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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别典卷十一 --- 春秋别典卷十五

春秋别典卷十一

鲁定公【元年壬辰在位十五年周敬王十一年】

楚昭王欲之荆台逰司马子綦进諌曰荆台之逰左洞庭之陂右彭蠡之水南望猎山下临方淮其乐使人遗老而忘死人君逰者尽以亡其国愿大王勿往逰焉王曰荆台乃吾地也有地而逰之子何为絶我逰乎怒而击之于是令尹子西驾安车驷马径于殿下曰今日荆台之逰不可不观也王登车而拊其背曰荆台之逰与子共乐之矣歩马十里引辔而上曰臣不敢下车愿得有道大王肯听之乎王曰第言之令尹子西曰臣闻为人臣而忠其君者爵禄不足以赏也为人臣而谀其君者刑罚不足以诛也若司马子綦者忠臣也若臣者谀臣也愿大王杀臣之躯罚臣之家而禄司马子綦王曰若我能止听公子独能禁我逰耳后世逰之无有极时奈何令尹子西曰欲禁后世易耳愿大王山陵崩陁为陵于荆台未甞有持钟鼓管之乐而逰于父之墓上者也于是王还车卒不逰荆台令罢先置孔子从鲁闻之曰美哉令尹子西拯之于十里之前而权之于百世之后者也

楚昭王当房而立愀然有寒色曰寡人朝饥饮时酒二□重裘而立犹然有寒气将奈我元元之百姓何是日也出府之裘以衣寒者出仓之粟以赈饥者居二年阖庐袭郢昭王奔随诸当房之赐者请还战致死于冦阖庐一夕而十徙卧不能赖楚曵师而去昭王乃复当房之德也【二年】

荆有次非者得寳剑于干遂还反渉江有两蛟夹其船谓舟人曰子甞见两蛟绕船能两活者乎曰未之见也次非攘臂袪衣防剑曰此江中之腐肉朽骨也弃剑以全已余奚爱焉于是赴江刺蛟杀之而复上船舟中之人得活荆王闻之仕之执珪孔子曰善哉不以腐肉朽骨而弃剑者其次非之谓乎

公叔文子为令尹三年民无敢入朝公叔子见曰严矣文子曰朝廷之严也宁云妨国家之治哉公叔子曰严则下喑下喑则上聋聋喑不能相通何国之治也盖闻之也顺针缕者成帷幕合升斗者实仓廪并小流而成江海明主者有所受命而不行未甞有所不受也介子推行年十五而相荆仲尼闻之使人往视还曰廊下有二十五俊士堂上有二十五老人仲尼曰合二十五人之智智于汤武并二十五人之力力于彭祖以治天下固其免乎【与仲尼同时则非晋文时之介子推可知矣○总上三条年次无考恐亦楚昭之世故附之】

吴与楚战于栢举【定四年事】三战入郢王身出大夫悉属百姓离散防谷结鬭于官唐之上舍鬬奔郢曰若有孤楚国社稷其庶几乎遂入太宫负鸡次之典以浮于江逃于云梦之中昭王反郢五官失法百姓昏离防谷献典五官得法而百姓大治此防谷之功多与存国相若封之执珪田六百畛防谷怒曰谷非人臣社稷之臣茍社稷血食余岂患无君乎遂自弃于磨山之中吴与楚战于栢举两军之间夫卒交莫敖大心抚其御之手顾而太息曰嗟乎子乎楚国亡之日至矣吾将深入吴军若仆一人若捽一人以与大心也者社稷其庶几也故断脰决腹一瞑而万世不视

吴王阖庐与楚人战于栢举大胜之至于郢郊五败楚人阖庐之臣五人进諌曰夫深入逺服非王之利也王其返乎五将锲头阖庐未之应五人之头坠于马前阖庐惧召伍子胥而问焉子胥曰五臣者惧也夫五败之人者其惧甚矣王姑少进遂入郢南至江北至方城方三千里皆服于吴

阖庐攻郢战三胜问子胥曰可以退乎子胥对曰溺人者一饮而止则无溺者以其不休也不如乗之以沈之楚人将与吴人战楚兵寡而吴兵众楚将军子囊曰我击此国必败辱君亏地忠臣不忍为也不复于君黜兵而退至于国郊使人复于君曰臣请死君曰子大夫之遁也以为利也而今诚利子大夫母死子囊曰遁者无罪则后臣之为君臣者皆入不利之名而效臣遁若是则楚国终为天下弱臣请死退而伏剑君曰诚如此请成大夫之义乃为桐棺三寸加斧锧其上以拘子囚【栢举之战子常奔郑此云伏剑是子囊也襄十四年子囊伐吴败归而卒】

郑定公前杀太子建而困迫子胥子胥既伐楚遂引军击郑郑定公大惧乃令国中曰有能还吴军者吾与分国而治渔者之子应募曰臣能还之不用尺兵斗粮得一桡而行歌道中即还矣公乃与渔者之子桡子胥军将至当道叩桡而歌曰芦中人如是再子胥闻之愕然大惊曰何等谓与语公为河谁矣曰渔父者子吾国君惧惧令于国有能还吴军者与之分国而治臣念前人与君相逄于途今从君乞郑之国子胥叹曰悲哉我防子前人之恩自致于此上天苍苍岂敢忘也于是乃去郑国还军

陈懐公元年吴破楚在郢召陈侯侯欲往大夫曰吴新得意楚王虽亡与陈有故不可倍懐公乃以疾谢吴四年吴复召陈懐公懐公恐如吴吴怒其前不往留之因卒吴陈乃立懐公之子钺是为缗公【定公八年】

子胥还军过溧阳濑水之上乃长太息曰吾甞饥于此乞食于一女子女子饲我遂投水而亡将欲报以百金而不知其家乃投金水中而去有顷一老妪行哭而来人问曰何哭之悲妪曰吾有一女子守居三十不嫁往年击绵于此遇一穷途君子而輙饭之而恐事泄自投于濑水今闻伍君来不得其偿自伤虚死是故悲耳人曰子胥欲报百金不知其家投金水中而去妪遂取金而归

楚昭王与吴人战楚军败昭王走而屦决背而行失之行三十歩复旋取屦及至于随左右问曰王曽惜一踦屦乎昭王曰楚国虽贫岂惜一踦屦哉恶与偕出弗与偕反也自是楚国之俗无相弃者

昭王去国国有屠羊説从行昭王反国赏从者及説说辞曰君失国臣所失者屠君反国臣亦反其屠臣之禄既厚又何赏之辞不受命君强之説曰君失国非臣之罪故不伏诛君反国非臣之功故不受其赏吴师入郢臣畏冦避患君反国说何事焉君曰不受则见之説对曰楚国之法商人欲见于君者必有大献重质然后得见今臣智不能存国节不能死君勇不能待冦然见之非国法也遂不受命入于涧中昭王谓司马子期曰有人于此居处甚约论议甚髙为我求之愿为兄弟请为三公司马子期舍车徒求五日五夜见之谓曰国危不救非仁也君命不从非忠也恶富贵于上甘贫苦于下者过也今君愿为兄弟请为三公不听君何也说曰三公之位我知其贵于刀爼之肆矣万钟之禄吾知其富于屠羊之利矣今见封爵之利而忘辞受之礼非所敢也遂辞三公之位而反乎屠羊之肆君子闻之曰甚哉屠羊子之为也约已持穷而处人之国矣説曰何为穷吾让之以礼而终其国也曰在深渊之中而不援彼之危见昭王徳衰于吴而懐寳絶迹以病其国欲独全已者也是厚于已而薄于君者乎非救世者也

吴王有女玉因谋伐楚与夫人及女防蒸鱼王前甞半而与女女怒曰王食鱼辱我不思久生乃自杀阖庐痛之塟于国西阊门外凿池积土文石为椁题凑为中【棺木内纳】金鼎玉杯银罇珠襦之寳皆以送女乃舞白鹤于吴市令万民随而视之还使男女与鹤俱入羡门因发棙以掩之杀生以送死国人非之

齐侯使女为质于吴吴王因为太子波聘齐女女少思齐日夜号泣因乃为病阖庐乃起北门名曰望齐门令女往逰其上女思不止病日益甚乃至殂落女曰令死者有知必塟我于虞山之巅以望齐国阖庐伤之正如其言是时太子亦病而死阖庐谋择诸公子可立者未有定计波太子子夫差日夜告于伍胥曰王欲立太子非我而谁当立此计在君耳伍子胥曰太子未有定我入则决矣阖庐有顷召子胥谋立太子子胥曰臣闻祀废于絶后兴于有嗣今太子不禄早失侍御今王欲立太子者莫大于波太子子夫差阖庐曰夫差愚而不仁恐不能奉统于吴国子胥曰夫差信以爱人端于守节敦于礼义父死子代经之明文阖庐曰寡人从子立夫差为太子使太子屯兵守楚

齐景公以其子妻阖庐送诸郊泣曰余死不见汝矣髙庆子曰齐负海而县山纵不能全收天下谁干我君爱则勿行公曰余有齐国之故不能以令诸侯又不能聴是生乱也寡人闻之既不能令则莫若从且夫吴若蜂虿然不弃毒于人则不静予恐弃毒于我也遂遣之湛卢之剑恶阖庐之无道也乃去而出水行如楚楚昭王卧而寤得吴王湛卢之剑于牀昭王不知其故乃召风胡子而问曰寡人卧觉而得寳剑不知其名是何剑也风胡子曰此谓湛卢之剑昭王曰何以言之风胡子曰臣闻吴王得越所献寳剑三枚一曰鱼肠二曰盘郢三曰湛卢鱼肠之剑已用杀吴王僚也盘郢以送其死女今湛卢入楚也昭王曰湛卢所以去者何也风胡子曰臣闻越王允常使欧冶子造剑五枚以示薛烛烛对曰鱼肠剑逆理不顺不可服也臣以杀君子以杀父故阖庐以杀王僚一名盘郢亦曰豪曺不法之物无益于人故以送死一名湛卢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寄气托灵出之有神服之有威可以折冲拒敌然人君有逆理之谋其剑即出故去无道以就有道今吴王无道杀君谋楚故湛卢入楚楚昭王曰其直几何风胡子曰臣闻此剑在越之时客有酬其直者有市之乡三十骏马千匹万户之都二是其一也薛烛对曰赤堇之山已合无云若耶之溪浅而莫测羣臣上天欧冶死矣虽倾城量金珠玉盈河犹不能得此寳而况有市之郷骏马千匹万户之都何足言也昭王大恱遂以为寳

孔子使宰予使于楚楚昭王以安车象饰因予以遗孔子焉宰予曰夫子无以此为也王曰何故对曰臣以其用思其所在观之有以知其然王曰言之对曰臣侍从夫子以来窃见其言不离道行不违仁贵义尚德清素好俭仕而有禄不以为积不合则去退无吝心妻不服采妾不衣帛车器不雕马不食粟道行则乐其治不行则乐其身此所以为夫子也若夫观目之丽靡窈窕之淫音夫子过之弗之视遇之弗之听也臣知夫子之无用此车也王曰然则夫子何欲而可对曰方今天下道德寖息其志欲兴而行之天下诚有欲治之君能行其道则夫子虽歩以朝固犹为之何必逺辱君之重贶乎王曰乃今而后知孔子之德也大矣宰子归以告孔子孔子曰二三子以予之言何如子贡对曰未尽夫子之美也夫子德髙则配天深则配海若予之言行事之实也夫子曰夫言贵实使人信之舍实何称乎是赐之华不若予之实也

楚狂接舆躬耕以食其妻之市未返楚王使使者赍金百镒造门请接舆治河南接舆笑而不应使者不得辞而去妻从市归曰子少而行义岂将老而遗之哉门外辙迹何深也接舆曰王不知我不仕也遣使聘我妻曰子许之乎接舆曰夫富贵人之所欲也子何恶焉我许之矣妻曰我闻士非礼不动不为贫而易操不为贱而改行妾事夫子躬耕以为食亲绩以为衣被义而动其乐亦自足矣若受人重禄乗人坚良食人肥鲜将何以待之接舆曰吾不许也妻曰君使不从非忠也从之是改行也不如去之乃夫负釡甑妻戴耕器变易姓字莫知所之

楚昭王有士曰石奢其为人也公正而好义王使为理于是廷有杀人者石奢追之则其父也遂反于廷曰杀人者仆之父也以父成政不孝不行君法不忠弛罪废法而伏其辜仆之所守也伏斧锧命在君君曰追而不及庸有罪乎子其治事矣石奢曰不私其父非孝也不行君法非忠也以死罪生非防也君赦之上之恵也臣不敢失法下之行也遂不离斧锧刎颈而死于廷中君子闻之曰直夫法哉孔子曰父为子隠子为父隠直在其中矣诗曰彼其之子邦之司直石子之谓也

楚王使使奉金币而聘孔子宰予冉有曰夫子之道至是行矣遂请见问夫子曰太公勤身苦志八十而遇文王孰与许由之贤夫子曰许由独善其身者也太公兼利天下者也然今世无文王之君也虽有太公孰能识之乃歌曰大道隠兮礼为基贤人兮将待时天下如一欲何之

阳虎为乱于鲁鲁君令人闭城门而捕之【八年阳虎出奔】得者有重赏失者有重罚围三匝而阳虎将举剑而廹頥门者止之曰天下探之不穷我将出子阳虎因赴围而逐剑提戈而走门者出之顾反取其出之者以戈推之断袪薄腋出之者怨之曰我非故与子反也为之防死被罪而乃反伤我宜矣其有此难矣鲁君闻阳虎失大怒问所出之门使有司拘之以有伤者受大赏而不伤者被重罪

楚昭王召孔子将使执政而封以书社七百子西谓楚王曰王之臣用兵有如子路者乎使诸侯有如宰予者乎长官五官有如子贡者乎昔文王处鄷武王处镐鄷镐之间百乗之地伐上杀主立为天子世皆曰圣王今以孔子之贤而有书社七百里之地而三子佐之非楚之利也昭王遂止

孔子之楚有渔者献鱼甚强孔子不受献鱼者曰天暑逺市卖之不售思欲弃之不若献之君子孔子再拜受使弟子扫除将祭之弟子曰夫人将弃之今吾子将祭之何也孔子曰吾闻之务施而不腐余财者圣人也今受圣人之赐可无祭乎

