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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朝名臣事略 卷第十一 ---- 卷第十五

国朝名臣事略卷第十一

○左丞李忠宣公(德辉) 

左丞李忠宣公 

卷十一之一 

公名德辉,字仲实,通州潞县人。初事潜邸。中统元年,授燕京宣抚使。历山西宣慰使、太原路总管。至元五年,召为右三部尚书。八年,拜北京行省参知政事。十一年,迁安西王相。明年,以王相抚蜀。又明年,拜西川枢密副使。十七年,拜安西行省左丞,命未下而薨,年六十三 【年六十三 「三」,明钞本边改作「二」,清钞本作「二」,牧庵集卷三○中书左丞李忠宣公行状亦作「二」。】 

吏部君且卒,指公谓宗夫人曰:「吾为吏治狱,不任悍鸷刻削,人蒙吾力脱罪罟齿平民者众,天或报施善人,是儿其大吾门者。」公方五岁,哭之如成人。家纔储五升菽,夫人舂蓬稗为粮,芼藜苋为菹,活之荒岁。既就外傅,嗜读书,束于贫,无以自资,辍业。十六,监酒丰州,禄食先足甘旨,有余则市笔札录书,夜诵不休。已乃厌糟曲,叹曰:「志士顾安此也耶!仕不足以匡君福民,隐不足以驩亲善身,两间之间, 【两间之间 「两间」聚珍本作「两大」。】 人寿几何,乌可无或有闻,同腐草木也!」绝少年辈不游召,其所亲与,率一时名公硕儒。 【牧庵姚公撰行状。】 

岁丁未,用故太保刘公荐,征至潜藩,俾侍皇太子讲读,荐故翰林侍读学士窦默、宣抚司参议智迂贤,皆就征。 【行状。】 

癸丑,先朝封周亲,割京兆隶潜藩,择庭臣可理赋者,俾调军食,实出公从宜使。时汪忠烈公始宿兵利州,扼四川衿喉,规进取,数万之师仰哺于公。乃募民入粟绵竹,散币集之,或给盐券使归京兆受直,陆挽兴元,水漕嘉陵,一年而钱粟充栋于军中。宋臣余玠议弃平土,即云顶、运山、大获、得汉、白帝、钓鱼、青居、苦竹筑垒,移成都、蓬、阆、洋、夔、合、顺庆、隆庆八府州治其上,号为八柱,不战而自守矣。蹙蜀之本,实张于斯。 【行状。】 

中统改元,为燕京宣抚使。燕多剧贼,造私币,杂真行民间,阴结死友,相誓复仇怨杀人。公悉捕诛之,虽中省开府在燕,令行禁止,多不上白,由是忤时相意,以诬去位。 【行状。】 

三年,恶己相反诛, 【恶己相反诛 「己相」,明钞本描改作「相以」,畿辅本作「相以」,疑是。】 以为山西宣慰使。罪权势之籍民为奴,免而良者将千人。 【行状。】 

至元改元,罢宣慰司,授公太原路总管。至是潜藩故臣相无有出为二千石吏者,上以太原难治,故留居此。公愈益勤励,崇学教以明人伦,表孝节以善风俗,逐奸赃以剔民贼,裁婚葬俾师简俭,敦耕桑以富民生理之出, 【敦耕桑以富民生理之出 按元文类卷四九中书左丞李忠宣公行状无「民」字,与下文「立社仓以虞水旱之歉」适成对句,疑是。】 立社仓以虞水旱之歉,一权度以绝欺诈之攘,严鼓柝以警奇袤之觊,凡与民渐磨仁义者,无弛不张,嘉禾瑞麦,六出其境。 【行状。】 

五年,征入为右三部尚书。人有讼财而失其兄子者,公曰:「何疑焉,叔杀之也!」深竟其狱。公所信厚及权贵言可撼公者,莫不请求,保为衣冠之族,无有是也,谩不为应,悬己俸为赏购之,其家人果上变告,情状呈露,言者惭服,叔竟以是病死。 【叔竟以是病死 「病」聚珍本作「论」。】 【行状。】 

七年,上以蝗旱为忧,俾录山西、河东囚。行至怀仁,民有魏氏发得木偶,持告其妻,挟左道厌胜谋杀己,经数狱,服词皆具,自以为不冤。公烛其诬,召鞠其妾,搒掠一加,服不移晷,盖妬其女君,谓独陷以是罪,可必杀之也。即直其妻,而杖其夫之溺爱受欺,当妾死罪,观者神之。 【行状。】 

皇子安西王有土关中,奏求公辅己,以故官改安西王相。至则视濒泾营牧故地,可得数千顷,起庐舍,疏沟浍其中,假牛、种、田具赋予贫民二千家屯田,最一岁入,得粟麦石十万,蒭槀束百万。 【行状。】 

十二年,诏以王相抚蜀。其年重庆犹城守,东、西川各开枢府,合兵数万人围之。公至成都,两府争遣使咨受兵食方略,公危语动之曰:「宋今既亡,重庆以巨擘之地不降何归?政以公辈利其剽杀,不得有子女,惧而不来耳。不然,他日兵未尝战,及招讨毕某偕中使奉玺书来赦,最宜正言明告,严备止攻,以须其至,反购得军吏杖之,为伪得罪,怀之入降,水陆之师雷鼓继进,实坚其不下也。中使不喻诈计,竟以不奉明诏反命。如是者,皆公辈玩寇疆场心迹之着白者。况复军政不一,相訾纷纷,朝夕败矣,岂能必成功为哉!」公出未至秦,泸州畔,而重庆围果溃,再退守泸州,十三年秋也。 【行状。】 

十四年,诏以不花与公代为西川副枢,公兼王相。大军既发,公留成都供亿,食纔支半月,赋粟继之,官船不足,括商民船千艘,日夜督运,其年复泸州。 【行状。】 

十五年,重庆之围再合,踰月即下,绍庆、南平、夔、施、思、播诸山壁水栅随之皆下。 【绍庆南平夔施思播诸山壁水栅随之皆下 「庆」原作「兴」,据聚珍本改。按李德辉作战在四川,与浙江绍兴无涉。据元史卷六○地理志,重庆与绍庆同属四川南道宣慰司。】 而东枢府,犹故将也,惩前与西川相观望致败,恶相属,愿独军围合州。初,公抚蜀径东川归,以为重庆帅阃受围,必征诸属州兵,尽锐拒守,合州空虚,诚使谍人持书晓之,兵随其后,亦制合一奇也。即出合俘系顺庆狱者纵之,使归语州将张珏,以天子威德远着, 【以天子威德远着 「着」原作「有」,明钞本描改作「着」,清钞本、聚珍本均作「着」,与元史卷一六三本传合,今据改。牧庵集卷三○中书左丞李忠宣公行状作「布」。】 宋室沦亡,三宫皆北。又颂圣量含弘,录功忘过,能早自归,必取将相,与夏、吕比。又为书反复礼义祸福譬解,其言以为「均为臣也,不亲于其子孙,合之为州,不大于宋之天下,子孙举天下而归我,其臣顾偃然负阻穷山,而曰吾忠于所事,不亦甚惑!昔也此州人,不自为谋求去就者,以国有主,宁死不欲身被不义之名,故尔得制其死命。主今亡,犹欲以是行之,则戏下以盗贼遇君,窃若首以徼福一旦不难也。」又约书言为檄,刊木于山,浮板于江。珏未及报,而公还王邸。至是,合遣李兴、张合 【张合 「合」原作「郄」,据元文类卷四九中书左丞李忠宣公行状及元史卷一六七本传改,元史已校。】 十二人者诇事成都,皆获之,当斩,复为书纵归,使喻其将王立,其言如喻珏者,而益剀切。兴至,立亦计夙与东府有深怨,惧诛,使兴等导帅干杨獬怀蜡书,间至成都降。公从兵纔数百人赴之,东府害其来,争有言:「前岁公为书招珏,诚亦极矣,竟不见寤,无功而还。今立,珏牙校也,习狙诈不信,特以计致公来,使与吾争垂成之功,延命晷刻耳,未必定降。」公曰:「前岁合以重庆存,故力可以同恶。今也孤绝,穷而来归,亦其势然。吾非攘若功者,诚惧汝愤其后服,诬以尝抗跸先朝,利其剽夺,快心于屠城也。吾为国活此民,岂计汝嫌怒为哉!」即单舸济江,薄城下,呼立出降,安集其民,而罢置其吏。合人自立而下,家绘事之。川蜀平,复以王相还邸。 【行状。】 

十七年,西南夷罗施鬼国既降复叛,诏云南、湖南、四川合兵三万人诛之。兵且压境,公适被命在播,亟遣使止兵勿进,别遣人趣鬼国使降,酋长熟公名,曰:「是活合李公耶,其言明信可恃。」即身至播州,泣且告曰:「吾属百万人,微公来死且不降。今得所归,蔑有贰矣。」公以其言来上,圣意开允,改鬼国为顺元路,以其酋为宣抚使。及公薨,蛮夷闻讣,哭之甚哀,其私亲为位而祭者,动辄数百千人。合州安抚使立衰绖率吏民迎拜,哭声震山谷,为发百人护丧兴元。佥播州安抚使何彦请顺民欲立庙以祀。夫边徼远夷之人未易怀服,公之所以能得其心者,顾岂以声音笑貌为哉!语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若公之言动,出乎身加乎民,发乎迩见乎远,彼西南之人被生死骨肉之赐者,无虑亿万计,其为忠信笃敬,不既大矣乎! 【野斋李公撰神道碑。】 

公天性孝悌,事太夫人,深爱和气,愉色婉容,自幼至贵,能养志顺色,未尝少失欢意。于兄姊,友爱弥笃,凡有俸赐,必均及之。资禀雅重,与人交,疏澹寡合,不为诩诩态,久而后知其笃至。居官清慎,非义一毫不取。罗施鬼国之入附也,有以受马千数谮公于朝者,上曰:「是人朕所素知,虽一羊不妄受,宁有是事!」 【神道碑。】 

公为王相七年及事先王五年,言必切切臣职子道,请闻斯行以绝专嫌,简约侍卫以裁浮费,无急土木殚匮民力者,中外所厌诵。凡人贤而有闻,满调将东归,必荐汲之王,升秩留之,故关辅得士为多。 【行状。】 

初,权臣阿合马与公偕侍潜邸,及当国用事,公未始一至其门,彼常卑恭求好,拒之愈力,其所守类此。 【神道碑。】 

○参政商文定公(挺) 

参政商文定公 

卷十一之二 

公名挺,字孟卿,曹州济阴人。其先本姓殷氏,避宋讳改焉。国初,为东平行台幕官。入事潜邸,为京兆宣抚司郎中,就迁副使。中统元年,改宣抚司为行中书省,遂佥行省事。明年,进参知政事,坐言者罢。起为四川行枢密院事。至元元年,入拜参知政事。六年,同佥枢密院事。累迁副使。十年,出为安西王相。十五年,王薨。十七年,王相府罢,坐事得免。二十年,复为枢密副使。寻以疾辞。二十五年,薨,年八十。公生于大安己巳,至少保没,年二十有四,汴京陷,北走,依冠氏赵帅天锡,与元好问、杨奂游。 【清河元公撰墓碑。】 

东平严武惠公统齐、鲁、魏五十四城,号行省,招徕名士,以礼聘公,俾教诸子经学。武惠卒,嫡先死,遗命以子忠济嗣,时朝命未下。公教忠济为丧主哀而中礼,吊者敬悦,辅之见大臣,奏其克嗣,制可。忠济辟公为经历官,凡五年。出倅曹州,未几归东平,日与鲁诸贤为琴咏。会复官经历,赞忠济大兴学校,聘康晔说书,李昶说春秋,李祯说大学,学生百余人,养之优厚,督于课试,后皆通显。东州多士,公实作之。 【墓碑。】 

宪宗朝,世祖以贵介弟填抚中夏,得专征诛,闻公有经济略,左官诸侯,遣使征至盐州,召对称旨,字而不名。间陪燕语,因曰:「挺来时,李璮城朐山,东平当馈米万石。东平至朐山,十石致一石,且车淖于雨必后期,后期罪死。请输沂州,使璮军取食便。」世祖曰:「爱民如此,忍不卿从。」 【墓碑。】 

诏以京兆分世祖,教杨惟中宣抚关中,公为郎中。焚斩之余,八州十二县户不满万, 【八州十二县户不满万 「二」原作「三」,据北图藏元刻本、明钞本、清影元钞本、清钞本、聚珍本及元史卷一五九本传改。】 皆惊忧无聊,赖公佐惟中,进贤良,黜贪暴,明尊卑,出淹滞,定规程,主簿责,印楮币,颁禄稍,务农薄税,通其有无。朞月,秦民乃安,诛一大猾,羣吏咸慑。明年,惟中罢,教廉希宪来使,登公副之。 【墓碑。】 

丙辰夏,我师征南,诏京兆布万疋、米三千石、帛三千段,械器称是,输平凉为军需。军期迫甚,郡人大恐,公曰:「它易集也,运米千里,妨我蚕麦。」郿州长王姓者,雅为公所礼,平凉人也,公召与之谋,王曰:「不烦公运,仆有家粟积平凉,尽以代输。」公大悦,载直与之,它输亦如期。 【墓碑。】 

有旨割怀孟益世祖,教公往治。既至,一多金子酗酒杀人,坐死,取豪猾杖于市,一郡惧,乃济之以恩。怀人至今缕道其善。 【墓碑。】 

丁巳,丞相阿蓝答儿会计陕西、河南,罢宣抚司,公还东平。 【石?巢陵周公撰墓志。 又牧庵文集云:先是,分封世祖以京兆户寡,益以怀孟,且诏总天下之兵,遂置经畧司于河南、宣抚司从宜所于关西、行部于秦州、漕运司于卫、安抚司于邢台,遣诸军屯田戍边,首淮尾蜀,以休秋春士马往来之劳。东西数千里,道不拾遗,中土诸侯民庶翕然归心。岁丁巳,宗亲间之,遂解兵柄它王,遣阿蓝答儿至京兆,大集汴、蜀兵民之官,下及管库征商之吏,皆入计局,为条百四十二,文致多方,且晓众曰:「惟刘万户、史万户两人罪请于朝。」盖谓忠顺公、丞相忠武公也,自余我则专杀。虐焰熏天,多迫人于死。明年,世祖身至帝所,命下而事始缓,犹杖兵民诸官,凡昔所置诸司皆废。】 

己未,宪宗亲征蜀,以图宋。世祖趋荆、鄂,军于小濮,召问军事,公对曰:「蜀道险远,瘴疠时作,难必有功,万乘岂宜轻动。」世祖默然久之,曰:「卿言正契吾心。」 【墓碑。】 

宪宗崩于军,庚申,世祖至自鄂,道遣张公文谦过公,公语张公曰:「殿下班师,师屯江北,脱有一介驰诈发之,军中留何符契?」张公惊,亟追及言之。世祖大寤,骂曰:「无一人为我言此,非商孟卿几败大计。」速遣使至军立约。不日,阿里不哥之使至军,军中斩之。 【墓碑。】 

公赴召开平。初,宪宗征蜀,季弟阿里不哥留守和林,至是,左右部诸王大人咸会开平,阿里不哥不至。会者劝进曰:「殿下太祖嫡孙,大行母弟,以贤以长,当有天下。」上谦逊未许。公与廉公希宪参大议,潜进言曰:「先发制人,后发人制。天命不敢辞,人情不敢违,事机一失,万巧莫追。」上颔之。明日,会者力请,遂即位。 【墓碑。】 

阿里不哥兵起,公奏曰:「南师可还备选,西师可军便地。」从之。以廉公及公宣抚陕、蜀。公等至关中,六盘之兵已应和林,公谓廉公曰:「为六盘策有三:选锋乘虚,直捣京兆,上也;恃财聚兵,观衅走利,中也;重装北赴,归重和林,下也。」廉公曰:「策彼何出?」公曰:「出下」。已而果如所策。是时,人持二志,关、陇日閧,巩昌汪帅兵号劲果,其弟良臣适至,公等承制佩良臣虎符,出库银万五千两,使归发兵。乃完城浚隍,借兵于民,拜八椿为将,公戒之曰:「公帅未练之卒,出应勍敌,扬声借势,使贼不敢东向,续出方略以摧之,慎勿轻与交锋,使之知我虚实。」师出,八椿违戒而衄,敌兵恇而西去。公命八椿追至甘州,汪良臣将兵来会,咸听诸侯王合丹号令。合丹陈于北,八椿陈于南,良臣陈于中,大战甘州东,杀大将阿蓝答儿、浑都海,斩首虏无算,关、陇平。捷闻,上报曰:「卿等古名将也,临机制变,不遗朕忧。」遂改宣抚司为行中书省,进廉公为右丞,公为佥行中书省事。明年,进公参知政事。 【墓碑。】 

宋泸州将刘整囚我降人数百,乃来归,将论诛之,公尽释囚之。闻边将不和,公辄手书开谕,皆得其死力,若蜀师纽邻、阆帅杨大渊、青居山帅钦察是也。 【墓碑。】 

兴元倅费寅有罪惧诛,以借兵完城事讼公于朝,上召公便殿,曰:「使卿关中、使卿怀孟,两着治效,今讼卿者还至。卿岂有所掣耶?亦骄而志隳耶?」公对曰:「臣在秦三年,岂能事事当理。上负圣恩,下欺臣心,有死不为。巨寇满野,借兵完城,事岂得已,且有前旨也。功若自归,罪则分人,非臣所事。欲加之罪,臣请就戮。」上顾侍臣,数公大计,屈伸手指凡十有七,谓公曰:「卿无罪。今委卿四川,勉之,行大用卿。」出金虎符佩公,行四川行枢密院事。 【墓碑。】 

至元元年,入中书。上欲知经学,公与姚左丞枢、窦学士默、王承旨鹗、杨参政果纂五经要语凡二十八类以进。 【墓碑。】 

初,中统三年,立领部,以阿合马总钱谷,至是革去。公与太保刘公等奏燕王为中书令,入省听政,罢世官,行迁转法,并州县户耗者。 【墓志。】 

二年,平章赵璧奏立诸路行省,丞相耶律铸行省河东,公为之贰,旋召还。 【墓志。】 

六年,同佥枢密院事。连年迁佥书、迁副使。数军实,差万户、千户等三,给军吏俸,使四千人屯田,给牛、种、农器,垦田三万亩,收其获以饷亲军。汰不胜军者户三万,户一丁者亦汰去;若于丁多业寡、业多丁寡者,财力相资,合出一军。 【墓碑。】 

十年,封皇子忙阿剌为安西王,立王相府,以公为王相。上曰:「王年少,河迤西尽以委卿。」公进十策于王,曰睦亲邻、安人心、敬民时、备不虞、厚民生、一事权、清心源、谨自治、固本根、察下情,王为置酒嘉纳。 【墓碑。 又牧庵文集云:至元九年,立皇子为安西王。明年,至长安,营于素浐之西,毳殿中峙,卫士环列,车间容车,帐间容帐,包原络野,周四十里,中为牙门,讥其出入。其时犍河之外,秦固内陆,教令之加,于陇、于凉、于蜀、于羌,诸侯王、郡牧、蕃酋,星罗棊错于是间者,靡不舆金篚帛,效马献琛,辐辏庭下,勃磎竭蹙,如恐于后。其大如军旅之振治,爵赏之予夺,威刑之宽猛,承制行之。自余商贾之征,农亩之赋,山泽之产,盐铁之制,不入王府,悉邸自有。又明年,诏益封秦王,绾二金印。易府在长安者为安西,六盘者为开成,皆听为官邸用,不足,取之朝廷,岁或多至楮币贯计者百三十万。裁七年而弃其国。】 

