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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官集 中

卷六

钦定四库全书

都官集卷六      宋 陈舜俞 撰说

进治说序

臣窃谓前世君人或因天地之变乃下不讳之诏以收羣策以承天意未有若陛下盛德日新区宇晏然而忧勤补察招纳忠谠於太平无事之时故间岁德音一下若士类若臣属靡然应书以起巍巍乎帝王之高致百世无有及也巳惟是承问之臣牵拘时文习溺进取未有能为陛下极兴治补弊之要建持盈守成之策以副虚怀臣实耻焉况今天下虽安王道之决生民之病岂特一二而已安而必思危治而必思乱故能消祸於未萌垂世于大定耳臣尝为陛下思之思之不能默已尝窃有述焉摠五十首离其篇为上下上篇言皇王之轨法兼明当世所未至下篇指国家之蠧敝要以施行之便宜臣虽鄙陋盖得其略矣合而名之曰治说言执是以往天下可得而治也至有权幸之所避忌安危之所深系朝廷之所宜忧臣既以言责充选无复回隐以取容悦惟陛下察焉

说御

说曰王良善御虽奔踶之马泛驾之辔无不服习由衔勒之持者在己而制使之得其理也有天下国家者不可不知也内而朝廷百官外而九州万国其所持者莫不在天子而制使之者皆吾法与命可谓善御矣夫爵以御德天下贵贵而尚贤故诗曰乐只君子天子命之赏以御功天下事事而尚力故诗曰君子至止福禄如茨刑以御奸天下恶恶而尚耻故诗曰岂不怀归畏此简书职以御百官官人以位而奉常责故诗曰靖共尔位好是正直朝贡以御诸侯中国持籍而莫敢废故诗曰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地着以御万民则四方不易业以事上故诗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征伐以御不庭则风诰所可及者莫不面内而服从故诗曰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君人持是数者以立於四海之内故谓之不失其御在易之乾曰乾元用九天下治也言君者臣之御也坤曰履霜坚冰至言阳者隂之御也蒙曰击蒙利用御寇言朝廷者四方之御也剥曰贯鱼以宫人宠言君子者小人之御也师曰王三锡命怀万邦也言赏者德之御也噬嗑曰屦校灭趾无咎言刑者恶之御也呜呼春秋之时天下可谓无御矣弑君三十六君臣失其御矣灭国五十二诸侯失其御矣戎诸侯相盟伐吴楚越之君日交於干戈四方失其御矣水旱螽螟大饥告籴山崩地震万民失其御矣齐有田常鲁有三桓晋有六卿其为窃盗逃奔不可胜纪盖天下刑赏荡然无御矣当是时也龟鼎不足以重世位号不足以存天下然而或维持而未亡者恃诸侯不以位号为美而不欲为如欲之其势振槁耳御之不可失也如是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夏之亡非桀之罪也太康失其御十五世矣商之亡非纣之罪也帝甲武乙失其御九世矣周之亡非赧之罪也平王失其御二十二世矣秦二世而亡由知御不知德知君不知民汉王功臣不制九国文景虽治而其御先亡其後东都中兴或者天未厌乱强臣大竖提三尺之孤号命天下十世之御不道也唐初武德贞观之御可谓美矣然永徽之後颠而复扶危而复持天下之御无常或入於强臣哲妇或在於宦官宫妾君子谓天佑之亡由乱始於永徽而天下不可复御矣噫御者天下之要势祸福之机也其势具其机存高台广榭天下不为害繁声丽色天下不为蠧金玉冠佩天下不为费狗马驰骋天下不为耗其势移其机失茅茨土阶不足以制强梗宵衣旰食不足以威祸乱坚甲利兵盗贼之用也高城深池诸侯之利也然则为天下者将不失其御如之何曰为君慎名器明法以治臣下名器者御之力也名器一失犹辔而不衔缰而不持其为蹄啮驰跃之患不可复驾必矣法不明犹孺子揽六辔而致千里中道窃发将何以御之故传曰名器不可以假人易曰开国承家小人勿用皆御之谓也臣愚不佞故为御说

说用

说曰六经之旨不同而其道同归於用天下国家所以道其道而民由之用其用而民从之非以华言单辞殊指奥义为无益之学也故易有吉凶吉凶者得失之用也书有典诰典诰者治乱之用也诗有美刺美刺者善恶之用也春秋有褒贬褒贬者赏罚之用也礼有质文质文者损益之用也乐有雅郑雅郑者性情之用也故深於易者长於变深於书者长於治深於诗者长於风深於春秋者长於断深於礼者长於制深於乐者长於性学者有六失教者必知之玩爻象而不明乎得失事辞命而不济於治乱考风雅而不适於善恶探笔削而不行於赏罚明制度而不通於损益知声音而不及乎性情此学者之蔽天下国家之大患也君子研乎动静之几而不失其正明乎进退之时而无有悔吝则深於易者也裁制天下而画一号令於臣民之上而民听以服则深於书者也始於家人终於国俗乐而不淫正而不杂则深於诗者也进贤退不肖惩恶而劝善则深於春秋者也殊文章异器械经制立而分不乱则深於礼者也其民安以乐鼓之舞之而不知所以然则深於乐者也伏羲神农黄帝通其变而民不倦易之用也尧舜禹汤揖让征诛而天下信书之用也太王王季文武之化夫妇以正朝廷以治诗之用也三代之治君尊臣卑君令臣行强而不幷弱衆而不暴寡礼之用也仓廪实衣食足养生送死而无憾乐之用也汉之中兴循名责实信赏必罚以绳臣下春秋之用也是以君得其用为经术之君臣得其用为经术之臣舟航具而不能渡江河弓矢调而不能射正鹄非舟航弓矢之恶人之不为用然也君子所贵乎道者以其济於用也呜呼圣人没燔於秦专门於汉下至晋宋齐梁魏隋唐之间人知训诂而不知经断析其言而不顾理散而为章句窃而为进取之术君子不以为成德小人假以文奸言甚哉生民不见六经之用久矣天下国家安治乎朝廷文明格天礼义成俗边塞无荷戈戴胄之叟闾里有弦歌羽龠之童而自建学养士师儒明以经术学者靡然向风矣陛下垂精稽古退朝昃晏博延儒臣分讲经艺吁自汉唐以来斯文之盛未见其比也然臣尚有疑焉陛下尊经劝学三十余年矣谓尝为易矣当世之事庸有当变而未变者乎谓尝为书矣朝廷之号令庸有出而不为斯民之所鼓舞者乎谓尝为诗矣庸有人伦风俗不惇睦於礼义者乎谓尝为春秋矣庸有奸人几幸贤者退而穷处者乎谓尝为礼矣庸有经制未具而纵侈不节者乎谓尝为乐矣庸有疾苦愁叹和乐斯缺者乎今天下虽治不能无数者之弊由庠序虽设不官师儒经术虽进未能忘章句学者探训诂而不求圣人之心士资为进取而不知为天下之用虽陛下虚怀高议侧席异闻而承学之臣固未有怀经济之谟探帝王之术傅会六艺以奉清问不过离析文义扬?同异是未副陛下问道求治之勤也人亦有言勋华无讲解之辞启诵不为章句之学皆能跻民仁寿垂世治定不以能蹈道适用而已乎臣愚不佞故为用说

说复【原阙】

说变

说曰易曰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极天下之事业者不过斯言也物生必有穷穷而不变是絶物也上古之治尝以为法穷而不能无乱故圣人为之作耒耜以耕稼为之作网罟以佃渔为之作栋宇以居处为之作舟楫以济不通为之服牛乘马以致远为之立书契以信为之日中为市以易有无为之裁棺椁以葬为之为弧矢以御为之垂衣裳以治天下伏羲传之神农神农传之黄帝黄帝传之尧尧传之舜所传者道所相易者变然天下之能事毕矣夏之衰而商变之商之衰而周变之其言曰三王之道若循环然忠质文相救之谓变为是说者其贼道矣道不质不文三王本人情而皆有敝不可易者道而所可变者敝也奚文质之拘而不为人情者乎周之敝极矣为秦者宜变之而代之以乱政故其民鱼烂不可复治汉变秦之苛而不变秦非先王之法故其治不及三代下至乎晋宋齐魏梁隋之相代犹抱薪止燎推波障澜君子未见其能愈也隋之乱固甚矣而唐变之而房杜数子者卒有愧於礼乐君子知其变而不至於治也国家剗五季之乱缵百王之绪垂万世之业而斯民出於涂炭沐於清澜脱於罔罟纵之寥廓外无强臣跋扈之患内无刀锯惨酷之刑盛哉哲王之变百世所不可及也然盐酤茗筭者五季之禁也朝廷利而不知革一土十税者五季之征也朝廷敛而不能弛张颐待饷者五季之兵也朝廷姑息之而不知教侮中国求货利者五季之外域也朝廷恃而不知备御者今其敝可谓至矣天下以禁犯法而人无完肤以税入官而室无余粟此二者恩泽不流而衣食不足上无以固其下而民思为盗矣天下以十户养一兵而兵不足以战金帛以供诛求者无穷而中国之生则有限此二者穷下之利匮上之财非长久之策呜呼其亦不变而已乎古人有言曰治国犹琴瑟琴瑟不调甚者必解弦而更张之乃可理也为国不调不如更化臣愚不佞故为变说

说应

说曰天有五行五行相为气而顺沴之感一也人有五事五事相为体而善恶之致一也君人者应五气兼五体犹水之有源木之有本源浑而流独清未有能也昔箕子为武王言之详矣若曰人君恭五事则五行得其性而庶应常休人君慢五事则五行失其性而庶应常咎一事之饬四事之备也一气之顺四气之协也一应之美庶应之至也故肃而无不乂乂而无不哲哲而无不谋谋而无不圣是善恶之致一也雨若则阳若阳若则燠若燠若则寒若寒若则风若是顺沴之气一也尧舜行德五事有不备者乎五行有不协者乎庶应有不至者乎桀纣行恶五事复备乎五行复协乎庶应复至乎宜箕子合而言之也说书者不以文害义然後天人之理尽矣京房歆向何人哉古之乱常人也其说曰五行五事不同而各有应天以一气报一事是离而言之也信斯言天地之功亦息矣仲尼作春秋日食地震山崩大水旱灾螽螟蜚霜雹雨雪之不时皆书之是天子诸侯无有五事三德天宁谆谆以五行为周为鲁为列国之属哉後之言灾异者多矣天地变动日星失行阳愆阴伏草木人物禽兽之怪异君臣相与言曰政事不修乎号令不信乎女谒昌而苞苴行乎佞谗进而正直退乎民贫而财不足乎然则其君圣其臣贤其国长久其天下大治故诗曰敬之敬之天维显思命不易哉天地变动日星失行阳愆而阴伏草木人物禽兽之怪异屡至然而臣谏则君怨君忧则臣辱政事废号令不一废兴出於女谒许诺成於苞苴谗佞以进正直以退民贫而无告财匮而不节然则其君蒙其臣墨其国蹙其天下祸败故诗曰天方荐瘥丧乱弘多民言无嘉憯莫惩嗟噫天之爱人君亦至矣甚治之世灾眚变异犹至若曰治而毋泰安而毋骄有其治者乱恃其安者亡尧之水汤之旱太戊之桑榖高宗之雉成王之禾是也天下治乱相胜其灾眚变异屡至若曰不悔不治不革不安危而犹可持也颠而犹可扶也齐之景公西都之武宣东京之章和晋之太始隋之仁寿唐之天宝日星水旱雨雹风震之变怪尝不可胜纪也天下大乱怪异大至若曰无可为也不如启後之人而有凤凰麒麟出焉春秋之定哀汉之桓灵晋之隆和隋之大业唐之僖昭君子不复道也由是言之天人相与之应甚可惧也故善为天下者欲观灾祥必观其国其君明薄蚀不能使之昏其臣忠义地震不能使之叛逆宫闱正社稷固山崩川竭不能使之溃乱政教明备号令齐信雨雹霜雪之不时不能使之废忽民知礼让仓廪实衣帛食肉水旱螽螟不能使之饥寒明王濬哲虽观其国如是且不敢康宁而忘戒惧也诗曰畏天之威于时保之又曰敬天之怒无敢戏豫此之谓也明王明德以恭己至诚而侧身然後变应之咎消而平和之美格矣君人者损一服减一膳避一正殿下一赦宥非消复之道也臣愚不佞故为应说说柄【案永乐大典此篇原阙惟重字韵内载都官集说柄云君子之责已也重故人之责贤者备陈寿之才郄诜之孝犹所不免清议之重其可逃乎计三十四字谨附录原题之下】说几【原阙】

说权【原阙】

说上【原阙】

说学【原阙】

说教

说曰先王治天下何尝不以教为首务乎天生民知其无知而树之君以教之不教之殆不知天矣乎夫教者非由天地生非取诸外而付於民先王因民有是性而着是教故诗曰民之秉彛好是懿德民生而知爱其父母故教之孝知畏其长者故教之悌知敦其相亲睦之端而教之仁即其羞恶之心而教之义是以先王之教不肃而成其化不言而致故诗曰尔之教矣民胥效矣古之民也提孩有教少识礼义长而如自然三代之民是也发焉而後禁乱焉而後治幼而不逊悌长而知服礼义之化後王之民是也目不见善习耳不闻善训生相与为伪死而无所知乱世之民是也三代之民其为善也固後王之民幸以免乱世之民不幸甚矣非性然也古者家有塾里有序乡大夫乡先生朝夕坐於其中而告其人曰孝而父母顺而长勤而衣食子固视其父之孝以事其父弟固视其兄之悌以事其兄其所以为衣食之道皆习见於人人之所为教之者既如是相与日见之者又如是夫安有非僻诈伪奸其间哉然犹未也又为之冠婚以教其别为之养老以教其孝为之乡饮酒以教其顺为之食飨以教其和乐为之宗庙以教其报本古之於其民若是其亲且厚勤且至也故诗曰恺弟君子民之父母又曰饮之食之教之诲之命彼後车谓之载之呜呼今之民其亦不幸于古也甚矣世非有古之学也人非有古之乡大夫乡先生也其为孝弟仁义衣食之道既非有上之人谆谆教使之老者曰从我者神背我者物必弃而孝弟仁义衣食之道故其民悦而从之四而五佛者又曰从我者天背我者地必弃而孝弟仁义衣食之道其民悦而从之四而六古之人人自养也今之人出乎孝弟仁义衣食之外则人养之其为安且利如是故不待教诏而趋也古者异端之入於中国则驱之执左道乱政则杀之今也为之华馆宇以居之为之制衣服以文之为之设表着以尊之为之立师长以主之为之复赋役以安之其所以诏其民而趋之固谆谆矣柰何天下不胥而佛老也然而犹有父子君臣兄弟夫妇之道存焉者性之善本然也抑先王之教与天地相为久而未之易亡也然千室之邑游惰不翅数百家六亲不和子悖其父弟犯其兄天下之狱尝居其一二俗恬不怪甚者长吏恶而不之诘又不可胜纪况奸狡诈伪之出皆百倍于古而莫之能胜也莫重乎父莫爱乎母而民犹有犯者非其性也是生而不闻教朂之语长而凶狡无攸知上焉者遂从而杀之是罔民也非天之所以树吾君为民之意也然则如之何曰在教之彼孝弟仁义民皆有之火而燃之泉而达之莫之能御也今夫抱关置吏百金之利置吏老佛之宫塔置吏又从而殿最劝阻之至於教民之官则不然不可谓教也然则又如之何曰在尚之彼老佛者非独能呼吾民而归之由上之所以尚之者至也今夫老佛之徒则复之孝弟力田士民则不复也不可谓尚也吾君教之果如此吾朝廷尚之又如此其民之性又如此则老佛者不能吾夺也亦几乎息矣臣愚不佞故为教说