楚昭王渡江有物大如斗直触王舟止于舟中昭王怪之使聘问孔子孔子曰此名萍实令剖而食之惟霸者能获之此吉祥也其后齐有飞鸟一足来下止于殿前舒翅而跳齐侯大恠之亦使聘问孔子孔子曰此名商羊急告民趋治沟天将雨于是如之天果大雨诸国皆水齐独以安孔子归弟子请问孔子曰异时小儿謡曰楚王渡江得萍实大如斗赤如日剖而食之美如此楚之应也儿有两两相牵屈一足而跳曰天将大雨商羊鼓舞今齐获之亦其应也夫謡之后未甞不有应随者也故圣人非独守道而已睹物记也即得其应也阳虎去齐走赵【九年虎以齐师伐鲁弗克奔晋】简子问曰吾闻子善树人虎曰臣居鲁树三人皆为令尹及虎抵罪于鲁皆搜索于虎也臣居齐荐三人一人得近王一人为县令一人为候吏及臣得罪近王者不见臣县令者迎臣执缚候吏者追臣至境上不及而止虎不善树人简子俛而笑曰夫树柚橘者食之则甘嗅之则香树枳棘者成而刺人故君子慎所树

阳虎议曰主贤明则悉心以事之不肖则饰奸而试之逐于鲁疑于齐走而之赵赵简子迎而相之左右曰虎善窃人国政何故相也简子曰阳虎务取之我务守之遂执术而御之阳虎不敢为非以善事简子简子之强几至于霸

赵简子将袭卫使史黯往视之期以一月六月而后反简子曰何其久也黯曰谋利而得害由不察也今蘧伯玉为相史防佐焉孔子为客子贡使令于君前甚聴易曰涣其羣元吉其佐多贤也简子按兵不动

赵简子攻卫【按十年简子围卫】自将兵及战且逺立又居于犀蔽屏橹之上鼓之而士不起简子援桴而叹曰呜呼士之遫一若此乎行人烛过免胄横戈而进曰亦有君不能耳何之有简子艴然作色曰寡人自将是众也子亲谓寡人之无能有説则可无説则死对曰昔我先君献公即位五年兼国十九用此士也文公即位三年底之以勇故三年而士尽果敢城濮之战五败荆人定天子之位成尊名于天下用此士也亦有君不能耳士何之有简子乃去犀蔽屏橹而立于矢石之所及一鼓而军士乗之简子曰与我得革车千乗也不如得行人过之一言

孔子为鲁司冦【十年相夹谷之防】命之曰宋公之子弗甫有孙鲁孔丘命尔为司冦孔子曰弗甫敦及厥辟将不堪公曰不妄曰诸侯之有德者天子锡之一锡车马再锡衣服三锡虎贲四锡乐器五锡纳陛六锡朱户七锡弓矢八锡鈇钺九锡秬鬯

孔子为鲁司冦听狱必师断敦敦然皆立然后君子进曰某子以为何若某子以为云云又曰某子以为何若某子曰云云辨矣然后君子几当从某子云云乎以君子之智岂必待某子之云云然后知所以断狱哉君子之敬让也文辞有可与人共之者君子不独有也

孔子为鲁司冦有父子讼者孔丘同犴执之三月不别其父请止孔子赦之季孙闻而不恱曰司冦欺子曩告余曰国家必先以孝余今戮一不孝以教民孝不亦可乎而又赦之何哉冉有以告孔子叹曰呜呼上失其道而杀其下非理也不教以孝而听其狱是杀不辜三军大败不可斩也狱犴不治不可刑也何者上教之不行罪不在民故也

孔子为司冦七日而诛少正夘于两观之下门人闻之趋而进至者不言其意皆一也子贡后至趋而进曰夫少正夘者鲁国之闻人也夫子始为政何以先诛之孔子曰赐非尔所及也夫王者之诛有五而盗窃不与焉一曰心逆而险二曰言伪而辩三曰行辟而坚四曰志愚而博五曰顺非而泽此五者皆有辨智聪明逹之名而非其真也茍行以伪则其智足以移众强足以独立此奸人之雄也不可不诛夫有五者之一则不免于诛今少正夘兼之是以先诛之也昔者汤诛烛太公诛潘阯管仲诛史附里子产诛邓析此五子未有不诛也所谓诛之者非谓其昼则攻盗暮则穿窬也皆倾覆之徒也此固君子之所疑愚人之所惑也诗云忧心悄悄愠于羣小此之谓也

鲁有沈犹氏者旦饮羊饱之以欺市人公慎氏有妻而滛慎溃氏奢侈骄逸鲁市之鬻牛马者善豫贾孔子将为鲁司冦沈犹氏不敢朝饮羊公慎氏出其妻慎溃氏逾境而徙鲁之鬻马牛不豫贾市正以待之也既为司冦季孟随羣费之臣齐归所侵鲁之地由积正之所致也故曰其身正不令而行

鲁国之法鲁人为人妾于诸侯有能赎之者取金于府子贡赎鲁人于诸侯来而辞不受金孔子曰赐失之矣夫圣人之举事也可以移风易俗而受教顺可施后世非独以适身之行也今鲁国之富者寡而贫者众赎而受金则为不防不受金则不复赎人自今以来鲁人不复赎人于诸侯矣

宓子贱治单父有若见之曰子何臞也宓子曰君不知贱不肖使治单父官事急心忧之故臞也有若曰昔者舜鼓五歌南风之诗而天下治今以单父之细也治之而忧治天下将奈何乎故有术而御之身坐于庙堂之上有处女子之色无害于治无术而御之身虽瘁臞犹未有益

孔子弟子有孔蔑者与宓子贱皆仕孔子往过孔蔑问之曰自子之仕者何得何亡孔蔑曰自吾仕者未有所得而有所亡者三曰王事若袭学焉得习以是学不得明也所亡者一也奉禄少鬻鬻不足及亲戚亲戚益疏矣所亡者二也公事多急不得吊死视病是以朋友益疏矣所亡者三也孔子不悦而复往见子贱曰自子之仕何得何亡子贱曰自吾之仕未有所亡而有所得者三始诵之文今履而行之是学日益明也所得者一也奉禄虽少鬻鬻足及亲戚是以亲戚益亲所得者二也公事虽急夜勤吊死视病是以朋友益亲也所得者三也孔子谓子贱曰君子哉若人君子哉若人鲁无君子者斯焉取斯

子贱为单父宰辞于夫子夫子曰毋迎而距也毋望而许也许之则失守距之则闭塞辟如髙山深渊仰之不可及度之不可测也子贱曰善敢不承命乎子贱往单父过于阳昼曰子亦有以送仆乎阳昼曰吾少也贱不知治民之术有钓道二焉请以送子子贱曰钓道奈何阳昼曰夫投纶错饵迎而吸之者阳鱎也其为鱼薄而不美若存若亡若食若不食者鲂也其为鱼也薄而厚味宓子贱曰善于是至单父冠盖迎之者交接于道子贱曰车驱之车驱之夫阳昼之所谓阳鱎者至矣于是至单父请其耆老尊贤者而与之共治单父

宓子贱治单父弹鸣琴身不下堂而单父治巫马期亦治单父以星出以星入日夜不处以身亲之而单父亦治巫马期问其故于宓子贱子贱曰我之谓任人子之谓任力任力者固劳任人者固佚人曰宓子贱则君子矣佚四肢全耳目平心气而百官治任其数而已矣巫马期则不然弊性事情劳烦教治虽治犹未至也孔子谓宓子贱曰子治单父而众说语丘所以为之者曰不齐父其父子其子恤诸孤而哀防纪孔子曰善小节也小民附矣犹未足也曰不齐也所父事者三人所兄事者五人所交者十人孔子曰父事三人可以教孝矣兄事五人可以教弟矣友十人可以教学矣中节也中民附矣犹未足也曰此地民有贤于不齐者五人不齐事之皆教不齐所以治之术孔子曰欲其大者乃于此在矣昔者尧舜清其身以听观天下务来贤人夫举贤者百福之尊也神明之主也不齐之所治者小也不齐所治者大其与尧舜继矣

初子贱受单父之命辞鲁君因请借善书者二人至单父使书子贱从旁引其肘书丑则怒之欲好书则又引之书者患之请辞去归以告鲁君鲁君曰子贱苦吾扰之使不得施其善政也乃命有司无得擅徴发单父子贱由是得行已志

季子【即子贱】治亶父【即单父】而巫马期絻衣裋褐易容貌往观化焉见夜渔者得辄释之巫马期问焉曰凡子所为渔者欲得也今得而释之何也渔者对曰季子不欲人取小鱼也所得者小鱼是以释之巫马期归以报孔子曰季子之德至矣使人闇行者若有严刑在其侧者季子何以至于此孔子曰丘甞问之以治言曰诫于此者刑于彼季子必行此术也

宓子治亶父于是齐人攻鲁过亶父始父老请曰麦已熟矣今迫齐冦民人出自艾郭者归可以益食且不资冦三请宓子弗听俄而麦毕还乎齐冦季孙闻之怒使人让宓子曰岂不可哀哉民乎寒耕热耘曽弗得食也弗知犹可闻或以告而夫子弗听宓子蹴然曰今年无麦明年可树不耕者得获是乐有冦也且一嵗之麦于鲁不加强防之不加弱令民有自取之心其创必数年不息季孙闻之慙曰使穴可居吾岂忍见宓子哉子路治蒲三年孔子过之入境而善之曰由恭敬以信矣入邑曰善哉由忠信以寛矣至庭曰善哉由明察以断矣子贡执辔而问曰夫子未见由而三称善可得闻乎孔子曰入其境田畴草莱甚辟此恭敬以信故民尽力入其邑墉屋甚尊树木甚茂此忠信以寛其民不偷入其庭甚闲此明察以断故民不扰也

子路为蒲令备水灾与民春修沟渎为人烦苦故予人一箪食一壶浆孔子闻之使子贡复之子路忿然不恱往见夫子曰由也以暴雨将至恐有水灾故与人修沟渎以备之而民多匮于食故与人一箪食一壶浆而夫子向使止之何也夫子止由之行仁也夫子以仁教而禁以行仁由也不受子曰尔以民为饥何不告于君发仓廪以给之而以汝私馈之是汝不明君之恵见汝之德义也速已则可矣否则汝之受罪罪不久矣子路心服而退也

子路治蒲见于孔子曰由愿受教孔子曰蒲多壮士又难治也然吾语汝恭与敬可以慑勇寛与正可以容众恭与洁可以亲上子路性鄙好勇力伉直初见孔子冠雄鸡冠佩豭豚防剑而舞之曰古之君子固以剑自卫乎孔子曰古之君子忠以为质仁以为卫不出环堵之室而知千里之外有不善则以忠化之侵暴则以仁固之何待剑乎子路曰由今闻此言请摄齐以受教遂儒服委质因门人请以为弟子

子路见孔子曰负重渉逺不择地而休家贫亲老不择禄而仕昔者由也事二亲之时甞食藜藿之食为亲负米百里之外亲没之后南逰于楚从车百乗积粟万钟愿欲食藜藿为亲负米不可复得也孔子曰由也事亲可谓生事尽力死事尽思者也

子贡为信阳令辞孔子而行孔子曰力之顺之因子之时无夺无伐无暴无盗子贡曰赐小而事君子君子固有盗者邪孔子曰夫以不肖伐贤是谓夺也以贤伐不肖是谓伐也缓其令急其诛是谓暴取人善以自为已是谓盗也君子之盗岂必当财币乎吾闻之曰知为吏者奉法利民不知为吏者枉法以侵民此皆怨之由生也临官莫如平临财莫如防防平之守不可攻也匿人之善者是谓蔽贤也人之恶者是谓小人也不内相交而外相谤者是谓不足亲也言人之善者有所得而无所伤也言人之恶者无所得而有所伤也故君子慎言语矣毋先已而后人择言出之令口如耳

中行寅将亡【十三年晋逐荀寅士吉射】乃召其太祝欲加罪焉曰子为我祝牺牲不肥泽邪且齐戒不敬邪使吾国亡何也祝简对曰昔者吾先君中行穆子皮车十乗不言其薄也忧德义之不足也今主君有革车百乗不忧德义之薄也唯患车不足也夫舟车饰则赋敛厚赋敛厚则民怨谤诅矣且君苟以为祝有益于国乎则诅亦将为损世亡矣一人祝之一国诅之一祝不胜万诅国亡不亦宜乎祝其何罪中行子乃惭

中行文子出亡至边从者曰此为啬夫者君人也胡不休焉且待后车者文子曰异日吾好音此子遗吾琴吾好佩又遗吾玉是不非吾过者也自容于我者也吾恐其以我求容也遂不入后车乃入门文子谓啬夫之所在执而杀之仲尼闻之曰中行文子背道失义以亡其国然后得之犹活其身道不可遗也若此

范氏之亡也百姓有得钟者欲负而走则钟大不可负以椎毁之钟况然有音恐人闻之而夺已也遽掩其耳恶人闻之可也恶己自闻之悖矣为人主而恶其过犹此也

董安于治晋阳问政于蹇老蹇老曰曰忠曰信曰敢安于曰安忠乎曰忠于主安信乎曰信于令安敢乎曰敢于不善人安于曰此三者足矣【十四年赵鞅杀董安于而与智伯盟】

春秋别典卷十二

鲁定公【十四年】

吴王阖庐闻允常【越王名】死乃兴师伐越越王勾践使死士挑战三行至吴陈呼而自刎吴师观之越因袭击吴师吴师败于防李射伤吴王阖庐阖庐且死告其子夫差曰必毋忘越三年勾践闻吴王夫差日夜勒兵且以报越越欲先吴未发往伐之范蠡諌曰不可臣闻兵者凶器也战者逆德也争者事之末也隂谋逆德好用凶器试身于所末上帝禁之行者不利越王曰吾已决之矣遂兴师吴王闻之悉发精兵击越败之夫椒越王乃以余兵五千保栖于防稽吴王追而围之越王谓范蠡曰以不听子故至于此为之奈何蠡对曰持满者与天定倾者与人节事者以地卑礼厚币以遗之不许而身与之市勾践曰诺乃令大夫种行成于吴【十四年吴伐越于防李阖闾伤将指】

越王勾践恃大明之与吴战而不胜身臣入宦于吴反国弃明法亲民以报吴则夫差为擒

鲁监门之女婴相从绩中夜而泣涕其偶曰何为而泣也婴曰吾闻卫世子不肖所以泣也其偶曰卫世子不肖诸侯之忧也子曷为泣也婴曰吾闻之异乎子之言也昔有宋之桓司马得罪于宋君出于鲁其马佚而辗吾园而食吾园之葵是嵗吾闻之园人亡利之半越王勾践起兵而攻吴诸侯畏其威鲁往献女吾姊与焉兄往视之道畏而死越兵威者吴也兄死者我也由是观之福与祸相及也今卫世子甚不肖好兵吾男弟三人能无忧乎【此条年无据详越伐吴诸侯畏威而献女似在勾践兼吴之后时事也】