王薨,王妃使公请嗣于天子,未允。明年,又入请,赐允,犹未遣也。公病于京兆。其年,王妃杀王相赵昞于六盘,辞连公及子瓛,逮至行在所,下公吏,久之得免。 【墓碑。 又墓志云:至元十五年冬,王薨,王子阿难答当嗣,王妃命公请于上,上曰:「齿弱,祖宗之训未习也。卿姑行王相府事以俟。」初运使郭琮、郎中令郭叔云与王相赵昞构隙相攻。人或告赵昞不法,王妃命囚之六盘狱以死。朝廷疑擅杀之,执二郭鞠问,伏辜,事无一毫及公。惟王府女奚彻彻以预二郭谋,将刑,规以求生,始有暧昧语,罥公及其子瓛亦知之。上怒,召公拘于赵氏,瓛下狱。上命赵氏子曰:「商孟卿老书生,可与诸儒谳其罪。」宋儒青阳梦炎以议勋之义,为奏曰:「臣宋儒,不知商孟卿向来之功可补今日之过乎?」上不怿,曰:「是同类相助之辞也。」佥枢密事董文忠奏曰:「宋儒不知商孟卿何如人,臣以曩时推戴之功语之矣。」上良久曰:「其事果何如?」对曰:「臣目未覩,耳固闻之,杀人之谋,商孟卿不预也。」上默然不答。十六年春,有旨:商孟卿不可全以无罪释之,籍其家。是冬,始释公及瓛。】 

二十年,复枢密副使,寻以疾免。二十一年,赵氏子复讼父死,公又被逮,百余日乃释。公叹曰:「苏端明贬黄州,作雪堂于东坡,贬惠州,筑室于白鹤观,若将终身,善处变矣。吾有慕焉。」遂茸小圃于都城之南以居,澹然与造物者游。朝士及僧道日造门问遗不绝,益为世所重。 【墓志。】 

曹有阜曰:「左山公自号左山老人,着诗千余篇,尤善隶书,时人铭其先世者,以不得公书为未孝。」 【墓碑。】 

公具文武材,明允公亮,慷慨有大志。遭际世祖圣神之主,道同气合,获展宏略,功在社稷,德洽黎元,庆流子孙,可谓一代英杰者矣。虽罥安西之狱,事旋昭雪,克终令名,盖有以也。 【墓碑。】 

○枢密赵文正公(良弼) 

枢密赵文正公 

卷十一之三 

公名良弼,字辅之,赵州赞皇人。国初,举进士,教授赵州。岁辛亥,召居王邸,历邢州、陕西幕官。己未,王师伐宋,参议元帅府事。中统元年,拜陕西四川宣抚使。至元七年,授高丽经略使,奉使日本。还朝,改四川经略使。十年,拜同佥枢密院事,居官九年,以疾辞归。二十二年,薨,年七十二。 

公女直人,避辽章帝宗真讳易真为直,以部族朮要甲姓,佐金祖平辽、宋功,世长千夫,戍真定赞皇,人不能金言者讹为赵家,其曾大父镇国上将军讳祚者,喜曰:「天将华姓吾家耶!」因赵姓。 【牧庵姚公撰庙碑。】 

公少聪警,负胆膂机数。其父元帅、右都监节死,谥忠悯,公官公奉职。 【公官公奉职 聚珍本作「公袭官奉职」。】 义宗播归德,上党公部将防城提控崔立,杀守相降而自王,犹讥城门,妄出入者杀,积骸狼藉。公侍母夫人,怀其家牒及忠悯以上世遗绘,曰:「非是无以知吾生族。」彷佛仪形,杂薪丐人窃出,将归赵。及河,已集将北之民数千,惟七艘济舟,兵病民之争,挺刃乱投,及夫人首,公臂受之,几折,兵顾见哀, 【兵顾见哀 「哀」原作「衰」,明钞本描改作「哀」,清钞本、聚珍本均作「哀」,今据改。】 手援以登。 【庙碑。】 

公辇母夫人北渡河至乡,奉事之外,日从名儒讲论文艺,尤致意司马氏通鉴,历代典章制度,兵马强弱,地理阨塞,有关国家兴衰治乱者,无不记忆。戊戌,朝命试诸道进士,公中优选,教授赵州。 【野斋李公撰墓碑。】 

上居潜邸,用荐者召公北上,占对称旨。会立邢州安抚司,擢公为幕长。邢久不得善吏,积弊日深。公区画有方,事或掣肘,则请诸王府,再阅岁,凡六往返,所请率赐俞允,邢赖以治。升陕西宣抚司郎中。 【墓碑。】 

己未,王师伐宋,大臣霸都鲁为元帅,公参议帅府事,兼江淮安抚使,五战皆捷。渡江至鄂,分道趣湖南,攻下岳州,抵潭州而还。用兵有纪律,未尝妄戮一人。 【墓碑。】 

大驾北幸,陈时务十二事,言皆有征,上深嘉叹。至卫,驿遣如京兆,访察秦、蜀人情事宜,不踰月,具得其实还报,且列十事上闻,多见采用。 【墓碑。】 

公言:「高丽虽名小国,依阻山海,国家用兵二十余年,尚未臣附。前岁世子王倎来朝,适銮辂西征,留滞者二年矣,供张疏薄,无以怀辑其心,一旦得归,将不复来,宜厚其馆谷,待以藩王之礼。今闻其父已死,诚立之为王,遣送还国,世子必感恩戴德,愿修臣职,是不劳一卒得一国也。」上是其言,即日改馆世子,顾遇有加。寻赐封册遣还,高丽遂壹意内附,皆自公发之。 【墓碑。】 

上即位,首立陕西宣抚司,廉公希宪为使,商公挺为副使,公参议司事。时甫罹大变,众心未一,事机少忽,变生意外。公受命即就道,先二公至,知事不可缓,乘机决策,前事而发。廉、商二公继至,同心协谋,卒平大乱,安反侧,公赞画之力居多。九月,改宣抚司为行中书省,拜公陕西四川宣抚使,兼参议行省事。属用武之际,调兵马,给粮饷,所统九路,禀成受事,日不暇给,心计口授,物来则应,卒赞成秦、蜀之功。 【墓碑。】 

二年冬,省诸路宣抚司,公遂不出。居无何,费寅以九事讼诸朝,诬廉公、商公有异志,指公为征。寅成都人,初我师取四川,攻之急,宋边将力惫不支,遣寅入秦为间,厚资之使仕于我。寅桀黠,久不败,至同知兴元府事,后以奸恶事觉,宣抚司鞠之,狱成待报,会赦免。寅衔之,捃摭二公所行涉于疑似者,攻讦以报怨。时方惩李璮、王文统之叛,上闻是说,信之,召公问焉,对曰:「臣与二人共事者九年,宁有是事?」再三问,对如初。讯以九事,皆枚举以对。上以为强辩饰辞,益怒,威刑临恐,谴诃百至,公守前说而力辨其诬,至扪膺而前进,乞剖心明之。旁睨者为之褫魄,公神色自若。明日,有旨命中书讯鞠,寅辞屈。奏请右丞南合代廉公行省事,往就按问,会寅逆谋败,遂解。 【墓碑。】 

至元七年春,授高丽安抚使,寻改经略使。先是,数遣使使日本,竟不得要领而还,上必欲通使,而未得其人。公既受命,私念高丽、日本止隔一水,人何地不可死,等死耳。吾为国家,何惜一行。遂以奉使请。前使过高丽,名为遣人护送,取道对马、一岐等岛,实漏密谋,益惧其日本既通,有以轧己也。公曲为防遏,使不得逞其计,自绝景岛登舟,径趍太宰府。既至,宋人与高丽、聃罗共沮挠其事,留公太宰府,专人守护,第遣人往返议事,数以兵威相恐,或中夜排垣破户,兵刃交举,或火其邻舍,喧呶叫号,夜至十余发,公投床大鼾,恬若不闻。如是者三日,彼诈穷,变索公,呼守护所大加诟责:「彼来请受国书。」公言:「国书当俟见国主日致达。」数欲胁取,公以辞拒之,啧有烦言,随方诘难,彼不能屈。日本遂遣使介十二人入觐,上慰谕遣还,其国主拟奉表议和,会宋人使僧曰琼林者来渝平,以故和事不成。公还,以疾请归老樊川。 【墓碑。】 

诏授四川经略使。未几,复召议进讨日本,公奏曰:「臣前岁渡海,留居彼地者几再岁,熟知其民俗凶狠骁勇,不识父子之亲,不知上下之礼,蹲夷踞肆,与鸟兽无别,家置干戈,百姓皆兵。其地山水居多,可佃者极少,无桑蚕丝枲。得其人不可役,得其地不益富。且舟楫恃风而行,忽值风变,漂流触撞,沉溺之祸莫可预防。虽贲、育之勇,良、平之智,将无所施。臣奉使时,同行三舟为风所漂,会集先后有相去二十余日者。用兵无虑百舟,随波星散,寄命沧海,欲进退齐一,协力成功,难矣。」 【墓碑。】 

十年,授同佥枢密院事。首议军律,若赏功罚罪,兵符军籍,教练之类,条具三十余事,皆次第行之。 【墓碑。】 

公自日本得上气之疾,既入枢府,适用兵江表,食少事殷,力疾不懈,久之浸至羸瘠,屡请谢事,凡九年始遂所请。 【墓碑。】 

公与清河相共政八年,讽视权臣,奸欺结舌,其傍若无与己然者。加太盛盈蚤,宜收身末路。比闻誉僧善役鬼神,试每有征者,于上前,大臣可巫事君耶?罪且相及。公辞疾,三年,其人见误是僧,坐擅发卫兵以醢。 【庙碑。 又蜀郡虞公文集云:至元十九年,丞相阿合马方用事,妖僧高菩萨、千户王着,乘人心之不与,构变图杀之。时裕皇方从上北廵,贼乃结党数百人,伪为仪服器仗,矫称皇太子,夜扣建德门,启钥而入,直抵太子宫西门,传令开宫门。工部尚书张公九思方留宿禁中,遽启叱户者毋得擅启关,使语传令者曰:「它时殿下还宫,必以完泽、赛羊先,请见二人则启关矣。」贼计穷,知不可绐,循墙而南行,且语曰:「前门可入也。」张公侦闻之,曰:「其诈明矣。」亟遣人走告守前门者,而贼已至,急呼阿合马出,与左丞郝祯俱为贼击死。枢密副使张易,素称有权畧,为上倚信,故以宥密留京。贼之入也,传太子令索兵甚遽,易素恶相奸,即以兵与之,坐弃市。而论者以为易知谋,请传首郡邑。张公入告裕皇曰:「张易不察贼诈,而与之兵,罪至死宜矣。以为预贼谋,则无也。大臣被罪而死,传首则过矣。」裕皇悟,言诸上而从之。】 

公为人精敏,饶知略,见义勇为,临难不苟避。初,阿蓝答儿、刘太平之来会计也,二人性资狠愎,恣为威酷,盛暑械人炽日中,顷刻即死。招集羣不逞辈,开导告讦,横生罗织,官吏望风畏遁,死于威恐者二十余人。公时为宣抚司郎中,挺身直前,一司之事己独任之,酬应上命,纲领曹局,威怒之下竟事无一辞屈挠,中外叹服。日本之行,寇盗之间阻,风涛之艰险,异俗之狠戾,濒于死者盖以百数,卒之全节而归。古所谓有专对之材,不辱君命者,公其有焉。 【墓碑。】 

宋平,诸将校及新附官属入朝,诏听枢府受贽见之礼。公日积所有,立赞皇庙学,市田六百亩,以赡给生徒。又别市地千六百亩,为赵郡学田,且释俘户三,以供二庙洒洒。温县别业故有地三千亩,公致仕南归,析而为二,以其六畀怀州,以其四畀孟州,皆永隶庙学。自以身出儒素,示不忘本也。 【墓碑。】 

或问为治,公曰:「『必有忍,其乃有济。』人性易发而难制者,惟怒为甚。必克己,然后可以制怒;必顺理,然后可以忘怒。能忍所难忍,容所难容,事斯济矣。」 【墓碑。】 

圣主尝问佥院赵良弼:「高丽小国,匠人棊人皆胜汉人,至于儒人通经书,学孔、孟,汉人只是课赋吟诗,将何用?」良弼对奏:「此非学者之病,实在国家所尚。尚诗赋,则人必从之;尚经学,则人亦必从之矣。」 【鲁斋文集。】 

○参政贾文正公(居贞) 

参政贾文正公 

卷十一之四 

公名居贞,字仲明,真定获鹿人。初事潜邸。中统元年,授中书左右司郎中。参议中书省事、给事中。至元十年,襄阳降,授襄阳路总管。十二年,佥行中书省事。十四年,迁湖北道宣慰使。明年,拜江西行省参知政事。十七年,薨,年六十三。 

公年十五,汴乱,奉妣夫人孙踰河居天平。甫冠,入官行台。于时法制宽简,凡受事者,惟以贿先,或馈黄金为两半百,峻绝不取。太宗闻之,称其清慎,特勑有司月给白金为两百。 【牧庵姚公撰神道碑。】 

汴京之破,金族属及朝臣子孙奴于人者,公悉闻而民之。 【汶上曹公撰行状。】 

世祖渊龙,驿致诸邸,与语合意,俾董城上都。竟工,丁妣夫人忧去。及践天位,首以为中书左右司郎中,不名惟官命之坐政事堂,位宰相下,他为郎者莫与之班。由善国言,大小庶政不资舌人,皆特入奏。其冬,帝自将讨叛王漠北,汉人惟丞相史公及公从行,有暇,陈说资治通鉴,纳君于善。一日,帝问:「卿郎俸几何?」公如数对,则曰:「何薄如是!」勑增之,公曰:「品制宜然。」后太保刘公奏公参知政事,公又曰:「他日必有由郎援例求执政者,将何为御?」皆不许。 【神道碑。】 

有言华人富且反者,上以问公,公曰:「盗由贫起,未闻富而反。」或曰:「山东李璮非富以叛耶?」公曰:「璮之变,在于权太重。今郊遂之民,或冻馁欲死,子独言其富,何耶?」上深是其言。 【行状。】 

云中民一母三子,伯从军,季杀兄,众议以母故原其死,公曰:「弟杀兄,天下大恶也。若恤其母,宜免从军者以养。」上可之。 【行状。】 

至元改元,参议中书省事,诏同先世父中书左丞公行省河东山西,罢世侯,置牧守。 【神道碑。】 

五年,再为左右司郎中。盗杀臣平章欲擅利权,病其束手,中书不得肆欲,奏求分六曹繁务,立尚书省,授公中书给事中,与丞相惟署制勑而已。同两丞相史公、耶律公润色国史。 【神道碑。】 

十一年,诏丞相伯颜、平章阿朮、右丞阿里海涯行中书省,将围襄诸军济以新籍之兵,合数十万众,平宋,授公宣抚使,议行省。浮汉济江下鄂,大师其东,留右丞及公戍鄂。 【神道碑。 又苦斋雷公文集云:岁甲戌冬十二月,天兵由阳罗洑渡江,直抵鄂州,薄城而营,鄂人开门出降。丞相议曰:「方有事东南,比城实为根本,须择人守之。」留右丞阿里海涯及公分省而治。右丞与公谋守御之策,公曰:「江陵,宋制阃所在,屯诸重兵。闻诸将不睦,迁徙之民盈城,复皆疾疫,而又刍薪乏阙,杜门不敢樵采。不乘隙先之,咫尺春水弥漫,傥彼顺流而下,则鄂危矣。」亟以驿闻。明年春,右丞奉命引兵西讨,独以公主省事。】 

十二年,授公佥行中书省事。荆阃遣安抚使高世杰来袭,右丞出御,败之,降世杰,乘锐下岳,进拔江陵,又移军围潭。独公留戍,士民求见者,前其人而却其挚金帛,一钱不入其门,酒茗之微亦绝,戢吏卒无入乡,敢纵暴者,刑以重典。发庾赈饥、宋宗室仰食官者,仍廪之,不变其服,而行其楮币。弛湖荻禁,听民渔樵。东南未下之州,商旅滞此者,给繻归之。创舟百数十艘,操以水军。免括商民,置药局,遣医更视疾疠。 【神道碑。】 娄安邦以信阳来归,从其子入觐矣,裨将陈思聪屠其家,或议加兵,公曰:「为是益坚其叛,惟可计致。」遣朱千户从十人往,使戒无操兵,好谓之曰:「汝与安邦同功,有怨盍明之省,何俟其出而屠其家?或仇党夙夜甘心于汝柰何?宜身至省告余以故,余则直汝。不然,少犹豫,则以叛加兴兵诛矣。」思聪果来,随征其妻子、其徒至,数以戕贼主帅家,与未受使言迎射杀其从二人罪,并肆其子诸为乱于市。 【神道碑。】 

幼主既降,其相陈宜中、文天祥挟益、卫两王,逃之闽、广,爵人号年,东南大蠢,觊幸之徒,相煽以动,大或数万,小亦千数,在在为羣。蕲寇起司空山,剽黄及寿昌。寿昌距鄂尤迩,鄂属县傅高,亦集众跳梁为应。公多为檄晓曰:「汝皆平民,为贼驱胁至此,俘杀之获子女货财,渠恶悉有,汝何利焉!捐父母妻子,徒受叛逆之名以取族,为乡里所丑。今能投兵返其居者,复齿平民,不踪迹其既往;有斩贼首至者,以级多少受赏;以渠首至者,官之。」言中其情,上下猜阻,稍稍离涣,压以官军,遂尽诛橛,翦平无留,高亡之江西武宁。公又檄:「敢舍匿者,诛及其邻。」穷无所归,变姓名返家,为尉束缚致,磔死。初,遣万户某者讨是贼,其人顾以高为辞,请急尽歼鄂之豪杰大姓,以绝祸本。公曰:「应贼者高,鼠子何为,旋就枭夷!豪杰大姓初无与知,柰何以高诬诛,逆天欺君以祸民?汝第往,吾能必其无他。」其人出,留所善部将,戒曰:「闻吾还军,汝举烽城楼,内外合发,必尽歼是。」会其战不利,水死,其事始彰。鄂人大恐,转益德公,恃为司命。时精兵尽于围潭,居守半老疾,乃杂新民乘城,民相誓曰:「设寇诚至,吾曹二三千人,必无回顾其家,专拥卫贾相。」 【神道碑。】 

江左之定也,诏夷其城,公独完鄂不隳,后屡更寇,卒莫能犯。 

十四年,拜湖北宣慰使,民素父母爱,而神明敬之,号送其去,像事于学。 【神道碑。 又苦斋文集云:初朝廷易省为宣慰司,以公为使,命书已下印章未至,公闭门不出。鄂民大为骇惧,骄将悍卒,争用威力,志在财币,酣嗜虏掠,密有屠戮大姓之议。公闻知事势纷纭,不得已起而视事。或者犹执前议,公曰:「若此城皆逆,吾以一家保之。」阖境赖以存全。】 