说化【原阙】

说政

说曰五帝之後不可以言化三王之後不可以言教有天下国家者亦有政而已鲁哀公问政於孔子孔子曰政者正也君为政百姓莫敢不正然则人君之所为者莫非政也礼者政之序乐者政之和赏者政之劝刑者政之威法令者政之文此五者百王之所同也天下之政无过於此得人以存失人以亡卢医不视人之肥瘠而察其脉君子不观天下之盛衰而观其政故诗曰惟其有之是以似之夫观政之术有四不可不知也有保民之政有强国之政有救敝之政有维持之政保民者王强国者霸救敝者治维持者亡不可不知也先义而後利先赏而後罚先民而後国此保民之政也以利济义以罚助劝尊其国而服其民此强国之政也不考其故不泥於义动之而後安变之而後信小德大赏而不为僭小罪大刑而不为虐此救敝之政也所循者敝事所守者敝法利不胜害义不胜恩号令具而不信典刑存而不举此维持之政也维持虽安其势先亡矣论者以保民为迂濶强国为苛挠救敝为不循法维持为无所事悲夫俗儒不达为政之义甚矣夫五政具备有礼之序有乐之和有赏之劝有刑之威有法令之文美哉教化之助也权衡者轻重之器权衡常存而轻重有所不明绳墨者曲直之器绳墨未尝亡而曲直有所不白何哉用与不用之异也威仪等级不足以为礼礼者天下之分分定则政定声音羽旄不足以为乐乐者天下之和乐备则政备不爱轩冕不贵爵禄不足以为赏赏不在大亦不在小加有功不及恶德则政有劝严鈇钺治囹圄天下之吏日奏杀人不足以为刑刑不在酷亦不在宥正有罪不杀不辜则政有威典章备具不足以为法文告迭下不足以为令具而不举者虚法也下而不信者徒令也今夫礼乐一不备赏罚一不当法令一不行君子谓之敝敝而救之则治矣一不救者百之始小所忽者大之基起於苟且而成於坏烂习於维持而终於覆亡此前世之所鉴也惟陛下慎之臣愚不佞故为政说

说刑【原阙】

说仁【原阙】

说义

说曰今夫天下所以晏然长久而无凌暴侵削之患者岂人力也哉是以有义然也苟无义则君不得而有其臣父不得而保其子况尊亲者乎是故仁以义为纪礼以义为数智以义为分信以义为辨尧舜之仁不徧爱故亲乎九族百姓而及乎万邦黎民夏商之礼不徧祭故先乎宗庙社稷而後乎山川鬼神孔墨之智不徧学故贤乎仁义忠信而愚乎射御书数桓文之信不徧守故正乎号令刑赏而谲乎制胜强国是皆义然也方义之行也广任万物而不为侈狭制一毫而不为约其进者虽牺?孺子不为之後其却者虽天地圣人不为之先义之胜人可谓至哉是万世之所奉百王之所同也然视三代之下义不足道也汉除秦苛法而一切寛简遂除肉刑是谓爱而不知义文景躬自菲约而天下纵侈由不着经制是谓俭而不知义光武亲於求治而责任臣下终以刻急是谓明而不知义隋文皇亲决万务而日昃传飱是谓勤而不知义唐太宗好贤受谏天下大定而不及礼乐是谓治而不知义其所可易也裁布帛制酒醴使仰足以事六亲俯足以容乎一身而已矣天子者宰制天下使内而朝廷百官外而九州万国下而草木禽兽无一不由其道其所以为义事也其所以布义法也其所以守义志也而後可谓义备矣制民者使富者日削夺贫者日穷蹙鳏寡孤独流徙而无养由名田无节而赋不均是养民之义失矣官人者使贤不肖贸乱小材至乎大任大贤有以穷处由科条不精而仕进不劝是任贤之义失矣主政教者使令数下而诈屡起法素具而刑日烦免之无耻而恶不禁急之尝有无辜而死者由民不素教而俗不美是教刑之义失矣治财赋者使山泽不与民同利野田日匮而府库犹不足由取之不以道而用之无度是财赋之义失矣治甲兵者使卒骄於姑息将窃於利禄敌国内侮而无所御由苟而忘战不虑患而无备是甲兵之义失矣明王建当世之策致无穷之福必先修五义救五失然後羣生昌遂而天下长久惟陛下思之臣愚不佞故为义说

说礼

说曰天地之始一气之孕也清转而上浊运而下故有天地之别别者礼之始也人禽兽命於两间群然而行颀然而立而人不知为贵於禽兽其间圣人作始教之巢窟为宫室羽毛为麻丝饮血茹腥为稼穑烹饪虎兕驱於山龙蛇放於海马乘牛服而人知自异於兽蹄鸟迹而不知所以为贵於禽兽者礼之别也圣人又教之为朝廷君臣焉为闺门父子焉为男女婚姻焉生有养而饰其爱也死有丧而文其哀也降至後世圣人者欲为天下大治国之长久故事为之节文而谨其章别士摩于学农耜于野工器于府商货于市而不相杂车服器械五色五章虽至纎至悉而无不治其礼大备矣此礼之大原也易曰上天下泽履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分义定则上下辨而民志定矣夫礼有五皆所以安天下之分明天下之义也故朝聘之礼所以明君臣也丧祭之礼所以明神人也冠昏之礼所以明男女也射乡之礼所以明尊卑也军旅之礼所以明中国夷狄也分义不失苟无礼君子谓之野无分无义礼虽存君子知其将亡也故周旋裼袭礼之文也童子习之笾豆簠簋礼之器也有司掌之天下虽乱周旋裼袭人皆知之国家虽亡笾豆簠簋犹有存者是以君子不贵也孔子曰商因於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於商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所可损益者文质器械礼之末也其不可得而损益者分与义也分义者百王之所同也甚哉无分义之祸其大乎诗曰人而无礼胡不遄死无礼有六人禽兽交於中国谓之乱君弱臣强谓之叛父不慈子不孝谓之逆男不正乎外女不位乎内谓之乖四民易处谓之夺车服器械无节谓之荡是不曰速祸之道乎故观天下者观礼观礼必本六者此明王所以慎固其正为防祸於微眇之术也俗儒不达六礼与天地同别而谆谆讲文质辩名数以为天下之礼信乎邈其不可及也臣愚不佞故为礼说

说乐

说曰乾覆坤载阴阳亭毒雨膏雷动草拆木茂蛰虫昭苏禽鱼跳舞而乐行於天地之间矣人之为贵於草木禽兽而立於天地之中则又有心知血气嬉歌声吟感物而动乐之道形矣夫物之感人不同而人之应於物有喜怒哀乐之变故其声喜者发以散其声怒者奋以厉其声哀者悲以杀其声乐者谐以缓其声爱者柔以易其声恶者愤以起其声欲者荡以乱此七者非中庸也先王知物之感人无穷而人之声不能无变故涵之以仁教之以义节之以礼一之以信使富不期侈贫不至约强不幷弱衆不暴寡天下无不足疾痛淫泆之过故其声法於中和而无有一物暴戾邪僻干於其间者矣夫乐者五常之正性而中声之所止先王因其声故作为金石丝竹匏土革木以发之干戚羽旄缀兆疾徐以文之故曰功成作乐治定制礼斯礼乐之极致也黄帝之咸池少昊之大渊颛顼之六茎帝喾之英尧之大章舜之韶禹之夏商之濩周之武其名则帝王之殊其声则天下中和之声一也桀纣为君日奏夏濩禹汤之道卒不可见政非禹汤之政民非禹汤之民故周衰而韶之音犹存而舜不可见故仲尼曰不图为乐而至於斯桑间濮上之音作而郑卫亡郑卫之民亡非桑间濮上之音能亡郑卫也孟轲曰今之乐犹古之乐王者如好乐与百姓同之於王何有故君子曰孟轲可谓知乐乐有三一曰实二曰文三曰器所谓天下乐谊民皆中声乐之实也所谓干戚羽旄缀兆疾徐乐之文也所谓金石丝竹匏土革木乐之器也天下居其实王者虽未作乐乃用先王之乐宜於世者实不存虽有臣如夔旷有舞如韶濩君子谓声存而乐亡矣臣伏谓国家德泽渗漉百年矣民思五代之涂炭而被朝廷之膏泽此韶濩之实也然今天下承平寖久十税不弛而民贫四禁日苛而刑不措和乐之实缺矣以一祖二宗之文武合为干戚之舞是谓文不足虽夫诏儒臣访遗逸较律吕之长短辨钟磬之清浊而且杂是非之异论参祸福之拘忌臣不知其为乐也然则如之何曰先之以实中之以文终之以器则乐之道幸矣臣愚不佞故为乐说

说智

说曰人孰不智孺子生而呱呱哺则止而张颐智之始也长而恶其裸裎知蕃饰之以衣冠羞其惷愚知节之以辞让智之端也及其学也服牛马秉耒耜少者芸于亩老者饁於畴农夫之智也运斧斤谨绳墨大而为室堂小而为桮棬百工之智也走舟车称衡权转徙乎关市交易乎有无贾者之智也环佩於乡弦歌於堂言称圣人行法先王士者之智也男子又有射御书数之艺女子则有织絍组紃之事无非智也任有大小智有劳逸有匹夫匹妇之智有一国之智有天下之智天下有道大智任小智役大智常逸小智常劳天下无道大智巧小智愚大智常勤小智常惰是故奉辞令治军旅官无废职使无辱命者大夫之智也朝不失时贡不失赋甲兵强则寇盗息隣国和则疆场安者诸侯之智也贤贤而器士材百官以托万事不出户庭而知天下者天子之智也材足以守列国不可以治天下谋足以富巨室不可以为诸侯况为天下国家者将以断断之智哉诗曰我躬不閲遑恤我後此之谓也夫不求贤以辅佐则德日蔽而士不厉不度德而任使则官不称而百工隳虽衡书累石衢室四听神役而益困智勤而益塞犹举网不以纲治丝而棼之孰见其理哉师旷之耳洞乎五音不可任天下之听离娄之目千里而见秋毫不可委天下之视羿之射力足以引十钧造父之御材足以致千里不足以当天下之勇天下之听民无寃言士无遗贤然後谓之聪天下之视爵不踰赏不僭刑不滥然後谓之明天下之力兵革不试夷狄不侮然後谓之勇故以尧审五音不如师旷以舜别五采不如离娄以汤武治射御不如羿造父诗曰舞则选兮射则贯兮是非言威仪技艺者非君人之智欤周公曰不若旦多材多艺孔子曰吾能鄙事呜呼周公孔子可谓兼之也不智其大而智其小不智其约而智其详有天下国家之大患也臣愚不佞故为智说

说信

说曰大哉信之不可已也故圣人贵之曰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兵者天下所仰以安食者民之所赖而生较其愈而欲去之犹曰民无信不立或曰然矣其愈不亦甚矣曰五里之城十里之郭被甲而守荷戈而战虽有强敌卒为安国国君失信三军面外解甲以往倒戈以攻虽有武库偶人不可以制使是吾宁去兵不可去信也匹夫行信毁瓦画墁涂人饷之兼储之家乡隣恶之一日乏匮賙给不继是吾宁去食不可去信也故匹夫信於乡党卿大夫信於朝廷国君信於隣国天子信於九州万国言之以其可复也行之以其可继也言行者信之符也乡党之信薄而有质剂朝廷之信薄而有期会邻国之信薄而有诅盟中国四夷之信薄而有诰誓古之民淳其言不约以孚其政不告戒而谕行斯不可得而见之矣故质剂具匹夫欲不信不可得否则刑期会明卿大夫欲不信不可得否则辱诅盟交国君欲失信不可得否则侵伐随之诰誓行天子欲失信不可得否则诸侯不臣戎狄叛虽有命令天下不以重取而顺受是天下虽安而本实先亡矣商君相秦置三丈之木於南门而下令曰有能置之北门者赏五十金既而移者果赏之晋文公伐原命三日之粮不降去之曰得原失信吾不为也夫秦晋之君地势不过百里诸侯隣国非所素保而乐受教也然能雄视其徒衡步於一时由民信其令而易制使智力赡而无敢抗焉况挟天下之势臣妾内望而顺听其命用信之效宜如何哉野人之信足以驯鸟兽况智者乎家人之诈不足以保妻子况重器乎今质剂之後争夺不可胜纪天下之刑率百人诈妄者常三之一期会之下人臣或受而不集大祭享大朝会假告纷沓主者恬弗之怪诘是由上不贵信而下风不竞天下营营相与而为伪也久矣甚者诰命一下其系利害动民耳目亦至着矣百人是之一人非之则改而止及其复下民相与指谓不久亦改已而果然是朝廷之命不详於谋始而慢於固守自取轻於天下也天下之患民违君令其祸小民轻君令其祸大民违君令刑罚犹服从也民轻君令虽从而不畏矣命令者天下之命令也轻其令是轻天下也然则柰何臣固曰言之以其可复也行之以其可继也言而弗可复君子弗言也行而不可继君子弗行也曰又何加焉曰详其始固其终则天下服从谆谆如四时矣臣愚不佞故为信说

说体

说曰自天地至於万物皆有体与生俱生与死俱亡有国家者不可不知也天以高为体失其高三光不着阴阳风雨霜雪不神则不得为天地以厚为体失其厚山川不持百谷草木不植则不得为地君以尊为体失其尊百事不治政令赏罚无所动於天下则君道亦几乎息矣天不以巍巍为高不云不为四时相迭如受命故人信其能高地不以溥博为厚不断不刻万物生死不知有宰者故人信其能厚君不以位号为尊王公至于百执事皆以职奉法于内外而能收神於无为则中国四夷仰之如天地畏之如神明矣百金之子为室堂坐於奥处出帛与金类材命工则其任也操墨纵绳号令短长不持斧斤则匠石之任也栋梁榱桷甍臬椳楔不责之衆工则般输之巧不能构环堵之屋天下之治犹治室堂君则百金之子也三公则匠石之任也古者天子日出视朝命三公坐而论道至於经邦国调阴阳三公者犹曰有臣在非吾君责也天官冢宰率其属掌邦治地官司徒率其属掌邦教春官宗伯率其属掌邦礼夏官司马率其属掌邦政秋官司寇率其属掌邦刑冬官司空率其属掌邦事岁终六卿各以百官之成质於天子是天子一岁一听天下之计耳故君常逸臣常劳君常立无过之地臣常有不任责之忧此所谓君得治天下之体得其体虽中材庸人维持拱揖垂世历年虽有不治而不患乎乱矣为周三十世而七百年是也失其体虽雄材大略焦身劳思号令四海患至而不可救祸转而不可复为秦者夜视天下之书程以衡石自谓威过万古而不及二世是也典刑之亡天下不纲六卿之职合为一今天子者是也古者有司之事总稽知名数与夺命於官长今三公六卿是也刑一有罪主法者奉法斯可矣如决於天子则刑法之体亡矣治一财赋主计者奉会计斯可矣卒治於天子则财赋之体亡矣天下之事分於百司百司之事一主於天子故君常劳臣常逸君常专受天下之责臣常逃一司之不任职此所谓失其体虽君尧舜臣夔龙求天下无事且大定不可得也臣尝闻崇政之一对延和之数刻百卒之长万户之佐皆彻于天听命於德音垂精治平忘身忧勤然则美矣若视古所以治天下者之体岂不少异传曰尊不尸小事卑不专大名为是说者可谓知体臣愚不佞故为体说

说制【原阙】

说实

说曰实者天下之先务也实为成德名为虚位有名而不实者有矣未有不循名而能致其实者也孔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者实之谓也仁者博爱之名也润泽亭育仁之实也义者得宜之名也裁制画一义之实也礼者恭肃之名也中正无邪礼之实也乐者和乐之名也天下无怨乐之实也日诏寛大而市有不辜是尧名而桀实也居臯夔之位而不以臯夔之道事其君是臣名而盗实也古之君惟尧舜知其实命禹作司空曰汝平水土命弃作后稷曰汝播百谷命契作司徒曰汝敷五教命臯陶作士曰汝明五刑命垂作共工曰汝若予工命益作虞曰汝若予上下草木命伯夷作秩宗曰汝典朕三礼命夔典乐曰汝教胄子命龙作纳言曰汝出纳朕命所谓司空后稷司徒士共工虞秩宗典乐纳言者名也都吁俞咨又从而戒饬之责之者实也故唐虞官皆百而後世称治者卒不可及知实之效也不求其实虽命官百千相观维持习为苟简官有亡职职有废事而望治定犹却走而追前也一扃之鼎乌获不举而童子挈之乌获不用力而童子用心实也汉宣可谓知之矣故其说曰庶民所以安於田里而无愁叹者政平讼理也与我共此者其惟良二千石乎故自丞相至於刺史守相莫不考名实而致赏罚是以王成黄霸龚遂信臣之属一出其当世此责实之效也今则异於是且如太常礼官也大理法官也将作工官也国子学官也今徒有位号之具而杂然贸乱下至於领管库奉簿书此所谓名不正孔子不欲为然犹未病也贤者退而穷处不肖者蹑足以进宰相不之愧疆场重垒卒骄力堕而不能教将军不之耻田野不辟民穷而逃亡郡守县令不任责吏侵侮暴横为奸赃狱讼寃枉下无所措手足转运提刑安乐之是天下名虚而实亡矣昔者王良与嬖奚乘终日而不获一禽曰我不贯与小人乘他日复往不终朝而获十禽此以为善御盖智者有所不为矣弈秋通国之善弈也专心致思则得之出见鸿鹄而迁持缯缴而往则不得之是无他顾加意如何耳臣窃以朝廷清明典刑照烂材智杂遝分罗臣工名实之治视古未及是弗加之意而已欲加之意柰何在责实责之则致国如唐虞称治如汉宣孰御哉臣愚不佞故为实说