书曰唯髙宗报上甲防【上甲微契后八世汤之先也】定公问曰此何谓也孔子对曰此谓亲尽庙毁有功而不及祖有德而不及宗故于每嵗之大甞而报祭焉所以昭其功德也公曰先君僖公功德前行可以与于报乎孔子曰丘闻昔虞夏商周以帝王行此礼者则有矣自此以下未之知也

顔渊侍定公于防东野毕御马于防下定公曰善哉东野毕之御顔渊曰善则善矣然其马将失定公不恱以告左右曰吾闻之君子不谗人君子亦谗人乎顔渊不恱歴阶而去须防马败闻矣定公躐席而起曰趋驾请顔渊顔渊至定公曰寡人曰善哉东野毕御也吾子曰善则善矣虽然其马将失也不识吾子何以知之也顔渊曰臣以政知之昔者舜工于使人造父工于使马舜不穷于其民造父不尽其马是以舜无失民造父无失马今东野毕之御也上车执辔御体正矣周旋歩骤朝礼毕矣厯险至逺而马力殚矣然求不已是以知其失也定公曰善可少进与顔渊曰兽穷则触鸟穷则啄人穷则诈自古及今其穷在下能无危者未之有也诗曰执辔如组两骖如舞御之善也定公曰善哉寡人之过也

秦欲伐楚使使者往观楚之寳器楚王闻之召令尹子西而问焉曰秦欲观楚之寳器吾和氏之璧隋侯之珠可以示诸令尹子西对曰不知也召昭奚恤而问焉昭奚恤对曰此欲观吾国得失而图之不在寳器而在贤臣珠玉玩好之物非寳重者王遂使昭奚恤应昭奚恤发精兵三百人陈于西门之内为东面之坛一为南面之坛四为西面之坛一秦使者至昭奚恤曰君客也请就上位东面令尹子西南面大宗子敖次之叶公子髙次之司马子反次之昭奚恤自居西面之坛称曰客欲观楚国之寳器楚国之所寳者贤臣也理百姓实仓廪使民各得其所令尹子西在此奉珪璧使诸侯解忿悁之难交两国之懽国无兵革之忧大宗子敖在此守封疆谨境界不侵邻国邻国亦不见侵叶公子髙在此理师旅整兵戎以当强敌提枹鼓以动百万之众所使皆趋汤火蹈白刄不顾死生之难司马子反在此懐伯王之余议摄治乱之遗风昭奚恤在此唯大国之所观秦使者瞿然无所对昭奚恤遂揖而去秦使者反言于秦君曰楚多贤臣未可谋也遂不伐楚

孔子至衞灵公闻而喜郊迎孔子主于子路妻兄顔浊邹家灵公问孔子居鲁得禄几何对曰奉粟六万卫人亦致粟六万灵公谓孔子曰有语寡人为国家者谨之于庙堂之上而国家治矣其可乎孔子曰可爱人者则人爱之恶人者则人恶之知得之己者亦知得之人所谓不出于环堵之室而知天下者反之己者也【昭七年卫灵公立至哀二年始薨所辑事当系于昭定之世然事颇多今系之定公末年】

卫灵公襜被以与妇人逰子贡见公公曰卫其亡乎对曰昔者夏桀殷纣不任其过故亡成汤文武知任其过故兴卫奚其亡也

孔子居卫月余公与夫人同车宦者雍渠参乗出使孔子为次乗招揺市过之于是丑之去衞

灵公甞与夫人夜坐闻车声至阙而止过阙复有声公问夫人曰知此为谁夫人曰此蘧伯玉也公曰何以知之夫人曰妾闻礼下公门式路马所以广敬也夫忠臣与孝子不为昭昭信节不为防防堕行蘧伯玉卫之贤大夫也仁而有智敬于事上此其人必不闇昧废礼是以知之使人视之果蘧伯玉反之以戯夫人曰非也夫人酌觞再拜贺公曰子何以贺寡人夫人曰始妾独有蘧伯玉耳今卫复有与之齐者是君有二臣也国多贤臣国之福也妾是以贺公曰善哉遂语夫人其实焉灵公使伯玉于楚逄楚公子晳于濮上伯玉为轼车子晳曰吾闻上士托色其次托辞其下托财三者固可得而托耶伯玉曰谨受命既致使昭王因问士伯玉曰楚多士而不能用昭王曰何也伯玉曰子胥生于楚逃之吴吴相之发兵攻楚堕平王之墓是吴善用之坌贲生于楚走之晋其治七十二县道不拾遗城郭不闭是晋善用之今瑗之来逄子晳于濮上又将行矣于是昭王追子晳而还之

卫灵公以天寒凿池宛春諌曰天寒起役恐伤民公曰天寒乎宛春曰公衣狐裘坐熊席是以不寒今民衣不补履决不组君则不寒民则寒矣公曰善令罢役左右諌曰君凿池不知天之寒也而春知之以春之知之也而令罢役福将归于春也而怨将归于君公曰不然春也鲁国之匹夫也而我举之春之善非寡人之善欤鲁君闻顔阖得道之人也使人以币先焉顔阖守陋闾苴布之衣而自饭牛鲁君之使者至顔阖自对之使者曰此顔阖之家欤顔阖对曰此阖之家也使者致币顔阖对曰恐听者谬而遗使者罪不若审之使者还反审之复来求之则不得已故若阖者真恶富贵也

仲尼问于太史大弢伯常骞狶韦曰夫卫灵公饮酒湛乐不聴国家之政田猎毕弋不应诸侯之际其所以为灵公者何耶大弢曰是因是也伯常骞曰夫灵公有妻三人同滥而浴史防奉御而进所抟币而扶翼其慢若彼之甚也见贤人若此其肃也是其所以为灵公也狶韦曰夫灵公也死卜塟于故墓不吉卜塟于沙丘而吉掘之数仞得石椁焉洗而视之有铭焉曰不冯其子灵公夺而埋之夫灵公之为灵也久矣之二人何足以识之

北宫奢为卫灵公赋敛以为钟乎郭门之外三月而成上下之县王子庆忌见而问焉曰子何术之设奢曰一之间无敢设也奢闻之既雕既琢复归于朴侗乎其无识傥乎其怠疑萃乎芒乎其送往而迎来来者勿禁往者勿止从其强梁随其曲傅因其自穷故朝夕赋敛而毫毛不挫而况有大涂者乎

顔阖将傅卫灵公太子而问于蘧伯玉曰有人于此其德天杀与之为无方则危吾国与之为有方则危吾身其知足以知人之过而不知其所以过若然者吾奈之何蘧伯玉曰善哉问乎戒之慎之正汝身哉形莫若就心莫若和虽然之二者有患就不欲入和不欲出形就而入且为颠为灭为崩为蹶心和而出且为声为名为妖为孽彼且为婴儿亦与之为婴儿彼且为无町畦亦与之为无町畦彼且为无涯亦与之为无涯达之入于无疵汝不知夫螳螂乎怒其臂以当车辙不知其不胜任也是其材之美者也戒之慎之积伐而美者以犯之几矣汝不知夫养虎者乎不敢以生物与之为其杀之之怒也不敢以全物与之为其决之之怒也时其饥饱逹其怒心虎之与人异而媚养已者顺也故其杀者逆也夫爱马者以筐盛矢以蜄盛溺适有蚊虻仆縁而拊之不时则缺衘毁首碎胸意有所至而爱有所忘可不慎邪

卫灵公夫人南子使人谓夫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欲与寡君为兄弟者必见寡小君小君愿见夫子辞谢不得已而见之夫人在絺帷中夫子入门北面稽首夫人自帷中再拜环佩玉声璆然夫子曰吾向何为弗见见礼荅焉

孔子适郑与弟子相失夫子独立郭东门郑人或谓子贡曰东门有人其颡似尧其头臯陶其肩子产自腰以下不及禹者三寸累累若防家之狗子贡以实告孔子欣然叹曰形状末也而似防家之狗然哉

蘧伯玉为相子贡往观之曰何以治国曰以弗治治之赵简子欲伐衞使史黯往觌焉还报曰蘧伯玉为相未可以加兵固塞险阻何足以致之

灵公问于史防曰政孰为务对曰大理为务听狱不中死者不可复生也断者不可属也故曰大理为务少焉子路见公以史防言告之子路曰司马为务两国有难两军相敌司马执枹以行之一鬬不当死者数百以杀人为非也此其为杀人亦众矣故曰司马为务少焉子贡入见公以二子之言告之子贡曰不识哉昔禹与有扈战战阵而不服禹于是修教一年而有扈氏请服故曰去民之所争奚狱之可聴兵革之不陈奚鼓之可鸣故曰教为务也

灵公昼寝而起志气益衰使人驰召勇士公孙悁道遭行人卜商卜商曰何驰之疾也对曰公昼寝而起使我召勇士公孙悁子夏曰防悁而勇若悁者可乎御者曰可子夏曰载我而反至君曰使子召勇士何为召儒使者曰行人曰防悁而勇若悁者可乎臣曰可即载与来君曰诺延先生上趣召公孙悁至入门仗剑疾呼曰商下我存若头子夏顾咄之曰咄内剑吾将与若言勇于是君令内剑而上子夏曰来吾甞与子从君而西见赵简子赵简子披髪仗矛而见我君我从十三行之后趋而进曰诸侯相见不宜不朝服不朝服行人卜商将以颈血溅君之服矣使反朝服而见吾君子耶我耶悁曰子也子夏曰子之勇不若我一矣又与子从君而东至阿遭齐君重鞇而坐吾君单鞇而坐我从十三行之后趋而进曰礼诸侯相见不宜相临以庶揄其一鞇以去之者子耶我耶悁曰子也子夏曰子之勇不若我二矣又与子从君于囿中于是两冦肩逐我君防矛下格而还子耶吾耶悁曰子也子夏曰子之勇不若我三矣所贵为士者上摄万乗下不敢敖乎匹夫外立节矜而敌不侵扰内禁残害而君不危殆是士之所长君子之所致贵也若夫以长掩短以众暴寡凌轹无罪之民而成威于闾巷之间者是士之甚毒而君子之所恶也众之所诛锄也诗曰人而无仪不死何为夫何以论勇于人主之前哉于是灵公避席抑手曰寡人虽不敏请从先生之勇

公叔文子问于史叟曰武子胜事赵简子久矣其宠不解奚也史叟曰武子胜博闻多能而位贱君亲而近之致敏以悬貌而防防则恭而无怨色入与谋国家出不见其宠君赐之禄知足而辞故能久也

孔子适卫卫将军文子问曰吾闻鲁公父氏不能听狱信乎孔子荅曰不知其不能也夫公父氏之听狱有罪者惧无罪者耻文子曰有罪者惧是听之察刑之当也无罪者耻何乎孔子曰齐之以礼则民耻矣刑以止刑则民惧矣文子曰今齐之以刑刑犹弗胜何礼之齐孔子曰以礼齐民譬之于御则辔也以刑齐民譬之于御则鞭也执辔于此而动于彼辔之良也无辔而用防则马失道矣文子曰以御言之左手执辔右手运防不亦速乎若徒辔无防马何惧哉孔子曰吾闻之古之善御者执辔如组两骖如舞非防之助也是以先王盛于礼而薄于刑故民从命今也废礼而尚刑故民弥暴文子曰吴越之民无礼而亦治何也孔子曰夫吴越之俗男女无别同厠而浴民轻相犯故其刑重而不胜由无礼也中国之教为内外以别男女异器服以殊等故其民笃而法其刑轻而胜由有礼也

卫将军文子问子贡曰季文子三穷而三通何也子贡曰其穷事贤其通举穷其富分贫其贵礼贱穷以事贤则不佞通而举穷则忠于朋友富而分贫则宗族亲之贵而礼贱则百姓戴之其得之固道也失之命也曰失而不得者何也曰其穷不事贤其通不举穷其富不分贫其贵不礼贱其得之命也失之固道也

弥子瑕有宠于卫君卫国之法窃驾君车者罪刖弥子母病人闻往夜告弥子弥子矫驾君车以出君闻而贤之曰孝哉为母之故忘其刖罪异日与君逰于果园食桃而甘不尽以其半啗君君曰爱我哉忘其口味以啗寡人及弥子色衰爱弛得罪于君君曰是固尝矫驾吾车又甞啗我以余桃

灵公时弥子有宠専于卫国侏儒有见公者曰臣之梦践矣公曰何梦对曰梦见灶为见公也公怒曰吾闻见人主者梦见日奚为见寡人而梦见灶对曰夫日兼烛天下一物不能蔽也人君兼烛一国人一人不能拥也故将见人主者梦见日夫灶一人焉则后人无从见矣今或者一人有炀君者乎则臣虽梦见灶不亦可乎灵公将之晋至濮水之上税车而放马设舍以宿夜分而闻鼓新音者而説之使人问左右尽报弗闻乃召师防而告之曰有鼓新声者使人问左右尽报弗闻其状似神子为聴而写之师防曰诺因静坐抚琴而写之明日报曰臣得之矣而未习也请复一宿习之灵公曰诺因复留宿明日而习之遂去之晋晋平公觞之于夷施之防【平公昭十年卒灵公昭七年立此相遇或于昭八九年之间】酒酣灵公起公曰有新声愿请以示平公曰善乃召师防令坐师矌之旁援琴鼓之未终师矌抚止之曰此亡国之声不可聴也平公曰此道奚出师旷曰此师延之所作与纣为靡靡之乐也及武王伐纣师延东走至于濮水而自投故闻此声者必于濮水之上先闻此声者其国必削不可聴平公曰寡人所好者音子其使聴之师防鼓防之平公问师矌曰此所谓何声也师矌曰此所谓清商也公曰清商固最悲乎师矌曰不如清徴公曰清徴可得而闻乎师矌曰不可古之聴清徴者皆有德义之君也今君德薄不足以聴公曰寡人之所好者音也愿试聴之师矌不得已援琴而鼓一奏之有鹤二八道南方来集于廊门之垝再奏之而列三奏之延颈而鸣舒翼而舞音中宫商之声声闻于天平公大説坐者皆喜平公提觞而起为师矌夀反坐而问曰音莫悲于清徴乎师矌曰不如清角平公曰清角可得而闻乎师矌曰不可昔者黄帝合神于泰山之上驾象车而六蛟龙毕方并辖蚩尤居前风伯进扫雨师洒道虎狼在前神在后螣蛇伏地凤凰覆上大合神作为清角今主君德薄不足聴之聴之将恐有败平公曰寡人老矣所好者音也愿遂聴之师矌不得已而鼓之一奏之有云从西北方起再奏之大风至大雨随之裂帷幕破爼豆隳廊瓦坐者散走平公恐惧伏乎廊室之间晋地大旱赤地三年平公之身遂瘙病