十五年,迁江西行省参知政事,先声至江西,民有迎诉千里外者。时其省收海隅伪命甚急,有者坐以连贼,无者谓为靳匿将为后用,诛论巨室踰三百家,犹有幽狱未断者。公至,出其非辜,下令凡宋告身以城来者,朝廷既加其旧官之矣,自余蓄此无所叙复,徒自取祸,其悉投水火。敢有以索兵仗为名,挟入民家,罔为收匿,以起狱取货,与奴妾人子女,痛绳以法。大水坏民庐室盖藏者,发粟以赒,其逃登屋木者,遣吏具舟载糜粥糗糒以食,脱沉溺数万家。 【神道碑。 又行状云:公迁江西,时连雨饥,欲发廪以赈,或以为必咨中书乃可。公曰:「若然,则民其鱼矣。先行后闻,不从者于我乎偿。」所全活数万人。】 

宰相出入,以甲士导从,至省班立庭下。其冬大雪,堕地旋消,移时不能满寸。右丞塔出顾谓公曰:「南方并有北寒减三月。」公曰:「相公袭貂裘,炽炭其前,而帐幄于后,言是则宜。彼庭立者,必以为加三月矣。」右丞谢其失言,休士于庑。由是知其为心,斯须不忘恤下也。 【神道碑。】 

十六年,李梓发盗据南安,公虞他将往则为暴,坚其不下,请身往平,纔从兵千,营于城北,为檄推诚招怀。梓发度其猖獗日久,势不敢归,以其徒知公有素,战不为用,乃闭妻子一室,自焚死,众皆散还其乡。不戮一人,平南安归。江东饶之属县都昌杜万一挟左道媚人,有众万数,狂僭置相。公曰:「都昌与吾南康止限彭蠡,此寇不馘,将乱南康。」乃调国兵戍遏彭蠡西濒,别遣方招讨将其军伏仗舟中,伪为商农,径造茇舍,生擒万一与其相曹者以归,磔龙兴市。其徒骇散,复其民居。后有列巨室姓名百数来上,云与贼连,公曰:「大慝诛矣,延求何为!」火之。 【神道碑。】 

十七年,诏再征日本,赋江浙、江西、湖广三省再造海舰。公极言如是将乱江南,欲身任入闻,陈其过举,他相以为不可废阁诏令,异同之间公薨于豫章,而始成战舰,遣宣慰某者总致于军东征,丞相愤失军兴,将以是日斩使。忽诏下,既江西海舰后期,罢兵。君子谓公薨犹利国,犹古尸谏云。 【神道碑。】 

公家居事妣夫人,曲尽孝敬,迨薨,移是以养寡姊。视政之休,未尝废书,从戎亦橐駞负书以行,延师私塾,毓德诸子,日或一至其舍。事世祖二十有一年,其居中当睿圣大有为之时,与二三元臣,上以毗赞其经国,下以燮熙其子民者,十有三年。出而经理南纪,谋猷大军,于襄阳、于湖广、于江西。新造之邦,向化未淳,安而集之,煦而濡之,如恐一夫不获其所。逐有海隅之难, 【逐有海隅之难 「逐」,元文类卷六一参知政事贾公神道碑作「一」,清钞本作「遂」,聚珍本作「卒」。】 

盗贼附起,祸譬而赏劝,德绥而威挞,徐革其面而浃其心,俾方三数千里之氓,一喙同辞,称其仁人。求能推守大帝谕忠武王以曹彬取南唐不杀之训者,无公亚疋。 【神道碑。】 

国朝名臣事略卷第十二

○内翰王文康公(鹗) 

内翰王文康公 

卷十二之一 

公名鹗,字百一,开州东明人。金正大初,中进士第,累擢尚书省右司员外郎。金亡,居保定。岁甲辰,召居王邸。中统元年,拜翰林学士承旨,奏立翰林国史院,诏从其请。至元五年,致仕。十年,卒,年八十四。 

公幼颖悟,读书日记千余言,终身不忘。长工词赋,有声场屋。年十九,由东平贡礼部,再荐科名,会河朔乱,举家南渡。流离顿挫中,身愈困而学愈力,故其成就有过人者。正大甲申,登词赋第一甲第一人第。 【始公之生,有大鸟鸣于庭,乡张先生奫号博物,见之曰:「此鹗也。」因为制名,字曰百一,盖取鸷鸟累百不如一鹗之义,且语人曰:「此子后有大名,当居百人之一。」迨及第,果魁百人。】 释褐赐绯,授奉直大夫、 【授奉直大夫 「授」原作「受」,据聚珍本及元史卷一六○本传改。】 应奉翰林文字、同知制诰兼国史院编修官。再考,改归德府判官兼城父令。下车之后,立教条,正风俗,未几政成,吏畏而民安之。廉司以治闻,迁同知申州事兼汝阳令,政声籍甚。俄丁内艰。金主迁蔡,起复尚书省都事,升右司员外郎兼翰林修撰。金主见公言事深中时病,惜其柄用之晚。 【太常徐公撰墓碑。】 

蔡陷,万户张柔素闻公名,辇之北渡,馆于保州者余十年,深自韬晦,若将终身焉。 【墓碑。】 

上之在潜邸也,好访问前代帝王事迹,闻唐文皇为秦王时,广延四方文学之士,讲论治道,终致太平,喜而慕焉。岁甲辰,遣故平章政事赵璧、今礼部尚书许国祯首聘公于保州, 【今礼部尚书许国祯首聘公于保州 「祯」原作「桢」,据秋涧集卷一九礼部尚书许公挽辞及元史卷一六八许国祯传改。】 从人望也。公自以亡国累臣,义不可再仕,辞疾者久之,已而就道。既至,上一见喜甚,赐之坐,呼状元而不名。朝夕接见,问对非一,凡圣经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无不陈于前,上为耸动。尝谕公曰:「我今虽未能即行,安知它日不能行之耶!」 【墓碑。】 

公北行时,故人马云汉以宣圣画像为赠,既达北庭,适值秋丁,公奏行释奠礼,上悦,即命办其事。公为祝文,行三献礼,礼毕,进胙于上。上既饮福,熟其胙,上下均之,其崇敬如此。自是春秋二仲岁以为常。主上所以尊师重道者,实公启之。 【李恺撰言行录。】 

丙午春正月辛卯朔,日有食之。上问公应受贺否,公以富弼故事对,遂罢宴彻乐,明日始受贺。 【言行录。】 

上留公漠北二载,恐年老不可再历冬寒,召公谓曰:「朕欲遣人送子南归,子何所欲?」公对曰:「臣本闲人,误蒙宠召,待遇加厚,亦已幸矣,复何欲之有。但愿吾王好贤乐善之心,有加无替,则臣之受赐岂有量耶!」 【言行录。】 

庚戌春,宪宗遣故参知政事李舜咨以安车来征,公同玉峯、魏璠应召,访及军国大计,称旨,将任以政,公力辞而还。 【墓碑。】 

上龙飞,特授公翰林学士承旨,公遂举李冶、李昶、王盘、徒单公履、高鸣、徐世隆同为学士。公视诸老,年最高,学最博,言最切直,若政之美疵,事之可否,人之贤不肖,皆极言正论,无所顾忌。至于主盟吾道,奖进后学,推毂人材,布列台阁,纪纲法度,文物典章,焕然一新。 【墓碑。】 

公奏言:「自古帝王得失兴废,班班可考者,以有史在。我国家以威武定四方, 【我国家以威武定四方 「威」原作「成」,据明钞本、清钞本、聚珍本改。】 天戈所临,罔不臣属,皆太祖庙谟雄断所致,若不乘时纪录,窃恐岁久渐至遗忘。金实录尚存,善政颇多;辽史散逸,尤为未备。宁可亡人之国,不可亡人之史。若史馆不立,后世亦不知有今日。」上甚重其言,命修国史,附修辽、金二史。 【墓碑。 又言行录云:初,公侍王邸,屡以史事为言,尝举杨奂、元好问、李冶,宜令秉笔。至是,公申前请,命立翰林国史院。时元、杨已物故,又举李冶及李昶、王盘、徐世隆、徒单公履、郝经、高鸣为学士,杨恕、孟攀麟为待制,王恽、雷膺为修撰,周砥、胡祗遹、孟祺、阎复、刘元为应奉。凡前金遗老,及当时鸿儒,搜抉殆尽。】 

公又言:「学校久废,无以作成人材。宜选博学洽闻之士,提举各路学校,严加训诲,以备它日选用。」上可其奏,为立十路提举学校官。 【墓碑。】 

是时,任贾胡以钱谷事,夤缘为奸,欲乘隙取相位,求荐于公。公奋然曰:「即欲举此人为相,吾不能插驴尾矣。我以衰老之年,无以报国,忍为此耶!」后数年竟用为相,切弄威福,无所不至,为王着刺而杀之。 【商文定公撰先茔碑。】 

至元五年春,属有微恙,恳乞致仕,诏允其请,然有大事则遣中使就访焉,又勑有司岁给廪禄,俾终其身。 【墓碑。】 

十年八月,公薨。上闻之,嗟悼,且问临终何语,左右以不用释、老、冥钱为对。公无恙时,尝谓「世俗以疾革之言为遗嘱,当神思昏乱,其言非复可从。」故自七十以来,手书治命,岁一更之,预为戒勑嗣子之纲,庀治后事,俾身后有所遵守,如释、老、冥钱之弗用,皆治命云。 【墓碑。】 

十五年秋九月,翰林承旨和鲁忽孙、前中书左丞张文谦奏请:「状元藩邸旧人,嘉言善猷,于国多所裨益。今已云亡,在典礼宜有封谥。」诏特赠谥曰文康。 【墓碑。】 

公岂弟乐易,无城府崖岸。爱交游,喜施舍,家酿法酒,客至辄留饮,谈笑终日,气不少衰。在翰林十余年,凡大诰命大典册皆出公手,以文章魁海内,而未尝谈文章。尝谓门人曰:「分章析句,乃经生举子之业,求之于致知格物之理,则懵如也。为己之学,当以穷理为先。」故一时学者翕然咸师尊之,如中书左丞阔阔子清、右三部尚书柴祯辈,皆出公门。 【墓碑。】 

公向侍王邸,尝请葬祭金主,许之。及达汝阳,求访百至,竟无遗弓可获,但具牢醴表诔,为位以哭,哀动蔡人,其大节如此。 【墓碑。】 

○内翰王文忠公(盘) 

内翰王文忠公 

卷十二之二 

公名盘,字文炳,广平永年人。金正大中,登进士第。中统初,擢益都等路宣抚副使。王师围济南,参议行中书省事。迁翰林直学士。出为真定宣慰使。至元元年,复召入翰林,寻兼太常卿,进拜承旨。居翰林二十年,累乞致仕,不许,年八十二始遂所请。三十年,卒,年九十二。 

公自幼志趣不凡,为学即知自勉。金迁都汴,举家南渡河,居汝之鲁山。既冠,闻偃城麻征君九畴为时名儒,裹粮往从之学,勤苦百至。擢正大四年经义进士第,授归德府录事判官,不赴。自是为学益力,涵泳经史,渐浸百氏,发为歌诗古文,波澜闳放,浩无津涯,邈乎其不可穷已。岁壬辰,河南受兵,避难南走襄阳,宋制置司素挹公名,署议事官。丙申,襄阳难作,公孑身北归,至洛西,适杨中书惟中被命招集士流,一见喜甚,录其名,授以告身,惟所欲往,遂北游河内。居亡何,值王荣之变去,隐共山,寻迁相下。会东平总管严公兴学养士,虚师席迎致。公师道尊严,望之若莫可梯接,及即之温然和怿,随问随答,亹亹忘倦,其辞约,其义明,学者于句读抑扬之间,已得之矣。受业者常数十百人,往往为名士。居数年,东游齐,乐青社风土,遂有定居之志。 【野斋李公撰墓志。】 

中统建元,拜益都等路宣抚副使,顷之以疾辞去。三年春,李璮萌异志, 【李坛萌异志 「李」字原脱,据聚珍本补。】 公觉之,柴车载妻子潜出,挺身走济南,遂乘驲至京师。时王文统始伏诛,朝士惴恐不安。公至,侍臣以闻,上即日召见,询问再四,嘉其诚节。王师围济南,上知公家属在围城中,授参议行中书省事,日图军务,一语不及其私。齐乱平,挈妻子来居东原。 【挈妻子来居东原 「东原」,畿辅本原作「东平」,校改为「东原」。按元史卷一六○本传作「东平」,且云其致仕后「命其壻著作郎李穉宾为东平判官,以便养。」疑作「东平」是。】 【墓碑。】 【墓碑 聚珍本作「墓志」,且下文均作「墓志」,似是。按本书例,凡首注出处,必列其作者之名,此则无。】 

拜真定、顺德等路宣慰使。禁戢奸暴,扶植善良,民赖以安。先是,衡水监县忙兀带,挟势行私,所为不法,部民赵清发其奸,诉诸有司,既具伏矣,监司之立也,其妻惧,谋尽去赵氏而灭其口,赂家人醉以酒,暮夜潜入清家,清逃匿获免,其父母妻子歼焉。清来诉,权要不为申理,且欲易其狱辞。公曰:「诚若是,死者何辜!」竟奏拟置诸法,籍其家赀,以其半付清。真定贾胡有称贷取息者,不时偿则逮系私室,搒掠桎梏,恣为威虐,人不胜酷,目之曰「阎罗王」,数干挠公府,同僚畏忌,惟所指麾。公正色诘责,呼五百捽抑以出,挞之数十,时治事西北城上,命挤之投诸地,郡人称快。迄公去,不敢复然。 【墓碑。】 

至元七年春,复征拜翰林学士。入谒宰相,首言:「方今害民之吏,转运司为甚,至有税人白骨,使民间槀殡不得改葬者,盍速罢去,以苏民乎。」已而运司果罢。 【墓碑。】 

权臣阿合马秉政,讽大臣奏言尚书省当并入中书,拜右丞相安童为三公,盖名示尊崇,实夺之相权,奉旨会议。公言:「两省合而为一,命右丞相总统之为便。如其不然,则两省姑宜依旧。三公既不与政,不宜虚设。」权臣私论为之沮止。 【墓碑。】 

兼太常少卿,时宫阙未立, 【时宫阙未立 「宫」原作「官」,明钞本、清钞本均描改作「宫」,聚珍本作「宫」,今据改。】 朝议未定,凡遇称贺,臣庶无问贵贱,皆集帐殿前,执法者厌其多,挥杖击之,逐去复来,顷刻数次。公虑为外国笑,上奏曰:「按旧制,天子宫门不应入而入者,谓之阑入,由外及内罪轻重各有差。宜令宣徽院,籍两省而下百司官姓名,各依班序,听通事舍人传呼赞引,然后得进。有敢越次者,殿中司纠察罚俸;不应入而入者,宜准阑入治罪,庶望朝廷礼肃。」后遂定朝仪如公言。又言:「曲阜,宣圣乡里,林庙所在,前代给百户,以供洒扫,国朝因仍皆蠲复差赋。夫百家岁赋为钞不过六百两,仅可比朝廷一六品小官终年俸给。圣朝疆宇万里,岁入财赋以亿万计,讵肯惜一六品官俸不以待孔子哉!于府库所益无多,于国体所损甚大。」初累朝给林庙洒扫户百,复其家,至是,尚书省臣括户悉收为民,故公言及之。 【墓碑。】 

九年,上闻天下狱囚滋多,勑诸路自死罪以下,皆纵遣之,期以秋七月,来归京师受刑,及期皆至。上恻然矜闵,悉原其罪。其后诏词臣草诏,将戒谕天下,而不宣旨意,久之皆不称旨。公乃以释囚之意命辞进读,上喜曰:「此朕心也,欲言而不能形之于口,卿能为朕言之。」嘉奖不已。 【墓志。】 

十年,再乞致仕,诏不从,仍举宋衜、雷膺、魏初、徐琰、胡祗遹、孟祺、李谦宜居翰苑。 【墓志。】 

国子祭酒许衡将告归,上命中书左丞张文谦问公,公言:「自古有国家者,必与人材共治。若无学校,人材何从而得?今许某教生徒有法,数年之后,皆可从政,事体所系至大。某素廉介,意其所以求退者,得非生员数少,坐糜廪禄,有所不安而然耶!宜增益生员,使之进学,庶几人材有成,某之受禄亦可以少安矣。」诏从之。 【墓志。】 

十一年秋,患腰腂痛,艰于行步,家居养疾。上遣使存问,赐以名药,公尝言:「前代用人,二十从政,七十致仕,所以用其材力,闵其衰老,养其廉耻之心也。今入仕者既不限年,而衰老病患者,或至扶舁抱负而登厅堂,其人既自不知耻,朝廷亦不以为非,甚不可也。」每遇会集议政之际,数数及之,故自始得疾,即自停月俸,历冬迄春,坚乞致仕。上遣使谕之曰:「卿年虽高,非任剧务,第安坐教人耳,何以辞焉!」仍谕旨右丞相:「王学士素着忠顺之节,禄之终身可也。」复诏有司尽给所停俸,公不得已复出,国有大政,必咨访而后行。 【墓志。】 

有诏集百官,问钞轻物重事,学士王文炳对云:「物贵则不足,物贱则有余。要以节用而不妄费,庶物货可平。」 【玉堂嘉话。】 

时方伐宋,凡帷幄谋画有所未允,则遣中使询问,公悉心敷对,皆见纳用。又将有事于日本,遣使问公,公奏言:「今方伐宋,当用吾全力,庶可一举殄灭。若复分力于东夷,恐旷日持久,功卒难成。俟宋灭,徐图之未晚也。」 【墓志。】 

江南既下,公言禁戢军士,选择官吏,赏功罚罪,推广恩信,所以抚安新附,消弭寇盗之策甚备,皆略施行之。 【墓志。】 

十三年冬,朝议欲汰冗官,权臣以不便,按察司欲因之省去,公奏疏曰:「外路州郡,去京师遥远,滥官污吏,侵害小民,无所控告,惟赖按察司为与申理。若指为冗官,一例罢去,则小民冤死而无所诉矣。若曰京师有御史台,足以纠察四方之事,是大不然。御史台纠察朝廷百官、京畿州县尚有不及,况能周徧外路千百城之事乎?若欲以按察司并入运司,今之运司专以营利增课为职,与管民官恒分彼此,岂暇顾细民之冤抑哉?臣以为存之便。」按察司由是得不罢。 【墓碑。】 

自江南抚定,赏赐有功,但迁加职位,有至宰执者二十余人,因议更定官制。公奏疏曰:「历代制度,有官品,有爵号,有职位,爵号所以示荣宠,职位所以委事权。臣下有功有劳,随其大小酬以官爵;有才有能,称其所堪处以职位,此人君御下之术也。臣以为有功之人,宜加迁散官,或赐以五等爵号,如汉、唐封侯之制可也,不宜任以职位。」 【墓志。】 