说听

说曰人孰无听有蔽而不聪者矣有听而不明者矣有不审其始而惑乎其终者矣夫如是奚愈乎无听两豆塞耳不闻雷霆之声非病也人知去塞而求闻听斯聪矣奸声奏则不愿雅颂之音谀言入则不受谏诤之忠且人不知其为病是以君子慎之故曰有蔽而不聪者矣诗曰我即尔谋听我嚣嚣此之谓也君子知一已不足极天下之智必勤於兼听悦於多闻然而不善善而受不恶恶以辞或以妄动为直或以肤愬为忠而乐告善道者亦怠矣故曰有听而不明者矣诗曰谋臧则违不臧覆用此之谓也君子之听必审其所从断而不眩其用故能智裕而善博德明而功成有兼听之心而无兼听之材愿好问之誉而无好问之实一人告之则推而往一人沮之则柅而止此听者之大患也故曰有不审其始而惑乎其终者矣诗曰如彼筑室于道谋是用不溃于成此之谓也是以君子知其然内有明哲之师恭肃之佐以谋猷弼谐论思之臣谏诤之官以补察献替外则有慈惠之长亷刺之吏以敷纳其治下至于百执事各以其职无不听也而犹患其未也朝有敢谏之鼓途有进善之旌士议於学农歌於野工托以艺商致以货下至乎蒙瞽癃残之人或讽或诵无不听也古之人既听之又审之卒庸之又终之故人君立於无过之地而天下无壅蔽暴乱之政善听之道备矣必亡之世其听先亡必乱之国其听先乱周景王监谤犹婴儿之啼恶而掩其口非保子之道也秦亡於偶语之禁汉兴不用诽谤之律是已然之效也可不慎与天下之治有善言无善听有善听无善言其祸一也言善听善无善行其祸亦一也善言不必善士故诗曰先民有言询于刍荛孔子亦曰不以人废言天下之士常多取於言者又不间乎狂夫侧陋是以天下之事不患无善言常患无善听既患无善听又患无善行天下有不患者一而可患者二故致治常少致乱常多噫其可忽乎今夫发言盈庭不简之言满天下故天下之事未尝有不听言之蔽而常有听言之失姑息之言入而稔姑息之恩苟简之言入而安苟简之政夸诞之言入而隆夸诞之尚非朝廷听察之得也近言不可以谋远疑言不可以虑断鄙言不可以商恩屡言不可以谋约哲王留神於万事而归补於一听不可不知也知听不如知言知言不如知治明主知治而天下治其听无有失矣臣愚不佞故为听说

说断

说曰天下之达德三曰知仁勇知以虑之仁以处之勇以行之明王智烛万物去枉而就正则济之以仁知而不仁其失也诈仁足以及万物必勇以行之仁而不勇其失也惑故极深研几智之妙也兼爱徧覆仁之粹也英断力行勇之神也天下之事譬犹一车智为斵仁为载勇为御作车者功取於善驾谋事者成功於善断故求治不如善断善断之治不失其御御失则天下之权失虽有小心不可善救且大治矣明察不如善断善断之察不失其机机失则天下之务失虽日用其明白小善而闇大理矣兼听不如善断善断之听不失其约约失则天下之言失虽日劳四聪逐繁文而亡实理矣善赏不如善断善断之赏不失其德德失而丰爵重廪不足以进善矣善刑不如善断善断之刑不失其情情失而严刑峻罚不足以惩奸矣天下之计始於谋惟终於裁决天下之功败於犹豫而成於果敢故铅刀不用而镆鎁为佩贵其能割也鸒斯为禽而鹰隼得饲贵其能击也造父之迟疑不如牛车之必往孟贲之不忍不如童子之必杀万物且尔况为天下国家者哉古者有善断之君求治如援溺坐而为拟议起而为功业革弊如逐寇朝为耗蠧暮为治定用贤如磐石则羣谮不能易其一信从谏如转圜则衆佞不能反其独察善必赏视富贵如弃鸿羽恶必惩虽用五刑如刈草菅当是时也朝无窃弄之臣下无觊幸之吏天下无优柔不决之病故天下至贵也尧舜断而必让水大患也禹断而必治君臣大义也汤武断而必伐兄弟大顺也周公断而必诛傅说刑人也高宗断而必用少正卯贵卿也孔子断而必戮非天下之圣贤孰能与於是乎臣伏以陛下有日月之明烛理四海有天地之仁涵育品物而常念一日万几之繁有千虑一失之忧差若毫厘谬於千里故常兢兢然不以专制为勇谆谆然不以独听为聪大哉格王之存心乎柰何陛下之臣佐前不及臯夔後不及管晏是以听广而滋惑虑周而益疑以毁誉乱知人之明以成败眩经世之智忠臣义士实为陛下惜之昔汉文帝知贾谊之材而不能用卒有长沙之恨唐宪宗明裴度之忠而决於必使终立淮西之勲此断不断之效也古之人亦有轻断而致乱者秦始汉武是也其由天资强忍习为自用而不之悟与夫渊圣仁恻好善乐道之君岂同日而语哉传有之寛者济之以猛猛者济之以寛水济水谁能食之夫知所以仁之而思所以济之则非发独见之权决神武之断天下恶乎极治哉臣愚不佞故为断说

 

卷七

<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都官集>

钦定四库全书

都官集卷七      宋 陈舜俞 撰说

说祭

说曰鹰獭犹知祭可以人而不知祭乎然祭之不以礼鹰獭之道也先王之制天子祭天地诸侯祭社稷然後天下莫敢不事上天子事七世诸侯事五世而民无有遗其亲故记曰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祀享之礼人皆有之圣人为能享帝孝子为能享亲孔子曰我祭则受福盖得其道矣斯之谓也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记曰周公其达孝矣乎是周公之郊禘未有非礼也周衰天子诸侯坏法纪不郊用致夫人逆祀天下之礼盖纷然矣秦亡汉因俗儒不明先王之法九天八神羣畤之属岁率四百余祭天子之庙满天下月游更衣园陵殿寝尝以百数其文岂足道耶後世卒不可复甚而有妃后之献斋娘之奠为亵渎天地之道呜呼神其享乎由是观之郊禘之礼杂然无复治导民识上下之别【案杂然以下十二字文义不明当有脱讹无别本可校姑仍其旧】此陛下正千载之失礼全一代之恭孝前王无以比其隆而後世守其法矣臣愚不佞故为祭说

说财【原阙】

说兵

说曰兵者国之利器文德之辅助也治乱安危系焉黄帝以来未有能改也五帝之兵师而不阵三王之兵阵而不战五覇之兵战而不败六国之兵败而不亡五帝之民循法令而化德义虽有刑辟盖有画衣冠而不犯者矣故曰师而不阵三王之民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东征则西怨南征则北怨故曰阵而不战五覇之民勤诸侯以伐诸侯小事大弱事强伐必服攻必取故曰战而不败六国之民合从连横争城杀人盈城争地杀人满野朝囚而暮王朝遁而夕返其势无常故曰败而不亡噫兵之亡久矣古之兵自为今之兵为人古之兵自养今之兵人养之自为者必尽其勇则多胜不幸而死其民无怨为人者驱则进不驱则退法令不明而人未服盖有不出其力者不幸而死将军曰在予一人奈何欲其能战也自养者易蓄而兵农不易业兵虽日繁田日加辟而粟日赡养於人者难厌饥则求饷寒则索衣能益一兵而亡一民兵日繁而民日困财日益不足矣奈何欲其不亡也秦之兵土崩鱼烂而不可用不足道也两汉之兵盖不及六国兵皆命於中然一养於京师出而胜负系於人晋宋隋唐之兵不及两汉兵养於上而不得制人知为帅而不知为天子赏赐且不给矣君子视六国以来所谓兵者皆取亡之道也後世冗而不能去饱食煖衣而无所用为之计者以为无可奈何呜呼兵其可得见乎今天下田无不耕而耕者长饥桑无不蚕而蚕者长寒山海林泽之利无一不障蔽而民冒刀锯鞭扑以一窃衣食於其间关市者不厌锱铢毫毛之征以补公利商旅以命令持粟与粮转而输於边者还握虚剂以待县官而有积岁不能给总是数者天下之财日匮而国家日不足天下之狱日烦而民日困皆兵之由臣窃计天下之兵无虑百万其受衣食於县官无虑千等断长补短一人之受岁五十千则天下之费岁五千万天下之户才千余万以十户养一兵天下之赋岁入未能以亿数而兵受其大半矣奈何天下不穷且盗也夫匹夫蓄牛马以为引重致远之器者则日糜刍豢而无所辞故用之以负万钧以致千里力不足则鞭策加焉牧牛马者为不任责矣此两汉以来养兵之道也今夫衡朱辔玉丹廐粉皁不独有甘刍美草之费及加一舆薪而就夷路且日不百里动有蹄啮泛放败坏之忧主人有隣国之车则日出帛与金求佣保厮养之力然後勉其不逮积岁如是牧牛马者不为愧主人不为改辕易御之道呜呼蓄牛马之愚者未闻若是况其蓄治乱安危之系乎此臣之所以寒心也臣愚不佞故为兵说

说战【原阙】

说河

说曰万物之性不同顺之则治逆之则乱是以孟子曰禹之行水也行於地中智者行其所无事所恶於智者为其凿也孔子作禹之法常存孟氏出禹之法益明呜呼不以禹之法而治者皆拂其性也古之於水也导而深之後世塞而障之禹导河积石至于大陆播为九河入于海导而深之也後世搴长茭隤林竹揵石菑塞而障之也後世以民避河今也以河避民战国之时堤之去河尝二十五里而远汉之筑或百步或数里而近桑麻耕稼不在焉今世澶魏之民其居古堤之间矣水之欲至於是则坏我耕稼桑麻矣为民计者不迁其土田不徙其城郭而求寛闲之地以避之徒日抱土石薪竹与河争区区之力而求其避信不可得也今夫以五?之罇为五?之受则满而不溢复加之一勺则倾覆伤败乃至理势之常也今以一河之量而为九河之受且非行於地奈何欲其无决溢之患乎不决於此必决於彼不灾於春必灾於夏横壠塞则商胡危矣商胡塞则大韩危矣亦理势之常也今其计者恃生民无告之力凭县官不给之费所求一切幸以邀一时之赏非有经远持久之识爱民勤国之节也在上者从而任之惑矣今夫薪藁之糜岁且数十万而朽败攘窃者三之一兵民之力岁亦数十万而逋逃垫溺者三之一竭民之财耗上之赋泥涂吾民之命非河之祸也计者之不善也夫适天下之宜者兴天下之利通天下之权者除天下之害以今视禹不知几千百年其迹不可复而河之虞自汉酸枣以来未有能免也以今望汉亦不知几千百年而其敝无常语曰善为川者决之使道此後世之权宜也若夫絶邀功兴利之人惜生民涂垫之命纾县官亿万之费则徙民寛闲而纵其流当世之善计也六塔之役不曰计之不熟矣商胡益其危而金堤之忧不纾然滨棣德博之民巳萧然矣此其效也臣愚不佞故为河说

说豫立太子【原阙】

说幸【原阙】

说节【原阙】

说势

说曰夫君人者以一人独立於兆人之上不出户牖之间而能号令四海又垂之子孙或数百载危而复持颠而复扶是岂独恃名器位号之力哉由天子之势自有兴衰之系也後之言势者推本前世兴废之迹一出於势之强弱谓不封建不亲亲贤贤王道不备为是语者未足以适道矣天下之势不以诸侯存不以郡县亡势之存诸侯有诸侯之势郡县有郡县之势天下之治一也势之亡也诸侯者强郡县者弱强弱之势不同而天下之亡亦一也秦惩六国之合从割天下为三十六郡而亡秦者耕夫戍卒汉鉴秦之孤而分王功臣子弟而亡汉者外戚大家光武戒功臣之强封邑不过三四而亡东京者强臣竖妾晋魏之君或耗於王侯或剥於郡邑其兴废无常唐初魏李数君子其议前世之废兴亦熟矣而卒簒唐者藩臣孽帅由是而言天下之势不在封建之与郡县明矣然今之郡县古之诸侯地也古之亲亲贤贤今之郡县守宰也顾制使之道如何耳制使之道必因其治乱审其强弱虽王侯而不骄虽郡县而不削制之而不强天下有维城磐石之固使之而不弱天下无土崩瓦解之忧如是谓之善得天下之势奕秋天下之善奕也其为必胜之道亦先审其势使强而不骄弱而能守奕者尚尔况天下乎诗曰怀德惟宁宗子维城今天子之诸子弟是也不胙之土不居之邑不专之刑政犹未病也使生於宫庭溺而妾妇内而不见礼义之习外而不知稼穑之重非有师傅之严学校之美以养之至於制而不任其贤抑而不考其材虽有峩冠大带之美高车列驷之盛其特禁锢之而已天下之材则养之亲亲之材则不养天下之贤则用之亲亲之贤则不用语曰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谓之悖德岂所谓强其势者乎诗曰四国于蕃四方于宣今天下之郡邑是也今不赋其土田不锡其山泽不武其厮养不假其生杀固制之善矣然假守之臣间岁一易民不识其容色士不闻其命令库无利兵邑无完垒一夫攘臂羡卒不可以当关千夫揭竿市人谁为之赴死书曰儆戒无虞传曰有备无患军之善政也强其势者果若是乎圃人知爱其桐梓岁一斩其蘖而枝不繁所以固其干也使昧于所养而甚於所去卒然使至於无枝而本根无所庇非育材之道也圃人知爱其桐梓为天下者不爱天下乎臣愚不佞故为势说

说官【原缺】

说任

说曰天下之任无有大小惟其人之贤不肖患乎不择既择之欲尽其才 患乎不久虽有骐骥驾不终日不能致千里虽有圣人仁不一世王道不备颂声不作夫成天下之亹亹尽天下之事业其久之谓乎奚由知其然也天地久以生日月久以明山川久以高水泉久而达石火久而燃金砂久而镂玉兰槐之根涤之而为芷吴越之人傅之而齐言久其可巳乎记曰凡学官先事士先志古之官人者皆有天下之事业凡三公至于百执事之人推其所负见其所施者皆若固有之居之又且久是以治道日至而天下和平今之官人者其业非素具至于职事皆暴集於时而骤取其术其间虽有聪明敏博之性临事而达复不至于三年而一易甚者数月或不待暖席也天之於万物也春生之夏长之秋冬以成之必历四时而後生育之功就星辰之经日月之纬阴阳之交昼夜之代必至三年而小备五年而後大备呜呼以天生物其久若是以人治人而有不暖席之化耶是以治道日戾於古生民无所聊生其当天下之责者晏然不思亦惑矣夫事修於诚久而敝起於间隙中人勉於总核而懈於无所归责今吏既数易事无以责其实人人习为苟简之道以取容悦其人心不同则非有继继续续之政前之所兴则後之所置去者之好则来者之恶是以刑奸未必改冀於复幸进善未必劝有以复废簿书缘絶吏生奸饕迎送相仍民用纷扰此前世论之旧矣惜乎圣朝之未能改也县令者有百里之任二年而去民不能识其容色况知疾苦乎况不三年者乎二千石者有数百里之任三年而去民不能闻其声音况美风俗乎况不三年者乎其敝由官冗而进不择郡县之职不精於补吏有司幸迁徙之速而不复知有吾民休戚之政也今按举者有千里之任三年而去行不能徧况知贤不肖乎省府者视邦国之事朝更南司暮入北署手操一柄目伫一权何补敝兴利之暇乎其敝由搃核之理丧官人不考其绩大官大柄以履涉为阶而不复知有朝廷治忽之任也至於宰相者材百官平赏罚以治天下也夫人主不为金石之信大臣有不自安之心虽夔龙周召不足成天下之事业况中材稠人乎今求名而进唯恐天下之势不加於己完己而退复不顾未尝有以塞天下之责由朝廷待之之礼重责之之实轻故人臣轻为进退之分不复知有朝廷安危之系也总是数者官人之失可谓极矣其当天下之责者又从而不思生民无所赖而治道卒不可见矣古者以官为氏吏有子孙复於当今宜未为易若汉之得人盖有总核名实增秩赐金之事矣顾不为耳臣愚不佞故为任说