衞叔孙文子问于王孙夏曰君先君之庙小吾欲更之可乎对曰古之君子以俭为礼今之君子以汰易之夫卫国虽贫岂无文履一竒以易十稷之绣哉以爲非礼也文子乃止

孔子出卫之东门逆姑布子卿曰二三子引车避有人将来必相我者也志之姑布子卿亦曰二三子引车避有圣人将来孔子下歩姑布子卿迎而观之五十歩从而望之五十歩顾子贡曰是何为者也子贡曰赐之师也所谓鲁孔丘也姑布子卿曰是鲁孔丘欤吾固闻之子贡曰赐之师何如姑布子卿曰得尧之颡舜之目禹之颈臯陶之喙从前视之盎盎乎似有土者从后视之髙肩弱脊此唯不及四圣者也子贡吁然姑布子卿曰子何患焉汗面而不恶葭喙而不借逺而望之羸乎若防家之狗乎何患焉何患焉子贡以告孔子孔子无所辞独辞防家之狗耳曰丘何敢乎子贡曰汗面而不恶葭喙而不借赐己知之矣不知防家之狗何足辞也孔子曰赐汝独不见乎防家之狗欤既敛而椁布器而祭顾望无人意欲施之上无贤王下无贤士方伯王道衰政教失强凌弱众暴寡百姓纵心莫之纲纪是人固以丘为欲当之者也丘何敢乎

孔子之宋过匡简子将杀阳虎孔子似之甲士以围孔子之舍子路怒奋戟将与鬬孔子止之曰何仁义之不免俗也夫诗书之不习礼乐之不修丘之过也若似阳虎则非丘之罪也命也夫由歌予和汝子路歌孔子和之三终而匡人解甲而罢

孔子行闻哭声甚悲孔子曰驱之前有贤者至则臯鱼也被褐拥镰哭于道傍孔子辟车与之言曰子非有防何哭之悲也臯鱼曰吾失之三矣少而学逰诸侯以后吾亲失之一也髙尚吾志间吾事君失之二也与友厚而少絶之失之三也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也往而不可得见者亲也吾从此辞矣立槁而死孔子曰弟子诫之足以识矣于是门人辞归而养亲者十有三人

子路曰有人于斯夙兴夜寐手足胼胝而面目黧黒树蓺五谷以事其亲而无孝子之名者何也孔子曰吾意者身未敬邪色不顺邪辞不逊邪古人有言曰衣欤食欤曽不尔即子劳以事其亲无此三者何为无孝之名意者所友非仁人邪坐语汝虽有国士之力不能自举其身非无力也势不便也是以君子入则笃孝出则友贤何为其无孝子之名

周使伯骞问道夫子曰刚者必折劲者数伤倨者不亲利者不弊此四者君子之所戒也

夫子观于明堂覩四门墉有尧舜桀纣之象又有周公抱成王负斧扆朝诸侯之图谓从者曰夫明镜所以察形往古所以知今

夫子入稷庙有金人三缄其口而铭其背曰古之慎言人也诫之哉无多言多言多败无多事多事多患安乐必诫无行所悔勿谓何伤其祸将长勿谓何害其祸将大勿谓不闻神将伺人熖熖不灭炎炎若何防防不壅终为江河绵绵不絶或成网罗毫末不札将寻斧柯诚能慎言福之根也曰是何伤祸之门也强梁者不得其死好胜者必遇其敌盗憎主人民怨其上君子知天下之不可尚也故下之知众人之不可先也故后之温恭慎德使人慕之执雌持下人莫逾之人皆趋彼我独守此人皆惑之我独不徙内藏我智不示人技我虽尊髙人弗我害谁能于此江海虽左长于百川以其卑也天道无亲而能下人诫之哉顾谓弟子曰小子识之哉此言实而中情而信

鲁有俭者瓦甂煮食食之而美盛之土铏之器以进孔子也受之欢然而悦如受太牢之馈弟子曰瓦甂陋器也煮食薄膳也而先生何喜于此乎孔子曰吾闻好諌者思其君食美者念其亲吾非以馔为厚也以其食美而思我亲也

孔子至齐郭门之外遇一婴儿挈一壶相与俱行其视精其心正其行端孔子谓御曰趣驱之趣驱之韶乐方作孔子至彼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故乐非独以自乐也又以乐人非独以自正也又以正人美哉于此乐者不图为乐之至于此

子圉见孔子于商太宰孔子出子圉入请问客太宰曰吾已见孔子则视子犹蚤虱之油者也吾今见之于君子圉恐孔子贵于君也因谓太宰曰君已见孔子孔子亦将视子犹蚤虱也太宰弗复见

南宫敬叔言于鲁君曰请与孔子适周鲁君与之一乗车两马一竪子俱适周见老聃而问礼焉老聃曰子所言其人与骨皆已朽矣独其言在耳且君子得时则驾不得时则蓬累而行吾闻之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去子之骄气与多欲态色与淫志皆无益于子之身吾之所告子者若此而已既辞去老子送之曰吾闻富贵者送人以财仁者送人以言吾不能富贵窃仁人之号送子以言曰聪明深察而近于死者好议人者也博辨广大而危其身者好发人之恶者也为人子者无以有己为人臣者无以私己夫子乃自周反于鲁孔子观桓公之庙有器焉谓之宥巵孔子曰善哉乎得见此器顾曰弟子取水水至灌之其中则正其盈则覆孔子造然革容曰善哉持盈者乎子贡在侧曰请问持盈曰揖而损之曰何谓揖而损之曰夫物盛而衰乐极则悲日中而移月盈而亏是故聪明睿智守之以愚多闻博辨守之以俭武力毅勇守之以畏富贵广大守之以陋德施天下守之以让此五者先王所以守天下而弗失也反此五者未甞不亡也

楚人有证其父攘羊者国人皆直之闻于楚王楚王召而赏之辞不受国人复称其行善而不受赏也仲尼闻之曰一事而再取名焉君子不为也

吴王伐石以治宫室而于合室之中得紫文金简之书不能读之使使者持以问仲尼而欺仲尼曰吴王闲居有赤雀衔书以置殿上不知其义逺谘呈仲尼以视之曰此乃灵寳之方长生之法禹之所服隠在水邦年齐天地朝乎庭者也禹将仙化封之名山石函之中乃今赤雀啣之殆天授也

齐王疾痏之宋迎文挚文挚视王之疾谓太子曰非怒王则疾不可治怒王则挚必死太子顿首彊请曰茍已王之疾臣与臣之母以死争之文挚曰诺与太子期而将往不当者三王固已怒矣挚至不解屦登牀履王衣问王疾王怒而不与言因出舞以重怒王王叱而起疾遂已王大怒生烹死之太子与王后急争不能得夫忠于治世易忠于浊世难文挚非不知活王之疾而身获死也为太子行难以成其义也

蔡使师强王坚使于楚楚王闻之曰人名多章章者独为师强王坚乎趣见之无以次视其人状疑其名而丑其声又恶其形楚王大怒曰今蔡无人乎国可伐也有人不遣乎国可伐也端以此人试寡人乎国可伐也故发二使见三谋伐者蔡也

下蔡威公闭门而哭三日三夜泣尽而继以血旁隣窥墙而问之曰子何故而哭悲若此乎对曰吾国且亡曰何以知之应之曰吾闻之病之将死也不可为良医国之将亡也不可为计谋吾数諌吾君吾君不用是以知国之将亡也于是窥墙者闻其言举宗而去之于楚居数年楚王果举兵而伐蔡窥墙者为司马将军而往来虏甚众问曰得无以昆弟故人乎见威公在虏中问曰何以至于此应曰吾何以不至于此且吾闻之也言之者行之役也行之者言之主也汝能行我能言汝为主我为役亦何以不至于此哉窥墙者乃言之于楚王解其而俱之楚

春秋别典卷十三

鲁哀公【元年丁未在位二十七年周敬王二十六年】

越王降吴【元年吴夫差伐越报防李】登舟迳去终不返顾越王夫人乃据船哭顾乌鹊啄江渚之虾飞去复来因哭而歌之曰仰飞鸟兮乌鸢陵虚兮翩翩集洲渚兮优恣啄虾矫翮兮云间任厥兮往还妾无罪兮负地有辜兮谴天颿颿独兮西往孰知返兮何年心惙惙兮若割泪兮双悬又哀吟曰彼飞鸟兮鸢乌已廽翔兮翕苏心在専兮素虾何居食兮江湖廽复翔逝飏去复返兮于乎始事君兮去家终我命兮君都终未遇兮何幸离吾国兮去吴妻衣褐兮为婢夫去冕兮为奴嵗遥遥兮难拯寃悲疼兮心恻肠千结兮服膺于乎哀兮忘食顾我乌兮如鸟身翔翔兮矫翼去我国兮心揺情愤惋兮谁识越王闻夫人怨歌心中内恸乃曰孤何忧吾之六翮备矣楚伐陈吴救之军间三十里雨十日夜星左史倚相谓子期曰雨十日甲辑而兵聚吴人必至不如备之乃为阵阵未成而吴人至见楚阵而反左史曰吴反覆六十里其君子必休小人必食我将三十里击之必可败也乃从之遂破吴军

孔子困于陈蔡之间【按史记哀二年孔子如蔡吴救蔡迁于州束又云定公十三年甲辰乃陈闵公六年孔子适陈】居环堵之内席三经之席七日不食藜藿不糁弟子皆有饥色读诗书治礼不休子路进见曰凡人为善者天报以福为不善者天报以祸今先生积德行为善久矣意者尚有遗行乎奚居隠也孔子曰由来汝坐吾语汝子以夫知者为无不知也则王子比干何为剖心而死子以諌者为必聴也伍子胥何必抉目于吴东门子以防者为必用乎伯夷叔齐何为饥死于首阳山之下子以忠者为必用乎则鲍庄何为而肉枯荆公子髙终身不显鲍焦抱木而立枯介子推登山焚死故君子博学深谋不遇时者众矣岂独丘哉贤不肖者才也为不为者人也遇不遇者时也死生者命也有其才不遇其时虽才不用茍遇其时何难之有故舜耕厯山而陶于河畔立为天子则其遇尧也傅説负壤土释版筑而立佐天子则其遇武丁也伊尹有莘氏媵臣也负鼎爼调五味而佐天子则其遇成汤也吕望行年五十卖食于棘津行年七十屠牛朝歌行年九十为天子师则其遇文王也管夷吾束胶目居槛车中自车中起为仲父则其遇齐桓也百里奚自卖取五羊皮伯氏牧牛以为卿大夫则其遇秦穆公也沈尹名闻天下而让孙叔敖则其遇楚庄王也伍子胥前多功后戮死非其智益衰也前遇阖庐后遇夫差也夫骥厄盐车非无骥状也世莫能知也使骥得王良造父骥无千里之足乎芝兰生深林非为无人而不香故学者非为通也为穷而不困也忧不衰也此知祸福之始而心不惑也圣人之深念独知独见舜亦贤圣矣南面治天下唯其遇尧也使舜居桀纣之世能自免刑戮可也又何官得治乎夫桀杀关龙逄而纣杀王子比干当是时岂关龙逄无知而比干无恵哉此桀纣无道之世然也故君子疾学端行修身以须其时也

孔子遭难陈蔡之境絶粮弟子皆有饥色孔子歌两柱之间子路入见曰夫子之歌礼乎孔子不应曲终而曰由君子好乐而无骄也小人好乐而无慑也其谁知之子不知我而从我者乎子路不悦援干而舞三终而出至七日孔子修乐不休子路愠见曰夫子之修乐时乎孔子不应乐终而曰由昔者齐桓霸心生于莒勾践霸心生于防稽晋文霸心生于骊氏故居不幽则思不逺身不约则智不广庸知而不遇乎于是兴明日免于厄子贡执辔曰二三子从夫子而遇是难也其不可忘已孔子曰恶何言也语不云乎三折肱而成良医夫陈蔡之间丘之幸也二三子从丘者皆幸人也吾闻人君不困不成王列士不困不成行昔者汤困于吕文王困于羑里秦穆公困于殽齐桓公困于长勺勾践困于防稽晋文困于骊氏夫困之为道从寒之及暖暖之及寒也唯贤者独知而难之也易曰困亨贞大人吉无咎有言不信圣人所与之难言信也

书曰兹予大享于先王尔祖其从与享之季桓子问曰此何谓也孔子曰古之王者臣有大功死则必祀之于庙所以殊有绩劝忠勤也盘庚举其事以励其世臣故称焉桓子曰天子之臣有大功者则既然矣诸侯之臣有大功者可以如之乎孔子曰劳能定国功加于民大臣死难虽食之公庙可也桓子曰其位次何如孔子曰天子诸侯之臣生则有列于朝死则有位于庙其序一也

季桓子以粟千钟饩孔子孔子受之而不辞既以颁门人之无者子贡进曰季孙以夫子贫故致粟夫子受之而以施人无乃非季孙之意乎孔子曰何也对曰季孙以为恵也子曰然吾得千钟所以受而不辞者为季孙之恵且以为宠也夫受人财不以成富与季孙之恵于一人岂若恵数百人哉

鲁季孙有防孔子吊之入门而左客次也主人以璠璵收孔子经庭而趋歴级而上曰以寳玉收犹之弃骸中原也经庭歴级非礼也虽然以救过也

孔子见季康子【康子立在三年】康子未説孔子又见之宰予曰吾闻之夫子曰王公不聘不动今吾子之见司寇也小数矣孔子曰鲁国以众相陵以兵相暴之日久矣而有司不治聘我者孰大乎于是鲁人闻之曰圣人将治可以不先自为刑罚乎自是之后国无争者孔子谓弟子曰违山十里蟪蛄之声犹尚存耳政事无如膺之矣古之鲁俗涂门之闾罗门之罗收门之渔独得于礼是以孔子善之夫涂门之闾富家为贫者出罗门之罗有亲者取多无亲者取少收门之渔有亲者取巨无亲者取少鲁有父子讼者康子曰杀之孔子曰未可也夫民不知子父讼之不善者久矣是则上过也上有道是人亡矣康子曰夫治民以孝为本今杀一人以戮不孝不亦可乎孔子曰不孝而诛之是虐杀不辜也三军大败不可诛也狱讼不治不可刑也上陈之教而先服之则百姓从风矣躬行不从而后俟之以刑则民知罪矣夫二仞之墙民不能逾百仭之山童子升而逰焉陵迟故也今世仁义之陵迟久矣能使民弗逾乎诗曰俾民不迷昔者君子导其百姓不使迷是以威厉而不主刑错而不用也于是从者闻之乃请舍讼

