旁见诗,知得项王之意,因亦口吟一诗,和道:

汉兵已掠地,四方楚歌声。

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项王闻虞姬和诗,声情凄咽,不觉心伤,流下数行眼泪。左右侍者见此情形,尽皆痛哭失声。再看虞姬,早已转面悲啼,泪痕满袖。停了片刻,虞姬收泪,向项王说道:“大王自己保重,贱妾不能相随,早寻一死,免被汉兵凌辱!”说罢,拔起佩剑,自刎而死。

项王见虞姬自刎,急待救时,已来不及。大哭一场,命左右就军中挖一土坑,将尸埋葬。至今安徽定远县南六十里,尚有虞姬之墓,坟高六丈,土人冬为“嗟虞墩”。后人因怜虞姬贞烈,谱成词曲,歌咏其事。所以曲谱中有“虞美人”一调。又相传楚地生有一种香草,花叶两两相对,人若向之唱“虞美人”曲,此草便应声自舞,因又名之为“虞美人草”。清人谢启昆有诗咏虞姬道:

八千子弟失江东,止有虞兮效始终。

死共乌骓埋骏骨,生怜红粉是英雄。

花间名字留芳体,帐下悲歌泣晓风。

若使当年成帝业,宁同吕雉祸深宫。

项王见虞姬既死,自念:“我若坐困此间,矢尽粮竭,束手受缚,岂不丧了一世英名!殊属不值。不如趁早杀出围去,若能回到江东,再行起兵报仇,固为上策。否则,惟有力战而死,也算死得轰轰烈烈!”主意既定,便想趁着黑夜,正好走路。遂即披挂上马,就帐下挑选壮士八百余人,骑马相随。撇下大队将士,一径出营而去。

此时已是四更向尽,又值十二月天气,霜华一白,北风甚紧。项王冒寒前进,将近汉营,遥望灯火全无,刁斗不鸣,知是将士睡熟。项于率同部下,悄悄过去,一连过了数个营寨,均未被汉兵发觉。到得天色平明,项王已出重围,汉营中始有人起来。远望一簇人马,向南而行。定睛一看,认出楚兵服色,知是项王逃走,连忙报知韩信。韩信闻说项王在数十万军中从容脱走,神不知,鬼不觉,大为惊骇!急命灌婴率领马兵五千往追。灌婴奉命,立即领兵起行,项王去得已远。未知项王此去能否逃脱,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八回 楚霸王乌江殒身 汉高祖汜阳即位

话说项王率领骑队八百余人,脱出重围,随行军士,一路陆续逃走。直至淮水河边,觅得船只,渡过对岸。回顾部下,只剩了百余人!又前行半日,到了阴陵,忽然迷失道路。瞥见路旁有一农夫,项王上前向之问路。农夫见是项王,知道兵败逃走,心恨其人平日暴虐,便想骗其陷入绝地,不能走脱。于是故意指着左边说道:“可由此路前进。”项王信以为实,策马前进,行了数里,却遇一个大湖,横住去路。项王方知受欺,重复折回原处,觅路行到东城,随身仅余二十八骑。

此时灌婴率领马兵五千随后追到。项王自知众寡悬殊,不能逃脱,因对部下二十八人道:“吾自起兵,至今八年,身经大小七十余战,未曾一次败北,所挡必破,所击必服,遂至称霸天下。岂料,今晚困于此!此乃上天有意亡我,非我不能取胜!今日固当决一死战。但诸君观我必当突围斩将,三次胜敌,使诸君知乃天亡我,非用兵之罪!”项王言罢,乃引二十八骑,上一小山,布成圆阵,各执兵器向处。

汉兵追到,将山围住。项王对部下道:“诸君看我斩其一将。”遂命二十八骑分为四队,四面直驰下山,约定:“同到山之东边取齐,再分作三处驻扎。”于是,项王大声一呼,二十八骑一齐大呼,纵马驰下。