说使

说曰使人之道上世使贤中世使智下世使力使贤者王使智者覇使力者强使人之力不尽其勇使人之智不穷其变使人之贤不竭其德德不竭天下望之变不穷四方神之勇不尽敌国畏之天下不望不王四方不神不覇敌国不畏不强此古今之通义有天下国家者之利器也是谓使人之善术也无术者不然以小德职大化犹决畎浍而益江河江河不益而畎浍之深可窥矣以迩变而临广用犹捧一杯之水而救舆薪之火燔者不灭而汲者无所继矣以匹夫之勇而制三军犹以一枝之木而榰九厦之坏栋梁卒仆而枝摧无完矣理势然也故善使人者得其功劳则利格乎一世不善使人者岂惟不任责功利无所获功成而败利至而害随又从而祸之者多矣贤者难使而易保者也智力者易使而难保者也贤者不屑就不利禄不逢君岂易使哉然名踰而实不至位过而才不足则有之矣有可夺之禄无可夺之节有可忘之生无可忘之义岂难保哉智者敏於用谋力者果於自试是易使也智者动动则无守心力者塞塞则无顾义是起祸之源也此天下国家之至慎也易曰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慎使之谓也汉之使人也萧何投马箠而位公相黥彭逃鑕斧而为功臣至於朝为王侯暮为戮辱生为节旄死汚锋锷是不善慎其终也唯建武可谓善使之主乎咳唾金帛必以万数赐与之人结辙於道然分土不踰十邑封爵不过特进一世之人皆终於福禄而死於功勲是非人人之贤如是使之之术然也臣窃谓今非无魁垒之材比肩於太平勲烈之佐接武於本朝要在使之以器而不竭其量保之以道而不侈其心则君不疑於臣臣不负於君人人皆可用之材世世无凌夺之忧矣臣愚不佞故为使说

说进

说曰天下之患患在人乐高位而进乐高位而进利禄之心也抱道而往者虽进不乐也故尧以不得舜为己忧舜亦以不得禹为己忧然则舜禹又果乐乎窃负而逃卒得天下不如海滨之乐也孔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道者富贵之保也有道去贫贱易行道保富贵难无道而富金玉者贾祸之帜也无德而贵轩冕者暴恶之器也今夫人力足以举百钧加一鸿羽则诉而不受是谓之匹夫量力善使其力者以三十钧任百钧则人有余力致远而不困以匹夫任匹夫知不过其力为天下国家者以丰禄重爵而加之不量力之士惑矣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为滕薛大夫鲁申公处经义则长问天下治乱则否黄覇入为三公则声名减於治郡李文博善语政道而短於治国经济皆力不足也明足以视百里而秋毫不遗千里之外拱把之木有所不见者矣百里之智加之千里之任则民不厌望又加之数千里之事则枉桡纷委而民弃矣况爱一室之智取之以制天下之术是弃天下也不量力之患由使之不度德受之不任责退而无所归其罪由是天下有不量力之进有不量力之进未有不利禄者也有利禄之进未有能爱君者也高山之下必有不测之渊高明之家必有不可逭之祸故古者有天地大变三公策免不胜任布衣步出府为庶人有他过栈车牝马放之田里甚者牛酒在道间以不起昔者责实之世责实之君尝行之是以君子居其时也命至而涕泣不敢受荣剧则伛偻而益恭防患於未萌保身於未危岂悻悻而乐进耶乐进之世人不省己力不足以敌匹雏而气凌三军材不足以奉刀笔而志慕公相总核之理丧而朋党之事起修洁之方不自顾而惟占术是问天下之患莫不始此臣窃谓国家之法以卑官减小刑以高官赎殊罪此条目之常非驭臣责实之大柄今州县疲懦不任职免官夺禄数岁而後复丞相不任职不失加节旄雄视方面州县贪墨犯法终身不齿甚者黥锢之夷岛丞相犯法不失进华职偃息屛辅虽陛下进退大臣之礼适当然奈亷耻之风不竞人人思得此高位为不危不辱之地哉今天下之治莫先乎使仕者量力而进指高位而人不敢为则立法宜自丞相始然後大臣法而小臣亷治道亦几乎立矣臣愚不佞故为进说

说党【原阙】

说副

说曰一目之视跬步不知背影一耳之听席间不闻附语圣人鍳其然以独见不足尽情伪也以专听不足察隐远也天下之任斯置天下之副一国之任斯置一国之副一邑之任斯置一邑之副天子者有公侯伯子男丞相至于百执事而後发号出令立于兆人之上公侯伯子男者有卿大夫士而後奉职贡以保社稷以和人民自丞相至於百执事者府有丞属司有胥吏而後奉法度备官责夫张官置吏者非位号而表着居之也非使令而左右先後取之也爱人任其仁虑事任其智临难任其勇仁羣则爱博矣智集则虑至矣勇衆则力果矣圣人恐己不足而待副善推其所以为圣人贤人恐已不足而求副善得其所以为贤人衆人是已而背副仁鄙而智墨材日益不赡矣举天下而言唯挈缾之任虽孺子可以独受匹夫扛鼎则有失跌者矣况九鼎能以一手足负哉天下之势何翅九鼎虽尧君舜臣不敢独任後世之人视尧舜孰愈也尧之时天下简易比屋仁夀舜居百揆亦有十六族後世天下嵬琐比屋鄙夫万几之事唯丞相一二人是问犹匹夫而负九鼎其不胜必矣武德正观之治尚书省舍人六员天下之利害朝廷之与夺抗庭而关决分席而与议是当天下之任尝不下七八人开元之後亡矣姚崇虽有治今之功而有变古之罪赵诲之祸所缘而起也以今视姚崇又孰愈耶六房者吏而已是谓使令而左右前後取之耳非副也百亩之田一夫治之可也千亩之田必十夫治之万亩之田必百夫治之此耕者之智力不足田不耕虽有丰年稂莠生焉今百里之宰副以丞副以主簿副以尉为爱百里千里之长副以倅贰副以幕府副以掾属为爱千里天下之相无所副特副之吏而已爱天下乎臣愚不佞故为副说

说士

说曰古之士其学也为己其仕也为道为己者在我其为善也无所不勉为道者在命故贫而乐贱而自分定其於世未尝有求而求之者人也今之士其学也为人其仕也为利为人者在人故其为善也无常心为利者不知命其於得失也皆蔽皇皇然常恐求之不逮也贫者必求自富贱者必求自贵晦者必求自白穷者必求自达天下如是行谊无复立亷耻无复自贵是以明王之治天下使学者莫不为己而仕者皆为道然後天下可得而治也天下之器或量乎大或量乎小以五斗之受较天下之器则受钧石者弃而不用天下之木或分乎长或分乎短以十寻之度度天下之木则千尺者无所材夫天下之士有不齐之器有不可一较之材而求者持一人之度量去取之其旷职而失士也必矣故诗曰缾之矣维罍之耻言取小而遗大也故明王用人之仁不求其勇用人之智不考其信用人之言不较其德故诗曰采葑采菲无以下体言明王收士如此之博也明王之士宾於乡齿於学材於官廪於位皆不待其求而人求之又其博如此故士得习为无求其进无苟道官必称事必举而民用赖今夫不采其长不用其实较天下之士以言语为度量古之言也经其赋也史犹可以通天下之事业犹足以得方闻博达之类今之言唯是声病工拙有司持以为度量以待天下之士天下之士不求则不闻不自进则不达不合於有司则又弃之盖有英雄魁垒之人宁自贫贱不诎於俯就而自试者矣若是人者上固无科以求之故士习为自求其进未必贤不材其官不事其事而民不被其泽矣古之人未必皆贤今之人未必皆不贤古之进未必皆恬今之进未必皆不恬由上不为愧厉之道天下相习而成风也古之人上既求之言不听谏不从遇之不以礼则悠然而逝岂若今俛首求信於有司耶夫士不待其求而进故衆以滥计者不探其源而止其流仕以岁月为资而每进又责之保任然後得一命加一级夫保任者非问贤否徒以上举下大官荐小官其人未必尽贤其自致於为上也未尝无求而视人之於己乃谓不能无尔非有胁肩顺指之人交亲贵势之阶货利力役之奉不惟不得其举将恐逭罪戾之不暇呜呼保任者兹所以殴天下之士相与为利也其蹈道自信韬光不耀之人宜不在其选矣鵷鶵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况肯下侪鸱鸢而争腐鼠乎以今科条岁增举路日广然进士不脱乎声病科目犹规于名数经术必贵乎训诂此数者皆徒能待中材之人望於利禄者奈何将有非常之材不试之业耕莘钓渭之贤漆园柱下之吏不为世俗之事朝廷且不为殊科以求之夫安得不遗斯人之徒乎故诗曰皎皎白驹在彼空谷言贤者有以隐处也士者天下所以系而治乱王覇之路也今徒得中材习俗之人而用之岂朝廷之利也诚能科试之外间发明诏并访遗逸待以不次使天下之士高材独行尝有不求闻达而朝廷求之者则庶乎行义立而士厉矣臣愚不佞故为士说

说农

说曰呜呼生民之困无甚於农也古之农一夫受田百亩今之农十夫无百亩之田古之耕皆为己今之耕皆为人古者时使薄敛以安之力田以尊之今者力役厚租以困之上不为科以励之古之民四而农居其一今之民士工商老佛兵游手合为八而农居其一古者士则不稼大夫不为园夫红女之利今者公卿大夫兼幷连阡陌古者工商与农相生养皆有度今者工商之取於农诈伪无厌古之老佛入於中国则驱之今者老佛诏民以养之古者养生送死皆有常费今者婚嫁丧葬淫祀皆无节古者山泽陂湖之利与民共其水旱皆利之今者障筦而皆有禁槁而不得救潦而无所泄古者教蓄积又有仓廪以发其匮今者不制不蓄凶年无所赖不免为流亡古之天下即今之天下而异於古者十奈何农之不困也古之农常重其君臣相与讲谋必先及之今之农常轻为吏者闻有劝农之事则相与非笑之此古之农虽劳然悦其利而趋之故常多而愈富今之农既劳又无利以悦之故常少而愈困以今天下之口无虑二千万跻汉轶唐可谓盛矣然籍而为兵戎者常数百万遁而为老佛者又数万琱琢之工游靡之商府史胥徒之类医巫卜祝声乐之伎合而言之无虑数百万此其略也由是观之天下之民百人而一农农之人一而食谷之人百古以一农养三民犹患其不足故命冢宰制国用视年之上下一有水旱则命乡师賙之均人恤之今以一而养百其至於穷且盗也宜矣呜呼农之困未有甚於今也以汉文之时天下富庶衣食蕃滋尚能赐田租宠强力贾谊晁错或劝上敦本以杜游末然为汉文者不求文王之法治之乃躬耕籍田以粟赏罚其为劝励之道亦末矣所谓文王之法何也五亩之宅植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无失其时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昔孟轲为齐宣言之详矣宅不毛者有里布田不耕者出屋粟民无职事者出夫家之征载师纪之旧矣或曰今可为乎曰未也十室之夫耕人之田食人之食者九而欲为劝励之道犹无车而教之载无弓矢而教之射惑矣今天下之法必始於名田而终於劝农名田之法必始於公卿大夫而终於黎庶劝农之法必始於法孟子而终於如载师圣君贤相讲求太平之策无先乎此矣志不云乎王法本於农臣愚不佞故为农说

说工

说曰工者天下之末作也不为其末不可以养本不制其末本亦从而害矣古者百工之属有六曰陶旊之工曰筑冶之工曰玉石之工曰车梓之工曰韦革之工曰萑苇之工工虽多不过是六者天下之用蔑不济矣先王知後世不能无乱故分之以不易业制之以不杂处禁之以不作淫巧故记曰异服奇技淫巧以疑衆者杀无赦然犹患其未也不美宫室不侈黻冕车不雕几器不刻镂当是时也百工之人持度量绳墨以事其上无一不在於礼其为衣食之道皆才足以自赡三代之所以务农重谷者由斯道也然三代衰世之君皆不顾先王之法穷天下之侈丽以奉一时之欲末作者从而利之浸以无巳以至秦汉之君池台涂金碧之饰衣冠增文绣之美皿器施珠玉之华君好於上民好於下君为其一民为其二天下纷然盖不可禁巳呜呼民之不幸其亦甚矣乎三代之时其君义而有制其民俭而有礼其末作仅足以相生养後世其君侈而无度其民纵而无节其末作顾巳如何矣然而浮屠老子者何居而来也其为衣食栋宇之费皆非取诸己是以用而不会穷奢极靡而无所厌古之工居民之一今之工居民之百古之财君取其一民食其九今之财君取之浮屠老子者又取之转以衣食於百工是以百工日富而农日贫噫先王务农重谷之道亡矣今山林斧斤无有休日天下之财聚於宫塔而生民之居有暴露者文绣纂组有被於土木而生民之衣有蓝缕者金玉雕靡施於服器而生民之食有蒲苇者今之所市古之所禁也今之所以获养於上者古之所杀也木不得蕃於林珠不得藏於渊金玉不得抵於山其余翡翠玳瑁象贝之属皆不得遂其生今之所忽古之所重也故曰唯天下至诚为能尽物之性夫百工要利而日伪上焉者不设经制又从而好之求尽其性不可得也臣伏以陛下恭俭之德虽汉之孝文未能及也惟是承平以来经国之人不着法度以杜机巧浮屠老子又从而招之所以末游盛而风俗靡今其可谓甚矣不可不止也朝廷以纯素之化先之於六宫次之於大臣後之於天下天下以画一之制始之於浮屠次之於郡县後之於生民使人人以约易侈以质易文百工之巧无所为自然民富而农劝王道之本立矣臣愚不佞故为工说

说商【原阙】

说田

说曰古之圣王在上而下无不足之患者非能并耕而食之也为其田之有制也民不可一日而无食田不可一日而无制是以圣人起必先制田三代井牧之法是也计口而授之凡人之力能胜耕者莫不有田以耕故民足於自养而无贫富强弱之差也井田一废富者连阡陌贫者无立锥黎民穷困逃秦而归汉然而汉不为之制方轻田租躬籍田劭农夫宠强力故民莫知劝且不胜流冗矣由无制也此仲舒师丹荀悦为时君言之详矣方今之事不惟无制又从而亡之者多矣中国承平生齿蕃衍宜无让於汉而天下之田其数才二百五十万顷而废者又尝二十万校之元始才三之一是制既不立寖入於兼幷不唯吾农无所耕朝廷之赋亦从而亡矣景德中增田三十余万而岁赋反减七十余万此其验也夫天下有兼幷之民专利之公卿大夫不耕之释老漫衍之陂泽而望天下之田日广天下之税日增不可得也古之兼幷兼民利也今之兼幷又幷公税也其归十夫之田者或不受三夫之税卒以其余称报亡徙而诚无有一二由经界不明吏缘为奸不可制也古者公卿大夫专利四百顷为甚多张禹是也今之公卿大夫动以千数而不厌由名田无法亷耻不立而风俗不竞不可不制也今之释老古之南亩之民也一入游惰坐而无事不唯民养之公家又以田养之将见民皆弃劳辱而归游惰矣不可不制也古者陂泽之利皆有水官以治之今水部徒有位号非有常职亷刺守长其名劝农而未尝知责鲁有大野晋有大陆秦有阳陓宋有孟诸楚有云梦吴越有具区齐有海隅郑有圃田周有焦获盖有汪洋演迤不可得而耕植者矣不可不知也鸣呼诗不云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田之敝如是而不为制理之道主者得无愧乎税租可均也兼幷可限也游惰可止也陂泽可治也在朝廷谨於经制责於官人而立法必始贵者天下之田日辟天下之税日起生民之利可胜言哉臣愚不佞故为田说