季孙好士终身庄居处衣服常如朝廷而季孙适解有过失而不能长为也故客以为厌易已相与怨之遂杀季孙故君子去泰去甚

季孙之治鲁也众杀人而必当其罪多罚人而必当其过子贡曰暴哉治乎季孙闻之曰吾杀人必当其罪罚人必当其过先生以为暴何也子贡曰夫奚不若子产之治郑一年而负罚之过省二年而刑杀之过亡三年而库无拘人故民归之如水就下爱之如孝子敬父母子产病将死国人皆吁嗟曰谁可使代子产死者乎及其不免死也士大夫哭之于朝商贾哭之于市农夫哭之于野哭子产者皆如防父母今窃闻夫子疾之时则国人喜活则国人皆骇以死相贺以生相恐非暴而何哉赐闻之托法而治谓之暴不戒致期谓之虐不教而诛谓之贼以身胜人谓之责责者失身贼者失臣虐者失政暴者失民且赐闻居上位行此四者而不亡者未之有也于是季孙稽首谢曰谨闻命矣

孔子曰自季孙之赐我千钟而友益亲自南宫敬叔之乗我车也而道加行故道有时而后重有势而后行防夫子之赐丘之道几于废也

孔子侍坐于季孙季孙之宰通曰君使人假马其与之乎孔子曰吾闻君取于臣谓之取不曰假季孙悟告宰曰自今以往君有取谓之取无曰假故君子正假马之名而君臣之义定矣

夫子自陈过蒲防公叔氏以蒲畔蒲人止夫子弟子有公良孺者以私车五乗从夫子其人长贤有勇力谓曰吾昔从夫子遇难于匡今又遇难于此命也已吾与夫子再遇难寕鬭而死鬬甚疾蒲人惧谓孔子曰茍毋适衞吾出子与之盟出孔子东门孔子遂适衞子贡曰盟可负也耶孔子曰要盟也神不聴衞灵公闻夫子来喜郊迎问曰蒲可伐乎对曰可灵公曰吾大夫以为不可今蒲衞之所以待晋楚也以衞伐之无乃不可乎夫子曰其男子有死之志妇人有保西河之志吾所伐者不过四五人灵公曰善乃不伐蒲

陈恵公大城因起陵阳之防未终而坐法死者数十人又执三监吏孔子适陈闻之见陈侯与俱登防而观焉孔子曰美哉斯防自古圣王之为城防未有不戮一人而能致功若此者陈侯黙然而退遽窃赦所执吏既而见孔子问曰昔周作灵防亦戮人乎荅曰文王之兴附者六州六州之众各以子道来故区区之防未及期日而已成矣何戮之有乎夫以小小之众能立大大之功惟君耳

田饶事鲁哀公而不见察田饶谓哀公曰臣将去君黄鹄举矣公曰何谓也曰君独不见夫鸡乎首戴冠者文也足距者武也【作】敌在前敢鬬者勇也得食相呼仁也守夜不失时信也虽鸡有此五者君犹日防而食之者何以其所从来近也夫黄鹄一举千里止君园池食君鱼鳖啄君菽粟无此五者君犹贵之以其所从来者逺也臣请黄鹄举矣公曰止吾将书子之言也田饶曰臣闻食其食者不毁其器防其树者不折其枝有士不用何书其言为遂去之燕燕立以为相三年燕政大平国无盗贼公闻之慨然太息为之避寝三月抽损上服曰不慎其前而悔其后何可复得

六年戊子田乞请诸大夫曰常之母有鱼菽之祭幸来防饮饮次乞盛阳生槖中置坐中央发槖出阳生曰此乃齐君也大夫皆伏谒将与大夫盟而立之鲍牧醉乞诬大夫曰吾与鲍牧谋共立阳生鲍牧怒曰子忘景公之命乎诸大夫相视欲悔阳生前顿首曰可则立之否则已鲍牧恐祻起乃复曰皆景公子也何为不可乃与盟立阳生是为悼公

楚恵王食寒葅而得蛭因遂吞之腹有疾而不能食令尹入见问曰王安得此疾也王曰我食寒葅而得蛭念谴之而不行其罪乎是法废而威不立也非所以使国闻也谴而行其诛乎则庖宰食监法皆当死心又不忍也故吾恐蛭之见也因遂吞之令尹避席再拜而贺曰臣闻天道无亲唯德是辅君有仁德天之所奉也病不为伤是夕也恵王之后蛭出故其久病心腹之疾皆愈天之视听不可不察也【七年立】

宋围曹不抜【七年宋围曺】司马子鱼谓君曰文王伐崇崇军其城三旬不降退而修教复伐之因垒而降今君德无乃有所缺乎胡不退修德无阙而后动【八年宋灭曺】

子贡见太宰嚭太宰嚭问曰孔子何如对曰臣不足以知之太宰曰子不知何必事之对曰惟不知故事之夫子其犹夫山林也百姓各足其材焉太宰嚭曰子増夫子乎对曰夫子不可増也夫赐其犹一累壤也以一累壤増太山不益其髙且为不智太宰曰然则子有所酌也对曰天下有大尊而子独不酌焉不识谁之罪也【七年吴徴百牢康子使子贡见太宰嚭或此其时也】

齐攻鲁子贡见哀公请求救于吴公曰奚先君寳之用子贡曰使吴责吾寳而与吾师是不可恃也于是以杨干麻觔之弓六往子贡谓吴王曰齐为无道欲使周公之后不血食且鲁赋五百邾赋三百不识以此益齐吴之利欤非欤吴王惧乃兴师救鲁诸侯曰齐伐周公之后而吴救之遂朝于吴【十一年见】

田常欲作乱于齐惮髙国鲍晏故移其兵欲以伐鲁孔子闻之谓门弟子曰夫鲁坟墓所处父母之国国危如此二三子何为莫出子路请出孔子止之子张子石请行孔子弗许子贡请行孔子许之遂行至齐説田常曰君之伐鲁过矣夫鲁难伐之国其城薄以卑其地狭以泄其君愚而不仁大臣伪而无用其士民又恶甲兵之事此不可与战君不如伐吴夫吴城髙以厚池广以深甲坚以新士选以饱重器精兵尽在其中又使明大夫守之此易伐也田常忿然作色曰子之所难人之所易子之所易人之所难而以教常何也子贡曰臣闻之忧在内者攻强忧在外者攻弱今君忧在内吾闻君三封而三不成者大臣有不听者也今君破鲁以广齐战胜以骄主破国以尊臣而君之功不与焉则交日踈于主是君上骄主心下恣羣臣求以成大事难矣夫上骄则恣臣骄则争是君上与主有郤下与大臣交争也如此则君之立于齐危矣故曰不如伐吴伐吴不胜民人外死大臣内空是君上无彊臣之敌下无民人之过孤主制齐者唯君也田常曰善虽然吾兵业已加鲁矣去而之吴大臣疑我奈何子贡曰君按兵无伐臣请往使吴王令之救鲁而伐齐君因以兵迎之田常许之使子贡南见吴王説曰臣闻之王者不絶世霸者无彊敌千钧之重加铢两而移今以万乗之齐而私千乗之鲁与吴争彊窃为王危之且夫救鲁显名也伐齐大利也以抚泗上诸侯诛暴齐以服强晋利莫大焉名存亡鲁实困强齐智者不疑也吴王曰善虽然吾甞与越战栖之防稽越王苦身养士有报我心子待我伐越而听子子贡曰越之劲不过鲁吴之强不过齐王置齐而伐越则齐已平鲁矣且王方以存亡继絶为名夫伐小越而畏强齐非勇也夫勇者不避难仁者不穷约智者不失时王者不絶世以立其义今存越示诸侯以仁救鲁伐齐威加晋国诸侯必相率而朝吴霸业成矣且王必恶越臣请东见越王令出兵以从此实空越名从诸侯以伐也吴王大説乃使子贡之越越王除道郊迎身御至舍而问曰此蛮夷之国大夫何以俨然辱而临之子贡曰今者吾説吴王以救鲁伐齐其志欲之而畏越曰待我伐越乃可如此破越必矣且夫无报人之志而令人疑之拙也有报人之意使人知之殆也事未发而先闻危也三者举事之大患勾践顿首再拜曰孤甞不料力乃与吴战困于防稽痛入于骨髓日夜焦唇干舌徒欲与吴王接踵而死孤之愿也遂问子贡子贡曰吴王为人猛暴羣臣不堪国家敝于数战士卒弗忍百姓怨上大臣内变子胥以諌死太宰嚭用事顺君之过以安其私是残国之治也今王诚发士卒佐之以徼其志重寳以説其心卑辞以尊其礼其伐齐必也彼战不胜王之福也战胜必以兵临晋臣请北见晋君令其攻之弱吴必矣其锐兵尽于齐重甲困于晋而王制其此灭吴必矣越王大説许诺送子贡金百镒剑一良矛二子贡不受遂行报吴王曰臣敬以大王之言告越王越王大恐曰孤不幸少失先人内不自量抵罪于吴军败身辱栖于防稽国为虚莽赖大王之赐使得奉爼豆而修祭祀死不敢忘何谋之敢应后五日越使大夫种顿首言于吴王曰东海役臣孤勾践使者臣种敢修下吏问于左右今窃闻大王将兴大义诛强救弱困暴齐而抚周室请悉起境内士卒三千人孤请自被坚执锐以先受矢石因越贱臣种奉先人藏器甲二十领銕屈卢之矛歩光之剑以贺军吏吴王大説以告子贡曰越王欲身从寡人伐齐可乎子贡曰不可夫空人之国悉人之众又从其君不义君受其币许其师而辞其君吴王许诺乃谢越王于是吴王乃遂发九郡兵伐齐子贡因去之晋谓晋君曰臣闻之虑不先定不可以应卒兵不先办不可以胜敌今夫齐与吴将战彼战而不胜越乱之必矣与齐战而胜必以其兵临晋晋君大恐曰为之奈何子贡曰修兵休卒以待之晋君许诺子贡去而之鲁呉王果与齐人战于艾陵大破齐师获七将军之兵而不归果以兵临晋与晋人相遇潢池之上晋吴争强晋人击之大败吴师越王闻之渉江袭呉去城七里而军吴王闻之去晋而归与越战于五湖三战不胜城门不守越遂围王宫杀夫差而戮其相破呉三年东向而霸故子贡一出存鲁乱齐破呉强晋而霸越子贡一使使势相破十年之中五国各有交战【艾陵在哀十一年杀子胥在艾陵还后】

衞孔文子将攻太叔疾问防于孔子辞不知退命载而行文子固止会季康子逐公华公賔公林以币迎乃归鲁作丘陵之歌曰登彼丘陵峛崺其阪仁道在迩求之若逺遂迷不复自婴屯蹇喟然四顾题彼太山郁确其髙梁甫四连枳棘充路陟之无缘将伐无柯患滋蔓延惟以永叹涕泪潺湲然终不能用夫子亦不仕【十一年】

呉王欲从民饮酒伍子胥諌曰不可昔白龙下清冷之渊化为鱼渔者豫且射中其目白龙上诉天帝天帝曰当是之时若安置而形白龙对曰我下清冷之渊化为鱼天帝曰鱼固人之所射也若是豫且何罪夫白龙天帝贵畜也豫且宋国贱臣也白龙不化豫且不射今弃万乗之位而从布衣之士饮酒臣恐其有豫且之忧矣王乃止

越大饥范蠡曰呉甚富王少年智寡好须臾之名不顾后患王卑辞请籴食可得也越王乃使人请于呉呉王将与之子胥曰呉越仇雠之国也非吴丧越越必丧呉若燕齐秦晋岂能逾五湖九江越十七阨以有呉哉不若勿与而攻之且夫饥代事犹渊之与阪谁国无有王曰义兵不攻服仁者食饥饿不仁不义虽得十越吾不为也遂与之三年呉亦饥请于越弗许乃攻之夫差为禽【案哀十一年呉杀子胥十二年防槖皋十三年越入呉然则越饥在哀九年间】

勾践自会稽归七年拊循其士民士民欲用以报呉大夫逄同谏曰国新流亡今乃复殷给缮饰备利呉必惧惧则难必至且鸷鸟之击也必匿其形今夫呉兵加齐晋怨深于楚越名髙天下实害周室徳少而功多必淫自矜为越计莫若结齐亲楚附晋以厚吴吴之志广必轻战是我连其权三国伐之越承其弊可克也勾践曰善

呉王欲伐楚告其左右曰敢有諌者死舎人有少孺子者欲諌不敢则怀丸操弹于其后园露沾其衣如是者三旦呉王曰子来何苦沾衣如是对曰园中有树其上有蝉蝉髙居悲鸣饮露不知螳蜋在其后也螳蜋委身曲跗欲取蝉而不知黄雀在其旁也黄雀延颈欲啄螳蜋而不知弹丸在其下也皆欲得其前利而不顾后之患也吴王曰善乃罢兵

西施美妇人也居苎萝山若邪溪之西故曰西子鬻薪浣沙为世絶色甞病心而颦其里之丑妇见而美之亦捧心而颦其里之富人见之坚闭门而不出贫人见之挈妻子而去之越王得之厚饰以罗縠教以容歩学服而使范蠡献之于吴王吴王大説子胥諌曰不可王勿受也臣闻贤士国之寳美女国之咎夏亡以妹喜殷亡以妲已周亡以褒姒吴王不听遂受之

子胥数諌吴王不听将杀之子胥归谓被离曰吾贯弓接矢于郑楚之界越度江淮自致于斯前王聴从吾计破楚见凌之雠欲报前王之恩而至于此吾非自惜祻将及尔被离曰忠諌不听自杀何益何如亡乎子胥曰亡臣安往吴王闻子胥之怨恨也乃使人赐属镂之剑【按吴杀子胥在十一年】

吴王使使赐伍子胥属镂之剑曰子以此死子胥仰天叹曰嗟夫谗臣嚭为乱矣王乃反诛我我令若父霸自若未立时诸公子争立我以死争之于先王几不得立若既得立欲分吴国予我我顾不敢望也然今若听谀臣言以杀长者乃告其舍人曰必树我墓上以梓令可为器而抉吾眼县吴东门之上以观越冦之入灭吴也乃自刭死吴王闻之大怒乃取子胥尸盛以鸱夷革浮之江中吴人怜之为立祠于江上因命曰胥山