十九年,王师将大举伐日本。公入谏曰:「日本岛夷小国,海道险远,胜之则不武,不胜则损威,不伐为便。」时军行有日矣,上以为非所宜言,天威震怒,谓公曰:「此在吾国法,言者不赦,汝有它心而然耶?」公对曰:「臣赤心为国,故敢有言。若有它心,向者何为从叛乱之地冒死归国乎!且臣以八十之年,又无子息,有它心欲何为耶?」遂出。翌日,上遣侍臣以温言慰抚,使无忧惧。 【墓志。】 

二十一年,公以年老,愿乞骸骨以归。丞相和礼霍孙以闻,诏允其请,进资德大夫致仕,仍给半俸终身。前行之一日,公卿百官供张祖饯。明日,皇太子锡宴于圣安寺,公卿百官送至丽泽门外。仍命其壻仕于其府,以便奉养。大臣燕见,上数问公起居状。公恬愉静默家事,不复关白者凡十年。 【墓志。】 

公性刚方,凡议国政,必正言不讳,虽上前奉对, 【虽上前奉对 「奉」明钞本边改作「奏」,清影元钞本、清钞本、聚珍本均作「奏」。】 未始将顺苟容,上尝以古直称之。夙有重名,持文柄主盟吾道,余二十年,天下学士大夫,想闻风采,得被容接者,终身为荣。言论清简,义理精诣,世之号辩博者,方其辞语纵横,援引征据宜莫可屈,公徐开一言,即语塞不得出声。为文冲粹典雅,得体裁之正,不取尖新以为奇,不尚隐僻以为高。诗则述事遣情,闲逸豪迈,不拘一律。程、朱性理之书,日夕玩味,手不释卷,老而弥笃。燕居则瞑目端坐,以义理养其心,世俗纷华,略不寓目。惟善嗜书,晚年益造精妙,笔意简远,神气超迈,自名一家,持缣素求书者,继踵于门,应之不少拒,人得遗墨,争宝藏之。 【墓志。】 

○尚书李公(昶) 

尚书李公 

卷十二之三 

公名昶,字士都,东平须城人。金兴定中,登进士第。国初,为东平严侯幕官。中统元年,召至京师。明年,以翰林侍读学士行东平路总管同议官。至元五年,召拜吏礼部尚书。七年,除南京路总管,不赴。八年,起为山东东西道提刑按察使,遂致仕归。二十六年,卒,年八十七。 

公幼精敏,六岁知读书,性澹静,讲学之外,一无所好。年十二三学为程文,下笔为时辈所称。初,教授君困踬场屋,一夕梦在李彦榜下登第,数名阅计偕之士,无之,因以命公。年十六业成,质干清癯,甫能胜衣,将从教授君赴春闱,侪辈或少君,教授君不恤也。及期肆笔数千言,比亭午已脱藁。典试者见其敏给,大加赏异。命下,公中本经第一,教授君果居其下。且意义褒贬,所取各异,人以比歆、向父子。释褐调孟州温县丞,未赴,寓陈之项城,聚书深读,务为无所不闻,仍手自抄录,为日课不辍。 【野斋李公撰墓碑。】 

金亡,公奉亲还东平,严武惠公一见,待遇加礼,授行台都事,凡入觐出征,不令去左右。行台罢,改行军万户府知事。武惠薨,令中书右丞忠济嗣政,升公经历。东平大府,民繁事殷,公处赞画之任,图虑深远,未始依违苟从。平章宋公时居幕长,议论率与公合。若府政得失,民生利病,屡为嗣公言之。居数岁,同列者趣向不同,移疾求去,会丁教授君忧,即杜门不出。服除,嗣公不欲以幕僚相屈,位公师席,躬率僚属,讲问经传,多所开益,鲁诸生执经受业者,前后非一。 【墓碑。】 

己未,上将伐宋,次濮阳,召公问治国用兵之要,治国则以用人、立法、赏罚、君道、务本、清源为对,用兵则以伐罪、救民、不嗜杀为对,上嘉纳之。 【墓碑。】 

上即位,建元中统,驿召至京师,时备咨访,凡国政可否,知无不言。其年冬,车驾北征,征需烦索,行中书省科取税赋,虽逋户不贷,公移书诸相,其略曰:「百姓困于弊政久矣,圣上龙飞,首颁明诏,天下之人如获再生,拭目倾耳,思见太平。半年之间,人渐失望,良以渴仰之心太切,兴除之政未孚故也。侧闻欲据丁巳户籍,科征租税,比之见户,或加多什六七,且止验见户应输,犹恐不逮,复令包补逃故,必致艰难。苟不以抚字安集为心,惟事供亿,则诸人皆能之,岂圣上擢贤更政之意哉!」省府为蠲逋户之赋。 【墓碑。】 

二年春,内难平,公上表称贺,因示讽谕曰:「患难之作,上天所以存警戒,愿日新其德,虽休勿休,战胜不矜,功成不有,选官以修政,崇俭以养民,恒以北征宵旰之劳,永为南面佚豫之戒。」上为之敛容,擢用有期。属东平万户严忠范代其兄为本路总管,奏请公偕行,将师用其言,诏授翰林侍读学士,行东平路总管同议官。 【墓碑。】 

朝议令老疾输赋,公贻书书省府曰:「圣上即位之初,凡鳏寡废疾之人,命所在优恤。去岁省府常有榜谕,俾给粮收养。旬月之间,一予一夺,非所以示信于民也。」从之。 【墓碑。】 

至元五年,诏起公吏礼部尚书,格品条式,选举礼文之事,多出公裁定。宰相素重公,凡有集议,必延置上座,倾听言论。会制府有升省之议,遂请老而归。 【墓碑。】 

八年,拜山东东西道提刑按察使,务持大体,不事苛细。一出按行,则致仕不复出。 【墓碑。】 

公资简重,后生小子,望之若莫可梯接,及前则温粹见于面。乐于诲诱,有所问,则叩竭终始,无所隐。或不可与言,则未尝妄交一语。薄于世味,每以安恬退处为心,故其居官日浅,而未尝作期月留也。家居安坐一榻,书史满前,穷日夕不少厌。 【墓碑。】 

○太常徐公(世隆) 

太常徐公 

卷十二之四 

公名世隆,字威卿,陈州西华人。金正大中,登进士第。国初,为东平行台幕官。中统元年,拜燕京宣抚使。三年,除太常卿。至元元年,迁翰林侍讲学士,兼太常卿,又兼户部侍郎。七年,拜吏部尚书。出为东昌路总管。擢山东道提刑按察使。十五年,移江北淮东道。十七年,召为翰林学士,又召为集贤学士,皆以疾辞不行。二十二年,卒,年八十。 

公生而颖悟,七岁入小学,应对进退,辄异常儿。年十五,有赋声。二十二,登正大四年进士第,京朝官又章辟公为县令。朝请遣人辞焉,且戒公曰:「汝年少,学未至,毋急仕进,更当多读书,涉猎往事,以益智识。俟三十入官,未晚也。」公奉教,为学益刻厉,经史诸子百家,靡不研究。 【东平徐公撰墓碑。】 

壬辰之乱,朝请殁。癸巳,河南破,公辇太君北渡河,严武惠公知公名,招致东平幕府,俾掌书记。公劝武惠收养寒素,一时名公多归焉,故东平人物之盛为诸道最。武惠薨,嗣侯袭职,署公详议,职虽赞佐,侯寔师之。先帝即位之岁,置总六部于燕京,以公充拘攉燕京路课税官,公谓理财非所能也,力辞而归。 【墓志。】 

大元受天命,肇造区夏,列圣相承,未遑文治。上在潜邸,独喜儒士,凡天下鸿才硕学,往往延聘,以备顾问。壬子岁,自漠北遣使来征公,见于日月山之帐殿,上方治兵征云南,因问:「此行何如?」公对曰:「昔梁襄王问孟子:『天下乌乎定?』孟子曰:『定于一。』襄王曰:『谁能一之?』孟子曰:『不嗜杀人者能一之。』夫君人者,不嗜杀人,天下可定,况蕞尔之西南夷乎!」上曰:「诚如威卿言,吾事济矣。」是岁,云南诸国降。上既登极,每有征伐,必谕以不杀,于是四方未禀正朔之国,愿来臣属者,踵相蹑于道,十余年间,际天所覆,咸为一家,土宇之广,开辟以来未有也。不嗜杀人之効,其捷若此。然一言寤意,皆自公发之。 【墓志。】 

东平自武惠公时得亡金太常登歌乐,有旨取观,公典领以行。既见,上欲留公,公以母老辞,遣尚书柴公送公还。又明年,今参政商公由东平经历赴召北上,严侯遂令公代之。公既正位幕长,军民之利害,公事之得失,知无不言,其所救正者非一。 【墓志。】 

中原版荡之后,郓学久废,严侯修复,以养生徒,公从臾之力居多。又岁署题考试,等其甲乙,屡中高选者,擢用之。时自入学,亲为诸生讲说,其课试之文,有不中程者,辄自拟作,与为楷式。一时后进,业精而行成,人才辈出,如翰林学士阎复、太子谕德李谦、浙东按察使孟祺、礼部侍郎张孔孙、太子赞善夹谷之奇等是也。 【墓志。】 

中统建元,擢公燕京等路宣抚使。京师久号难治,下车以新民善俗为务。车驾往还,贵近迎送,百色供亿,从容以办。中书省檄诸路当养禁卫之羸马,数以千、万计,刍秣与其什器,前期戒备。公曰:「国马牧于北方,往年无饲于南者。上新临天下,京畿根本地,烦扰之事,必不为之,马将不来。」吏曰:「此军需也,其责不轻。」公曰:「责当我坐。」遂弗为备,马果不至。清、沧盐课,前政亏不及额,公综核之,得增羡若干,勑赐白金三十笏,以嘉其能。 【墓志。】 

二年,移治顺天。岁饥,民乏食,公发廪贷之,所全活者甚众。 【墓志。】 

三年,宣抚司罢,公还东平。总管严公奏:「太常登歌乐,向圣主观于日月山,既而发还,今十余年矣。乞增宫悬大乐、文武二舞,令旧工教习,以备大祀。」上可其请,就除公太常卿以主之,兼提举本路学校事。 【墓志。】 

四年,上问尧、舜、禹、汤为君之道,公取书所载帝王事以对,上喜曰:「汝为朕直解进读,我将听之。」书成,上命翰林承旨安藏译写以进。 【墓志。】 

至元元年,除翰林侍讲学士,兼太常卿,朝廷大政谘访而后行,诏命典册多出公手。公选前贤内外制可备馆阁用者,凡百卷,曰瀛洲集,至今用之。 【墓志。】 

六年,作新大都于燕,宗庙之制未有议者,公奏曰:「陛下帝中国,当行中国事。事之大者,首惟祭祀,祭祀必有清庙。」因以图上,乞勑有司以时兴建,从之。踰年而庙成,公之所教太常礼乐亦备,遂迎祖宗神御,入藏太室,因奉安而大飨焉。礼成,上悦,赏赐良渥。 【墓志。】 

公在翰林、太常,所荐僚属多海内名士,时号得人。寻兼户部侍郎,奉勑议立三省,遂定内外官制上之。 【墓志。】 

时宫阙落成,而朝仪未立,公奏曰:「今四海一家,万国会同,朝廷之礼,不可不肃,宜定百官朝会仪。」从之。 【墓志。】 

七年,拜吏部尚书。公以铨选无可守之法,为撰选曹八议。 【墓志。】 

九年,公乞补外,除东昌路总管,佩虎符。至郡,专务以德率下,不事鞭棰,吏不忍欺,民亦化服,期年而政成。乃修庙学,起驿舍,新公廨,区处皆有条序,力省功倍,而民不知劳,郡人颂之。 【墓志。】 

十四年,起为山东提刑按察使。某路有妖言之狱,所司逮捕凡数百人,公为剖析絓误者十八九,悉纵遣之。 【墓志。】 

十五年,移公淮东道按察使。淮安安抚使许琼,亡宋边将,家人有告琼匿官库财者,宪司系其妻孥以征之。公谓同僚曰:「许所匿者,亡宋之物也,岂可与今盗官财者同论耶?」同僚不以为然,公独抗章辨明,行台是之,释不问。 【墓志。】 

诏发南北兵征日本,远近愁叹,江浙尤甚。公奏疏谏之,语颇剀切,当路者恐忤旨,不即以闻。已而,上意寤,其事亦寝。 【墓志。】 

二十二年,丞相安童再秉国钧,图任旧人共政,奏公虽老,使之坐而策国事,尚可用也。遣使召公,公老病辞不能行,附奏便宜九事,赐田十顷。公时年八十,至秋病增剧,作八十可老歌以自遣,所以处死生,若久客而将归焉。易箦之际,吟讽弗辍。 【墓志。】 

公仪观魁梧,襟度宏博,慈祥乐易,人忤之,无忮心与愠色。与人交,一以诚,藩篱廓达,洞见肺腑。喜宾客,乐施与,及好奖进士类,人有片善,称之惟恐不至。然和而不流,羣而不党,清而能容,仁而能断。时论推之,以为有公辅器。 【墓志。】 

公明习前代典故,尤精律令。事有至难,狱有大疑,使公决之,不假阅成案,立谈之间,引援区别,冰释理顺。载法之文,法外之意,无不包举,虽专门名家者,亦不如是之审。至论事,口悱悱然若讷者,及秉笔而书,顷刻千百言,言尽意到,灿然成文,人谓尚书说事手敏于口。 【墓志。】 

公之奏议典赡详悉,无迂疏之累。古文纯正明白,无奇涩之偏。歌诗则坦夷浏亮,无雕斵晦深之病。四六则骈俪亲切,无牵就支离之弊。虽然,在公悉为余事,惟爱君忧国之心,坚如金石,不以仕宦为污,不以辞退为高,亦不以衰老疾病为惫。苟闻时政有所可否,论思献纳,恒若言责之在己,惓惓不替,至死乃已,合于古人畎亩不忘君之义也。 【墓志。】 

国朝名臣事略卷第十三

○廉访使杨文宪公(奂) 

廉访使杨文宪公 

卷十三之一 

公名奂,字焕然,干州奉天人。国初,举进士中选,授河南路征收课税所长官,兼廉访使。岁壬子,参议京兆宣抚司事。乙卯,卒,年七十。 

君母程尝梦东南日光射其身,旁一神人以笔授之,已而君生,父萧轩翁以为文明之象,就为制名。年十一,丁内艰,哀毁如成人,日蔬食,诵孝经为课,人以天至称焉。又五年,师乡先生吴荣叔。未几,赋业成,即有声场屋间,不三十,三赴庭试。兴定辛巳,以遗误下第,同舍卢长卿、李钦若惜君连蹇,劝试补台掾。台掾要津,仕子慕羡而不能得者,君答书曰:「先夫人每以作掾为讳,仆无所似肖,不能显亲扬名,敢贻下泉之忧乎!」正大初,君草万言策,将诣阙上之,所亲谓其指陈时病,辞旨剀切,他人所不敢言,保为当国者所沮,忠信获罪,君何得焉!君知直道不容,即日出国门而西,教授乡里。 【遗山元公撰墓碑。】 

癸巳,汴梁陷,微服北渡,羁孤流落,人所不能堪,君处之自若也。冠氏帅赵侯寿之延致君,待之师友。间会门生朱拯自京师辇书至,君得聚而读之。东平严公久闻君名,数以行藏为问,君终不一诣。或问之故,君曰:「不招而往,礼欤?且业已主赵侯矣,将无以我为二三乎!」 【墓碑。】 

戊戌,天朝开举选,特诏宣德课税使刘公用之试诸道进士。君试东平,两中赋论第一。俄从监试官北上,谒中书耶律公,力奏荐之,宣授河南路征收课税所长官,兼廉访使。陛辞之日,言于中书公曰:「仆不敏,误蒙不次之用,以书生而理财赋,已非所长。又河南兵荒之后,遗民无几,烹鲜之喻,正在今日,急而扰之,糜烂必矣。愿公假以岁月,使得拊摩创罢,以为朝廷爱养基本万一之助。」中书甚善之。君初莅政, 【君初莅政 「莅」原作「在」,据北图藏元刻本、聚珍本改。按元遗山先生全集卷二三故河南路课税所长官兼廉访使杨君神道之碑作「莅」,清钞本作「莅」,足证作「莅」是。】 招致名胜,如蒲阴杨正卿、武功张君美、华阴王元礼、下邽薛微之、渑池翟致忠、太原刘继先等,日与商略条画约束,一以简易为事。按行境内,亲问监务,月课如干,难易若何。有循习旧例以增额为言者,君诃之曰:「剥下罔上,若欲我为之耶?」即减元额四之一,公私便之。官长所临率有馈饷,君一切拒绝。不踰月政成,官民以为前乎此,盖未有漕司惠吾属之如是也。在官十年,乃请老于燕之行台。 【墓碑。 又公文集云:岁在己丑十有一月,中书耶律公以军国大计举近世转运司例,经理十路课税,易司为所,黜使称长,相丰歉,察息耗,以平岁入,奏可一听中书省总之。开创伊始,制度未遑,天下郡县,犹以财赋自赡。不重其权,则无以刬其弊,故官吏污滥,得廉纠之,刑赋舛错,得厘正之。至于风俗之疵美,盗贼之有无,楮货之低昂,得季奏之。凡佐吏许自辟以从, 【凡佐吏许自辟以从 「佐」原作「在」,据聚珍本改。】 被选者以为荣。】 

壬子九月,王府驿召入关,寻被教参议京兆宣抚司事。累上书,乃得请。闲居乡郡,筑堂曰归来,为佚老之所,虽在病卧,犹召子弟秀民谕之曰:「吾乡密迩丰、镐,民俗敦朴。汝辈皆当孝弟力田,以廉慎自保,毋习珥笔之陋,以玷伤风化。」病革,处置后事如平时,敕家人:「吾且死,勿以二家斋醮,贻识者笑。」遂引觞大噱,怡然而逝。 【墓碑。】 

君不治生产,不取非义,仕宦十年,而家无十金之业。然其周困急,恤孤遗,扶病疾,助葬祭,力虽不赡,犹强勉为之。与人言,每以名教为言,有片善,则委曲奖藉,惟恐其名之不着。或小过失,必以苦语劝止之,怨怒不计也。 【墓碑。】 

初,泰和、大安间入仕者,惟举选为贵科,荣路所在,人争走之,程文之外,翰墨杂体,悉指为无用之技,尤讳作诗,谓其害赋律尤甚。至于经为通儒,文为名家,不过翰苑六七公而已。君授学之后,其自望者不碌碌,举业既成,乃以余力作为诗文,下笔即有可观。性嗜读书,博览强记,务为无所不窥,真积力久,犹恐不及,寒暑饥渴,不以累其业也。作文刬刮尘烂,创为裁制,以蹈袭剽窃为耻。礼部闲闲赵公、平章萧国侯公、内翰冯公、屏山李公,皆折行位与相问遗,河朔士夫旧熟君名,想闻风采所过求见者,应接不暇,其为世所重如此。暮年还秦中,秦中百年以来,号称多士,较其声问赫奕耸动一世,盖未有出其右者,前世关西夫子之目,今以归君矣。 【墓碑。】 