说谏

说曰昔者天子之臣谏者七人虽有傲僻无政而不乱诸侯之臣谏者五人虽有谩谰不法而不亡卿大夫之臣谏者三人虽有孱肆失职而不辱士庶人有谏友虽有嵬琐弃业而不刑君不知君之难而昩於求谏谓之独开招纳之名而乖虚受之实谓之愎有顺听之美而亡力行之义谓之弱知斯三者闻善而乐闻义而徙闻过而悔闻恶而止而已耳臣不知任责之重而昩於为谏谓之墨好直言而闇大理谓之愚屈祸患而回势利谓之贼知斯三者能强国能爱君能兴治补救能进贤退不肖能不疚富贵能不畏刑戮而已其君如是国则为治国家则为治家其臣如是大臣不泄迩臣不私远臣不苟吁其可谓盛矣前此者其君未尝不受谏而天下未尝治其臣未尝不谏而名誉未尝贤故君子不以纳谏为难而以知言为难不以进善为难而以蹈道为难何谓知言有逢君之谏有要君之谏有一曲之谏有丑善之谏逢君之言辩而似智要君之言讦而似直一曲之言迂而似法丑善之言蔽而似信是以君子不可不察也故诗曰哀哉不能言匪舌是出惟躬是瘁哿矣能言巧言如流俾躬处休何谓蹈道好古之谏昩於适时之变好仁之谏昩於临事之断好动之谏昩於静谧之理好法之谏昩於忠恕之厚是以君子不可不察也故诗曰匪先民是程匪大猷是经唯迩言是听唯迩言是争五帝之世其臣不及其都吁谋谟有戒而无谏而天下治三王臣主俱贤诲之以治乱通之以讽谕而王道成後世其君不及其臣不谏不治不诤不从而君臣之道无常矣故龙逢比干畏责以死谏伯夷叔齐畏道以遁谏周公君陈畏治以诗书谏宫之奇百里奚畏乱以辱谏鬻拳泄冶昩其无可为而以刑祸谏呜呼君子爱其君之心亦至矣奈何幸不幸之异也君子知言与道之难而知其美恶犹有二蔽焉事小善而亡大患勤於谋始而怠於乐成此天下之大患也晋武帝可谓有容德矣大臣刘毅比之桓灵而不愠其讦及山涛陈经武之备而不用和峤纳储贰之忧而不从孔恂语元海之奸而不除此事小善而忘大患也唐太宗可谓能好善矣房魏数人者犯顔则悦逆耳则顺张元素疏乾阳之役以同乱於桀纣且能听而止一有翠微玉华之侈贞观之风殆矣此勤於谋始怠於乐成也善用谏者无他知其难与蔽之说而存之治道其庶乎臣愚不佞故为谏说

说恩【原阙】

说宥

说曰古者有宥而无赦故曰宥过无大又曰杀无赦宥者刑之仁也今者有赦而无宥故比年一降三年一赦赦者宥之失而刑之贼也易之解曰君子以赦过宥罪盖曰过则赦而宥其罪非有罪而赦之也穆王道衰吕侯作刑而刑罚之疑有赦穆吕之刑非舜臯陶之刑也舜为君臯陶为士师天下宜无刑犹曰罪疑惟轻立法以教後世也轻者忠厚之道非赦之谓也春秋肆大眚仲尼讥之非是之也汉儒不探其意诈古以罔今或谓国君过市则赦是国君所至诏人以杀人乱莫甚焉故诗曰彼宜有罪女覆说之昔者天子一受命祸乱一息新旧染定民志君子犹曰王道之薄也舜受命诛殛放流者四人而天下服未闻赦也管子曰赦也者先易而後难久而不胜其祸惜乎论之小也非之而犹以为利苟於暂恩而不知必去此桓公所以覇也汉为甚矣论者数人焉唐不尽革也或止之或推之亦数人焉然未有比年一降三年一赦若今之甚者也夫天岂不爱斯民而能为之五日一风十日一雨使田不耕而植乎不耘而获乎风雨不时丰年不常则民日仰首云霓之下窃幸一丰乐亦曰天之赐也劳耕而植力耘而获其有粱稻则知自贵而不费此天之所以不为也今天下大泽计日而知则下非有云霓之望小人屡罪屡脱则不若一幸丰年而知自贵此赦而又失者也上世无赦其刑平其次有赦而贼刑今夫屡下而贼恩贼刑者杀人不死伤人不刑然小人犹以幸而获免日诵天子之德而不复蹈其奸贼恩者天下亡命屈指俟报不知朝廷之仁而谓之典刑适尔释而未必改谓後之日复当赦天下由赦而伪者多矣是方於前世不独有惠奸失恶之叹用恩之敝一至於此可不念哉臣伏谓事有挟山超海不可为者折枝则非难也以今君相圣明使天下刑措其势犹折枝况不数赦而已乎唐太宗何人哉顾不为耳臣愚不佞故为宥说

说禁

说曰兽之走圹鸟之飞林民之趋利皆性也先王因民之利而利之故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海不爱鱼盐山不爱金铁天之所生地之所养苟可以衣且食民皆共之为先王之民其亦幸矣後世酒有榷盐茗有禁金铁有赋关市有筭天之所生地之所养苟可以衣且食者国皆障而取之然而民固困矣国家犹有补焉是以後王不能改也今则异於是山海之利夺於民而筦於官有司不为权宜通流之术而取赢焉徒设刑辟以制天下使民怫口腹心知之欲违贱美而就贵恶以求十倍之利是以官刑日烦公利日耗国用日不足禁之敝未有是也朝廷徒有专利之名而不见为利之益生民徒有抵冒之苦不能怫饮食之乐今千室之盐茗市於官者不百十彜酒就榷者无五六由朝廷之法见利於近不见利於远取赢於贵不取赢於贱有司徒有毕收之意天下常有百分之民未尝为公利郡县之刑仅制其一而天下之狱岁巳万计将尽制之天下怨溃不可胜矣楚人载货贝而之齐一求二称之息踰月而後返一求五称之息踰时而後返其取寡者能以一时而三之齐是其取五者五而其取二者六矣今天下之禁正类於此主者徒见取多之数而不知速返之益故未尝通其法又从而增益其筭争一时尺寸之利是无异救人之跌而引其足不惟无益且徒速其死耳今天下以禁入泉岁才能二三百万使通而求赢无虑十倍此利害较然陛下之臣皆能知之而不为由有司不责其实徒苟且践历以自富贵遂使日蠧月坏将无可为也昔孟轲见齐宣王语以王政王曰寡人好货轲曰王如好货与百姓同之於王何有今天下之禁非陛下所欲为汉武以来未有能改也诚能通法轻利寡取而求赢刑得以清财得以博民力得以充国用得以足然则陛下虽用禁王道何损哉臣愚不佞故为禁说

说戒

说曰或问大禹戒舜信乎曰书有之曰毋若丹朱傲唯慢游是好罔昼夜頟頟朋淫於家用殄厥世若是语中人不足道况圣人全德巳乎曰古者养由基善射挟六钧之弓百步以射杨叶百发而百中有过而笑者曰是未足以语射也夫善射者百发而百中今日百发谓之有功明日复射弓拨矢鈎一发不中前功并弃以圣人而治天下万虑万得谓之善治一虑不得万虑之缺是以不可不戒也曰以丹朱戒舜不巳甚乎曰戒者不可不甚也甚者所以固其终也故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美哉大禹之德也使後世下得以戒上臣得以戒君必自大禹始故成王之为君也周公告之书曰无逸曰立政召公遗之诗曰公刘曰泂酌曰卷阿是三者不同谟爱君爱天下之志一也王者治天下之始何尝不退托不明畏神器之重念天命之大而皆博访忠谏以补察不逮深求民隐以顺协羣附若是时也观天下之治易若反掌及其志磨於岁月身恬於安逸耳目悦於声色起居乐於台观驰骋快於犬马玩好美於金玉朝燕废朝夕饮废夕有善始之名而无善终之美先为天下之治而後为天下之乱是无他由戒其始而不戒其终也故传曰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宣王中兴之君也君子观鸿雁之美庭燎之箴沔水之规鹤鸣之诲祈父白驹黄鸟之刺斯干无羊之作知宣王之无终周道不复兴矣使六月之北伐采芑之南征不为斯干无羊之占梦文武之治斯灿然矣文皇善治之主也君子观世南文本之谏玉华翠微之役知文皇之无终不为纯王矣使贞观之勤不替老而纳善如得魏公之时圣人之治岂如是而已哉语曰为山九仭功亏一篑是以君子恶乎画也人皆有欲善之志而久之难君皆有欲治之心而终之难故易曰受以未济终焉臣伏谓陛下明德谨始虚心求治埀美一世前无百王巍巍乎圣人之道不可及矣伏惟知所以始之则念所以终之成所以为之则求所以戒之然则圣人久於其道而天下化成陛下之道远足以继舜陛下之臣不慙德於大禹岂区区周宣唐宗足比隆哉臣愚不佞故为戒说

 

卷八

<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都官集>

钦定四库全书

都官集卷八      宋 陈舜俞 撰记

海惠院经藏记

秀州檇李之奥壤华亭县唳鹤之名邑白牛村在其西有人烟之富海惠院於其间为兰若之胜先是赐紫僧奉英智力肤敏杰为主者乃募人书所传之经其函八百其卷五千四十有八而居人吴氏子仁义施号为长者为之募财僝工作转轮而藏之其屋若干楹载砻载琢饰以金碧以某年某日落其成也白牛居士陈舜俞叙其义而赞之曰天下之险东有泰华南有衡岷西有崑仑龙门北有大行羊肠此天所以限方域也然而宝货出焉而负重者至草木禽兽生焉而樵苏弋猎者往冯焉蹶而伤下者踣而死又生生之大患也圣人为之观转蓬而作车以载之嵯峨决而蹊通崪屼碎而尘飞视千仞以为夷化颠踣以为安则车之为利盖远矣无明之山悭贪之阻嗔恚之冈痴暗之崔嵬诈妄之丛棘深林淫乱之坑谷谿涧而衆生莫之能免也於是教之以法为车以布施为輈以禅定为轸以忍辱为毂以持戒为辖以勇猛精进为辐以般若为轮度脱诸险不堕生死始於自载终於载人故此经之轮不为无意也况夫我为法轮致远由已有相虽外发心必内心转轮驶心止轮柅举真如之性海一指而徧尽尘沙之法门有念斯足须弥纳於芥子沧海入於毛端具体道之枢机利物之关键作之可谓妙用施之者不为无穷之利乎若夫山涧同平夷险一致驰骋乎无傲之驾遨游乎无方之机非作非止孰溺孰载吾非斯人之徒其谁与游然殊涂同归何远之有

秀州资圣禅院转轮经藏记

天轮左旋四时不令而行地轮右旋万物不言而生藏轮北旋诸法不谕而明轮之义大矣哉四时推互万物流布诸法无住其道一也然如来出世唯以一大事因缘示悟一切缘诸根异有二三说非意本然也迷尘末路流荡忘返善门百启无一入者朝讲暮诵人其难乎大智创物严一屋处以衆经聚号大法轮一转万徧能令衆生於一念顷含受诸化是所以速其归也愚者曰善哉转轮植我德本於未来际获无上道智者曰大哉转轮即我自性於当念处悟无上道推是而议院之有斯作也悲护饶益可胜言哉以至和元年三月丁亥营基十月辛卯落成赞曰琅函星环赤轴金晃墨宝珍聚香题金牓是谓经藏是非经藏是名经藏毂运环循电走雷振钟幢前引歌呗後陈是为转轮是非转轮是名转轮名即是实实即是名空华之果叩寂之声为大饶益法界含生

明州鄞县镇国禅院记

世传五土九宫之书嵬琐不经其义殆不可得而诘之矣凡其说者以乾坎震离同凶坤艮巽兑同吉持而考诸天下千夫之州百室之邑陵园庙塔之负据面势往往得其所由废兴者故上至朝廷为立官局置署丞长以日相讲肄人着其说为篇下至公卿大夫士虽好古信道之人犹或畏以信甚则杂以耕夫野老之言张福祸之验如影响以动蚩蚩之民使生者不得保其安宅死者火燔水溺而无以葬痛哉贼道祸俗而莫之能救也予十五年间再官於天台四明之二州此古所谓天下奇山复即其雄伟险怪古今有称於山者而游焉求其所以凡得不坠者不独物象之特出而不可蔽塞亦必世有材力之人主而起之一日镇亭山镇国院之僧某乙持其所居之形胜及兴作之历年诣予请文为记且其僧有殿其法有堂其居有室其廪有厨锺台浴屋崇扉修庑焕乎无一不备而又盛矣其门之辟则曰丁其路之行则曰丙其山水之会则曰巽考其然则曰是本於五土九宫之书所同吉者嘻将有是耶将适然耶及问其初则曰唐贞元六年其徒曰慈云居而基焉会昌中悉废大中九年曰灵持乃复兴葺中和五年始得今号皇朝天禧二年曰普光庆成又广基构景德三年曰宝寜主之及今传袭不絶故大成推而言废兴圯完果系乎时及其人之能不能而不在乎吉凶之说者矣不然何一吉而中废垂二百七十三年而始备诗曰维其有之是以似之因书而授焉且告惑者嘉佑庚子十月癸未记

秀州华亭县布金院新建转轮经藏记

布金院去邑七十里居有上人曰清巳其行淳白善护其法所谓慈忍精进者岁既久闾里莫不向焉邑人曰顔覇乃首施钱二百万书其凡所藏经又相与谋营大屋为轮而环积之其後工未就於是无远近争投以财若堂而构越二年而告成函以文木袭以绨锦载以华轮瞰以藻阁缭以珠贝负以虯龙覆以隆厦周以广庑方琢圆磨明怪幽巧涂金间碧严饰杂绘总用钱千万前後施者畧数百人焕乎盛哉夫西方之书生灭之极谈也生灭者周流而无穷周流之谓迹无穷之谓性迹有去住性无前後寓物见义莫妙乎轮轮之名有二一曰法轮诸佛之所乘也智慧解脱以动之戒定悲忍以行之小而入乎微尘而有余大而御乎太虚而不能容拟诸形容而莫之能名法轮也其二曰苦轮衆生之所乘也动之以烦恼贪着行之以冥乱罪罟上骋乎天中骋乎人下转乎地散而入乎鬼神之都禽兽之乡而莫知其归拟诸形容而亦莫之能名苦轮也噫在佛为法在衆生为苦有衆生乃有佛非佛不能度衆生然佛之度衆生也未尝脱吾轮而载之盖即其所乘而指其所向故能方轨同辙而出乎无穷之域焉耳然则凡所谓轮者皆可以推止诸苦令法流转亦几於佛矣轮之成也上人以予能善解其义其文可以申赞叹见属者不远千里云时嘉佑辛丑岁十二月壬辰也

湖州安吉县灵峰殿记

障南古邑灵峯在西南水石甚美负山为宇始五代开平丁卯岁高僧义璘号明义大师作也当吴越王重佛尚施因用褒赐且名灵峯长兴癸已岁始作佛殿以待有像宗室太傅之夫人刘氏粤通夕梦喜发檀信乃损奁金选工奏技香涂严饰尊侍列席盖已大备越一百五十有九年实皇朝治平元年甲辰追用嘉佑壬寅明堂诏书改赐今额虽承平天覆林泉有光而风雨岁久土木坏矣院之七世法嗣仲贤曰为上首游方受道多所明逹贤首法门持擅师讲行力既余博善兼术於是徒尊於堂人向其方叹此倾圯慨慕兴作俄有邑民施则安则寅则寛彦邦及嘉禾沈承礼唐简远近十余姓人方企重师学亦乐植福果乃聚钱三百万共起弊旧以治平丙午十二月十九日已亥经始明年春大落成金椎奠础文木绳直若植其楹如飞其甍丹漆内外绀碧上下视古有褒於邑为胜大哉薄伽梵之道也以无我为已故万物莫能踰以无尽为仁故羣生莫不被其力以无边为量故大至於虚空而不容以无受为得故施等於大地而不为极顾一微尘之财施一毛髪之栋宇乌所以报称者然智者之至於斯也修作之体空而成坏等悭施之性一而受舍忘中立於无相之域而大寓於有为之时岂复一事而非道者使衆人之至於斯也香火以荐歌呗以乐登降旋拜一合掌一俛首类如是者皆生乎无心而致其心遂即其心而识乎无心则其报於佛多矣其利於人远矣可不记诸时治平四年八月初一日丁未记