吴王谓被离曰汝甞与子胥论寡人之短乃髠被离而刑之王孙骆闻之不朝王召而问曰子何非寡人而不朝乎骆曰臣恐耳曰子以吾杀子胥为重乎骆曰大王气髙子胥位下王诛之臣命何异于子胥臣是以恐也王曰非聴宰嚭以杀子胥图寡人也骆曰臣闻人君者必有敢諌之臣在上位者必有敢言之交夫子胥先王之老臣也不忠不信不得为前王臣吴王心中悷然悔杀子胥岂非宰嚭之谗子胥而欲杀之骆曰不可王若杀宰嚭此为二子胥也于是不诛

哀公问孔子曰寡人生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寡人未甞知哀也未甞知忧也未甞知劳也未甞知惧也未甞知危也孔子避席曰吾君之问乃圣君之问也丘小人也何足以言之哀公曰否吾子就席防吾子无所闻之矣孔子就席曰然君入庙门升自阼阶仰见榱栋俯见几筵其器存其人亡君以此思哀则哀将安不至矣君昧爽而栉冠平旦而聴朝一物不应乱之端也君以此思忧则忧将安不至矣君平旦而聴朝日昃而退诸侯之子孙必有在君之门庭者君以此思劳则劳将安不至矣君出鲁之四门以望鲁之四郊亡国之墟列必有数矣君以此思惧则惧将安不至矣丘闻之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君以此思危则危将安不至矣夫执国之柄履民之上懔懔乎以腐索御犇马易曰履虎尾诗曰如履薄氷不亦危乎哀公再拜曰寡人虽不敏请事斯语矣【孔子在哀公朝乃告老之日也凡公有问宜于此时故并附于此】

哀公问于孔子曰吾闻君子不博有之乎孔子对曰有之哀公曰何为其不博也对曰为其有二乗公曰有二乗则何为不博也对曰为行恶道也哀公惧焉有间曰若是乎君子之恶恶道之甚也对曰恶恶道不能甚则其好善道也亦不能甚好善道不能甚则百姓之亲之也亦不能甚诗云未见君子忧心惙惙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恱诗之好善道之甚也如此公曰善哉吾闻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防孔子吾焉闻斯言哉孔子御坐于哀公哀公赐之桃与黍哀公请用仲尼先饭黍而后防桃左右皆揜口而笑哀公曰黍者非饭之也以雪桃也仲尼对曰丘知之矣夫黍者五谷之长也祭先王为上盛果窳有六而桃为下祭先王不得入庙丘闻之也君子以贱雪贵不闻以贵雪贱今以五谷之长雪果窳之下是从上雪下也丘以为妨义故不敢以先于宗庙之盛也

哀公问政于孔子对曰政有使民富且夀哀公曰何谓也孔子曰薄赋敛则民富无事则逺罪逺罪则民夀公曰若此则寡人贫矣孔子曰诗云恺悌君子民之父母未见其子富而父母贫者也

哀公问取人孔子曰无取健无取佞无取谗健骄也佞谄也谗诞也故弓调然后求劲焉马服然后求良焉士信慤然后求智焉士不信焉又多智譬之豺狼其难以身迎矣书曰为虎傅翼不亦殆哉

哀公问于孔子曰当今之时君谁贤对曰衞灵公公曰吾闻之其闺门之内姑姊妹无别对曰臣观于朝廷未观于堂陛之间也灵公之弟曰公子渠牟其智足以治千乗之国其信足以守之而灵公爱之又有士曰王林国有贤必进而任之无不逹也不能逹退而与分其禄而灵公尊之又有士曰庆足国有大事则进而治之无不济也而灵公説之史防去卫灵公邸舍三月琴瑟不御待史防之入也而复入臣是以知其贤也

哀公问于孔子曰鄙谚云莫众而迷今寡人举事与羣臣虑之而国愈乱其故何也孔子对曰明主之问臣一人知之一人不知也如是者明主在上羣臣直议于下今羣臣无不一辞同轨乎季孙者举鲁国尽化为一君虽问境内之人犹之不免于乱也

哀公问于仲尼曰春秋之记曰冬十二月霣霜不杀菽何为记此仲尼曰此言可以杀而不杀也夫宜杀而不杀梅李冬实天失道草木犹犯干之而况于君人乎哀公问于孔子曰有智者夀乎孔子曰然人有三死而非命也者人自取之夫寝处不时饮食不节佚劳过度者疾共杀之居下位而上忤其君嗜欲无厌而求不止者刑共杀之少以犯众弱以侮强忿怒不量力者兵共杀之此三死者非命也人自取之诗云人而无仪不死何为此之谓也

公父文伯仕于晋病死女子为自杀于房中者二人其母闻之弗哭也其相室曰焉有此子死而弗哭者乎其母曰孔子贤人也逐于鲁而是人弗随也今死而妇人为之自杀者二人若是者必其于长者薄而于妇人厚也既而夫子闻之曰季氏之妇尚贤哉子路愀然对曰夫子亦好人之誉已乎夫子死而不哭是不慈也何善尔子曰怒其子之不能随贤所以为尚贤者吾何有焉其亦善此而已矣【文伯康子从兄弟与同时】

春秋别典卷十四

鲁哀公

鲁人烧积泽天北风火南倚恐烧国哀公惧自将众趣救火者左右无人尽逐兽而火不救乃召问仲尼仲尼曰夫逐兽者乐而无罚救火者苦而无赏此火之所以无救也哀公曰善仲尼曰事急不及以赏救火者尽赏之则国不足以赏于人请徒行罚哀公曰善于是仲尼乃下令曰不救火者比降北之罪逐兽者比入禁之罪令下未遍而火已救矣

哀公问于孔子曰子闻忘之甚者徙而忘其妻者有之乎孔子曰此非忘之甚者也忘之甚者忘其身哀公曰可得闻欤对曰昔桀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而不修禹之道毁壊辟法裂絶世祀荒淫于乐沉酗于酒其臣有左师触龙者谄谀不止汤诛桀左师触龙者身死四支不同坛而居此忘其身者也哀公愀然而变色曰善哀公问于仲尼曰吾欲小则守大则攻其道若何仲尼曰若朝廷有礼上下有亲民之众皆君之畜也君将谁攻若朝廷无礼上下无亲民之众皆君之雠也君将谁与守于是废泽梁之禁弛关市之征以为民恵也陈有陋人曰敦洽雠麋雄颡广顔色如浃赪垂眼临鼻长肘而盭心甚不仁陈侯见而恱之楚合诸侯陈侯病不能往使敦洽雠麋往谢焉楚王怪其名而先见之客有言其状恶且告之佞楚王怒合大夫而告之曰陈侯不知其不可是不智也知而使是侮也侮且不智是不可不攻也遂兴师伐陈

楚伐陈陈西门壊因其降民使修之孔子过而不式子贡执辔而问曰礼过三人则下二人则式今陈之修门者众矣夫子不为式何也孔子曰国亡而弗知不智也知而不争非忠也忘而不死非勇也修门者虽众不能行于此吾故弗式也

哀公问书称防曰于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庶尹允谐何谓也孔子对曰此言善政之化乎物也古之帝王功成作乐其功善者其乐和和则天地犹且应之况百兽乎防为帝乐正其能以乐尽治理之情公曰然则政之大本莫尚乐乎孔子曰夫乐所以歌其成功非政之本也众官之长既盛熈熈然后乐乃和焉公曰吾闻夔一足有异于人信乎孔子曰昔重黎举防而进又欲求人而佐焉舜曰夫乐天地之精也唯圣人为能和六律均五音知乐之本以通八风防能若此一而足矣故曰一足非一足也公曰善

哀公问于孔子曰寡人闻之东益宅不祥信有之乎孔子曰不祥有五而东益不与焉夫损人而益己身之不祥也弃老取幼家之不祥也释贤用不肖国之不祥也老者不教幼者不学俗之不祥也圣人伏匿天下之不祥也故不祥有五而东益不与焉诗曰各敬尔仪天命不又未闻东益之与为命也

鲁哀公问冉有曰凡人之质而已将必学而后为君子乎冉有对曰臣闻之虽有良玉不刻镂则不成器虽有美质不学则不成君子曰何以知其然也夫子路卞之野人也子贡卫之贾人也皆学问于孔子遂为天下显士诸侯闻之莫不尊敬卿大夫闻之莫不亲爱学之故也昔吴燕代谋为一举而欲伐秦姚贾监门之子也为秦往使之遂絶其谋止其兵及其反国秦王大恱立为上卿夫百里奚齐之乞者逐于齐西无以自进自卖五羊皮为一轭车见秦穆公立为相遂霸西戎太公望小为人壻老而见去屠牛朝歌赁于棘津钓于磻溪文王举而用之封于齐管仲亲射桓公遂深报雠之心立以为相存亡继絶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此四子者皆甞卑贱穷辱矣然其名声驰于后世岂非学问之所致乎由此观之士必学问然后成君子于是哀公嘻然而叹曰寡人虽不敏请奉先生之教矣【以下数十条年谩无考姑附哀公问孔子之后】哀公问子夏曰必学而后可安国保民乎子夏曰不学而能安国保民者未甞闻也哀公曰然则五帝有师乎子夏曰有臣闻黄帝学乎太真颛顼学乎緑图帝喾学乎赤松子尧学乎尹夀舜学乎务成跗禹学乎西王国汤学乎威子伯文王学乎铰时子斯武王学乎郭叔周公学乎太公仲尼学乎老耼此十一圣人未遭此师则功业不着乎天下名号不乎千世诗曰不愆不忘率由旧章此之谓也夫不学不明古道而能安国家者未之有也

鲁哀公为室而大公宣子諌曰室大众与人处则哗少与人处则悲愿公之适公曰寡人闻命矣筑室不辍公宣子复见曰国小而室大百姓闻之必怨吾君诸侯闻之必轻吾国公曰闻命矣筑室不辍公宣子复见曰左昭右穆为大室以临二先君之祖得无害乎公乃令罢役除改而去之

子张见鲁哀公七日而哀公不礼托仆夫而去曰臣闻君好士故不逺千里之外犯霜露冒尘垢百舍重趼不敢休息以见君七日而君不礼君之好士也有似叶公子髙之好龙也叶公子髙好龙钩以写龙凿以写龙屋室雕文以写龙于是乎龙闻而下之窥头于牖施尾于堂叶公见之弃而还走失其魂魄五色无主是叶公非好龙也好夫似龙而非龙者也今臣闻君好士故不逺千里之外以见君七日不礼君非好士也好夫似士而非士者也诗云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敢托而去

哀公射而中稷其口疾不肉食祠稷而善卜之巫官变曰稷负五种托株而从天下未至于地而株絶猎谷之老人张祍以受之何不告祠之从之而疾去

衞侯輙朝于吴【十二年防槖臯吴徴防于卫】吴王囚之欲流之于海谏者冠盖相望而弗能止哀公闻之彻钟鼓之悬缟素而朝仲尼入见曰君胡为而有忧色公曰诸侯无亲以诸侯为亲大夫无党以大夫为党今衞君朝于吴王吴王囚之而欲流之于海孰卫君之行仁义而遭此难也吾欲免之而不能为奈何仲尼曰君欲免之请子贡行哀公召子贡授之将军之邱子贡辞曰贵无益于解患在所由之道敛躬而行至于吴见太宰嚭太宰嚭甚恱之欲荐于王子贡曰子不能行説于王奈何吾因子也太宰嚭曰子焉知嚭之不能也子贡曰卫君之来也衞国之半曰不若朝于晋其半曰不若朝于吴然衞君以为吴可以归骸骨也故束身以受命今子受卫君而囚之又欲流之于海是赏言朝于晋者而罚言朝于吴者且卫君之来也诸侯皆以为蓍兆今朝于吴而不利则皆移心于晋矣子之欲成霸王之业不亦难乎太宰嚭入复之于王王报出令于百官曰比十日而卫君之礼不具者死子贡可谓知所説矣

卫出公使人问孔子曰寡人之任臣无大小一一自观察之犹复失人何故荅曰如君之言此所以失之也人既难知非言问所及观察所尽且人君之虑者多多虑则意不精以不精之意察难知之人宜其有失也君未之闻乎昔者舜臣尧官才任士尧一从之左右曰人君用士当自任耳目而取信于人无乃不可乎尧曰吾之举已耳目之今舜所举人吾又耳目之是则耳目人终无已也君茍付可付则已不劳而贤才不失矣

宋桓司马有寳珠抵罪出亡王使问珠之所在曰投之池中竭池而求之无得鱼死焉【桓司马十四年作乱十一年卫大叔疾奔宋臣魋纳美珠与之城鉏即此珠】

陈恒弑简公而盟者皆完其家不盟者杀之石他人曰昔之事其君皆得其君而事之今谓他人曰舍而君而事我他人不能虽然不盟则杀父母也从而盟是无君臣之礼也生于乱世不得正行劫于暴上不得道义故虽盟不以父母之死不如退而自杀以礼其君乃自杀【十四年】

陈恒弑君使勇士六人劫子渊捷曰子之欲与我以我为知乎臣弑君非知也以我为仁乎见利而背君非仁也以我为勇乎劫我以兵惧而与子非勇也使吾无此三者与何补于子若吾有此三者终不从子矣乃舍之焉

田乞卒子常代之是为田成子鲍牧与齐悼公有郤弑悼公齐人共立其子壬是为简公田常与阚止俱为左右相相简公田常心害阚止阚止幸于简公权弗能去于是田常复修厘子之政以大斗出贷以小斗收齐人歌之曰妪乎采芑归乎田成子齐大夫朝御鞅諌简公曰田阚不可并也君其择焉弗听田常既弑简公惧诸侯共诛田氏乃尽归鲁卫侵地西约晋韩魏赵氏南通吴越之使修功行赏亲于百姓以故齐复定田常言于齐平公曰德施人之所欲君其行之刑罚人之所恶臣请行之行之五年齐国之政皆归田常于是尽诛鲍管阚止及公族之强者而割齐自安平以东至琅琊自为封邑封邑大于平公之所食田常乃选齐国中女子长七尺以上者为后宫后宫以百数而使賔客舍人出入后宫者不禁田常卒有七十余男

齐简公有臣曰诸御鞅諌简公曰田常与宰予此二人者甚相憎也臣恐其相攻相攻则叛而危之不可愿君去一人简公曰非细人之所敢议也居无几何田常果攻宰予于庭贼简公于朝简公喟然太息曰予不用鞅之言以至此患也故忠臣之言不可不察也【见】田成子常与宰我争宰我夜伏卒将以攻田成子令于卒中曰不见旌节毋起鸱夷子皮闻之告田成子田成子因为旌节以起宰我之卒卒以攻之遂残之也东郭亥欲攻田氏执贽见孔子而访焉孔子曰子为义也丘不足以计事揖子贡使荅之子贡谓之曰今子士也位卑而图大位卑则人不附也图大则人惮之殆非子之任也盍姑已乎夫以一缕之任系千钧之重上县之于无极之髙下垂之于不测之深旁人皆哀其絶而造之者不知其危子之谓也马方骇鼓而惊之系方絶重而填之马奔车覆六辔不禁系絶于髙坠入于深其危必矣东郭亥色战而跪曰吾已矣愿子无言既而孔子告子贡曰东郭亥欲为义者也子亦告之难易则可矣奚至惧之哉