君著述有还山集六十卷,始于古赋,次之以古律诗,又次之碑志、记说、铭赞、杂文。槩言十卷,隐而天道性命之说,微而五经百氏之言,明圣贤之出处,辨理欲之消长,可谓极乎精义入神之妙矣。天兴近鉴三卷,自壬辰正月至甲午六月绝笔,其书法如古之史臣,其议论如胡氏之春秋也。正统书六十卷,自唐、虞至于五代,一年一月一日各有所书事,三代以上存而不议,秦、汉而后附之以论。其叙曰:「正统之说,所以祸天下后世者,凡以不出于孔、孟之前故也。且夫汤、武之应天顺人,后世莫可企及,犹曰『予有惭德,武未尽善。』后世僻王乃复赖前哲,概以正统之传,非私言乎!今八例曰得、曰传、曰衰、曰复、曰与、曰陷、曰绝、曰归。始皇十年贬绝陷者何,惩任相之失也;太宗传之而曰得者何,志夺宗之恶也;责景帝者何,短通丧也;责明帝者何,启异端也;与明宗者何,有君人之言也;与周世宗者何,世宗而在礼乐可兴也。」如是八例,其说累数十万言,以谓不如是,则是非不白,治乱不分,劝戒不明,虽绵历百千万世,正统之为正统昭昭矣。 【正统之为正统昭昭矣 按此段文字阙注出处,聚珍本补「墓碑」二字。然核之元遗山先生全集卷二三故河南路课所长官兼访使杨君神道之碑,文字颇多出入,疑另有所本。】 

○内翰李文正公(冶) 

内翰李文正公 

卷十三之二 

公名冶,字仁卿,真定栾城人。金正大末登进士第。壬辰,北渡,居太原,藩府交辟,皆不就。至元二年,召拜翰林学士。明年,以疾辞归,居元氏之封龙山。十六年,卒,年八十八。 

公幼读书,手不释卷,性颖悟,有成人之风。既长,与河中李钦叔、龙山冀京甫、平晋李长源为同年友。屏山李先生令代作墓铭数篇,一夕而就,屏山大加赏异。正大七年,登词赋进士第,调高陵簿,未上。从大臣辟,权知钧州事。时调度方殷,公掌出纳,无规撮之误。壬辰正月,城溃,公微服北渡,流落忻、崞间,人所不能堪,公处之自若也。 【事迹。】 

先生才大而雅,识远而明,闳于中而肆于外,盖将以斯文鸣斯道者也。在河南时,文声已大振,及壬辰北渡,隐于崞山之桐川,聚书环堵中,闭关却扫,以涵泳先王之道为乐,虽饥寒不能自存,亦不恤也。是后由崞而之太原,之平定,之元氏,流离顿挫,亦未尝一日废其业,手不停披,口不绝诵,如是者几五十年。先生之于学,其勤至矣。人品既高,真积之力斯久,所以优柔餍饫,深造自得,兼众人之所独,经为通儒,文为名家,其名德雅望,又为一时衣冠之龙门也。退然自以为不足,尝曰:「名为吾眼中之昧。」盖先生性喜退密,耻于近名,所学所行,切于为己,而非以为人也。 【门生集贤焦公撰文集序。】 

世祖方居潜邸,岁丁巳五月,遣按忒木儿、董文用驰传来召,且曰:「素闻仁卿学赡才优,潜德不耀,久欲一见之,切毋它辞。」既至,帝问:「汝在河南,居官者谁最佳?」公对曰:「百余年间人才未易数,在今日论之,其险夷一节,则完颜仲德甚可嘉尚。」又问:「仲德读书否?」对曰:「仲德策论进士,观其以国忘家,以主忘身,实自读书中来。」又问:「完颜合答及蒲瓦何如?」对曰:「二人将略俱短少,帝任之不疑,此金所以亡也。」又问:「魏征、曹彬何如?」对曰:「征忠言谠论,知无不言,实为唐朝名臣第一。彬伐河南,未尝妄杀一人,当在方叔、召虎之列,韩、白、卫、霍在所不论。」又问:「今居官之人,有如魏征者否?」对曰:「今之人侧媚成风,欲比魏征实多愧矣。」又问人材,对曰:「天下未尝乏材,求则得之,舍则失之,理势然耳。且今之儒生如魏璠、王鹗、李献卿、兰光庭、赵复、郝经、王博文辈,皆可用之材,又皆贤王之所素知,已尝聘问者也。举而用之,何所不可,但恐用之不尽耳。夫四海之内,曷止此数子哉!诚能广延于外,将见云集辐凑于朝廷矣。」又问:「回鹘人可用否?」对曰:「汉人中有君子小人,回鹘人亦有君子小人。但其人贪财嗜利,廉谨者少,在国家择而用之耳。」又问:「天下当如何而治?」对曰:「夫治天下,欲难则难于登天,欲易则易于反掌。盖有法度则治,控名责实则治,进君子退小人则治,如是而治天下,岂不易于反掌乎!无法度则乱,有名无实则乱,进小人退君子则乱,如是而治天下,岂不难于登天乎!且为治之道,不过立法度,正纲纪而已。纪纲者上下相维持,法度者赏罚示惩劝。今则大官小吏,下至编民,皆自纵恣,以私害公,是无法度也。有功者未必得赏,有罪者未必被罚,甚则有功者或反受辱,有罪者或反获宠,是无赏罚也。法度隳,纪纲坏,天下不变乱已为幸矣。」又问:「昨者地震何如?」对曰:「天裂为阳不足,地动为阴有余。地道阴也,阴太盛则变常矣。今之震动,或奸邪在侧,或女谒盛行,或谗慝弘多,或刑狱失中,或征伐骤举,五者必有一于此矣。然天之爱君,如爱其子,故出此以警之。苟能辨奸邪,去女谒,屏谗慝,减刑狱,止征伐,上当天心,下合人意,则可变咎证为休征矣。」 【王庭问对。】 

先生平生爱山嗜书,余无所好。晚家元氏,买田封龙山下,以供饘粥,学者稍稍从之。岁久,从游者日益多,所居不能容,乡人相与言曰:「封龙山中有李相昉读书堂故基,兵革以来,荆棘堙废不治。若芟而葺之,令先生时憇杖屦,而栖生徒,岂不为吾乡之盛事哉。」以告先生,先生欣然从之,则相与聚材鸠工,日增月积,讲堂斋舍以次成就。旧有大成殿獘漏倾欹,又重新之。未几,朝廷闻先生贤,安车聘之。既至,奏对称旨,欲处以清要,先生谢曰:「老病非所堪也。」恳求还山,朝廷知不可留,遂其意。后四年,诏立翰林院于燕京,再以学士召,仍勑真定宣慰司驿骑赍遣先生起,就职纔期月,又以老病寻医去。 【王文忠公撰书院记。 按公与翰苑诸公书云;诸公以英材骏足,绝世之学,高蹑紫清,黼黻元化,固自其所。而某也,孱资琐质,误恩偶及,亦复与吹竽之部,律以廉耻,为几不韪耶。诸公愍我耄昏,教我不逮,肯容我窜名玉堂之署,日夕相与刺经讲古,订辩文字,不即叱出,覆露之德,宁敢少忘哉。但翰林非病叟所处,宠禄非庸夫所食,官谤可畏。幸而得请,投迹故山,木石与居,糜鹿与游,斯亦老朽无用者之所便也。】 

翰林视草,唯天子命之,史馆秉笔,以宰相监之,特书佐之流,有司之事耳。非作者所敢自专,而非非是是也。今者,犹以翰林、史馆为高选,是工谀誉,而善缘饰者为高选也,吾恐识者羞之。 【敬斋泛说。】 

吾闻文章有不当为者五,苟作一也,徇物二也,欺心三也,蛊俗四也,不可以示子孙五也。今之作者,异乎吾所闻矣,不以为所不当者之为患,惟无是五者之为患。 【泛说。 公著述有文集四十卷,壁书丛削十卷,泛说四十卷,古今黈四十卷,侧圆海镜十二卷,益古衍段三卷,其它杂书又十余卷。】 

或问学,李子曰:「学有三,积之之多,不若取之之精,取之之精,不若得之之深。」 【泛说。】 

李子年二十以来,知作为文章之可乐,以为外是无乐也。三十以来,知搴取声华之可乐,以为外是无乐也。四十以来,知究竟名理之可乐,以为外是无乐也。今五十矣,覆取二十以前所读论、孟、六经等书读之,乃知曩诸所乐,曾夏虫之不若焉,尚未卜自今以往,又有乐于此也以否。 【泛说。】 

初,聂侯珪以土豪归国,帅平定者最久,雅亲文儒,闻敬斋李公之名而贤之,辇至郡舍,会遗山元公还太原过之,为数日留,因追忆闲闲、文献二老,作诗云:「百年乔木欝苍苍,耆旧风流赵与杨。为向榆关使君道,郡中合有二贤堂。」聂侯起谢曰:「此珪志也。」方经始而聂侯卒。至元二年,刘侯天禄继守是州,为屋数楹,置赵、杨、元、李四公像其中以事之。惟闲闲、文献以道德文章为一代宗师,昔在礼部、翰林对持文柄,时号杨、赵,遗山、敬斋皆二公门下客,自南都时才名已相埒。北渡后,常往来西州,寓志于文字间,赓唱迭和,世亦谓之元、李。海内之人,识与不识,往往诵其诗,读其书,敬仰其人,盖所谓闻而不得见,见而不得亲者。独是一郡,闲闲之桐乡,文献之梓里也,人歌清静之政,家服孝友之化,而又接见遗山、敬斋,凡僚吏士庶,每话及中州耆旧,必以四贤为称首,堂而祠之宜矣。 【太常徐公撰四贤堂记。】 

○太史杨文康公(恭懿) 

太史杨文康公 

卷十三之三 

公名恭懿,字符甫,奉元人。隐居不仕。至元十二年,召至京师。未几,辞归。十六年,以修历召,历成,授集贤学士,兼太史院事。十八年,辞归。二十年,以太子宾客召;二十二年,以昭文馆学士、领太史院事召;二十九年,以议中书省事召,皆辞疾不行。三十一年,卒,年七十。 

公以正大乙酉生,童而读书,记识强敏,日数千言。时艰,从中大夫逃乱而东,不恒其居,于汴,于归德,于天平,虽间关险阻,未尝怠弛其业。年十七,侍中大夫西归,无田于郊,假室以居,乡邻或继其匮,皆谢不取,惟服劳以为养。暇则力学,综博于书,无不经目而究心者。抠衣之徒, 【抠衣之徒 「徒」字原脱,明钞本补「徒」字,清钞本、聚珍本亦均有「徒」字,与元文类卷六○领太史院事杨公神道碑合,今据补。】 户外满履,横经入问,为析疑义, 【为析疑义 「析」原作「折」,据明钞本、清影元钞本、清钞本、聚珍本及上引元文类改。】 源源其辞,若引江河而下之。名声日延,海内搢绅友中大夫者,驰书交誉,知之肤者,求观其文,侈其肆者,以为鳣堂之席有继,与其极者,直期以宗盟斯道于将来。时已邃易、礼、春秋,思有纂述,耻为章句儒而止。志于用世,反复史学,以监观废兴存亡、理乱得失于千数百年之中,辅治之具礼乐兵刑,礼乐非王者果为,不可兴行于天下,兵恃以芟暴乱而安元元,刑取其弼教循本以求,皆仁义之资也。不讲之有素,或一旦帅三军,为士师,贸贸焉不知其方,反受成教武人俗吏乎。年二十四,始得朱子集注章句四经、太极图、小学、近思录诸书,诵其言而惟其意,叹曰:「人伦日用之常,天道性命之妙,皆萃此书。今入德有其门矣,进道有其途矣,吾何独不可及前修踵武哉。」穷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践其实,动静云为一乎持敬。 【动静云为一乎持敬 「乎持」明钞本校作「持乎」,清钞本作「持乎」。】 行之以刚健,居之以悠久,日就月将,俟其成功于潜斋之下,自任益重,前习尽变,不事浮末矣。 【牧庵姚公撰神道碑。】 

岁甲寅,司徒许文正公,奉潜藩教来秦,公往见之,际其道德之光,闻其仁义之言,于倾盖顷归心服曰:「世乌有斯人之伦。」敬事犹师,而司徒友之亦至,分庭而行,抗席而坐。一遇讲贯,动穷日力,而所造益深,平居讱于为言。丧中大夫,绝口水浆五日,丧葬用牲, 【丧葬用牲 「丧」原作「器」,明钞本描改作「丧」,清钞本、聚珍本均作「丧」,与元文类卷六○领太史院事杨公神道碑合,今据改。】 尽祛桑门惑世之法,为具不足,称贷益之,棺椁皆黄肠,衣衾必缛,疏衰餐粥,悲忧为疾,杖始能起。司徒会葬归,语学者曰:「小子志之,旷世坠典,夫夫特立而独能行之。」聚居六年,司徒东归。丧妣夫人,犹中大夫,其疾益阽。三辅士夫,知由礼制自致其亲者,皆本之公。 【神道碑。】 

先是,宣抚司、行省欲以掌书记共议事禄之,皆不能屈。至元七年,诏司徒由国子祭酒拜中书左丞,始与右丞相安童共政,日誉公贤,丞相以闻。十年,遣使来召,疾不能行。十一年,储皇下教中书:「汝如汉惠聘四皓者,其聘以来。」故丞相遣郎中张元智书致是命。其冬,下车京师,上遣国王和童劳其远来。他日入见,上问何乡、先德为谁、从何师学、子今有几,无不周悉。明年月正元日之翼日,上御香殿,以大师南伐,使久不至,方念之深,欲筮之。时以日者待诏公交车,百十为辈,独以命公,盖以其道德素着,可交神明者,其言颇秘。 【神道碑。】 

侍读徒单公履请设取士之科,诏先少师文献公、司徒窦文正公与公杂议,公上奏曰:「三代以德行六艺,宾兴贤能。汉举孝廉,兼策经术。魏、晋尚文辞,而经术犹未之遗。隋炀始专赋诗,唐因之,使自投牒,贡举之法遂熄,虽有明经,止于记诵。宋神宗始试经义,亦令典矣,哲宗复赋诗,辽、金循习。将救斯弊,惟如明诏尝曰:『士不治经学孔、孟之道,日为赋诗空文。』斯言足立万世治安之本。今欲取士,宜敕有司,举有行检通经史之士,使无投牒自贱, 【使无投牒自贱 「贱」上引元文类作「荐」。】 试以五经四书大小义、史论、时务策。夫既从事实学,则士风还淳,民俗趍厚,国家得识治之才矣。」奏入,上善之。丞相每咨世务,倚以自毗,会其北征,公遂请毕男婚而归。 【神道碑。 【神道碑 「碑」字原脱,据清影元钞本、清钞本、聚珍本补。】 】 

十六年,诏安西王相敦遣赴都。九月,入见,诏于太史院改历。十七年二月,副枢领太史、易教领太史衡及公等上改历奏曰:「臣等徧考自汉以来,历书四十余家,精思推算,昼夜测验,旧仪难用,而新者未备,故日行盈缩,月行迟疾,五行周天,其详皆未精察,四方亦未测验参考。臣等共议,权以新仪木表,与旧仪所测相较,得今岁冬至晷景及日躔所在,与列舍分度之差,大都北极之高下,昼夜刻长短,参以古制,创立新法,推算成辛巳历。虽或未精,然比之前改历者,附会历元,更立日法,全踵故习,顾亦无愧。然必每岁测验修改,积二三十年,庶尽其法。可使如三代日官,世守其职,测验恒久,无改岁之事矣。」又合朔议曰: 【合朔议 「议」原作「历」,据畿辅本及元史卷一六四本传改。】 「日行历四时一周,谓之一岁,月踰一周,复与日合,谓之一月,言一月之始,日月相合,故谓合朔。自秦废历纪,汉太初止用平朔法,大小相间,或有二大者,故日食多在晦日或二日,测验时刻亦鲜中。宋何承天测验四十余年,进元嘉历,始以月行迟速定小余,以正朔望,使食必在朔,名定朔法,有三大二小,时以异旧罢之。梁虞■〈广刂〉造大同历,隋刘孝孙造皇极历,皆用定朔,为时所阻。唐傅仁均造戊寅历,定朔始得行。贞观十九年,四月频大,人皆异之,竟改从平朔。李淳风造麟德历,虽用平朔, 【虽用平朔 按上引元史「用」上有「不」字,似是。本传上文云:「贞观十九年,四月频大,人皆异之,竟改从平朔」,李淳风之造麟德历则不当再用平朔,不然下文「遇四大则避人言,以平朔间之」,就前后矛盾。】 遇四大则避人言,以平朔间之,又希合当世,为进朔法,使无元日之食。至一行造大衍历,谓『天事诚密,四大三小何伤。』 【天事诚密四大三小何伤 「三」原作「二」,按前引元文类作「三」;元史卷一六四郭守敬传叙及一行造历亦云:「始以朔有四大三小」;元史卷五三历志有「天事诚密,虽四大三小庸何伤。」今据改。】 诚为确论,然亦循常不改。臣等更造新历,一依前贤定论,推算皆改从实。今十九年历,自八月后,四月并大,实日月合朔之数也。」是日,方列跪未读奏,诏赐鲁斋及公坐,谕曰:「卿二老,毋自劳,谨教示诸人耳。」四月,授集贤学士,兼太史院事。 【墓志。】 

征士萧■〈奭斗〉志其墓曰:「朱文公集周、程夫子之大成,其学盛于江左,北方之士闻而知者,固有其人,求能究圣贤精微之蕴,笃志于学,真知实践,主乎敬义,表里一致,以躬行心得之余, 【以躬行心得之余 「余」原作「于」,明钞本描改作「余」,清钞本眉校作「余」,聚珍本亦作「余」,与上引元文类合,今据改。】 私淑诸人,继前修而开后觉,粹然一出乎正者,维司徒暨公。」呜呼!诚知德不易之言哉。 【神道碑。 【神道碑 「碑」字原脱,据清影元钞本、清钞本、聚珍本补。】 】 

国朝名臣事略卷第十四

○左丞董忠献公(文炳) 

左丞董忠献公 

卷十四之一 

公名文炳,字彦明,真定藁城人。少为藁城令,入事潜邸。中统元年,宣慰燕南诸道。二年,授山东东路宣抚使,未至,召为侍卫亲军都指挥使。 【召为侍卫亲军都指挥使 「卫」原作「御」,据元文类卷七○藁城董氏家传及元史卷一五六本传改。按元无「侍御亲军」。】 三年,授山东经略使。至元三年,授邓州光化行军万户、河南统军副使。七年,改山东统军副使。九年,迁枢密院判官,行院淮西。十一年,拜参知政事,遂与丞相伯颜合兵取宋。宋亡,拜中书左丞。十四年,还朝,拜佥书枢密院事。是岁,薨, 【是岁薨 按本传正文,文炳死于至元十五年九月十三日,与上引元文类、元史合,则此「是岁」当作「十五年」。】 年六十二。 

龙虎公薨时,公年始十六,率诸稚弟事母李夫人。李夫人有贤行,治家严,笃于教子。公学侍其先生,警敏善记诵,自幼俨如成人。 【清河元公撰家传。 又李野斋撰墓志云:公幼岐嶷,举动如成人,尝率羣儿嬉戏,部分左右,习为行阵之事,指挥号令,无敢违者。】 