汉兵素畏项王,今见楚军四面驰下,也不知项王所在,尽皆退避,裂开一条道路,让楚军杀出。项王趁势斩了一员汉将,突出围外。汉骑将杨喜见项王走脱,便策马追赶。项王正行之间,闻得后面鸾铃声响,知是有人来追,急回过头来,大喝一声。杨喜只顾向前追赶,不提防被项王一喝,直如迅雷震耳,魂飞魄散,连着坐下战马,都受大惊,一直倒退数里之远!项王到得山东,果然会合部下,分作三处。汉兵追来,不知项王究在何处?也将兵分为三队,一齐围住。项王又冲出围来,斩了汉军一员都尉,杀兵士数十人,救出两处部兵,复聚一处。点算二十八骑,仅失去两骑。项王对部下道:“吾言何如?”部下尽皆心服,齐答道:“大王之言果验!”后人因名其山为“四溃山”。

项王遂引部下到了乌江之旁,意欲渡江。恰遇乌江亭长遣人撑船,泊在岸边。见项王到来,便迎住说道:“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人众数十万,亦足立国称王,望大王速即渡江。今惟臣有一船,汉兵纵使迫到,无船可渡,大王尽管放心。”项王见亭长甜言蜜语,情形可疑,暗想:“莫非设计诱我上船,趁势擒住,献与汉王邀功?我若被擒,不惟失却身分,而且玷了名声,岂可落他圈套!但我若露出迟疑之状,被他看破,不免笑我胆怯。为今之计,惟有设词谢绝。”项王因含笑对亭长道:“天既亡我,我何必渡!况我率领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西行,如今竟无一人随我回家。纵使江东父兄见我可怜,奉我为王,我更有何面目与之相见?又纵使父兄并不责问,我心独不惭愧?”说罢,长叹一声,指着坐下骓马,对亭长道:“吾骑此马已历五年,临阵战争,所向无敌,曾一日行千里之路,今不忍杀之!吾知汝乃忠厚长者,故特赐汝。”说罢,跳下马来,将马交付亭长。又命部下二十六人,尽皆下马步行。项王见追兵已近,令部下各持短兵接战。项王奋勇厮杀,汉兵遇着便死。此一阵,连杀汉兵数百人,项王身亦受伤十余处。自知力竭,便欲寻个自尽。却望见汉军骑司马吕马童,说道:“汝岂非吾之故友乎?”吕马童闻说,望了项王一面,用手指示与王翳道:“此乃项王也!”项王因对吕马童道:“吾闻汉王悬出赏格,得我头者,赐金千斤,邑万户。吾因汝是故友,今特卖个人情与汝。”说罢,拔剑自刎而死。王翳乖觉,骤马取了项王首级。汉兵见项王已死,一拥上前,各想分取项王尸身,邀得重赏。彼争此夺,自相杀死数十人。项王肢体,竟被分为四段。

杨喜、吕马童、吕胜、杨武四人,各得一段,齐向汉王报功。汉王命五人各将所得首级、肢体凑合一处,验得果是项王全身,于是将悬赏万户之地,分为五国,封五人皆为列侯。此时,垓下楚军闻项王身死,楚将季布、钟离昧二人易服逃去,余人皆来投降。内有楚将丁公,自恃前在彭城曾经放走汉王,留下人情,以为:“此次汉王见我,定加优待”,遂到汉营求见。谁知,汉王一见丁公,记起前事,即喝令左右将丁公捆绑,巡行各营一周,说是:“丁公为臣不忠,以致项王失了天下。”因命将丁公斩首示众,使后来为人臣者,勿学丁公模样。汉王既斩丁公,其余降将,一律授以官职,命人安抚楚地各城。各城守将,闻风尽皆归服,只有鲁城坚守不下。汉王大怒,自引大军围之,欲待城破,屠其人民。忽闻得围城之中犹有弦歌读书之声,因转念道:“鲁乃礼义之国,或者不知项王果死,故特尽忠坚守?”遂令人持项王首级,与城上人观看。城上认是项王之头,方始开城迎降。