秀州华亭县天台教院记

善哉天台氏之建化也以观心为法以念佛为宗观心者观有心以至於无心念佛者念彼佛以证乎我佛或升阶纳陛同践堂奥或顺风乘航横絶苦海真可谓大乘之渊源导师之方便者矣原夫清净本然无有空假因缘忽生万法以起河沙妙门一念而足所以体同寂照神冥乐域丘陵坑坎悉见严浄衆鸟行树皆出法音用之则然何远乎尔佛陇肇基神化周浃诸方向风缘应如响则夫来四方之珍聚肄六时之白业栋宇具而神人安锺梵作而斋戒修又可阙乎秀州华亭县某寺天台教院者真鹤唳之奥园实龙像之精舍先是界相东南地隙草茂时和年丰民有余施师徒日演广厦斯作讲诵未闻人莫知向法师元湛台岭之宗实为苖裔言厌游方聿来胥宇既以知见提撕其新学亦用方便诱掖於里俗於是檀供旁午?模备具复即浄室作西方弥陀之像其高十有六尺岿然垂臂若将援溺以应经量邦人延宥善施乐义乃为之购金以极涂饰然後居者有以系曕诵之慤游者以之起师仰之愿揭像运之观瞻毕空门之能事矣嗟乎谁谓布施为住於相衆生不爱顶踵悭贪无厌暗覆真觉集为苦本流转生灭莫之攸止故无信舍相则执着亡空寂见则佛性具矣谁谓声色不足以见如来今夫金山之聚不辍乎吾目和雅之音不息乎吾耳尘法虽外其心则我苟离见闻则无有佛故夫乐苦空而断因果厌诸相而求解脱未足与语道者也院既大成严像且毕以仆夙体斯道见嘱随喜云

海盐李宰遗爱碑记

秀州海盐县有贤宰太常博士李君爱养其民而为之兴利又教其敦本节用既去其民思之有吴承润潘彦昌者与衆纪君自始至及去烂然见於成绩藏於羣心称於衆口之事诣余求为文词以信当世云濒海之民其生不勤有川不瀦有田不耕若岁屡雨四野为澜而注於海旋时微阳则无所溉坐视赤地擕手流徙者衆矣故十年之耕稔无一二君初即事人方频饥转入山海持茗与盐以给衣食而君皆权宜弗禁乘春可耕而室无稻粱之种君曰天有其时而民无其力咎将谁执会运使元公绦行郡君持告身勑文数通乞置郡帑假官钱三百万货民籴种及粮元公嘉许之岁终民赖以稔先是唐有贤令李锷通邑凿泾凡三百有一岁久以塞君曰沟川不浚而望岁犹气血之竭求为无病不可得也於是作劝书一篇二百余言布告於民始命之积贮慎啬以养生送死卒诏其具畚锸随所占田人自浚治因土为塍以御水旱提宪张公师中察其能即以上闻求赐奬书以劝能吏久之不报君曰浚泾利之畧耳我功未完宜其朝廷之不与也已而岁亦小歉君乃大劝民为横塘堰旁植木为闸长水永泰开济乡以下皆为乡底堰几三十所以讫一时之利凡前後兴作命令一下民知以佚道用其力未尝不老幼相告语劝从之惟恐後不戒不扑而告备戊戌仲冬吴中雨迄於已亥之仲夏而後已旁州接轸幅员千里皆被水患独君之邑有堤防流决之备而君则去矣以是民之思君也尤甚噫古者劭民务农而为之开地利以当天时於政为最先是以周有司勲掌六乡赏地之法而民功为庸在汉若杜诗召信臣之属始能当之以君视古奚其愧哉君之政大畧其刑以寛其令以简其分争辩讼皇皇焉惟恐不得尽其情其视一夫不获腼然愧於面目宜其居则劝以至治去则久而益思也巳予尝陪君为别头主试官知君有文行嘉兴之亲旧又能为余道之实悉如来告者之言故不愧为之辞以俟史氏之捃摭君名维几字景纯嘉佑元年四月受署四年四月代还其年六月乙亥嘉兴陈某记

杭州知府沈公生祠堂德政记

仁宗之四十一年起居舍人知制诰吴兴沈公方帅越治行闻於京师诏迁为扬州守既而曰襟带江海杭为大州乃以易公仍进官某曹郎中公方过杭其书适至衆相与喜曰此公家州也山有宰木巷有葭莩俗之良窳民之宜疾皆已夙讲治可跂而待也公受命明日入府领事十邑之长奔走来奉图玺者一概劳见人人为数其贪亷勤怠之状於是莫不相视以愕畏公素辨也公之庭事吏案上下日数百剸剖立解无有凝刃居无何吏有受金者夜告其妇曰使君方严我幸得金五千妇问其处犹弗告也明日吏暴集公责於庭曰孰为受某人金若干以语妇而不道所以置某处耶吏股栗请罪然後人益以公为神远近内外无敢欺绐其始严讥盗攘清止博奕下辄或抵冒公曰以付法外者正为是也乃独过示区处以耸羣聼有夫横猾挟左道以持公私前弗能去公捽置之法自是人知公不可犯也涂无酗言道不拾遗奠枕万家户不夜闭狱讼日衰狴牢屡空公益傅律令杂下条教命毋异权量毋屠牛狗毋饮鸡豚毋以倡优蓄良人市有恶钱衢置大缿而投之不浃日积以千计子父异处着为期使自悔还者奔北几数百室浮屠氏杂市贾为抱贸妇女游其居而恬弗怪一切止之西湖不渔古制也日浸以弛申?其禁鱼跳於防儿童不敢下视盖公之所以令其民者或躬自蹈而诚率之不然本其民之安且乐也故其文一下郛郭田野争相传诵老幼更迭告语无敢不聼以信如是公为政之明年仁宗上僊公奉诏攀号痛慕殆絶行服荐享东诸侯以为仪乃罢游观不置觞豆召宾客帑有羡钱以访良家之贫无以适者用为妇者数百人矣於是时也杭虽旧州其俗惟新家有良人亲有顺子蓝缕短褐闺箔织组无有小人愚夫愚妇久而弥知戴公恩且愧其风之不竞也上即位之二年冬十一月公之政亦二年矣诏还公於是民知公去是而用将致於大自嗟其逢之不可再也乃相与於山之巅作为室堂物色仪象以揭示曕仰日颂公寿已而衣冠缁黄耆旧秀艾之人以嘉兴陈某退居田间为其隣里公之风绩耳目所接能为文辞以慰其心来有是请仆既不获执笔之让且以公春秋三十七恭俭简易师长其民不出堂奥洞见比屋遂能法奸仁及庶类其老而声明王家利泽四海也必果矣虽古名臣何以加诸得不引考条列传信其後以待史氏之攟摭耶时治平元年十月日记

秀州崇德县新三桥记

县当漕渠????通七乡民屋於两濒三桥实往来者岁既久土薨木朽民将病涉卫君子渊自临安簿有材能上官荐为令又用捕盗功得便官进补是县崔君圣猷佐之聪明惠和法奸仁民人神晏安百谷阜昌民虽有赋役若孝子弟奉父母朝夕望顔色惟恐命令不下无敢背者一日感三桥之坏徘徊有改作意民知之隣传里报相从来堂下愿输金匠石一新之县官为指画高广皆褒大旧作於中桥作亭以游居者休行者未尝劳一叱呵指呼踰月而三桥成学春秋者请书曰秋七月某日民新三桥何以书善之也何善尔利往完久之道也何言乎新作有旧也县官教民作之不言县成民志也三桥之石非一日而具何以日言民之乐工之来若不日成者也噫天下之政方束手於三尺律又岁未久而易岂遑与风俗扶颓革朽一一如古人二君政未久下民比比有歌咏又能彻故兴利垂数十世材亦罕矣朝廷自三公至百执事县为最下二君去是其扬能历级岂一二而已又将发见事业如邑如民桥予不识後之来者宜如何书

明教大师行业记

宋熙寜五年六月初四日有大沙门明教大师示化於杭州之灵隐寺世寿六十有六僧腊五十有三是月八日以其法茶毘歛其骨淂六根之不坏者三顶骨出舍利红白晶洁状若大菽者三及常所持木数珠亦不坏於是邦人僧士更相传告骇叹顶礼越月四日合诸不坏者葬於故居永安院之左其存也尝与其交居士陈舜俞极谈死生之际而已属其後事兹用不能无述也师讳契嵩字仲灵自号潜子藤州镡津人姓李母锺氏七岁而出家十三得度落髪明年受具戒十九而游方下江湘陟衡庐首常带观音之像而诵其号日十万声於是世间经书章句不学而能得法於筠州洞山之聪公庆历间入吴中至钱塘乐其湖山始税驾焉当是时天下之士学为古文慕韩退之排佛而尊孔子东南有章表民黄聱隅李泰伯尤为雄杰学者宗之仲灵独居作原教孝论十余篇明儒释之道一贯以抗其说诸君读之既爱其文又畏其理之胜而莫之能夺也因与之游遇士大夫之恶佛者仲灵无不恳恳为言之由是排者浸止而後有好之甚者仲灵倡之也所居一室萧然无长物与人清谈亹亹至於终日客非修洁行谊之士不可造也时贰卿郎公引年谢归最为物外之友尝欲同游径山有行色矣公亦风邑豪预焉冀其见仲灵而有以尊养之仲灵知之不肯行使人谢公曰从吾所好何必求富而执鞭哉凡其洁清类如此皇佑间去居越之南衡山未几罢归复着禅宗定祖图传法正宗记仲灵之作是书也慨然悯禅门之陵迟因大考经典以佛後摩诃迦叶独得大法眼藏为初祖推而下之至於逹磨为二十八租皆密相付嘱不立文字谓之教外别传者居无何观察李公谨得其书且饮其高名奏锡紫方袍仲灵复念幸生天子大臣护道逹法之年乃抱其书以游京师府尹龙图王仲仪果奏上之仁宗览之诏付传法院编次以示襃宠仍赐明教之号仲灵再表辞不许朝中自韩丞相而下莫不延见而尊重之留居悯贤寺不受请还东南已而浮图之讲解者恶其有别传之语而耻其所宗不在所谓二十八人者乃相与造说以非之仲灵闻之攘袂切齿又益着书博引圣贤经论古人集录为证几至数万言士有贤而好佛者往往诣而诉其寃久之虽平生厚於仲灵者犹恨其不能与衆人相忘於是非之间及其亡也三寸之舌所以论议是是非非者卒与数物不坏以明之呜呼使其与夺之不公辩说之不契乎道则何以臻此哉虽然仲灵之所以自得而乐诸已者盖不预於此岂可为浅见寡闻者道耶仲灵在东南最後密学蔡君谟之帅杭也延置佛日山礼甚厚居数年然言高而行卓不少假学者人莫之能从也有弟子曰慈愈洞清洞光所着书自定祖图而下谓之嘉佑集又有治平集凡百余卷总六十有余万言其甥沙门法澄克奉藏之以信後世云熙寜八年十二月五日记

 

卷九

钦定四库全书

都官集卷九      宋 陈舜俞 撰书

上韩相书

集贤相公阁下某居东海之滨一日获邸吏之报曰天子命阁下为丞相不以阁下与富丞相者并有天下之望其怀天下之业若合符节康天下之心如和埙箎已乎不以朝廷百年之愿治付庙堂一日之更化求其民为富寿之民吾君为无为之君已乎某闻之不知神王气至发而手足舞且蹈号呼童仆传告宾客仰首天日疑已清明亦不以天下之贤过阁下二人而无所闻生民太平舍今日一致而不可得已乎岂惟独然盖有缙绅先生岩穴隐处相与庆叹万口一辞美哉皇乎吾君求治登庸贤辅如此之至也某伏念昔为相州之下客一蒙国士之遇伏自阁下诏还宰司归柄枢极心则喜快然曾无一言进贺谒者始则以踈贱不敢自比於门生故吏又谓阁下经纶之材方屑机务未足为天下大庆也某尝论天下之治是何致之难而失之易耶君臣之相遇是何倡和之少而聱牙之多耶仲尼历聘而世不用房杜得君而材不足此所以盛治之世垂千百年不可一见也伏惟阁下前既柄用出居於外十年不复阁下必自谓有致治之术而无其时天下亦为阁下惜之富丞相大任先复居今三年而未尝发所藴见洪业必自谓无出阁下百发之中也是以古者使人之贤不竭其用使人之力不极其勇用竭则天下无所望勇极则事至而无以继帝王操术盖为此也昔者范文正公富丞相与阁下齐名今天子皆用之亦不竭矣昔有百中之名今求百发之效一发不中中国之望不足道也且如夷狄之人何此阁下今日之举不可不重之甚也某至愚不惟尝辱门下之爱今当阁下之进用不敢为俗人之謟贺固其心惓惓实为天下之重不能默已若夫正社稷之根本定朝廷之纪纲核臣下之名实休生民之耗蠧美风教之凋敝收礼乐之极功此皆阁下固有之学前定之业施之自有先後取之而无津涯可不待涓埃之言而有所补也惟阁下无失其时力行而已矣天下幸甚天下幸甚不宣再拜