岁乙未,以父任为藁城令,同列皆父时人,少公,吏亦不之惮。居半岁,明于听断,以恩济威,同列束手下之,吏抱案求署,不敢仰首,里人亦化服。县贫,重以旱蝗荐饥,而府征日暴,民殆不能生。公以私谷数千石予县,县得以少宽民。前令乏军兴,贷于人,而贷家息入岁倍,率取偿民之蚕麦。公曰:「民困矣,头会箕敛,不足己责。吾为令,义不忍,吾代偿。」乃以田庐若干亩所,计直予贷家。遂业贫民县之闲田,教之敏艺,而豪不敢夺。流离渐还,数年间,民食以饶。初料民,敢隐实者,诛籍其家。公务众其力,而寡其居,众危不可,公曰:「为民获罪,亦所甘心。」由是藁民富完至今。外县民或衔负, 【外县民或衔负 「衔」原作「御」,明钞本描改作「衔」,清钞本、聚珍本均作「衔」,与上引元文类合,今据改。】 不直其县,而投牒求直于公,尝上计府,外县人聚观之,曰:「吾亟闻董令,董令顾亦人耳,何明能若神也!」府索无厌,公抑不予。或谗之府,府欲中公,公曰:「吾终不能剜民规利。」即弃官去。 【家传。】 

世祖在藩邸,癸丑秋,奉宪宗命征南诏。公率义士四十六人骑从世祖南诏,后世祖军,人马道死亡,比至吐蕃,止两人能从,两人翼公徒行,顑颔蹢躅,取死马肉续食,日不能三二十里,期必达。会东使过公,至军言状,世祖亟命公弟文忠解尚厩五马,载糗糒来迓。既至,世祖壮其忠,闵其劳,劳赐优渥。用辄称旨,由是日亲贵用事。 【家传。】 

己未,我师伐宋,上驻跸淮西之仙居山,旁有台山砦,宋人行光山县事于其上。公受命往取之,亲抵砦下,再四开谕,守者不应。公免冑示之曰:「以吾之兵威,视举一砦如拉朽耳。所以不即取者,正欲活汝等故也。」守者感悟,遂降。 【墓志。】 

秋九月,师次羊罗洑。羊罗洑,宋之要害也,筑堡于岸,陈船江中,军容甚盛。公请于世祖曰:「长江天险,宋所恃以为国,势必死守,不夺之气不可,臣请尝之。」与敢死士数十百人当其前,率弟文用、文忠,载艨冲鼓棹疾趍,士叫呼毕奋。锋交,公麾众走岸搏战,宋师大败。文用帆船报捷,世祖大喜,戟手上指曰:「天也!」明日,渡诸军围鄂州,会上崩,闰十一月班师。 【家传。】 

世祖即皇帝位于上都,是为中统元年,上命公宣慰燕南诸道。还奏曰:「人久驰纵,一旦遽束以法,危疑者尚多。与之更始,宜赦天下。」制曰「可」。反侧者遂安。 【家传。】 

三年,山东守将李璮反,据济南。璮剧贼,善用兵。会诸军围之,璮不得遁。久之,贼势日衄,公曰:「穷寇可以计禽。」乃抵城下,呼璮将田都帅者曰:「反者璮耳,余来即吾人,毋昧取诛死也。」田缒城降。田,璮爱将,既降,众乱,遂禽璮。璮胜兵有浙、涟两军, 【璮胜兵有浙涟两军 疑「浙」字误。按李璮据山东,浙江尚属南宋,远非其势力所及。藁城嘉靖县志卷八董文炳遗爱碑作「涟海两军」,似是。】 可二万余人,勇而善战,主帅怒其与贼,配诸军阴杀之,公当杀二千许人,公言主帅曰:「贼由璮胁,从者何罪,杀之徒膏草土耳,良乖陛下仁圣。陛下往伐南诏,或妄杀人,虽大吏亦罪之,是宜勿杀。」帅从之。大悔已杀者,而杀之者亦自恨失计。 【家传。】 

璮伏诛,山东贼未靖,山东摇,以公为山东东路经略使,率亲军以行。出金银牌五十,有功者听予。闰九月,公次益都,留兵于外,从数骑衣裳而入。至府,不设警卫,召璮故将吏立之庭,曰:「璮狂贼,诖误若曹 【诖误若曹 「诖」原作「注」,据明钞本、清钞本、聚珍本及元文类卷七○藁城董氏家传、元史卷一五六本传改。】 璮诛死,若曹为王民,陛下至仁圣,遣经略使抚汝,相安毋恐。经略使不敢格上命不予有功。」所部大悦,山东安。 【家传。】 

至元三年,上惩李璮潜弭方镇之横,以公代史氏两万户为邓州光化行军万户、河南等路统军副使,造战舰数百艘,肄水战,预讲取宋方略,凡阨塞要害,尽诸御备,列栅筑堡,深为吾利。上召公密谋,欲大发河北民丁,公曰:「河南密迩宋境,人习江淮地利,河北畊以供需,河南战以启土。宋平,则河北长隶兵籍,河南削籍为民便。又将校素无俸稍,连年用兵,至有身为大校出无马乘者。臣即所部,千户私役兵士四人,百户二人,听其顾役,稍食其力。」上皆从之,始颁将校俸钱,以秩为差。 【家传。】 

七年,改山东路统军副使,治沂州。沂与宋人接壤,镇兵仰给内郡饟馈,有诏和籴本部,公亟命收州县所移文。众皆争以违诏,公曰:「第止之。」乃遣使入奏,略曰:「敌人接壤,知吾虚实,一不可;边民供顿甚劳,重苦此役,二不可;困吾民以惧来者,三不可。」上大悟,仍旧和籴内郡。 【家传。】 

九年,迁枢密院判官,行院事淮西。筑正阳两城,两城夹淮相望,以缀襄阳,以捣宋腹。 【家传。】 

十年,拜参知政事。 【十年拜参知政事 按藁城嘉靖县志卷八董文炳遗爱碑、卷九神道碑均系此事于至元十一年,元史卷八世祖纪至元十一年三月辛卯有「董文炳为参知政事,行中书省事于淮西」,可证此作「十年」误。】 夏,霖雨水涨,宋淮西制置使夏贵师舟师十万环攻我急,矢石雨下,公御之城上。夜贵去复来,俄飞矢贯公左臂着胁。公拔矢授左右,发四十矢许,房矢绝,索矢左右,又十余发,矢不继,而不能张满,遂闷绝几殆。明日,水浸淫入郛,麾士郄避,贵乘之,压吾军而阵。公病创,子士选请代战,壮而遣之。公饮痛束创,手剑督战。士选与贵将搏,斩贵将以戈,贵将仆,不死,获之以献。贵去,不敢复来。 【家传。】 

王师大举入宋,丞相伯颜行中书省,自襄阳东下,及宋人战于羊逻洑。公以九月发正阳,十一年正月会丞相于安庆。 【十一年正月会丞相于安庆 按元史卷八世祖纪、卷一二七伯颜传,伯颜军至安庆在至元十二年二月,此作「十一年正月」误。】 安庆守将范文虎以城降。公请于丞相曰:「行省兵既劳于羊逻洑,行院兵当前行均劳。」宋都督贾似道御师陈于芜湖,似道弃师走。次当涂,公言丞相曰:「采石当江之南,和州对峙,不取,虑有后顾。请先取和州。」许之,遂降知州事王喜。 【家传。】 

三月,有诏时向暑,师宜持重,行中书省驻札建康,行枢密院驻札镇江。时真州、扬州坚守不下,常州、苏州既降复叛。久之,张世杰、孙虎臣誓真、扬兵,致死于我,真、扬兵先期败,不敢出。世杰等陈大舰万艘,碇之焦山下江中,劲卒前左。公身犯前左,载士选别船,而弟子士表请从,公顾曰:「吾弟仅汝一息,脱吾与士选不返,士元、士秀犹足杀敌,吾不汝忍也。」士表固请,乃许。公乘轮船,建大将旗鼓,翼二子船,大呼突阵,诸将继之,飞矢蔽日。战酣,短兵相接,宋人亦殊死战,声震天地,横尸委仗,江水为之不流。自寅至午,宋师大败,世杰走,公追及夹滩。世杰收溃卒复战,又破之。世杰走海,公船小不可海,夜乃还。俘甲士万余人,悉纵不杀,获战舰七百艘,宋力自此穷矣。 【家传。又王文忠公撰墓碑云:淮东之役,士元陈兵扬子桥,贼夜出捣营,士元搏战,身受十七创而卒。左右秘不以闻,会四弟文直讣至,乘其哀发之,问其疾,告之故,公一恸而止,曰:「真吾子也!」】 

冬十月,王师分三道,而左公由江并海趍临安。先是,江阴军佥判李世修乞降,夺于势不能来,城复为宋。公予之檄,世修以城来,令权本军安抚使。所过民不知兵,凡所获生口,悉纵遣之,无敢匿者,以故威信前布,望旗自靡。张瑄者有众数千,自宋时负海陆梁,公命招讨使王世强及士选往降瑄。士选单舸至瑄所,谕以威德,瑄降,得海舶五百,瑄后至大官。 【家传。】 

十三年春正月,次盐官。盐官,临安剧县,俟救不下,招之,一再反,将佐请屠县,公曰:「县去临安不百里远,声势相及,临安降有成约,吾杀一人将误大计,况屠县。」于是遣人入城谕意,县降。 【家传。】 公会丞相于临安北,张世杰欲以其主逃之海,公绕出临安城南,戍浙江亭。世杰计不行,窃宋主弟吉王昰、广王昺南走,而宋主■〈日上〈丝,灬代一〉下〉出降。丞相命公入城,罢宋官府,散其诸军,封库藏,收礼乐器及诸图籍。取皇帝诸玺符上之丞相。丞相以宋主凯还,有诏留事一委公。禁戢豪猾,抚慰士女,宋人不知易主也。时翰林直学士李盘奉诏招致宋士至临安,公谓之曰:「国可灭,史不可没。宋十六主,有天下三百余年,其太史所记具在史馆,宜悉收入,以备典礼。」乃得宋史及诸注记凡五千余册,归之于国史院典籍氏。 【家传。】 

宋宗室福王与芮赴京师,徧以重宝致诸贵人,公峻却不取。及官录与芮家,具籍所致贵人重宝,独无公名。丞相朝奏曰:「臣等奉天威平宋,宋既以平,怀徕安集之功,臣董文炳实最诸将,留事谨奉诏矣。」上曰:「文炳吾旧臣,忠勤朕所素知。」 【家传。】 

拜中书左丞。时张世杰奉宋主弟吉王昰据台州,闽中尚为宋守。敕公进兵,所过禁士马无敢履践田麦,曰:「在庾者吾既食之,在野者汝又蹂之,新民何以续命。」是以南人不忍以兵乡公。次台,世杰遁,诸将先俘州民,公下令曰:「台人首效顺,我不暇有,而世杰据之,民何罪?敢有不纵所俘者,以军法论。」得免者口数万。薄温州,温州未下,令曰:「毋取子女,毋掠民有。」众曰:「诺。」守将火城中逃,公亟命扑灭火,追禽守将,数其残民之罪,斩以徇。逾岭,闽人扶老驩迎,漳、泉、建宁、邵武诸郡皆送款来,凡得州若干、县若干、户口若干。闽人感公德最深,至今庙而祀之,水旱疾病祷焉。 【家传。】 

十四年,北圉有警,上将北狩。正月,亟召公。四月,公至自临安。比至,上日问来期。及至,即召入。公拜稽首曰:「今南方已平,臣无所効,请事北圉。」上曰:「所亟召卿,意不在此,竖子盗兵,朕自抚定。山以南,国之根本也,尽以托卿,卒有不虞,便宜处置以闻。中书省、枢密院事无小大,咨卿而行,已勑主者,卿其勉之。」公踧踖避谢,不许。因奏曰:「臣在临安时,阿里伯奉诏检括宋诸藏货宝,追索没匿甚细,人实苦之。宋人未洽吾德,遽苦之以财,恐非安怀之道。」即诏罢之。又曰:「臣有专擅之罪。初,泉州蒲寿庚以城降,寿庚素主市舶,谓宜重其事权,俾为我扞海寇、诱诸蛮,臣解所佩金虎符佩寿庚矣,惟陛下鉴裁。」上大嘉之,更赐金虎符,燕劳毕,即听陛辞。 【家传。】 

公凡在上都三日,至大都,更日至中书、枢密,不署中书案。平章阿合马方怙宠用事,生杀任情,惟严惮公,奸状为之少敛。执笔起请曰:「相公官为左丞,当署省案。」请至再四,不肯署。后或私问其故,公曰:「主上所付托者,在根本之重,非文移之细。且吾少徇则济奸,不徇则致谗,谗行则身危,而深失付托本意。吾是以预其大政,而略其细务也。」 【家传。】 

十五年夏,公有疾,奏请解机务。诏曰:「大都暑炽,非病者宜,卿可此来,固当愈。」公至上都,奏曰:「臣病不足领机务,西北高寒,觔骸畅逸,当复自愈,请毕力北役。」上曰:「卿固忠孝,是不足行。枢密事重,以卿佥书枢密院事,中书左丞如故。」公辞,不许,遂拜。 【家传。】 

八月,上生日,礼成,赐宴,掌礼者奏公坐,坐公上坐,每尚食上食辄辍赐公。是夜,疾复作,敕诸御医日来诊视。九月十三日夜,疾革,洗沐而坐,召文忠等曰:「吾以先人死事,恨不为国死边。今至此,命也。愿董氏世有男能骑马者,勉报国,吾死瞑目。」言毕,就枕薨。上闻,痛悼之良久。 【家传。】 

公忠实似其父,人主益信之,尝曰:「朕心文炳所知,文炳心朕所知。」故谗间不行,而功立在军。或与长官争事,长官国人,持己见不公是,公日第上两奏,得可,事乃行。长官辄不敢上,卒公是。盖上尝诫长官者曰:「董文炳老成练事,汝父行也。事事听之,文炳不我负也。」 【家传。】 

公平居不妄笑语,毅然有不可犯之色,立朝谔谔,有古大臣风。故上每论汉人功臣谓可任大事者,必首公,而追惜其寿止于六十二也。 【家传。】 

公孝友天至,居母丧,哀毁骨立,奉祀事一遵其父而有严。教诸弟如严师,诸弟事之如严君,虽贵显如文用、文忠归休沐,不敢先私室,侍立终日夜不敢坐,不问不敢对。裘马金帛,公未尝先御,有即尽赐诸弟。闺门之间肃然。而诸弟或以过被笞,皆悃款受之以改。及丧公,皆毁瘠踰礼,而思其蚤孤,深赖贤兄以成之也。世之言家法者,比为万石君奋家云。 【家传。】 

公好读书,延礼儒士,士虽贱必接以礼,若金翰林学士滹南王若虚先生、真定提举侍其先生轴,存则师尊之,没则恤其孤,而侍其提学家子孙,与之婚姻至今。虽在兵马间,教诸子不蹔废。公退,日一再至塾,程其学。 【程其学 「学」下原衍「家」字,据明钞本、清钞本、聚珍本及元文类卷七○藁城董氏家传删。】 与儒者讲明圣人之道,评品史事,夜分乃休。居官清慎,家无余财,其子孙化之,亦能清慎世其家。 【家传。】 

公薨后十余年,奸臣相哥事败,有诏董文炳子名士选者速召入,上曰:「汝知汝父事朕否?」士选拜谢曰:「臣愚不足以知。」上曰:「若父忠勤不欺,能成吾大事。汝士选不必远学,学而父足矣。」又尝问士选曰:「汝知曹彬如何?」士选谨对曰曹彬云云,上曰:「曹彬不杀降一事,较之而父未足为多。必欲尽书而父,竹帛有既也。」 【家传。】 

○内翰董忠穆公(文用) 

内翰董忠穆公 

卷十四之二 

公名文用,字彦材,忠献公之弟也。初事潜邸。中统初,大名宣抚司奏为左右司郎中,历兵部及西夏行省郎中。至元七年,除山东道劝农使,改工部侍郎,出为卫辉路总管。十九年,召为兵部尚书。明年,除礼部尚书,迁翰林集贤学士,知秘书监。二十二年,拜江淮行省参知政事。二十五年,拜御史中丞。明年,除大司农。又明年,除翰林学士承旨。大德元年,归老于家,薨,年七十四。 

公生十年,元帅公死王事于归德,母李夫人治家严,伯兄忠献公文炳教诸弟有法。公内承家训,而外受学侍其先生轴,故学问早成,弱冠以词赋试中真定。 【弱冠以词赋试中真定 聚珍本「定」下有「乡举」二字。】 时以真定藁城奉庄圣太后汤沐,庚戌太后使择邑中子弟来上,公始从忠献公谒太后和林城。世祖在潜藩,命公主文书,讲说帐中,常见许重。癸丑,世祖以宪宗命自河西征云南大理,忠献公在行,公与弟正献公文忠先在军中督粮,具赞军务。丁巳,世祖令授皇子经,是为北平王、云南王也。又使为使,召遗老于四方,而内翰窦公默、左丞姚公枢、鹤鸣李公俊民、敬斋李公冶、玉峰魏公璠偕至,于是王府得人为盛。己未,世祖以宪宗命取宋,公发沿边蒙古、汉人诸军理军需。将攻鄂州,宋以贾似道、吕文德将兵抗我,水陆军容甚备。九月,世祖临江阅战,忠献公请曰:「宋恃江为险,兵力厚,法当先之夺其气,臣请先。」公与正献公固请偕行。世祖亲料甲冑,择大舰授之。乃率敢死士数十百人,鼓棹疾呼奋进,直薄南岸。诸军亦争进,宋军来赴战,三合三败之。公乘小舟归报世祖。世祖方驻香炉峰,因策马下山,问战胜状,则扶鞍起立,竖鞭仰指曰:「天也!」且命传令它师曰:「今夕毋解甲,明日将围城。」既渡江,会宪宗崩,闰十一月师还。 【蜀郡虞公撰行状。 又遗事云:公从世祖围鄂,闻宪宗登遐,犹欲待城破,公一日三谏,以神器不可久旷,宜俟登位后,以一偏师来,即了江南事,遂班师。】 

世祖即位,建元中统,公持诏宣谕边郡,且择诸军充侍卫。七月,还朝。中书左丞张文谦宣抚大名等路,奏公为左右司郎中。二年八月,以兵部郎中参议都元帅府事。三年,山东守臣李璮叛据济南,从元帅阔阔带统兵伐之,五月而克其城,璮伏诛,山东平,元帅公卒还。都元帅阿朮奉诏取宋,召公为属。公辞曰:「新制,诸侯总兵者,其子弟勿复任兵事。今伯兄以经略使总重兵,镇山东,我不当行。」帅曰:「潜邸旧臣,不得引此为说。」公病不行。 【行状。】 