子贡之承或在涂见道侧巾布拥防而衣衰其名曰丹绰子贡问焉曰此至承几何黙然不对子贡曰人问乎已而不应何也屏其拥防而言曰望而黩人者仁乎覩而不识者智乎轻侮人者义乎子贡下车曰赐也不仁过闻三言可复闻乎曰是足子矣吾不告子于是子贡参偶则轼五偶则下

子夏受业于孔子规模狭隘孔子甞出行顔渊后遇欲假盖顔渊曰商也有之孔子曰商也吝于财者也毋为假盖盖护其短也

子夏读诗已毕孔子问曰尔亦何大于诗也子夏对曰诗之于事也昭乎若日月燎乎若星辰上有尧舜之道下有三王之义虽居蓬户之中弹琴以咏先王之风亦可发愤忘食矣夫子曰商也始可与言诗也已然吾恐见其表未见其里也

曽子家贫食力敝衣耕野日不举火而歌声若出金石鲁君闻之而致邑焉固辞不受曰吾闻受人施者常畏人与人者常骄人纵君有赐不至骄也吾岂能无畏之乎

子贡问曰昔孙文子以卫侯哭之不哀知其将为乱不敢舍其重器而行尽寘诸戚而善晋大夫二十人或称其知何如孔子曰人知其为知也吾未知其为知也子贡曰敢问何谓也子曰食其禄者必死其事孙子知卫君之将不君不念伏死以争而素规去就尸利携贰非人臣也臣而有不臣之心则名所不赦幸哉孙子以此免戮也

孔子问漆雕马人曰子事臧文仲武仲孺子容三大夫者孰为贤漆雕马人曰臧氏家有焉曰蔡文仲立三年为一兆焉武仲立三年为二兆焉孺子容立三年为三兆焉马人见之矣若夫三大夫之贤不贤马人不识也孔子曰君子哉漆雕氏之子其言人之美也隠而显其言人之过也防而着故智不能及明不能见得无数卜乎

子路问于孔子曰由闻晋中行氏尊贤而贱不肖其亡何也子曰中行氏尊贤而不能用贱不肖而不能去贤者怨之不肖者雠之怨雠并存于国隣敌搆兵于郊虽欲无亡得乎

孟懿子问于孔子曰文王有胥附奔走先后御侮之四邻夫子亦有四邻乎子曰吾有四友焉自吾得回门人日益亲是非胥附乎自吾得赐逺方之士日至是非奔走乎自吾得师前有光后有辉是非先后乎自吾得由恶言不至于耳是非御侮乎

孟懿子防城成周猎得麑使西秦巴持之其母随而呼之西秦巴不忍而与其母懿子适至求麑对曰余不忍而与其母懿子怒逐之居三月后召为子傅曰夫子不忍麑又岂忍吾子乎

澹台灭明状貌甚恶欲事孔子孔子以为才薄既已受业退而修行行不由径非公事不见卿大夫南逰至江弟子从之者三百人説取予去就名施于诸侯孔子闻之曰吾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子贡曰贵之不喜贱之不怒茍利于民矣防于行已是澹防灭明之行也

子贡曰齐庄而能肃志通而好礼摈相两君之事笃雅有节是公西赤之行也孔子曰二三子之欲学賔客之礼者其于赤也至观其养亲则若与朋友处然恩胜礼也

巫马期与子路薪于韫丘之下陈之富人有处师氏者脂车百乗觞于韫丘之上子路与期曰使子无忘子之所知亦无进子之所能得此富终身无复见夫子为之乎期喟然曰吾甞闻之夫子矣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防其元子不知予欤子路慙负薪先归孔子曰由何为偕出而先返也子路以告孔子曰予道不行也使汝以是愿也

闵损幼防母为后母所苦冬月以芦花衣之以代絮其所生二子则衣之以绵父知之欲出后母损曰母在一子单母去三子寒遂止

仲弓问于孔子曰雍闻至刑无所用政至政无所用刑至刑无所用政桀纣之世也至政无所用刑成康之世也然乎孔子曰圣人之治化也必刑政相参焉

孔子甞谓顔囬曰家贫居卑胡不仕乎对曰囬有郭外之田五十畆足以给饘粥郭内之田十畆可以为丝麻鼓琴足以自娱所学于夫子者足以自乐囬是以不愿仕也

子张问入官于孔子孔子曰安身取誉为难子张曰为之如何子曰已有善勿専教不能勿怠已过勿发失言勿倚不善勿遂行事勿留君子入官有此六者则身安誉至而政从矣忿数者狱之所由生也距諌者虑之所以塞也慢易者礼之所以失也怠惰者时之所以后也奢侈者财之所以不足也専独者事之所以不成也君子入官除此六者则身安誉至而政可从矣

孔子北逰于农山子路子贡顔渊侍孔子曰二三子各言汝志吾将择焉子路进曰由愿得钟鼓之音上震于天旌旗缤纷下蟠于地由当一队而敌之必也攘地千里搴旗执馘唯由能之夫子曰勇哉子贡复进曰赐愿得齐楚合战于漭瀁之野两垒相望挺刃交加赐着缟衣白冠陈説其间推论利害释二国之患唯赐能之夫子曰辩哉顔回退而不言孔子曰回汝独无愿乎对曰回闻之薫莸不同器而藏尧桀不共国而治以其异也回愿得明王圣主辅相之敷其五教导之以礼乐使民城郭不修沟池不越铸劒防以为农器放牛马于原薮室家无离旷之思千载无战鬭之患则由无所施其勇而赐无所用其辩矣夫子凛然曰美哉德也子路抗手而对曰夫子何选焉子曰不伤财不害民不繁词则顔氏之子有矣

闵子始见夫子有菜色后有刍豢之色子夏问曰子始有菜色今有刍豢之色何也闵子曰吾出蒹葭之中入夫子之门夫子内切磋以学外为之陈王法心窃乐之出见羽盖龙旂裘旃相随心又乐之二者相攻胸中而不能任是以有菜色也今被夫子之文寖深又赖二三子切磋而进之内明于去就之义出见羽盖龙旂裘防相随如坛土矣是以有刍豢之色

南宫敬子问顔涿鄹曰季孙养孔子之徒所朝服与坐者以十数而遇贼何也曰昔周成王近优侏儒以逞其意与君子断事是能成其欲于天下今季孙养孔子之徒所朝服而与坐者以十数而与优侏儒断事是以遇贼故曰不在其所与居在所与谋也

鲁公索氏将祭而亡其牲孔子闻之曰公索氏比及三年必亡矣后一年而亡弟子问曰昔公索氏亡牲夫子曰比及三年必亡矣今期年而亡夫子何以知其将亡也孔子曰祭之为言索也索之者尽也乃孝子所以自尽于亲也至祭而亡其牲则余所亡者多矣吾以此知其将亡也

孔子见罗者其所得者皆黄口也孔子曰黄口尽得大爵独不得何也罗者对曰黄口从大爵者不可得大爵从黄口者可得孔子顾谓弟子曰君子慎所从不得其人则有罗网之患

秦庄子死孟武伯问于孔子曰古者同寮有服乎荅曰然同寮有相友之义贵贱殊等不为同寮闻诸老聃昔者虢叔闳夭太颠散宜生南宫括五臣同寮比德以賛文武及虢叔死四人为之服朋友之服古之逹理者行之也【武伯十四年见】

孟孙之臣叛武伯问孔子曰如之何荅曰臣人而叛天下所不容也其将自反子姑待之三旬果自归武伯将执之访于孔子孔子曰无也子之于臣礼意不至是以去子今其自反罪以反除又何执焉子修礼以待之则臣去子将安往武伯乃止

齐髙廷问于孔子曰廷不旷山不直地衣蓑提执精气以问事君之道愿夫子告之孔子曰贞以干之敬以辅之待人无倦见君子则举之见小人则退之去尔恶人而忠与之敏其行修其礼千里之外亲如兄弟若行不敏礼不合对门不通矣

鲍焦衣敝肤见絜畚将蔬遇子贡于道子贡曰吾子何以至此也焦曰天下之遗德教者众矣吾何以不至于此也吾闻之世不知已而行之不已者是爽行上不知已而干之不已者是毁防也行爽防毁然且不舍惑于利者也子贡曰吾闻之非其世者不生其利汚其君者不履其土今吾子汚其君而履其土非其世而将其蔬此谁之有哉鲍焦曰呜呼吾闻贤者重进而轻退防者易丑而轻死乃弃其蔬而立槁死于洛水之上君子闻之曰防夫刚哉夫山鋭则不髙水狭则不深行特者其德不厚志与天地疑者其为人不祥鲍子可谓不祥矣其节度浅深适至而止矣诗曰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黔娄先生死曽西往吊之见先生之尸在牖下枕堑席藁緼袍不表覆以布被手足不尽敛覆头则足见覆足则头见曽西曰斜引其被则敛矣其妻曰斜而有余不若正而不足先生以不斜之故至于此生而不邪死而斜非先生意也曽西不能应遂笑之曰先生之终也何以为諡其妻曰以康为諡曽西曰先生在时食不充口衣不尽形死则手足不敛旁无酒肉生不得其美死不得其荣何乐于此而諡为康乎其妻曰昔先生君甞欲授之政以为国相辞而不为是有余贵也君甞赐之粟三十钟先生辞而不受是有余富也彼先生者甘天下之淡味安天下之卑位不戚戚于贫贱不忻忻于富贵求仁而得仁求义而得义其諡曰康不亦宜乎曽西曰宜斯人也而有斯妇

春秋别典卷十五

鲁哀公【十五年起】

芈尹文者楚之殴鹿彘者也司马子期猎于云梦载旗之长于地芊尹文防剑齐诸轸而断之贰车抽弓于韔援矢于筩引而未发也司马子期伏轼而问曰吾有罪于夫子乎对曰臣以君旗拽地故也国君之旗齐于轸大夫之旗齐于轼今子楚国有名大夫而灭三等文之断也不亦可乎子期悦载之王所王曰吾闻有断子之旗者其人安在吾将杀之子期以文之言告王王恱使文为江南令而大治

白公问孔子曰人可与防言乎孔子不应白公问曰若以石投水何如孔子曰吴之善没者能取之曰若以水投水何如孔子曰渑淄之合易牙甞而知之白公曰人固不可以防言乎孔子曰何为不可唯知言之谓者乎夫知言之谓者不可以言言也争鱼者濡逐兽者趋非乐之也故至言去言至为无为夫浅知之所争者末矣白公不得已遂死于浴室

楚太子建以费无极之譛见逐建有子曰胜在外子西召胜使治白号曰白公胜怨楚逐其父将弑恵王及子西欲得易甲【人姓名】陈士勒兵以示易甲曰与我无患不富贵不与我则此是也易甲笑曰甞言吾义矣吾子忌之乎立得天下不义吾不取也威吾以兵不义吾不从也今子将弑子之君而使吾从子非吾义也子虽告我以利威我以兵吾不忍为也子行子之威则吾亦得明吾义也逆子以兵争也应子以声鄙也吾闻士立义不争行死不鄙拱而待兵顔色不变也

白公之难楚人有庄善者辞其母将往死之其母曰弃亲而死其君者义乎庄善曰吾闻事君者内其禄而外其身今所以养母者君之禄也身安得无死乎遂辞而行比至公门三废车中其仆曰子惧矣曰惧既惧何不返善曰惧者吾私也死义吾公也闻君子不以私害公及公门刎颈而死君子曰好义乎哉

白公胜既杀令尹司马欲立王子闾以为王王子闾不肯劫之以刄王子闾曰王孙辅相楚国匡正王室而后自庇焉闾之愿也今子假威以暴王室杀伐以乱国家吾虽死不子从也白公胜曰楚国之重天下无有天以与子何不受也王子闾曰吾闻辞天下者非轻其利也以明其德也不为诸侯者非恶其位也以洁其行也今吾见国而忘主不仁也劫白刃而失义不勇也子虽告我以利威我以兵吾不为也白公强之不可遂杀之叶公子髙率众诛白公而反恵王于国

白公胜将弑楚恵王恵王出令尹司马皆死防剑属之于屈庐曰子与我将舍子子不与我必杀子庐曰子杀叔父而求福于庐也可乎吾闻多命之士见利不动临死不恐为人臣也时生则生时死则死是谓人臣之礼故上知天命下知臣道其有可刼乎子胡不推之白公胜乃内其剑

赵襄子谓仲尼曰先生委质以见人主七十君矣而无所通不识世无明君乎意先生之道固不通乎仲尼不对异日襄子见子路曰甞问先生以道先生不对知而不对则隠也隠则安得为仁若信不知安得为圣子路曰建天下之鸣钟而撞之以挺岂能发其声乎君问先生无乃犹以挺撞钟乎

赵襄子攻翟胜老人中人使者来谒之襄子方食有忧色左右曰一朝而两城下人之所喜也今君有忧色何襄子曰江河之大也不过三日飘风暴日中不须臾今赵氏之德行无所于积一旦而两城下亡其及我乎孔子闻之曰赵氏其昌乎夫忧所以为昌也而喜所以为亡也胜非其难者也持之其难者也唯有道之主能持胜

石乞侍坐于屈建屈建曰白公其为乱乎石乞曰是何言也白公至于室无营所下士者三人与已相若臣者五人所与同衣食者千人白公之行若此何故为乱屈建曰此建之所谓乱也以君子行则可于国家行过礼则国家疑之且茍不难下其臣必不难髙其君矣建以是知夫子将为乱也处十月白公果为乱

白公胜虑乱罢朝而立倒杖防錣上贯顊血流至地而不知也郑人闻之曰顊之忘将何不忘哉

齐人有子兰子者事白公胜胜将为难乃告子兰子曰吾将举大事于国愿与子共之子兰子曰我事子而与子杀君是助子之不义也畏患而去子是遁子于难也故不与子杀君以成吾义契领于庭以遂吾行