上时相书

十二月十日具位陈某谨斋沐裁书再拜献於集贤相公阁下某窃谓三月不雨肤寸之云油然而起不特有一成之田槁而未芸者仰而望之一国之人皆是也及其未雨鬰然在上人皆祝之亦不独有待者始有言盖能为天下膏泽者人人愿见之天下膏泽人人愿值遇沾沐之此所以自古到今英雄明哲之人可以深坐廊庙收取天下之士天下之士怀抱志策惜不能致身其人为一时所并用也伏惟阁下天资材业发见富贵天下之人望为膏泽虽汉之平勃唐之姚宋未有能若阁下收天下之望於未用之前者也自阁下发策登大科当时有识君子已深器阁下为公辅边陲久安兵惰财匮胡马南牧朝廷震惊阁下出疆讲和张皇国威议者以阁下不独使蕃汉之民重见太平於朝廷有定鼎之功天子乃用公议擢阁下预机密阁下自信与上金石亟欲建明大事图天下长久计未几以大谤中起免居方面垂今十年朝廷之事日不治阁下之望日益隆天下之人指阁下语者谓朝廷有太平在一方适未取而施之庙堂之上取而施之如反掌耳某吴人也今年秋居吴中闻天子复命阁下归政府某不得见天下之人如何耶以吴中而言天下缙绅先生庠序学校至於岩穴逸处皆奔走庆贺谓国家太平一旦复兴拭目而视洗耳而听不复有所疑虑者天下皆是也某当是时与二三草茅之士更语更念阁下当天下如此重望负天下如此重责又天子刷去前日不可破之谤洒然用之如此天下之事甚大久安之敝皆是使阁下以何者为持操以何者为急先而能一举动塞天下责答天子之明且信哉此古人所以位为忧不以位为乐也又伏谓朱研益丹矢激愈远以阁下天资之事业济之以十年有待之思宜资之甚深取之左右逢其源也因感昔唐明皇讲武新丰驿始姚崇以呼犬放鹰称合上意明皇命崇为兵部尚书同门下崇在马上不奉诏又迁紫微令崇马亦不进至猎罢崇奏曰行天下之利革天下之敝恐陛下不用臣言臣故不敢受命因对上条数十事皆中宗末年社稷之祸及天下宜急先之务甚深切明皇为之感发涕流应崇曰天下之利朕能行之天下之敝朕能除之朕能用卿之言崇曰陛下如此天下幸甚臣敢不备位论崇之进初若不正然卒为贤宰相後世称十事者谓之昇平之源岂非得君之节不苟致治垂世之策素定也又窃闻般输之巧天下所至未尝无材何哉以其以构厦自任不待求木而後任责也上料阁下受命之始宜有入幕端士尝出其门之人夙夜为阁下讲论措置使无毫厘之差令如近世姚崇之盛事譬如夫子入太庙每事问夫子岂不识礼之末者哉盖奉祭祀事鬼神不容有失礼而不可复反者也孟子曰乡隣有鬪者被髪缨冠而往救之则惑也虽闭户可也故位踈而言亲者谓之僭责近而忧远者谓之妄人孰不欲自裕自非甚愚乌肯好为僭妄哉然古者畎亩有不忘君之人负薪能为廊庙之语伊尹之未遇莘之耕人也曰一夫不获如已推而纳之沟中是仁人义士不待有位而後有忧天下心此某今日所以起於踈且远之中而冒僭与妄之罪来为阁下言之某之至京师踰月矣始来也即窃求阁下谋猷设施於稠人广衆中有曰未也有曰循常用例未尝主事殆失天下之望为自安之计耳某之言轻不足求胜於人私议论者如此亦暴矣夫疗久疾之人用强药悍剂而求不日之效非良医师也况自安之计本庸人所当为非所望天下贤者然居渐久闻论者日不已又颇见政府立新法断天下小事至於进用人物亦或不为论者取幡然而疑曰得非有盖世之名而未为惊世之事耶何人之责之多耶岂惩艾前日之去而慎重今日之举耶不然乃富贵名位果能动大贤者之顾惜耶请为阁下条陈之天下郡县不治久矣守宰不可一日而周择之其要在择按察之官重其权而师帅其人此最为当今急务阁下在外十年又负此康济之志久矣有以知某人转运不才某人堪为转运今天下贪墨暗弛者未免去又未尝擢一人於不次或资与才堪任是官者而闻暗为三年一替之例不识谓天下任是官尽才耶或不才耶如一不才一方之民寃枉无所诉贤不肖无所别白为黠吏货卖暴歛横求以富兼并一日已苦何待三年此论者不取一也磨勘改官之法近岁已密加之铨曹苛留孤寒之人实苦之盖要家奏署皆是京秩自不入铨选今覩新制内官非省府判官以上外官非转运提刑以上者有私罪杖举官不理为举主夫长吏刺举下僚所以重其权上为朝廷举贤下以驱策中材之人也今天下犯私罪杖而居长吏者十有五六虽絶其举才亦必受其按罪谓之可以知人不才而不可以知人才岂立法之当乎又今省府判官转运提刑果尽贤乎知州通判果皆不贤乎不贤不足以知人使之长民又可乎若曰澄改官之冗当别为方法此徒厄寒畯惰中人耳此论者不取二也自来朝廷罕肯不由监司体量而进退外官此因循之敝近者有长吏奏强盗杀人为疑狱是天下之妄人也朝廷原情谪官不复按举若此举也天下所共韪今闻其人恃已谪官枝引监司佐官为有罪以释宿憾朝廷亦为劾之夫小人无赖以已重罪扳善人得轻罪亦以逞志此郡县常常长吏能专决不受而令朝廷受之可乎朝廷既知其妄而免之矣况彼指摘者借曰不诬非甚有罪缘朝廷废之而害善人不如不废此论者不取三也国学者养贤首善地也向者朝廷以学官为资级不责教诲近岁限年而举之非常也韩吏部不曰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是不?其本而抑其末也近闻举一直讲天下端人也始者士人之望以阁下执政必不用限年法今无乃迁延以俟其年若齿与举於例皆合乃得补署虽庸人为相亦可行也此论者不取四也昨阁下居方面盛欲搜罗天下之士各以长而荐之真宰相器人之宜然也然阁下执政之始当首取天下大完之人引而置之朝塞天下望而尝蒙被荐举之人迁延阙下亟望进用是不谓阁下进退人之始其系天下甚大不能先自引避为阁下裨补耳阁下丁是时也所宜延见私第开陈诚意而恒遣之而反循默取决他宰执者以动士人之疑望此论者不取五也天下之事大於是者何翅百千内则系社稷之安危外则干生灵之戚休虽执政者不可一旦忽而不思诚未易责阁下以一已之力求为数月之效此论者谓之未可也若近事数者利害较然易明所系事体亦以阁下所可废置与夺於一出口之间孟子曰挟太山以超北海语人曰不能是不能也为长者折枝语人曰不能非不能是不为也是宜论者为阁下不取而有循常用例顾惜之谤也至如所谓未尝主事亦前此执政之旧弊其意本有数端或以寡言忍事为持重或不通知利害不敢自信独断或恐倡言为衆指执专受败事之责或恐言不见用旁有龃龉之人此常人无天下之事业不为天下信向者有此阁下一旦受人主倾心刷谤之顾托当天下洗耳拭目之观听故始者同列避让无敢前者如主天下事沛然如江河其谁御哉不识阁下何惮而不主之夫何顾惜而使至然也语曰虽有智慧不如乘势虽有鎡基不如待时窃谓阁下之势可谓盛矣阁下之时可谓遇矣夫渇者甘薄饮饥者美疏食惟恐阁下不行公政耳行姚宋之事则得萧曹之望举萧曹之业则享伊吕之功时势然也今乃都人之议喧动如此诗曰哆兮侈兮成是南箕不知天下说者又如何耶阁下无乃辜天下洗耳拭目之人替倾心刷谤付托之君而自失可为天下行事之势乎窃为阁下惜之今天下国家甚大之事诚未可举也若阁下必欲动天下之听耸天下之观释天下之疑除天下之诮复天下之望犹可为也今天下有积德力行之完士或栖迟闾巷或遗逸草野天下所共知者阁下未废而去之岂非阁下自信有所未尝主此等事示天下沮劝之明白反谓速治无益恐失天下之望取天下之诮殊不知失天下望取天下诮似不为此也若阁下之进人公进也退人公退也虽一时小人不能无憎且妬天下不肖者虽多贤者固不少自有公议为阁下助夫何虑哉又如两府唯以休暇见客固匪往制亦近岁傲然自足厌苦天下之士者为之今阁下何恬然仍旧不为改易天下之士固有抱王佐之畧为生灵之福者固有通知当世之利害愿为陛下禆补者周公圣人也不敢安一沐一饭拒天下之士而保叔父之贵裴晋公命世之材也亦上言改去唐制私第不见宾客卒建淮西之勲阁下将致身与二圣贤比何惮而不为之广都之路举步有数里之远其能乘肥马御健仆伺阁下十日中一见者必面柔便辟取阁下欢欣以为进取之人天下之士其能至乎阁下岂宜谓天下之士不足求乎某窃谓阁下大声广誉毁於今而减於前者得非以暴絶天下之士而门无端人与阁下讲论为少补助者也至於中丞御史天子所择至端至直可与议天下政事者某窃闻之旧制或於中书分听咨议时事近制唯见於聚听时亦所以间絶之也夫法不天生也不地出也阁下可以雍容上前开陈其端请得与中丞御史丞自可亲相风告?愆纠缪不必一一杂然上闻如此则天听清旷朝政修举垂世之美利也噫齿髪一改而不再功名难得而易失舜之徒鷄鸣而起禹不敢轻寸隂周公坐以待旦皆为此也阁下可不勉之某从远方来以慕阁下德业积有岁年昔在方面尝欲请谒今当阁下大用时卒然闻士人非诋之论与之应和实所不忍然且材不足为阁下用资不足为阁下振举故无嫌通传士人之言而尽布之借不能少禆聪明万之毫分亦愈於合倡诋毁於朝野之人某尚计阁下密建长策入有大论皆衆人之所不知衆人知而言之或不得其真某从而言之亦惟寛其罪戾以来天下之言收天下之计塞天下之责不遂失天下之望保有天下之功区区之心如是而已干冒台严无任惶恐之至不宣某载拜

上时相书

三月三十日具官陈某谨斋沐裁书载拜献於集贤相公阁下某以不佞而贱故惟日恐恐无毫髪树立卒泯没於天下愚不肖中乃不知量瞻望当世道德文章发见於天下之人必欲奔走而见之亦非有心附会希觊自为声光苟且博见广闻人人沾沐熏炙之已耳为是心於阁下亦十年矣数月前既来厄居勇欲果就其志不复顾计有位势之限又窃以阁下德业声名充塞洋溢愚夫稚子皆知称诵者百口一语而自阁下当国大用为天下行事衆责羣望有所疑虑请谒之始宁若进说且谓士传言其职也乃不忌讳采摭一时之事条布稠人之论具於书以献於门下伏蒙阁下不间鄙贱延置堂上一席之地假借顔色赐之余论然至愚安足识大贤者之心乎姑譬之入武库见戈矛剑戟旗旄胄甲森森然知其可以雄三军威四夷櫜包戢束皆利而未试者也既而喜出而语人曰阁下之心古君子之心也虽其功未就其膏泽未及於天下已为天下生灵贺矣自是以还无一名字闻阁下之左右无一足迹及阁下之门岂自弃耶是恐见比於皇皇汲汲请造进取之人为识者羞辱今已就禄一官有千里之阻远犹有余说愿获陈毕而後去亦惟阁下察之夫宰相天下之宰相也非一人之宰相也亦贤不肖杂处之位也贤者未必常得居不肖者未必常不得居功盖宇宙名白日月有时而位去故世尝有挟占术者说於人曰某命当得丞相某命当免不为已而果有验者由是知富贵得丧则天也非人力也阁下前此居方面十余年虽天下之望日愈重而深识善计之人未有敢料阁下必得亟为宰相者况阁下能逆知而自信乎既得之终身居之不可知也旋踵而不居亦不可知也所为不可知者则天也若其建立施设天下之事早晩则在阁下勇断而力行之非天也借未及然宜使心迹独信於天下无久替人望亦在阁下非天也从古到今魁梧明哲之人以天下自任者必欲致君尧舜纳民仁寿岂一二哉心志之就不就功名之成不成亦天也亦天下生灵之幸不幸也今日之事唯恐阁下不为之苟为之成败得丧则由天幸不幸则系天下生灵阁下之忧何预哉某惟恐万一不幸阁下之心迹不及见於天下盛时一去不可复得为四海悔叹不胜区区某归官江湖之外位卑事简既得斗升之禄欢欣偏亲以卒岁月犹能延脰侧耳听阁下致君之业泽民之功发为赋颂塞儒者优游太平之责干冒台重无任惶悚之至

上欧阳内翰书

具官某谨斋沐裁书顿首载拜有闻於群牧内翰先生坐下某虽不肖从事於学盖有得古人一言窃藏於心日思所以行言之道而未能者矣某自少小时诵礼记至曾子曰夫所谓孝者国人称愿焉曰幸哉有子如此可谓孝矣是使其亲为君子也未尝不抚卷三复又追考古人之所以着见功业显荣其亲必先有志於斯言耶自是居就师友出游塲屋未尝不恐恐自重於言语去就之际惧有以辱乎亲者庆历中天幸及第为天台从事岁未满而罪罚遽至先人不幸卒於官舍既而由深山穷谷中负全柩获返於家辄自号诉於宗族乡里之人曰某罪逆深矣顾陨身草土不足赎而适重之请得变礼行菆涂之事使某夙夜勉强固所树立万一有闻於当世而吾先人教子之勤见纪述於天下取重之人且能蒙取朝廷一命及於漏泉而後葬闻者曰唯然而声名不章道德不进聱牙连蹇於簿领文墨心日负而事日违至於今十有三年前此者尝求天下贤士大夫而归之至於不愧而置身门下自比於门生故吏是亦大惧日沉没於小人俗吏之中使先人之德不足以有闻也某今也天重其幸由科选改官屈指日月其觊赠典以酬其言者所不远三年耳若其获以先人之美见於纪述以取重於当世而垂信於後人则未知果能也然念某始以顽贱奉教诲於坐下往来墙宇之间亦於今十年矣提其心诚而欲以先人之事见纪述於一言则又在其前也卒以今日果於不避弃絶而布之者非敢即谓有可称愿盖某拳拳之心以为勉强行道至於树立称家有无以事窀窆过此以往亦将有日求金玉之赐为论撰之美不在今日言之旋踵先生入宰天下大政方提其笔进退天下之贤不肖位日隆而不可闻而某求偿其心则无时矣谨录友人姚辟所状涕泣俯伏门下以俟裁择不宣某顿首载拜

上欧阳参政侍郎书

十二月日门人具官陈某谨顿首百拜有闻於参政先生坐下伏以朝廷二府所以揽文武赏罚之大柄代天理物而天下治乱休戚之所系者先生旬月之间出侍从中步武历二府如登严君之堂而入室家之奥岂非内有以镇压天下君子之望者不言而喻外所以称诵於天下者有以钳塞小人横议之口久矣某辱为门人始其闻命踊跃庆快非稠人比又身之去门下行三岁瞻望左右固巳勤劳然独不为贺至今者盖谓有道之士富贵皆固有且欲以功名远过於臯夔稷契故不以位为乐而以为忧也数日前得同科钱藻书以某虽自踈弃於外其姓名犹得不忘於门生故吏之中某且幸且喜即欲奉奏记并道前日之所当贺者又窃谓世俗之礼如俳优乐府者为之言焉足以称盛德而伸至诚哉夫古之大臣者尝寤寐善士渇求人材得而举之以事其君彼材士者岂患无闻知且往告於人而求自得耶人不求则不得非广覧兼听则失之孔子曰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舍诸是不独天子之任大臣以此至於弟子之相告语之道亦皆然也某虽不肖敢上采陛下之所以待先生之意而下诵所闻以图尽所以事先生之礼兖州录事参军姜潜学可以为人师智足以谋王体渊沉可以厚薄俗志勇可以持大义用之以器无所不宜虞部员外郎前知抚州黄瑊体廉蹈正其材过人喜立功名克当大事今以失举废官弃其所长扬州签判虞部员外郎李直躬外和以粹内刚而明风教设施可视古之循吏大理寺丞知蕲春县俞尚慱学有文兼备衆德依乎中庸以饰政事前明州推官林琪楚州判官侯叔献守道不回智足以烛幽明材足以治剧任重杭州进士施耕甘贫乐道传经诲人不诡不激有顔闵之懿是七人者行之以正道守之以不苟得故或沉於下僚或混於俦人世未有以知之未有以举而用之者也伏惟先生怀澄清天下之素当建立功业之时必求天下英俊豪杰之士夫此数人者在乎胷中德行见闻器能材识声明朝廷而空乏岩谷此某所不能知然区区之心特自诵所知且以称人之贤在师弟子之义爲无嫌亦所以自异於世俗贺者之言伏惟少加察焉不宣某载拜

上欧阳参政侍郎书

十二月日门人具位陈某谨载拜有闻於参政先生坐下良农善知氛祲之美恶而逆水旱之至故耕无不获之岁良贾善原货财之有无以权贵贱故其藏尝取十百倍之息彼小人者知自利其业尚如此故君子之道沉虑先物处知之至几而待之以豫则功无不成物无不应某寔不肖乃其计虑或一有所得获不媿於农贾小人者天之幸也前年身出坐下持先人行状一通泣而言曰某罪逆十有五年而不克葬盖以先人教子之勤自恨其身碌碌未有所立以报尝愿先生一言之铭相与藏之取重当世而信於万世且必待朝廷之一命以赠诸幽壤持其诚心亦十有五年矣後此者朝廷之命可计以日而恐先生之文章不日提其笔以宰制天下化为生民之膏泽进贤退不肖之功业则不可得矣某是以豫以告而愿先生豫以许也先生哀其诚而报曰可听言至今犹在其耳目前日闻先生入赞大政某始为天下苍生贺次为天下贤人君子贺终为报亲之心获不嫌於农贾小人自贺夫与之一诺万金不为重古今圣贤皆然也或曰先生之文明乎与日月白永乎与天地久岂止视万金为锱铢矣知必报其诺虽然先生弃而拒之乎其虽连山为坟销金为椁执绋千人备物百瓮不足谓之葬愧乎人间而无以报於地下终亦不苟葬耳先生其卒与之乎某获负土壠上使先人之善永於陵谷小子无愧於乡人赎十五年不葬之罪生死肉骨论报无有已也先生其拒之乎与之乎不宣某载拜

 