至元改元,召为西夏中兴等路行省郎中。中兴自浑都海之乱甫定,民间相恐,动窜匿山谷,而省臣方入奏,同僚不知所为。公曰:「宜镇以静。」乃为书置通道谕之,然后粗安。始开唐来、汉延、秦家等渠,垦中兴、西凉、甘、肃、瓜、沙等州之士为水田若干,于是民之归者户四五万,悉授田种,颁农具。更造舟置黄河中,受诸部落及溃叛之来降者。时近属贵人曰只必铁木儿者镇西方,其下纵横,需索旁午,不可会计,省臣不能支。公坐幕府,辄面折以国法。其徒积忿,谮公,贵人怒,召使左右噪声之,意叵测。公曰:「我天子命吏,请得与天子所遣傅贵人者辨。」天子所遣傅贵人者,中朝旧臣,尝事庄圣太后,来诘问公不承贵人旨意状。公曰:「我汉人,生死不足计。我所恨者,仁慈宽裕如贵人,以重威镇远方, 【以重威镇远方 「威」,元文类卷四九翰林学士承旨董公行状及元史卷一四八本传均作「戚」。】 而其下毒虐百姓,凌暴官府,伤贵人威名,于事体不便。」因偻指其不法者数十事。诘问者惊起去,白贵人,即召公谢之曰:「非郎中我殆不知,郎中持此心事朝廷,宜勿怠。」自是谮不行,而省府事粗立。二年,入奏经略事宜。还,以上旨行之,中兴遂定。 【行状。】 

八年,立司农司, 【八年立司农司 「八」,聚珍本作「七」,与元史卷七世祖纪至元七年二月壬辰「立司农司」合,疑是。】 授公山东东西道巡行劝农使。山东中更叛乱,多旷土,公巡行劝励,无间幽僻。入登州境,见其垦辟有方,公为诗表异其守移刺某。于是列郡咸劝,地利毕兴,五年之间,政绩为天下劝农使之最。 【行状。】 

十二年,丞相安童公奏公为工部侍郎,代纥石里,纥石里者,阿合马私人也。其徒间安童公罢政,即使鹰监奏曰:「自纥石里去,工部侍郎不给鹰食,鹰且瘦死矣。」上怒,辄召治之,因急逮公,入见,上望见曰:「董某顾为尔治鹰食者耶!」置不问,别令取给有司。 【行状。】 

十三年,出公为卫辉路总管, 【出公为卫辉路总管 「辉」原作「耀」,明钞本校作「辉」,清钞本、聚珍本及元文类卷四九翰林学士承旨董公行状、元史卷一四八本传均作「辉」,今据改。】 佩金虎符。郡当要冲,民为兵者十九,余皆单弱贫病,不任力役。会初得江南,图籍金玉财帛之运,日夜不绝于道,警卫输挽,日役数千夫。公奭然忧之,曰:「吾民弊矣,而又重妨穑事,殆不可。」乃从转运主者言:「郡邑胥校足备用,不必重烦吾民也。」主者曰:「公言诚然,即行公言。事万一有不虞,罪将谁归?」公即为手书具官职姓名保任之,民得以时耕,而运事亦无不具者。诸郡运江淮粟于京师,卫当运十五万,公曰:「民籍可役者无几,且江淮舟行风水不时至,而先弊吾民以期会,是未运而民已惫矣。」乃为集旁郡通议,立法驿置,民力以纾。十四年,以职事诣汴,漕司方议通沁水,北东合流御河,以便漕者。公曰:「卫为郡地最下,大雨时行,沁辄溢出百十里,间雨更甚,水不得达于河,即浸淫及卫。今又道之使来,岂惟无卫,将无大名、长芦矣。」会朝廷遣使相地形,上言:「卫州城中浮屠最高者,才与沁水平,势不可开也。」事得寝不行。为郡多善政,民有去思碑。 【行状。】 

十六年,受代归田里,茅茨数椽,仅避风日,读书赋诗,怡然燕居。裕宗在东宫,数为台臣言:「董某勋旧忠良,何以不见用也!」十八年,台臣奏起公为山北辽东道提刑按察使,不赴。 【行状。】 

十九年,朝廷选用旧臣,召公为兵部尚书。自是朝廷有大议,未尝不与闻。二十年,江淮省臣有欲专肆而忌廉察官者,建议行台隶行省,状上,集议,公议曰:「不可。御史台譬之卧虎,虽未噬人,人犹畏其为虎也。今司宪仅在, 【今司宪仅在 「宪」字原脱,明钞本校补「宪」字,清钞本、聚珍本均有「宪」字,与道园类稿卷二○翰林学士承旨董公行状合,今据补。】 纪纲犹不振,一旦摧抑之,则风采薾然,无可复望者矣。」又曰:「前阿合马用事时,商贾贱役皆行贿入官,及事败,欲尽去其人,廷议以为不可使阿合马售私恩,而朝廷骤敛怨也。乃使按察司劾去其不可者,然后吏有所惮,民有所赴愬。则是按察司者,国家当饬励之,不可摧抑也。」后悉从公议。 【行状。】 

转礼部尚书,迁翰林、集贤学士,知秘书监。时中书右丞卢世荣,本以货利得幸权要为贵官,阴结贪刻之党,将锱铢掊克为功,乃建议曰:「我立法治财,视常岁当倍增,而民不扰也。」诏下会议,人无敢言者,公阳问曰:「此钱取诸右丞家耶?将取之民?取诸右丞家,则不敢知;若取诸民,则有说矣。牧羊者岁常两剪其毛,今牧人日剪其毛而献之,则主者固悦其得毛之多矣。然而羊无以避寒热,即死且尽,毛又可得哉!民财亦有限,取之以时,犹惧其伤残也,今尽刻剥无遗毳,犹有百姓乎!」世荣不能对。丞相安童公谓坐中诸君曰:「董尚书真不虚食俸禄者。」议者出,皆谢公曰:「公以一言,折聚敛之臣,而厚邦本。」仁人之言,其利博哉,岂不信然。世荣竟以是得罪。 【行状。】 

二十二年,拜江淮行中书省参知政事,公力辞,上曰:「卿家世非它人比,朕所以任卿者,不在钱谷细务也。卿当察其大者,事有不便,第言之。」公遂行。行省长官者,素贵倨多傲,同列莫敢仰视,跪起禀白如小吏事上官,公则坐堂上,侃侃与论是非可否,无所迁就,虽数忤之,不顾也。有以上命建浮屠于亡宋故宫者,有司奉行急迫,天大雨雪,入山伐木,死者数百人,而犹欲并大建佛寺。公坐中谓其人曰:「非时役民,民不堪矣,少徐之如何?」长官者曰:「参政柰何格上命?」公曰:「非格上命也,今日重困民力,失民心,岂上意耶!」然竟得少纾其程。二十三年,将用兵海东,征敛益急,有司为奸日益甚。公曰:「吾力不足以口语胜矣。」乃请入奏事,大略言疲国家可宝之民力,取僻陋无用之小邦,其条目甚悉。言上,事亦罢。 【行状。】 

二十五年,拜御史中丞。公曰:「中丞不当理细务,吾当先举按察使。」乃举胡公祗遹、王公恽、雷公膺、荆幼纪、许楫、孔从道十余人为按察使,又举徐公琰、魏公初为行台中丞,当时以为极选。方是时,桑葛当国用事,宠奉方炽,自近戚贵臣,见桑葛皆屏息逊避,无可谁何。公以旧臣任御史,号不易为。桑葛令人风公赞己功于上前,公不荅。又自谓公曰:「百司皆具食丞相府,独御史台未具食丞相府。」公又不答。属朔方军兴,粮糗粗备,而诛责愈急。公谓之曰:「民急矣,外难未解,而内戕其根本,丞相宜思之。」于是远近盗贼蜂起,公持外郡所上盗贼之目,谓之曰:「百姓岂不欲生养安乐哉!急法苛敛使至此耳。」又谓之曰:「御史台所以救政事之不及,丞相当助之,不当抑之也。御史台不得行,则民无所赴愬,无所赴愬而政日乱,将不止台事不行也。」浸忤其意益深,乃摭拾台事百端,公日与辩论,不为屈。于是具奏桑葛奸状,诏报公,语密外人不知也。桑葛日诬谮公于上曰:「在朝惟董中丞戆傲不听令,沮挠尚书省,请痛治其罪。」上曰:「彼御史职也,何罪!且董某端谨,朕所素知,汝善视之。」 【行状。】 

迁大司农。时欲夺民田为屯田,公固执不可,则又迁公为翰林学士承旨。二十七年,隆福太后在东宫,以公耆旧,欲使公授皇孙经,具奏上,以上命命之。公每讲说经旨,必傅以国朝故实,丁宁譬喻,反复开悟,故皇孙亦特加崇礼焉。 【行状。】 

三十一年,上命公以其诸子入见,公曰:「臣蒙国厚恩,死无以报,臣之子何能为!」命至再三,终不以见。是岁,世祖升遐,成宗将即位于上都,太后命公从行。既即位,巡狩三不剌,公奏曰:「先帝新弃天下,陛下远狩不以时还,无以慰安元元,宜趣还京师。且臣闻,人君犹北辰然,居其所而众星拱之,不在勤远略也。」上悟,即日可其奏。是行也,上每召入帐中,问先朝故事,公亦盛言先帝虚心纳贤,开国经世之务,谈说或至夜半。公自先帝时,每侍燕,与蒙古大臣同列,裕宗尝就榻上赐酒,使毋下拜跪饮,皆异数也。上在东宫时,正旦受贺,于众中见公,召使前,曰:「吾乡见至尊甚怜汝。」辄亲取酒饮之。至是,眷赉至渥,赐钞三百定。 【行状。】 

是年,诏修世祖实录,公于祖宗世系功德、戚近将相家世勋绩,皆记忆贯穿,史馆有所考订质问,公应之无所遗失。 【行状。】 

公性孝友,四时祭祖祢,辄思慕感怆,如将见之。事伯兄如事父,教子弟严而有礼。为学以诚实为主本,故其文章议论,皆质直忠厚,不为华靡。其从政,宽裕慈爱,简于细务,至于谋大事、决大议,则刚毅正直,磊落可观。历事三朝,每以忠言正论为己任。故言事上前,必引古证今,从容尽达其蕴而后已。平居闻朝政有一未善,辄终夜不寐,倚壁叹恨不置,曰:「祖宗艰难成立之天下,岂可使贼臣坏之!」故每与朝议,即奋言不顾危祸,以片言折权奸定国是者,不可胜纪,朝廷赖之。在御史台、行中书省时,所遭皆大奸剧恶,每恨公不顺己,计万方欲杀之,公一不以为意,曰:「人臣在位,岂爱身苟容,而上负国家,而下负生民乎!」公仕宦五十余年,凡十八命,禄俸之余尽以买书,而家无饘粥之资,卒卖其京城之宅,以偿积贷,逮薨之日,惟有祭器书册而已。其好贤乐善,尤出天性,虽待下士,必尽礼,至老且贵,终不倦。人有善,必推举之,而名公大人闻公所荐,亦必曰:「出董公门,佳士也。」故天下之士争归之。与人谋,至忠款,故国人有为使远方,若出而领兵治民者,必来受教而后行。公为开导训诲,足以歆动其意,至有欣然听之终日忘去者。而蒙古大臣见之,必曰:「此故老也。」皆改容待之。呜呼!可谓忠厚诚实君子者矣。 【行状。】 

○枢密董正献公(文忠) 

枢密董正献公 

卷十四之三 

公名文忠,字彦诚,忠穆公之弟也。初事潜邸。中统元年,置符宝局,除符宝郎。至元十八年,升局为典瑞监,遂除典瑞监卿。未几,拜佥书枢密院事。是岁,薨,年五十二。 

宪宗即位,明年壬子,公年二十有二,始入侍世祖潜藩。承旨王文康公鹗言诗教,问公能乎,对曰:「臣少读书,唯知入则竭力以事父母,出则致身事君而已,诗非所学。」 【牧庵姚公撰墓碑。】 

癸丑,从征南诏。己未,伐宋,王师临江,与兄忠献公文炳、故翰林承旨文用,率勇士乘鸼舟?了求先济,教遣他将舟师继之,三战三捷,得敌艨艟百艘,遂进围鄂。 【墓碑。】 

上正宸极,置符宝局,以公为郎。居益近密,上尝不名,唯第呼董八,亦异数也,而不为容悦,随事献纳。 【墓碑。】 

至元二年,安童以右丞相入领中书,建陈十事,言忤天听,公曰:「丞相由勋阀王孙,夙以贤闻,今其始政,人方延伫倾耳,而所请若是,后何以为?」乃从旁代对,恳悃详切,如身条疏者,始得开可。 【始得开可 「开」,明钞本、清钞本、聚珍本均作「闻」。】 【墓碑。】 

八年,侍讲徒单公履欲行贡举,知上于释崇教抑禅,乘是隙言儒亦有是,科书生类教, 【科书生类教 「书生」原作「主」,明钞本于「科」下补「书」字,「主」作「生」;清钞本、聚珍本均作「书生」,与元文类卷六一佥枢密院事董公神道碑合,今据补改。按元史卷一四八本传作「科举类教」。】 道学类禅。上怒,已召先少师文献公、司徒许文正公与一左相廷辩。公自外入,上曰:「汝日诵四书,亦道学者。」公曰:「陛下每言:士不治经究心孔、孟之道,而为赋诗,何关修身,何益治国!由是海内之士,稍知从事实学。臣今所诵,皆孔、孟言,乌知所谓道学哉。而俗儒守亡国余习,求售己能,欲锢其说,恐非陛下上建皇极,下修人纪之赖也。」事为之止。君子以为善于羽翼斯文。 【墓碑。】 

十一年,以太师南伐,民困供亿,奏蠲常岁他名之征。后燕见降将,问宋所由以亡,皆曰:「贾似道当国,薄武人而唯文儒之崇,武人怨之。后太师至,外而疆埸,内而京都,莫有鬪志,释甲投戈,归命恐后。」上问公之言何如,公曰:「似道薄汝,而君则爵以贵汝,禄以富汝,未尝汝薄也。而以有憾而相,移怨而君,不战而坐视亡国,如臣节何!似道薄汝,岂亦逆知汝曹不足恃为一旦用乎!」上深善之。 【墓碑。】 

公尝进言:「田器古无笇,所以劭农。今冶官列肆,以求赢利,至锄镈之属,亦皆市鬻于耕者,非便。」诏遂罢之。又言:「职虞者将尽徙猎户,无虑数千,戍郢中,往往质妻卖子,哭声震路,或自经死,实单弱不中徙,徒纷扰无益。」诏止之。 【涿郡卢公撰墓志。】 

时患多盗,勑苟犯皆杀无赦,在在系累,充牣犴狱。公言:「今杀人于货,与窃取一钱直上钧死,一断不属,惨黩莫甚。恐于陛下致祥之气,好生之德,多所干伤。」勑革之。 【墓碑。】 

或告汉人欧国人伤,或告太府监属卢挚盗断监布,上命杀以惩众。公言:「今刑曹于囚罪入死者,已有服辞,犹必详谳,是事未可因人一言,遽置重典。宜付有司簿责阅实,以俟后命。」乃遣近臣腯满核欧伤,公核监布。告欧得诬,杖遣之。监布,盖太府始受,端外皆有羡尺,适尚方工官有需,其人惜毁成端,断羡以给,非身利而为也。降旨原之。责侍臣曰:「方朕怒际,卿曹皆结喙,非董八启沃朕心,则杀是非辜,必窃窃取议中外矣。」赐金尊,曰:「用旌卿直。」储皇亦晓宫臣曰:「方压以雷霆,而容止话言,暇不失次,卒矫以正,实人臣难能者。」太府属挚而泣谢曰:「鄙人腰领,赖公以全。」公曰:「吾雅非知子,其必拯济诸阽危者,盖为国平刑,非期子见德也。」其返而挚。 【墓碑。】 

自安童北伐,阿合马独用,盗弄威福,众立亲党,惧平章廉希宪复相,必防其私,表以右丞,行省江陵者踰年。公奏:「希宪昭代名臣,今端揆虚席,不可久使居外,以孤人望,宜早赐还。」从之。 【墓碑。】 

十六年十月,还自万寿宫祝厘所,奏曰:「陛下始以燕王为中书令、枢密使,纔一至中书。后册储皇,累使明习军国事者,十有余年。终守谦抑,非不奉明诏也,亦朝廷处之未极其道。夫事已奏裁而始启白,为人臣子惟有唯默避任, 【为人臣子惟有唯默避任 「任」原作「在」,据聚珍本及牧庵集卷一五董文忠神道碑改。】 不敢以令可否,制勑而已。以臣所知,曷令有司启而后闻,其有未安,断以制勑,则理顺而分不踰,必不敢辞责元良矣。」其日,尽前省院台臣将百人,上面谕曰:「自今庶务,听皇太子临决而后入闻。」 【墓碑。】 

礼部谢昌元请立门下省,封驳制勑,以绝中书风晓近习奏请之源。上锐欲行之,诏廷臣杂议。怒承旨王公盘曰:「如是益事,汝不入告,而使南土后至之臣言之,用学何为!必今日开是省。」廷臣三日始奏公为侍中,兼其属多至数十人,其臣弗便也,入言:「陛下将别置省,斯诚其时。得人则可宽圣心,以新民听,今闻盗诈之臣与居其间。」言多目公,公恚辩曰:「上每称臣不盗不诈,今汝顾臣而言,意实在臣。其显言盗诈何事?」上出奏者,公犹愬不止,且攻其贼国之奸。上曰:「朕自知之,彼不汝言也。」然终忌公得君,清慎无过,莫可指以为报者,乃以楮镪万缗为寿,求交驩,摈弃不取。 【墓碑。】 

忠献公卒官中书左丞,故太傅伯颜公表其可相,上使嗣为,公曰:「臣兄有戡定南土之劳,位是则可。臣给事居中,宣何力焉,而可嗣为!」 【墓碑。】 

十八年,升局为典瑞监、郎为卿。俄佥书枢密院事,卿如故。始不从跸,留居大都,凡宫籞、城门、直舍、徼道、环卫、营屯、禁兵、太府、少府、军器、尚乘等监,皆领焉。兵马司旧隶中书,并付公将,权臣累请夺还中书,不报。 【墓碑。】 

冬十月某日,鸡鸣将入朝,忽踣家庭,气息奄奄,上遣中使持药投救不及,遂绝,伤悼不已,犹觊其息,勑勿速敛,五日乃匶。且知公图书外,无他居积,赙钱数千万, 【赙钱数千万 「千」,元史卷一四八本传作「十」,似是。】 归葬其乡。最始至终,实三十年,征伐搜田,无地不从。凡乘舆、衣服、鞶带、药饵,小大无虑百数十橐,靡不司之,中夜有需,不以烛索可立至前。风雨寒暑,饥渴骏奔,心无怠萌,口绝勚语,属属乎惟以执事不恪获谴为惧。故能滋久眷宠弥深,为臣则然。其在家出门,弟弟敦宗,贤贤信友,渊毅而明炳,逊恭而易直,伦理之间,人文粲然。元臣故老奉朝请者,上所存问,及有欲言,皆由公传达,权幸不敢谗危之。及是,则皆出涕几筵曰:「哀哉!若人曾未中寿而不淑,自兹君侧失正人矣。」一贵戚独曰:「天乎!世无吾曹一人,诚不加少,而夺公归耶!」下至庸人贩夫,亦失声投业。 【墓碑。】 

公于诛赏大政,往往预闻,是非予敓,毅然不回,要归公论,晦显略详,当简于书, 【当简于书 「当」,清影元钞本、聚珍本均作「常」。】 其见几虑远,时然后作,使天下被泽无眹,众所未及知,而上独知之者,此亦不得而论也。故上尝语皇太子曰:「竭诚许国,能于大事,多所建明者,惟董文忠为然。」 【墓志。】 