楚有申鸣者在家而养其父孝闻于楚国王欲授之相申鸣辞不受其父曰王欲相汝汝何为不受乎申鸣对曰舍父之孝子而为王之忠臣何也其父曰使有禄于国立义于庭汝乐吾无忧矣吾欲汝之相也申鸣曰诺遂入朝楚王因授之相居三年白公为乱杀司马子期申鸣将往死之父止之曰弃父而死其可乎申鸣曰闻夫仕者身归于君而禄归于亲今既去父事君得无死其难乎遂辞而往因以兵围之白公谓石乞曰申鸣者天下之勇士也今以兵围我吾为之奈何石乞曰申鸣者天下孝子也往劫其父以兵申鸣闻之必来因与之语白公曰善则往取其父持之以兵告申鸣曰子与吾与子分楚国子不与吾则子父死矣申鸣流涕而应之曰始吾父之孝子今吾君之忠臣也吾闻之也食其食者死其事受其禄者毕其能今吾已不得为父之孝子矣乃君之忠臣也吾何得以全身援枹鼓之遂杀白公其父亦死王赏之金百斤申鸣曰食君之食避君之难非忠臣也定君之国杀臣之父非孝子也名不可两得行不可两全也如此而生何面目立于天下遂自杀也叶公诸梁问乐王鲋曰晋大夫赵文子为人何若对曰好学而受规諌叶公曰疑未尽之矣对曰好学智也受规諌仁也江出汶上其源若瓮口至楚国其广千里无他故其下流多也人而好学受规諌宜哉其立也诗云其维哲人告之话言顺德之行此之谓也

子羔为卫政刖人之足卫之君臣乱子羔走郭门闭刖者守门曰于彼有缺子羔曰君子不逾曰于彼有窦子羔曰君子不隧曰于此有室子羔入追者罢子羔将去谓刖者曰吾不能亏损主之法令而亲刖子之足吾在难中此乃子之报怨时也何故逃我刖者曰断足固我之罪也无可奈何君之治臣也侧倾法令先人后臣欲臣之免于法也臣知之狱决罪定临当论刑君愀然不乐见于顔色臣又知之君岂私臣哉天生仁人之心其固然也此固臣所以脱君也孔子闻之曰善为吏者树德不善为吏者树怨公以行之其子羔之谓乎【按左传卫輙出奔在襄十六年子路死子羔出】

季康子谓子游曰仁者爱人乎子防曰然人亦爱之乎子防曰然康子曰郑子产死郑人丈夫舍佩玦妇人舍珠珥夫妇巷哭三月不闻竽瑟之声仲尼之死【在十六年】吾不闻鲁国之爱夫子何也子防曰譬子产之与夫子其犹浸水之与天乎浸水所及则生不及则死斯民之生也必以时雨既以生莫爱其赐故曰譬子产之与夫子犹浸水之与天雨也【按左哀十六年孔子卒】

宋景公时荧惑在心惧召子韦而问曰荧惑在心何也子韦曰荧惑天罚也心宋分野也祸当君身虽然可移于相公曰相所使治国也而移死焉不祥寡人当自请也子韦曰可移于民公曰民死将谁君乎宁独死耳子韦曰可移于嵗公曰嵗饥民饿必死为人君欲杀其民以自活其谁以我为君乎是寡人之命固尽矣子无复言矣子韦还走北面再拜曰臣敢贺君天之处髙而听卑君有仁人之言三天必三赏君今夕星必徙舍君延夀二十一嵗公曰子何知之对曰君有三善故三赏星必三舍行七星之当一年三七二十一故曰延二十一年臣请伏于陛下以司之星不徙臣请死之公曰可是夕也星三徙舍如子韦言【史记年表宋荧惑守心在十五年】

楚太宰子朱侍饭于令尹子国子国啜羮而热投巵浆而沃之明日太宰子朱辞官而归其仆曰楚太宰未易得也辞官去之何也子朱曰令尹轻行而简礼其辱人不难明年伏郎尹而笞之三百【子国白公乱后十七年见传子西子】越王问于大夫文种曰吾欲伐吴可乎对曰可矣吾赏厚而信罚严而必君欲知之何不试焚宫室于是遂焚宫室人莫之救乃下令曰人之救火死者比死敌之赏救火而不死者比胜敌之赏不救火者比降北之罪人涂其体被濡衣而赴火者左三千人右三千人此知必胜之势也【按哀十七年越伐吴败之】

越王虑伐吴欲人之轻死也出见怒鼃乃为之式从者曰奚敬于此王曰为其有气故也明年之战以头献王者几十余人

石益谓孙伯曰吴将亡矣子亦知之乎孙伯曰晚矣子之知之也吾何为不知石益曰然则子何以不諌孙伯曰昔桀罪諌者纣焚圣人剖王子比干之心袁氏之妇络而失其纪其妾告之怒弃之夫亡者岂欲人知其过哉

越王勾践好勇教其士臣三年以其知为未足以知之焚舟失火鼓而进之其士驱前列伏水火而死有不可胜数也当此之时不鼓而进也

越伐吴乃先宣言曰我闻吴王筑如皇之防掘深池罢苦百姓煎靡财货以尽民力余为民诛之

曾从子善相剑者也卫君怨吴王曾从子曰吴王好剑臣相剑者也臣请为吴王相剑防而示之因为君刺之卫君曰子之为是也非縁义也为利也吴强而富卫弱而贫子必往吾恐子为吴王用之于我也乃逐之隰斯弥见田成子与登防四望之面北畅南望隰子家之树蔽之田成子亦不言隰子归使人伐之斧离数创隰子止之其相室曰何变之数也隰子曰古者有谚曰知渊中之鱼者不祥夫成子将有事事大而我示之知防我必危矣不伐树未有罪也知人之所不言其罪大矣乃不伐也

陈成子谓鸱夷子曰何与常也对曰君死吾不死君亡吾不亡陈成子曰然子何以与常对曰未死去死未亡去亡其有何死亡矣从命利君谓之顺从命病君谓之谀逆命利君谓之忠逆命病君谓之乱君有过不諌诤将危国殒社稷也有能进言于君用则留之不用则去之谓之諌用之可生不用则死谓之静比和同力率羣下相与彊矫君虽不安不能不听遂解国之大患除国之大害成于尊君安国谓之辅有君之命任君之事窃君之重以安国之危除主之辱攻伐足以成国之大利谓之弼故諌诤辅弼之人社稷之臣明君之所専礼而闇君以为已贼故明君之所赏闇君之所杀也明君好问闇君好独明君上贤使能而享其功闇君畏贤妬能而灭其业罚其忠而赏其贼夫是之谓至闇桀纣之所以亡也诗云曾是莫听大命以倾此之谓也

范蠡行逰与齐屠地居奄忽龙变仁义沈浮汤汤慨慨天地同忧

鸱夷子事田成子田成子去齐走而之燕鸱夷子负而从至望邑子皮曰子不闻涸泽之虵乎涸泽虵将徙有小虵谓大虵曰子行而我随之人以为虵之行者耳必杀子不如相衔负我以行人必以为神君也乃相衔负以越公道而行人皆避之曰神君也今子美而我恶以子为我上客千乗之君以子为我使者万乗之卿也子不如为我舍人田成子因负而随之至逆旅逆旅之君待之甚重因献酒肉

襄子击杀代王因举兵平代地而迎其姊赵夫人夫人曰吾受先君之命事代之王今十有余年矣代无大故而主残之今代已亡吾将谁归且吾闻妇人执义无二夫吾岂有二夫哉欲迎我何之以弟慢夫非义也以夫怨弟非仁也吾不敢怨然亦不归遂呼天而自杀于摩笄之地代人懐之

赵简子病【按史记简子病在晋平公十七年鲁悼公之十年】召太子曰我死已塟服衰上夏屋之山以望简子死已塟襄子上夏屋以望代俗襄子曰先君必以此教之归虑所以取代先善之代君好色以其弟姊妻之所以善代者以万故襄子谒代君请觞之令舞者置兵羽中具大金斗酒酣反斗击之舞者孙兵以鬬其妻闻之磨笄自刺故赵氏至今有磨笄反斗之号

赵简子薨而未葬而中牟畔之葬五日襄子兴师而攻之围未匝而城自壊者十丈襄子击金而退之军吏諌曰君诛中牟之罪而城自壊者是天助之也君曷为而退之襄子曰吾闻之于叔向曰君子不乗人于危不厄人于险使其治城然后攻之中牟闻其义而请降佛以中牟叛设禄邑炊鼎曰与我者受邑不与我者烹中牟之士皆从之城北田基【一作田卑亦中牟人】独后至袪衣将入鼎曰义死不避斧之罪义穷不受轩冕之服无义而生不仁而富不如烹佛脱履而生之赵氏屠中牟得而取之论有功者田基为始田基曰不可一人举而万夫俛首智者不为也赏一人以慙万夫义者不取也我受赏则中牟之士终自慙矣以行临人不道吾去矣襁负其母南徙于楚楚王髙其义待以司马【佛叛疑在十七年之前孔子未卒故论语记之】

勾践已平吴【二十二年吴亡】乃以江北渡淮与齐晋诸侯防于徐州致贡于周周元王使人赐勾践胙命为伯勾践已去渡淮南以淮上地与楚归吴所侵宋地于宋与鲁泗水东方百里当是时越兵横行于江淮东诸侯毕贺号称霸王

越已胜吴又索卒于楚而攻晋左史倚相谓楚王曰夫越破吴豪士死鋭卒尽大甲伤今又索卒以攻晋示我不病也不如起师与分吴楚王曰善因起师而从越越王怒将击之大夫种曰不可吾豪士尽大甲伤我与战必不克不如赂之乃赂露山之隂五百里以贻之越破吴请师于楚以伐晋楚王与大夫皆惧将许之左史倚相曰此恐吾攻已故示我不病请为长毂千乗卒三万与分吴地王听之遂取东国

越王勾践使防稽献民于楚王楚王使者曰越夷狄之国也臣请欺其使者楚王曰越王贤人也其使者亦贤子其慎之使者出见防稽曰冠则得以俗见不冠不得见防稽曰夫越亦周之列封也不得处于大国而处江海之波与魭鳣鱼鼈为伍文身剪髪而后处焉今来至上国必曰冠得俗见不冠不得见如此则上国使适越亦将劓墨文身剪髪而后得以俗见可乎楚王闻之披衣出谢

晋智伯伐郑齐田恒救之有詧盖必身立焉车徒有不进者必令助之垒合而后敢处井灶成而后敢食智伯曰吾闻田恒新得国而爱其民内同其财外同其勤劳治军如此其得众也不可待也乃去之耳【哀二十七年见】智伯欲袭卫故遗之乗马先之一璧卫君大恱酌酒诸大夫皆喜南文子独不喜有忧色卫君曰大国礼寡人寡人故酌诸大夫酒诸大夫皆喜而子独不喜有忧色者何也南文子曰无方之礼无功之赏祸之先也我未有往彼有以来是以忧也于是卫君乃修津梁而拟边城智伯闻卫兵在境上乃止

吴赤市使于智伯氏假道于卫甯文子具纻絺三百袭将以送之大夫豹曰吴虽大国也不壤交逰之道则亦敬矣又何礼焉甯文子不聴遂致之吴赤市至于智氏既得事将归吴智伯命造舟为梁吴赤市曰吾闻之天子济于水造舟为梁诸侯维舟大夫方舟方舟臣之职也且敬太甚必有故使人视之则用兵在后矣将以袭卫吴赤市曰卫假吾道而厚赠我我见难而不告是与为谋也称疾而留使人告卫人警灭智伯闻之乃止智伯嚣之时有士曰长儿子鱼絶智伯而去之三年将东之越而道闻智伯嚣之见杀也谓御者曰还车返吾将死之御者曰夫子絶智伯而去之三年矣今返死之是絶属无别也长儿子鱼曰不然吾闻仁者无余爱忠臣无余禄吾闻智伯之死而动吾心余禄之加于我者至今尚存吾将往依反而死

赵襄子问于王子淮曰吴之所以亡者何也对曰吴君而不忍襄子曰宜哉吴之亡也则不能赏贤不忍则不能罚奸贤者不赏有罪不能罚不亡何待

鲁人攻鄪曽子辞于鄪君曰请出冦罢而后复来请姑母使狗豕入吾舍鄪君曰寡人之于先生也人无不闻今鲁人攻我而先生去我我胡守先生之舍鲁人果攻鄪而数之罪十而曽子之所争者九鲁师罢鄪君复修曽子之舍而后迎之

卞庄子鲁卞邑大夫也性好勇甞刺虎管竖子止之曰两虎方食牛牛甘必争鬭则大者伤小者亡从伤而刺之一举必有两获庄子然之果获二虎齐人欲伐鲁忌卞庄子不敢过卞庄子善事母母无恙时三战而三北交逰笑之国君辱之庄子受命顔色不变及母死三年鲁兴师庄子请从见于鲁将军曰初与母处是以三北吾甚辱焉今母没矣请塞责遂赴敌获一甲首而献之曰此塞一北又入获一甲首而献之曰此塞再北又入获一甲首而献之曰此塞三北将军止之请为兄弟庄子曰三北以养母是子道也今士节小具而塞责矣吾闻之士节不以辱生遂反敌数十人而死君子曰三北而塞责灭世断家于孝不终也

赵襄子饮酒五日五夜不废酒谓侍者曰我诚邦士也夫饮酒五日五夜矣而殊不病优莫曰君勉之不及纣二日耳纣七日七夜今君五日襄子惧谓优莫曰然则吾亡乎优莫曰不亡襄子曰不及纣二日耳不亡奚待优莫曰桀纣之亡也遇汤武今天下尽桀也而君纣也桀纣并世焉能亡然亦殆矣

春秋别典跋

先仲氏辑春秋别典未脱藁而不幸下世郭郡公用唐祠部言亟取而序之胪其目于郡乗艺文志中公其贤于中郎逺矣顾其甫成于草创而考覈未加不无挂甲漏乙年代倒置之病贻好事者之惜走谓昔丘明受经作传广记而备言表时而记月借令辑别以翼左廼采摭未广而世次乖舛曷称别典哉故特广阅博搜遇有异闻輙嘿识以归参互考订不遗余力焉世县者更殊者析删其繁复者什一苴其阙畧者什三事则咸备而罔缺序则有条而不紊案之以案三氏之遗者庶无面邙适越之叹嗟夫躬太史者亡十篇司兰台者遗八表创始之难为功自古志之矣矧仲氏列章逢治博士家言出其余力以从事于此且又以无年何怪乎立言之罔终哉长志未信责在后人走媿纉承殚精极虑聊以自塞其责云尔若曰妄干载笔以附于作述之林则吾岂敢薛虞宾跋暇思辑春秋别一书凡左氏内外及公羊谷梁所书槩不登载于经文下别録子史百家之言有志未逮不意薛君先得我心也别典十五卷抄撮具见苦心惟是各条之末不疏明出何书明人之习大都若是君名虞畿弟名虞宾其字里新通志不载莫得其详矣康煕辛巳十月朏竹垞老人彛尊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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