卷十

钦定四库全书

都官集卷十      宋 陈舜俞 撰书

上时相书

具官某谨斋沐裁书东望载拜授之门人有闻於集贤相公阁下某尝学古今窃惑治乱之迹是何致治之难而乱之多耶桀纣之乱非尧舜之道亡亡尧舜之道者非尧舜之人也然天之生材无穷天不以臯夔元凯私於尧舜尧舜兢兢以不得臯夔元凯为已忧臯夔元凯皇皇以不得尧舜为已忧故文命敷於四海勲华塞乎天地呜呼生民不见太平之治久矣士之生也罔其相与日见也伪其先王之道未尝人人传传而出於乡人者其君未尝忧不得而臣之臣而入於利禄者未尝行其道而用其言是非臯夔元凯独不见於後世後世长养之进取之之术异也然则士之出於世而求为无愧於进之道者奈何君不以失士为忧则不进忧而求之不以失礼为忧则不进取之以礼不以不行其言为忧则不进用其言不以不终其道为忧则不进人皆有欲进之心而进为甚难故常有愿治之望而不易得乌有仁人在上使人人自足其本心相与日见於治士之怀是道而逢是时畴欲与鸟兽草木为羣而能忘贫贱之忧乎某不肖潜心读书耻文章之陈迹高古人之忠义亦有日矣前此者言必逊进必缩固未尝便便汲汲之若是噫不以自进之难而盛时之不可再耶至於鍳前王之废兴明来事之成败究生民之利病论天下之安危虽智小而谋大责近而忧远今或以其书为可采用举科目又念古者相君皆开合以养天下之士收羣策以厘万务阁下好贤取士出乎古人而某旧得从事宾客曳裾阁下之门虽阁下盛德大业无待於人然狂夫之言圣人择焉今某之进求所以自足乎望则钧播之赐未可知也苟就其书如蒙一言之采有补於今则某之心固巳为得矣谨以所进治说五十篇十卷缮写尘献伏帷调爕之暇俯赐钧鍳不宣某顿首拜

上时相书

某居东海之滨一日获邸吏之报伏审执事进位元辅其比肩并命者又皆为天下所望之人某方食匕落不知起舞於坐吁嗟圣天子求治如此之至登用贤辅如此之当盖自汉唐以来命相之盛未见今日比也某且思天下搢绅先生岩穴逸处洗耳更化拭目以观太平又岂一二其人而已哉惟是区区孤生念昔旅食京师日闻都人卿士风议执事柄用以来施设之畧有若未能厌足人望者尝不识忌讳誊写衆说置之主谒伏蒙执事远取圣人吐握之义不间狂夫侧陋之言接以上客之礼赐之更仆之论开陈虚怀亲指时事则某知执事育德待时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自有先後与夫进鋭退速轻为去就者不同日而语矣从是以还引领一方日待德教之下则有若裁任子之令革贡举之法?然亦足以动天下之望矣而某又窃忧者治世不易得君臣之相遇甚难恐执事有待之之心而时不偶怀切磨之术而功不就万一及此当世之人犹或不见执事有为之迹谁复能信执事愿治之心哉不谓执事知天降大任之心将至期其道有时而果一效於今日矣然某闻秦人苦冘豫之疾者凡二十年瞽医庸术日踵其门不惟无愈而又害之者多矣乡隣之人有过而告者曰是必用卢医扁鹊而後愈也然而秦人未尝信日瘠月痼而无所愈卒命夫二人者乡隣皆喜而秦人忧之曰秦国之技止此耳从是而治吾之病其革矣噫今日之事无异於是天下之病岂独冘豫而已耶其与执事比肩并用之人则若医之有卢扁也天下之贤固不过执事二人者是以天下虽喜识者以为忧何则夫疗久疾之人不能为勿药之喜必有针砭之神攻灼之毒瞑眩之苦然後固一元之气瀹五脏之烦生六府之和强筋力而丰肤革尔今有百年之敝岂能为循迹之治必有非常之事业不次之进退大有为之更张然後立天下之本销当世之冗下生民之休畅威灵而跻富庶尔今执事出素藴见鸿业取百年之敝图一世之救则朝廷跻三代之康强生民享二帝之寿考在此举也使执事复为循迹之治袭蹈前人之爲不过维持而居保完以退天下之望过执事而无所属天子之信後今日而不可再然则视四海之疮溃成一世之膏肓亦此举也某又视汉唐以来当天下之忧责者未有若执事之重也古人不以位为乐而以位为忧不谓是乎某所谓针砭之神者何也伏以执事道贯圣贤学该古今知天下之责不可逃待天下之任必将至夫岂止怀庸庸之谋持断断之技而已乎是必有经济之雅施之小大而有宜谋猷之深取之左右而不竭伏惟执事断之以必行发之以至神此所谓非常之事业犹秦医之有针砭也某所谓攻灼之毒者何也窃以方今综核之理废贤不肖混淆大官大职涉级而至未尝待勲劳徒食虚廪纷然无所为求而使之又患材不足此天下之至敝也伏惟执事知人之贤虽草茆尘泥必器於华显察人之不善虽黻冕朱紫必废於冗散然则士多向善官有称职此所谓不次之进退犹秦医之有攻灼也某所谓瞑眩之苦何也窃以衆人难与谋始易与乐成郑子产古之贤大夫也为政一年舆人欲杀之三年而民咏歌之夫君子之幸小人之辜善人之利不善人之害此谤之所由起也况今与上金石时则机会伏惟执事奋不顾之节无可夺之义苟利於国不知为身未信於人先信於天然则何利之不兴何弊之不革此所谓大有为之更张犹秦医之有瞑眩也某所谓固一元之气何也窃以人非元气不生国无本不固昔贾谊可谓知国体者其言曰太子者天下之本本正则天下正故古者天子国君即位政教未修礼乐未讲君臣相与为建立之议尝如此之早也至於教习其善犹恐不豫乌有垂策一世而不之及大臣畏避而无所陈为国远虑凛然寒心也且天下者太祖太宗之天下相与揖逊而得也伏惟执事传纳谠议推明天心以重宗庙消祸於未然垂裕於万世此所谓立天下之本犹秦医之为疾必固一元之气也某所谓瀹五脏之烦何也窃以方今蚍蜉之卒无虑百万衆其仰食於县官岁率五千万犬马之臣无虑三万人其受禄於县官岁率亦百五十万天下之财取之毛髪而积之丘山岁之入未能过亿也而官兵之冗食其大半其余郊宫之奉岁币之奉尚未足以支也古者三年耕必余一年之蓄国无三年之蓄曰不足今也以岁养岁犹或不给故太仓之粟不支比年都内之钱未闻亿数不幸重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为国计者甚可惧也伏惟执事严教习以汰无用之兵厘仕进以澄不职之吏使通收三岁之冗食而余一年之经费行之九年国家其庶乎有备矣此所谓销当世之冗犹秦医之为疾必瀹五脏之烦也某所谓生六腑之和何也窃以方今土田之赋関市山海之利取於民悉矣朝廷进剥刻之吏以羡余为有功郡县校征科之劳以残忍为称职天下有禁外之禁小人犯法无有完肤天下有赋外之赋生民饥寒不能仅免吁可谓穷矣伏惟执事名田以寛大半之赋节用以通天下之禁藉使未及絶禁外之私条使其手足有所措断赋外之窃歛遗之衣食之毫毛此所谓下生民之休犹秦医之为疾必生六腑之和也某所谓强筋力而丰肤革何也窃以朝廷以兵强战胜为筋力以家给人足为肤革方今敌国外侮取厌於贿可谓强乎生民盗穷流转而死可谓丰乎伏惟执事勉其所未至革其所欲革更其所当更自然中国日强敌国畏我如天地生民日阜礼乐备而廉逊兴此所谓畅威灵而跻富庶也犹秦医之为疾强筋力而丰肤革也此数者盖天地之大务兴复之急先执事得君得时得共政举而施之如饥之命饷渇之索饮犹恐为晚也若夫补完万事之缺更易一世之故至纎至悉岂可胜纪伏惟执事开合以待天下之士下朝不宴博收羣策夜思日行太平之功乃可致也呜呼古者治世常少乱世常多不以圣贤之人材与时不相偶乎古者有其材无其时仲尼是也有其时无其材房杜是也天生执事以辅吾宋天启吾君以贤执事得圣人不得之时至房杜不至之学可谓盛矣执事勿谓天未厌乱天之与此时足以信矣勿谓上未腹心上之付是任可谓坚矣今执事极所以爲之则不违天竭所以报之则不负吾君执事忘其身则身安不顾其家则家荣时乎时乎不再来惟执事图之某愚贱无所能天下之事以尝求而知之虽然不知其可行耶今当职事之大任以尝进瞽说於前而不得默已於後敢尽布之惟执事择焉使言而无补尚知其心之拳拳万一有所得执事不以人废之乃所幸不为狂言诚无望於自利也干冒台重鈇鑕之戮亦惟哀矜不宣某载拜

上昭文相公书

具官某谨拂蓍揆日斋虑裁书顿首再拜惶恐有闻於昭文相公阁下某尝伏谓君子之蹈道行乎天下甚哉求适乎用舍去就之难也人生孰不慕富贵而恶贫贱孰不美膏粱而厌藜藿孰不悦文绣而禠蓝缕孰不快使令便嬖而悯劳苦其肤体孰不乐志泽日加於天下而嗟穷拂其所为孰不好声名白於日月而耻湮没无闻又顾天下非无有余之势而不足称已之养伸巳之愿然而君子之蹈道行乎天下者遇不遇得不得人人未尝齐也是何也或曰时也君子不谓时也且周公相天下朝诸侯如运之掌为得时乎则生周公之时者伯夷叔齐而饿死孔子为旅人走四海死无置锥之地为不得时乎则生孔子之时者管夷吾晏平仲尝以其君霸是以君子不谓时也或曰命也语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周公固达矣远则四国流言近则成王不知周公愓然惧不获光明文武之道而大坠辅佐之业乃作诗以遗王名之曰鸱鴞仲尼固穷矣失鲁司寇将之荆既先之以子夏又申之以冉有其适诸侯也未尝不皇皇然使周公谓命也则不闻流言而惧孔子谓命也则不适诸侯是以君子不谓命也然则其余用舍去就之间亦可谓难矣周公管夷吾晏平仲得其所就就之不为謟孔子伯夷叔齐得其所去去之不为固後之就者不有周公管夷吾晏平仲之道而仕者皆苟仕也後之去者不有孔子伯夷叔齐之义而隐者皆妄隐也故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之於人也审已之所以去就求不失其正为不难处人之所以用舍於已使不失其义为甚难苟能审已又能处人故不以人之将舍已者就於人不以将用已者去於人就其所舍虽得之君子曰曾不若黔敖之饿夫也去其所用虽得之君子曰是视天下而路也古之人其难於用舍去就之分常如此今之人奚独不然非慕富贵美膏粱悦文绣快使令便嬖乐志泽加於天下好声名白於日月之甚也非恶贫贱厌藜藿褫蓝缕悯劳苦嗟穷拂耻湮没之愈也非周公孔子管晏夷齐之道亡也是何也时然也古之所以就於世者道德成於国人则乡大夫乡先生礼而宾之矣辨说合於卿大夫则公执礼而见之矣志策闻於国则国君束帛而求之矣非若今以言语之度量揭於有司羣羣而来合则得之不合则弃之如此之薄也古之所去於世者去於鲁则之卫去於卫则之齐之晋之宋之秦或之於四夷非若今不合於有司则为匹夫矣或穷且死而已矣不合於朝廷则为黜臣或锢且卒而已矣是以今之君子常不及古人有磊落去就出入之节而上之人无恐恐失一士之悔虽然谓古之所以用舍人之道未能遽复之可也谓古之所以用舍之道不足复不可也谓今之所以去就人之道虽失士而不可出於中国可也谓今之所以去就人之道无失士在中国不可也苟有人焉好古之道持古之所以用舍去就之义而不出乎天下其将以古之道与古所以用舍去就之义望於吾君吾相而已乎将不以古之道与古之所以用舍去就之义望於吾君吾相而已乎孟轲曰我非尧舜之道不敢陈於王前夫岂不美仁义之道哉其心曰是恶足与言仁义也故齐人无如我敬王也今其来也如不以古之道与古之用舍去就之义望吾相不恭莫大焉古者旌以招士皮冠以招虞人虞人野之鄙人也不得其招则不往况国士耶今之天子以招天下之士者有若六博之道耳或偶以胜或奇以不胜不胜者不得怨胜者曰幸不幸偶然也所谓六科以策天下之士者则又甚矣乃若射寠数之术也然六题者必命羣籍隐奥嵬琐之言而加之参互离絶以求为难知之势幸则知之为中选不幸则不知不知为不中选然而天下之士负经世王佐之畧如汉之董仲舒有直言敢谏之心如唐之刘蕡褎然出於是科者不可谓得其招而来也谓今之天下应选之士虽有古人之道而无古人之节故不得其招而往亦不可也盖以朝廷承平熙洽巷歌里诵文章声明际天接地敛材日繁得士亦衆臣工如棫朴之富岩谷无考盘之乐士之生是时也名不齿於当路则不免为乡人养不及於禄食则卒困於畎亩求而不得者有之未有不求而自得之故皇皇汲汲而来也古之任士也任其所长不任其所短是以材有余治道日不足今之於士也求其所不知而问之知就其所不能而责之能虽得之盖亦不赡矣故比岁诏举所得不过一人甚者天下无一足以充其选非士亡也任其所短而不任其所长而然也以若所举为吾君吾相者不可为之动心而已乎古之於士也不惟举而用之其所以礼之遇之固有道也有若周公焉为文王之子为武王之弟为成王之叔父其於天下不贱矣然而布衣之士所执贽而师见者十人还贽而见十二人穷巷白屋所见者四十九人进善者百人教者千人朝者万人是古人之於士者亦多术也或爵之或禄之或尊之长之或教养之非若今挟甚重之资持不可合之势与者穷日力大荣之否则悻悻而拒之訑訑如也近世之名制举者亦可考矣有若唐武德之举不有常制皆标其目而搜扬之文策高授以美官其次不过得一出身耳岂若今揭殊中之选名非常之举得之则不旋踵取富贵否则弃而去之碌碌如也某尝远观周公相成王之世及唐武德之时礼修乐备刑清讼简家富人足颂声休烈焕乎甚盛毕召虞虢衆圣相与辅佐其次房杜魏李衆贤相与谋理然且进善之意如此之勤取人之法如此之当以彼较今不为无事是宜吾君吾相方孳孳於天下之士大约古之制少厘今之为求必得士而後已也阁下道德功业不独於今一人於数百年中特一人耳岂止能致吾君武德之君而已自比於周公不为过也某不肖无古今术学徒慕古人之节义窃幸阁下讲道致治之期留神收士之日不自虞度起於海滨求致身於阁下爵禄长养之中前此者故持所撰治说五十篇委置门下如蒙阁下察其言信其所存其为永合於世之道粗曰不苟矣然而复陈区区如是者今蒙朝廷收采俾从事於有司有司必将发难知之题举一人二人之目幸而得之未可知也不幸记诵之不及科指之不明遂为碌碌者俛首而去则终年不能望阁下之门墙而无路尽其愚忠矣故尽布之永无愧於古人

上吕参政书

某惶恐顿首再拜有闻於参政阁下某伏以二帝三王之君臣其去世已远非有流风遗泽可至於今然而人莫不以为圣且贤盖有仁义礼乐赏罚号令之迹方策存焉耳孔子顔回子思孟轲生为匹夫未尝得百里之民而君长之高谈而死然而後世之人怀其风烈犹曰二帝三王之君臣不若也是虽无仁义礼乐赏罚号令之迹而有治世康天下之心为後世所信故也盖道在於迹虽并天地而高厚有所极其藏於心渊渊浩浩而莫知其疆此所以後世论仲尼贤於尧舜远矣伏惟阁下学孔子顔回子思孟轲之道而履二帝三王臣佐之贵声名事业为四海望可谓盛矣至於仁义礼乐赏罚号令之迹其着於已久其泽加於民固已远而天下士大夫相与言曰夫子所以治世康天下之心固未之见也指前日之迹且善则曰可以知夫子之心以是叹天下之士所望而待者岂浅也哉某弃而穷且久矣然徘徊旁徨爱其余生犹庶乎见阁下尽心迹之化与昆虫草木沐浴之惟公察焉不宣某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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