国朝名臣事略卷第十五

○国信使郝文忠公(经) 

国信使郝文忠公 

卷十五之一 

公名经,字伯常,泽州陵川人。召居潜邸。岁己未,扈从济江,授江淮宣慰司副使。中统元年,拜翰林侍读学士,充国信使,奉使于宋,宋人馆于真州,凡十六年始得归。卒,年五十三。 

公幼不好弄,沈厚寡言。金季乱离,父母挈之河南,偕众避兵,潜匿窟室,兵士侦知,燎烟于穴,爩死者百余人,母许以预其祸。公甫九岁,暗中索得寒葅一瓿,抉齿饮母,良久乃苏。其卓异见于童稚若此。 【高唐阎公撰墓志。】 

金亡,北渡,侨寓保定。乱后生理狼狈,晨给薪水,昼理家务,少隙则执书读之。父母欲成其志,假馆于铁佛精舍,俾专业于学,坐达旦者凡五年。蔡国张公闻其名,延之家塾,教授诸子。蔡国储书万卷,付公管钥,恣其搜览。公才识超迈,务为有用之学,上泝洙、泗,下迨伊、洛诸书,经史子集,靡不洞究,掇其英华,发为论议,高视前古,慨然以羽翼斯文为己任。自是声名籍甚,藩帅交辟,皆不屑就。 【墓志。 又保定苟公撰行状云:公尝自诵曰不学无用学,不读非圣书。达必先天下之忧,穷必全一己之愚,贤则周、孔,讵如韦如脂,为碌碌之徒而已耶,故慨然以兴复斯文道济天下为己任。读书则专治六经,潜心伊、洛之学,一以穷理、尽性、修己、治人为本,其余皆厌视而不屑也。故世之为词章学者,始则羣聚讪笑,终亦拱视而服之矣。江汉赵先生曰:「江左为学读书如伯常者甚多,然似吾伯常挺然一气,立于天地之间者,盖亦鲜矣。」】 

世祖在潜邸,罗致异儁,挹其闻,遣使者一再起公。既奉清问,上稽唐、虞,下迨汤、武,所以仁义天下者,缓颊以谈,粲若所陈也。帝喜隃所闻,凝听忘倦,且俾书所欲言者,条数十余事,皆援据古义,劘切时病。及践阼更化,用公之言居多。 【涿郡卢公撰墓碑。】 

岁己未,宪宗自将伐宋,建益上流,世祖总东师,跨荆、鄂。公建议大槩以谓「彼无衅可乘,未见其利。唯修德以应天心,发政以慰人望,简贤以尊将相,惇族以壮基图,抚殊俗,制列镇,以防窥窃,结盟保境,兴文治,饬武事,育英材,恤罢氓,以培埴元气。藏器于身,俟时而动,则宋可图矣。」帝伟公所论,以为江淮、荆湖南北等路宣抚副使。然势不中止,遂绝江围鄂。守将贾似道駴,遽请和,属宪庙升遐,王师言还。 【墓碑 又按公班师议云:今吾国内空虚,塔察国王与李行省肱髀相依,西域诸胡窥觇关陇,隔绝旭烈大王,病民诸奸各持两端,观望所立,莫不觊觎神器,染指垂涎。一有狡焉,或启戎心,先人举事,腹背受敌,大事去矣。且阿里不哥已行赦令,令脱里察为断事官、行尚书省,据燕都,按图籍,号令诸道,行皇帝事矣。虽大王素有人望,且握重兵,独不见金世宗、海陵之事乎?若彼果决,称受遗诏,便正位号,下诏中原,行赦江上,欲归得乎?愿大王以社稷生灵为念,奋发干刚,断然班师,与宋议和,置辎重,以轻骑归,渡淮乘驿,直造都,则彼之奸谋,冰释瓦解。遣一军逆大行灵舁, 【遣一军逆大行灵舁 「舁」元史卷一五七本传作「舆」。】 收皇帝玺。遣使召旭烈、阿里不哥、摩哥诸王,会丧和林。差官于汴京、京兆、成都、西凉、 【西凉 原作「西京」,据聚珍本及郝文忠公集卷一八班师议、元史卷一五七本传改。】 

东平、西京、北京抚慰安辑,召太子镇守燕都,示以形势。则大宝有归,而社稷安矣。】 

世祖御极,欲柔服宋人,以公奉使,告登宝位,且征前日请和之议。或为公言:「宋人谲诈叵信,盍以疾辞。」公曰:「自南北遘难,江、淮遗黎,弱者被俘略,壮者死原野,兵连祸结,斯亦久矣。圣上一视同仁,务通两国之好,虽以微躯蹈不测之渊,苟能弭兵靖乱,活百万生灵于锋镝之下,吾学为有用矣。」乃授翰林侍读学士,佩金虎符,充国信使。 【墓志。 又行状云:陛辞,公请与一二蒙古人偕行,诏不许,曰:「只卿等往,彼之君臣皆书生也。」】 

公方隃淮,边将李璮辄潜师侵宋,两淮制置使李庭芝寓书于公,蔑以款兵,馆留真州,藉为口实。公答书:「弭兵息民,通好两国,实出圣衷。日谕边将,戢戍守圉,以契和议,众所闻知。今启衅自璮,一旦律以违诏,将无所逃罪,此何与使人事也。」公复上书宋主,移文其执政,论辩古今南北战和利害甚悉,皆不报。顾穷极变诈,以撼公之志,知其终不可怵于诡数也。楗鐍馆所,堑垣栫棘,驿吏诃阍,夜士鸣柝,防闲挫抑,狱犴之严,不啻如此。介佐而下,久于囚羁,戚嗟尤怨,无复生意。公语之曰:「乡顾望不前,将命之责。一入宋境,死生进退,听其在彼,守节不屈,尽其在我者。岂能不忠不义,以辱中州士大夫乎!但公等不幸,须忍死以待。揆之天时人事,宋祚殆不远矣。」众服其言,亦皆自振励。 【墓碑。 又行状云:公将入宋境,忧朝廷初政,治具未完,遣使上封事,言阙失,以为国家振举纲维,修明礼乐,虽不能便如三代,亦当期致汉、唐,不宜苟且参用憸人,以蠹国政。又极论风俗者,天下之命脉,方今最为败乱,当速修理。 又云:宋人既留公不遣,见公辞气曾无少沮,明年伴使朱宝臣为报本朝异闻,公弗听,复累言之,公厉声曰:「此事断无,设若有之,当发遣我辈还国。」宋人知公志节终不可夺,亦不忍害,反畏而敬之。 又按公与宋论本朝兵乱书云:主上之立,固其所也。太母有与贤之意,先帝无立子之诏。主上虽在潜邸,久符人望,以亲则尊,以功则大,以理则顺。爱养中国,宽仁爱人,乐贤下士,甚得夷夏之心,有汉、唐英主之风。加以地广兵强,神断威灵,风蜚雷厉,其为天下主无疑也。故属籍之尊而贤者,合丹大王,先帝之终,率先推戴;摩歌大王,主上庶弟也,在诸王中,英贤亚于主上,先帝临终,畀以后事,先归推戴;塔察国王,士马精强,尝代主上帅东诸侯,亦先推戴;旭烈大王,主上母弟也,总统西师,镇压西域二十余国,去中国三万余里,亦遣使劝进,言「兄亡弟及,祖宗法也。长兄既没,次兄当立,兄若不立,吾谁与归?」主上乃集大统,应天人。即位之初,聘起诸儒,更定制度。不意一二惧罪不逞之徒,纠合奴隶,间离骨肉,劫立阿里不哥,缔起兵端,拒命漠北。以次则幼,以事则逆,以众则寡,以地则偏,兵食不足,素无人望,则彼卒无所成无疑也。今主上既以正立,一时豪杰,云从景附,奄有中夏,纵彼小有侵轶,则塔察国王一族足以平荡,其余三十余王,犹卷甲牧马,从容营卫。矧中国诸侯,如史、如李、如严、如张、如刘、如汪,大者五六万,小者不下二三万,虓将劲卒,莅习兵革, 【莅习兵革 「莅」原作「荏」,明钞本边改作「莅」,清钞本作「莅」,今据改。】 视蒙古、回鹘尤为猛鸷,其肯使蠹国害民之尤者复肆虵豕。彼之屈强,祇以自毙,而不足以为害也明矣。】 

至元十一年,丞相伯颜奉辞南伐,江、汉名城,望风乡附。世祖命礼部尚书廉希贤,诘宋执行人之故,遂以礼归公。闻婴疾在涂,医问络绎。既至,锡燕路朝,以张异睠,隐其瘁于厪事也。诏治疾于家,病遂殆,不起,以闻,天子悼焉。命其子采麟起家知林州。凡从公使宋者,赐爵各有差。 【墓碑。】 

初,公之使宋也,内则时相王文统,忌公重望,排置异国,阴属边将违诏侵宋,沮挠使事,欲以款兵,假手害公;外则宋权臣似道,窃却敌为功,取宰相,畏公露其丐盟幸免之迹,遂主议羁留,举国皆知其非,似道不恤也。公拘仪真馆,十有六年。去国未几,而文统伏诛,甫归国,宋探误国之罪,似道殛,宋随以灭。然则怀奸怙宠,倾陷善良,虽暂若得计,机发祸败,曾不旋踵。抑宋有亡征,公与阨会,其患难不渝,始终名节,窘一时而亨百世者,初非不幸也。 【墓碑。】 

公幼至孝,抚诸弟极厚,待宗族疏近如一,笃友乐施。德于己者,虽细惠必报。然伟特方严,风岸陗立,众不可攀,熏良莸奸,题帖无贷, 【题帖无贷 「题帖」聚珍本作「奖黜」。】 故用世之志,适际可为。已堕奇摈,既处幽所,日以立言载道为务,撰续后汉书,绌丕侪权,还统章武,以正寿史之失。着春秋外传、易外传、太极演、原古录、通鉴书法、玉衡贞观。删注三子,一王雅,行人志,各数十卷。公于辞以理为主,雄浑有气。文集若干卷,传于世。 【墓碑。 又临川吴公文集云:昔公使宋,留江淮间十有余年,常贻书宋之君相,其言忠厚恳恻,内为国计,外为宋计,其心平恕广远,真古之仁人君子哉。宋之柄臣阻遏掩蔽,不使上闻,以自速灭亡,悲夫!公前时从世祖渡江取鄂,作望黄鹤楼词,他人处此,必谓乘方兴之势,殄垂尽之命,一举而吞噬之也夫何难,而公之词乃曰:「问南朝之士,有何长策,更休把苍生误。」则其忠厚恳恻之言,平恕广远之心,与后来贻书之意同,真古之仁人君子哉。】 

○静修刘先生(因) 

静修刘先生 

卷十五之二 

先生名因,字梦吉,雄州容城人,隐居不仕。至元二十年,召为右赞善大夫,未几辞归。又召为集贤学士,以疾辞。三十年,卒,年四十五。延佑中,赐谥文靖公。 

君天资卓轶,早岁读书属文,落笔惊人。既又涵浸义理,充广问学,故声名益大以肆。裕宗方毓德青宫,闻其贤,以右赞善大夫召至京师。未几,辞以亲老归养。居数岁,朝廷尊仰德谊,拜集贤学士,又以疾辞。踰年,遂不起,春秋四十有五,缙绅惜之。 【野斋李公撰文集序。】 

先生上宰相书曰:「因幼读书,接闻大人君子之余论,至如君臣之义,自谓见之甚明。姑以日用近事言之,凡吾人所以得安居而暇食,以遂其生聚之乐者,君上之赐也。是以或给力役,或出智能,各有以自效焉。此理势之必然,亘万古而不可易者也。因生四十三年,未尝效尺寸之功,以报国家养育生成之德,而恩命连至,尚敢偃蹇不出,贪高尚之名以自媚,而得罪于圣门中庸之教也哉!且因自幼及长,未尝一日敢为崖岸卓绝、甚高难继之行。或者不求其实,止于纵迹近似者观之,是以有高人隐士之目,因未尝以此自居也。向者,先储皇以赞善之命来召,即与使者俱行,再奉旨令教学,亦实时应命。后以老母中风,请还家省视,不幸弥留,竟遭忧制,遂不复出,初岂有意不仕耶!今天子一新时政,虽前日隐晦之人,亦将出矣,况因非隐者耶。因素有羸疾,自去年丧子,忧患之余,继以痁疟。今岁五月,疟疾复作,至七月,烝发旧积,腹痛如刺,下血不已。自念旁无期功之亲,家无纪纲之仆,恐一旦身先朝露,必至累人,遂遣人于容城先人墓侧,修营一舍,傥病势不退,当居处其中以待尽。遣人之际,未免感伤,由是病势益增,饮食极减。至八月,使者持恩命至,因初闻之,惶怖无地,又虑若稍涉迟疑,则不惟人臣之心有所不安,而踪迹高峻,已不近于人情矣。是以即日拜受,留使者,候病势稍退,与之俱行。迁延至今,服疗百至,略无一效,乃请使者先行。惟阁下俯加矜悯,曲为保全,始终成就之。」 【静修文集。】 

呜呼!金蹂宋踰南,两帝并立,废道德性命之说,以辨博长雄为词章,发扬称述,率皆诞漫丛杂,理偏而气豪,南北崇尚,几无所分别。当是时,伊、洛之学传南剑,至干道、淳熙,士知尊其说阐明之,朱文公统宗据会,纤巨毕备,正学始崇。又未几,伪学造谤,咸讳其说,以售仕于时。金将亡,各流离自保,乌睹所谓经说哉。有明其说者,独江汉赵氏,私相笔录,尊闻传信,稍自异流俗。皇元平江南,其书稛载以来,保定刘先生因笃志独行,取文公书,会稡而甄别之,其文精而深,其识专以正,盖隆平之兴,使夫道德同而风俗一,不在于目接耳受而有嗣也。 【会稽袁公文集。】 

伏见保定处士刘因,隐居教授,不求闻达。属裕宗在东宫,由布衣起为赞善大夫,旋以母老辞去。又以集贤学士召,而不复起。是其志趣高尚,有非时辈所敢望。或者谓因矜己傲物,索隐之流,臣谓不然。夫风俗之薄也久矣,士之处世,不自贵重,闻一人之誉,一章之荐,喜见颜色,惟恐或失,不复知有廉耻等事。何则?私欲动于中,利禄夺于外也。而斯人也,授以三品清要之官,辞而不顾,非操守有素,能如是乎!当风俗浇薄之中,忽得斯人,庶几息奔竞,厚风俗,而士类亦知惩劝矣。 【助教吴明进策。】 

翰林待制欧阳玄赞先生之像曰:「微点之狂,而有沂上风雩之乐;资由之勇,而无北鄙鼓瑟之声。于裕皇之仁,而见不可留之四皓;以世祖之略,而遇不能致之两生。乌乎!麒麟凤皇,固宇内之不常有也,然而一鸣而六典作,一出而春秋成。则其志不欲遗世而独逞也明矣,亦将从周公、孔子之后,为往圣继绝学,为来世开太平者耶!」 

附录

苏天爵传(元史卷一八三) 

苏天爵字伯修,真定人也。父志道,历官岭北行中书省左右司郎中,和林大饥,救荒有惠政,时称能吏。天爵由国子学生公试,名在第一,释褐,授从仕郎、大都路蓟州判官。丁内外艰,服除,调功德使司照磨。泰定元年,改翰林国史院典籍官,升应奉翰林文字。至顺元年,预修武宗实录。二年,升修撰,擢江南行台监察御史。 

明年,虑囚于湖北。湖北地僻远,民獠所杂居,天爵冒瘴毒,徧历其地。囚有言冤状者,天爵曰:「宪司岁两至,不言何也?」皆曰:「前此虑囚者,应故事耳。今闻御史至,当受刑,故不得不言。」天爵为之太息。每事必究心,虽盛暑,犹夜篝灯,治文书无倦。沅陵民文甲无子,育其甥雷乙,后乃生两子,而出乙,乙俟两子行卖茶,即舟中取斧,并斮杀之,沈斧水中,而血渍其衣,迹故在。事觉,乙具服,部使者乃以三年之疑狱释之。天爵曰:「此事二年半耳,且不杀人,何以衣污血?又何以知斧在水中?又其居去杀人处甚近,何谓疑狱?」遂复置于理。常德民卢甲、莫乙、汪丙同出佣,而甲误堕水死,甲弟之为僧者,欲私甲妻不得,诉甲妻与乙通,而杀其夫。乙不能明,诬服击之死,断其首弃草间,尸与仗弃谭氏家沟中。吏往索,果得髑髅,然尸与仗皆无有,而谭诬证曾见一尸,水漂去。天爵曰:「尸与仗纵存,今已八年,未有不腐者。」召谭诘之,则甲未死时,目已瞽,其言曾见一尸水漂去,妄也。天爵语吏曰:「此乃疑狱,况不止三年。」俱释之。其明于详谳,大抵类此。 

入为监察御史,道改奎章阁授经郎。元统元年,复拜监察御史,在官四阅月,章疏凡四十五上,自人君至朝廷政令、稽古礼文、闾阎幽隐,其关乎大体、系乎得失者,知无不言。所劾者五人,所荐举者百有九人。明年,预修文宗实录,迁翰林待制,寻除中书右司都事,兼经筵参赞官。后至元二年,由刑部郎中,改御史台都事。三年,迁礼部侍郎。五年,出为淮东道肃政廉访使,宪纲大振,一道肃然。入为枢密院判官。明年,改吏部尚书,拜陕西行台治书侍御史,复为吏部尚书,升参议中书省事。是时,朝廷更立宰相,庶务多所弛张,而天子图治之意甚切,天爵知无不言,言无顾忌,夙夜谋画,须发尽白。 

至正二年,拜湖广行省参知政事,迁陕西行台侍御史。四年,召为集贤侍讲学士,兼国子祭酒。天爵自以起自诸生,进为师长,端己悉心,以范学者。明年,出为山东道肃政廉访使,寻召还集贤,充京畿奉使宣抚,究民所疾苦,察吏之奸贪,其兴除者七百八十有三事,其纠劾者九百四十有九人,都人有包、韩之誉,然以忤时相意,竟坐不称职罢归。七年,天子察其诬,乃复起为湖北道宣慰使、浙东道廉访使,俱未行。拜江浙行省参知政事。江浙财赋,居天下十七,事务最烦据,天爵条分目别,细巨不遗。 

九年,召为大都路都总管,以疾归。俄复起为两浙都转运使,时盐法弊甚,天爵拯治有方,所办课为钞八十万锭,及期而足。十二年,妖寇自淮右蔓延及江东,诏仍江浙行省参知政事,总兵于饶、信,所克复者一路六县。其方略之密,节制之严,虽老帅宿将不能过之。然以忧深病积,遂卒于军中,年五十九。 

天爵为学,博而知要,长于纪载,尝着国朝名臣事略十五卷、文类七十卷。其为文,长于序事,平易温厚,成一家言,而诗尤得古法,有诗稿七卷、文稿三十卷。于是中原前辈,凋谢殆尽,天爵独身任一代文献之寄,讨论讲辩,虽老不倦。晚岁,复以释经为己任。学者因其所居,称之为滋溪先生。其所著文,有松厅章疏五卷、春风亭笔记二卷,辽金纪年、黄河原委未及脱稿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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