汉王因怀王初封项羽为鲁公,此次项羽死后,鲁地又最后降,遂命收拾项王尸身,用鲁公礼葬于谷城。汉王亲自设祭,哭泣尽哀而去。所有项氏支属,一概不诛。内中项伯等四人,有功于汉,皆封为列侯,赐姓刘氏。至今河南河阳县有项羽墓。又安徽和县东北乌江浦,有西楚霸王庙。清人黄景仁有《乌江吊项羽》诗道:

愤王遗像黯承尘,已事空悲五裂身。

百二山河销赤炬,八千子弟走青磷。

好寻鬼母挥余泪,自有狮儿作替人。

王气东南来尚早,不须亭长在江滨。

项王已死,各国皆已归汉。惟有临江王共尉,乃共敖之子,嗣父为王,不肯来降,汉王遣刘贾领兵讨平之。汉王自由鲁地回到定陶,驰入韩信营中,再夺其军。因下令道:“义帝无后,新定楚地无人镇抚,齐王韩信熟悉楚国风俗,兹立韩信为楚王,据有淮北之地,建都下邳。立彭越为梁王,据有魏地,建都定陶。又,韩王信前在荥阳为楚兵所擒,后得逃归,仍立为韩王,封以颍川之地。”并下令大赦天下。汉五年春正月,各国国王相聚会议,欲尊汉王为皇帝,遂上疏道:

楚王韩信,韩王信,淮南王英布,粱王彭越,故衡山王吴芮,赵王张耳,燕王臧荼,昧死再拜上言大王陛下。先时,秦为无道,天下诛之,大王先入关中,降秦王,存亡继绝,以安万民。功盛德厚,又加惠于诸侯王,有功者皆得分地,而位号同等,无上下之别,何以表著功德,传示后世!谨昧死再拜上帝尊号。

汉王见疏,推让道:“寡人闻'帝号惟贤者始得有之’。今诸侯王皆推寡人,寡人何以克当?!”诸侯王皆道:“大王起细微,灭乱秦,诛不义,平定天下,德施四海,宜居帝位,天下幸甚!”汉王道:“既承诸侯王厚意,寡人敢不从命!”于是,诸侯王及太尉卢绾等三百人,与博士叔孙通,议定即位礼节。择二月甲午日,汉王即皇帝位于汜水之阳,是为汉高祖。下沼追尊刘媪为“昭灵夫人”,立王后吕氏为皇后;太子为皇太子。封故衡山王吴芮为长沙王;故越王无诸为闽越王。命诸侯王各自罢兵归国,高祖自率群臣,定都洛阳。

自从陈胜起兵,天下大乱八年,至此复归统一,成立汉家三百年基业。后人有诗咏道:

秦皇雄武并六国,欲立万世帝王业。

销兵铸锯也乱萌,焚书坑儒积威劫。

筑城万里北防胡,戍兵五岭南平粤。

域中驰道几周游,海上仙山劳梦结。

平吞泾渭起阿房,更鉴骊山营墓穴。

一朝命尽沙丘宫,奄竖生心谋篡夺。

泉合鱼烛肉未寒,篝火狐呜难先发。

亡秦岂必定胡人,张楚何期由戍卒。

一夫袒臂万方应,星火涓流势莫遏。

望夷昏主已亡身,轵道降王终屈膝。

环楼绮殿一炬收,金凫银雁骈车出。

沐猴霸王思归乡,斩蛇帝子恨失职。

登坛国士一军惊,传檄三秦期月克。

龙争大野苦未休,鹿逐中原更谁得。

百战百胜势终穷,斗智斗力谋竟获。

未须绛灌夸战功,肯许良平炫奇策。

经营天下岂力征,成败人心关顺逆。

巍巍帝位汜水阳,传世十二年三百。

不阶尺土扫群雄,一代兴王开火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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